《婉莹贺佑安》第409章 多行不义

    婉莹夜梦侵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独自穿好衣衫,披上大氅,踩着一地看不见的晨曦,往摘星楼的方向走去。
    碧莲也是彻夜不眠,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索性穿上衣裳,不约而同地朝着摘星楼走去。
    并不是俩人之前有什么约定,之所以不约而同地往摘星楼去,是因为站在摘星楼的最高处,可以看到整个京城。
    婉莹希望看一看师府的屋顶,碧莲则希望能看一眼心上人的方向。
    婉莹踏着冰冷的青砖,踩着和多年前一模一样的步伐,昔年的人,犹在身边,彼此心间,却没了当年的欢悦。
    独自登上摘星楼,婉莹不敢往她和皇上,俩人凭栏的地方去。那年除夕,或许是一生一世都难以忘记的永恒。
    径直走到一处能看见师府的地方,然后跪在地上,潸然落泪。
    “爹,娘,不孝女婉莹给你们磕头了。”
    婉莹说完这句话,哽咽到喘不上气息,抽泣了好久,终于接着说道:“今天是初一,婉莹好想你们,你们回来看看婉莹可好?哪怕是在梦里?好吗?”
    泪眼婆娑间,婉莹在朦胧的夜空中似乎看见林姨娘的脸,她伸着手使劲地摇摆:“娘,青儿在这里,你的青儿在这里。”
    或是金诚所至,或是出现了幻觉。
    婉莹清楚地听到林姨娘站在幽黑的天边,冲着她说道:“孩子,一别两年有余,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娘,你抱抱婉莹,或者让婉莹抱抱你,好吗?”
    “孩子,娘在天上,只能看你一眼,你好好保重自己,娘和爹爹都很好,你也要保重自己。懂么?”
    这是婉莹亲耳听到林姨娘对自己的嘱咐,不知何时站在婉莹身后的碧莲。看着婉莹,对着夜空,伸手召唤,不知所谓。
    “娘,你别走,再跟婉莹多说几句,好吗?”
    望着像烟花一样消散的幻影,婉莹心碎地大喊:“娘,你别走!”
    碧莲看着婉莹瘫在栏杆上,心痛至极。
    若是几年之前,她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抱住婉莹。
    如今两人身份骤变,纵然碧莲还有当年的心,也只怕婉莹忘记了当年的情。
    碧莲正在迟疑间,婉莹忽然阴冷地说道:“娘,婉莹已经找到了杀害爹爹的凶手,太后说的三年之期很快就要到了,婉莹一定会为爹爹报仇,至死不休!”
    碧莲已经踏出去的脚,悄悄缩了回来,碧莲这几年,大约也摸清楚师大人暴毙的阴谋,尤其是当接近了王师爷之后,她更加断定,当年就是王师爷将师大人打入冤狱。
    想到这里,碧莲身上不禁涌出了一连串的寒颤。
    婉莹之前为了林姨娘的死,直接辣手杀死了一百多人,事后虽不了了之,但是那样狠辣无情的心肠,碧莲还是见识了。
    二少爷是王师爷的亲弟弟,万一婉莹给师大人报仇,不小心波及了二少爷,这是碧莲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事儿。
    碧莲来无影去无踪,带着对二少爷的思念和忧心,一步一摇地回到了长乐宫。
    新年在这样的气氛中一日一日地过去。正月初五那天夜里,婉莹被一个噩梦侵扰,她在梦中看到贺佑安被一群野狼撕咬,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是夜,皇上,恰好宿在问仙宫。
    “佑安!佑安——”
    死命挣扎,伴着大声的呼喊,毫无疑问地惊醒了身边的皇上。
    看着婉莹满头大汗,拧着额头,锁着眉心,嘴里不停地喊着:“佑安,佑安——”
    皇上的睡意被这几声呼唤给彻底涤荡了。
    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噩梦中的婉莹,良久,婉莹停止了呼喊之后,皇上复又躺在了婉莹身边。
    皇上矛盾极了。
    他好想知道婉莹梦到了什么?
    但是他又害怕知道婉莹梦中的真相,他亲口听见自己的妻子,称呼贺佑安为‘佑安’。
    不是‘贺佑安’,也不是‘贺将军’;而是‘佑安’。
    夜未央,痛苦亦未央。
    皇上清清楚楚地看见:婉莹的眼角划下了一串固执的清泪。
    曾几何时,皇上也不相信流言的内容,只是到了今日,皇上彻底动摇。
    若是两人没有瓜葛,婉莹为什么会在梦中呼唤贺佑安的名字?
    若是两人之间没有瓜葛,为什么流言会尘嚣尘上了这么久?
    婉莹明明在梦中,为了他流泪,这又该怎么解释?
    还有那两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朕的亲生儿子?
    朕和婉莹怎么会到了这一步?
    无数的烦扰,毫无预兆就这样占据了皇上的脑海。
    一夜无眠。
    正月里的红灯笼还挂在东照宫的檐下,迎着冬风来回晃悠。
    一向健壮的刘昭仪,忽然受了风寒,卧病在床。
    太医们几经会诊,定下了伤寒的定论。
    几副药下去,刘昭仪的风寒不仅没有起色,反而日渐沉重。
    二月初二,是皇室宗亲祭祖的日子,太后听说刘昭仪病重,特意免了她这一日的劳苦。
    但是好强的刘昭仪,硬是撑着病体,孱弱地出现在奉先殿。
    好不容易熬到正午,小春子扶着刘昭仪,踉踉跄跄地朝着暖轿的方向走去,准备回东照宫。
    武婕妤见状,不怀好意地跟在刘昭仪后面,然后快要贴近刘昭仪的时候,故意装作脚底一滑,自己没跌倒,却狠狠地推了刘昭仪一把,刘昭仪直接狗吃屎一样,往前踉跄的几米,硬挺挺地磕在了轿杠上。
    这一下放在平时也受不了,更别提还在病中。
    这一跌,几乎要了刘昭仪半条命。
    刘昭仪明明是受害者,然而武婕妤却在推到刘昭仪之后,自己坐在地上大喊。
    “昭仪娘娘,你怎么能推到碧莲,碧莲如今怀着皇嗣,若是流产了,碧莲必定不活了!”
    倒打一耙,大约是戏精们的拿手好戏。
    碧莲当然也炉火纯青,当仁不让。
    刘昭仪一辈子捉鹰,没想到今天自己竟然被鹰啄了眼。
    看着碧莲瘫在地上撒泼耍赖,她忍着胸口被撞击的剧痛,鄙夷地斥责道:“你这出戏做得也太假了,本宫被你推到跌在前面,难不成后面长了手?”
    碧莲显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常识,一瞬间的尴尬之后,强词夺理说道:“昭仪,你怎么大白天,说胡话,明明是你推了我,然后自己跌在轿杠上。”
    刘昭仪见碧莲狡猾诡谲,只能凭借自己的位份,力压碧莲。
    皇上已经往这里走,粉碎了刘昭仪的计划。
    碧莲天生就是个小妖精,更何况此时还怀着皇上的孩子。
    看见皇上朝这边走,更是黏在地砖上不肯起来。
    刘昭仪也看到皇上过来,赶紧走到碧莲身边低声恐吓道说道:“贱人,皇上过来了,赶快站起来。”
    碧莲就是做给皇上看到,当然不会为了一句恐吓就此罢休。
    “怎么回事儿?”
    皇上人还在远处,声音声音已经传过来。
    根本不用看皇上的脸,光听声音就知道厌烦无比。
    刘昭仪已经知趣地低下了头。
    碧莲瘫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孕肚,痛苦地说道:“皇上,昭仪不小心撞到了臣妾,臣妾腹中忽感不适。”
    碧莲对皇上的心思拿捏得十分精准。
    她要是直接说刘昭仪故意撞到自己,皇上未必相信。
    但是,说‘刘昭仪不小心撞到自己’,既显得自己没有心机,又把刘昭仪置在十分尴尬地境地。
    试问这么宽敞的殿前,刘昭仪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偏偏撞到了碧莲?
    皇上显然已经觉察到碧莲故意留下的‘破绽’。
    一国之君,怎么能够被一个妃嫔轻易算计?皇上纵然已经觉察到碧莲的指引,还是不动神色地往这边走,静观事态的演变。
    还是周玉蔻当仁不让,一个不留神,从皇上身后闪出一个艳丽光鲜的魅影,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么宽的路,昭仪哪里不能走,偏偏挤在武婕妤身边?还偏偏不小心撞翻了怀着身孕的武婕妤?这也太不小心了吧?”
    婉芸此时也走过来,看着这样的局面,怎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添油加醋地说道:“可不是吗?真是耐人寻味得紧!究竟是真的不小心?还是假的不小心?恐怕也只有昭仪自己心里明白了,对吗?”
    刘昭仪原本就风寒在身,又被碧莲推到跌在轿杠上,内伤外伤齐齐夹击,还被众人落井下石,那副惨象,真像一只凄凉悲哀的落水狗。
    若不是小春子的搀扶,刘昭仪必定瘫软在地上。
    多行不义必自毙。
    刘昭仪终于尝到了墙倒众人推的滋味。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刘昭仪恍惚间有种悲怆地幻觉:这几人不是人,而是四尊面目狰狞的护法金刚。
    “妖精,你那里逃!今日就是末日,还不赶快现出原形?”
    东方持国天王右手捏着琵琶颈,左手拨着四弦线,从琵琶里流出来的音符,如同天雷闪电一样,将刘昭仪彻底击溃。
    刘昭仪像一只被抽了筋的小鬼,从小春子的身上滑落在地,羸弱地求饶道:“我不是妖精,我是人。求求各位天官放了我吧!”
    南方增长天王,手握慧剑指着刘昭仪说道:“妖精,你本是佛祖莲盘下打水的玉狐,三百年来你诚恳劳作,不辞辛苦给众人取水解渴。”
    “我不是妖精,我是人。”刘昭仪瘫软在青砖上,几声咳嗽夹着厚重的痰气,气若游丝地为自己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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