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月的眸光缓缓下落,其实这千刀万剐之苦,她早习以为常了,一早便做好了陪赫连鸣谦一世的准备,曾经千夙便告诫过她,人世她舍不掉的并非赫连鸣谦一个,早晚会因为这些尘缘魂飞魄散。
“你真如此想~?”
沉吟半晌的锦月淡然而笑,本来准备了一席话要说的,如今他如此善解人意,到全没了用处,心头不知该欢喜,还是该遗憾,倏然百味杂陈,神色复杂的看着赫连鸣谦。
“锦月,你曾说人世太苦,生老病死,爱恨别离,何曾是苦,贪嗔痴妄,悲哀怨憎,有何意义,已经苦了一世,何须自讨苦吃,再去苦生生世世,但我仍旧希望你能转世,再苦我亦会陪你~,虽然我万分舍不得,若想转世,你便走吧……”
赫连鸣谦将锦月的一双手全部握于手心,锦月眼帘缓缓下移,他总是如此的固执,明知这幅身躯无论如何是暖不热的,却依旧不肯死心。
“你……,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对于她,赫连鸣谦从来不是如此肯妥协之人,但这一次却让锦月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是要借去转世的由头离开的,但还未开口,反而是赫连鸣谦率先开了口。
“我自然有诸多的事情瞒着你,前些日子不还遇到一个,但你指的是那一桩……”
赫连鸣谦璀璨的星眸里,眨出几分得意洋洋的俏皮,让锦月兀自一怔,她还未曾认识赫连鸣谦时,他身边确实无意间招惹了不少桃花债,即便现在偶然之间,还能遇到些旧情难忘的故人,让她哭笑不得。
“我该走了……”
锦月无心再跟赫连子慕纠缠这些,本来这些时日,都是弦阳让与她的,更何况她没有时间了,她舍不得再让赫连鸣谦再经历一场分离。
“好~”
一个好字,从口中吐出,带着几分令人面红耳赤的缠绵,防似一对情窦初开的情人,恋恋不舍的要分离。
“我该走了~”
锦月低声又重复了一遍,流淌着月晕的眸光,清浅透亮,印着身后火红的枫林,也印着赫连鸣谦温雅如兰的轮廓,百看不厌。
“嗯~”
又是一个佯装乖巧的答应声,那双星眸里的存的几分狡黠都不曾落下,锦月无奈一笑。
“你不松手,我怎么走……”
这场景有几分像,曾经那个满天星辰的夜晚,他从太宰府将她送回,也是用手臂紧紧拥着她,道了数声晚安,却依旧不舍得松手。
“锦月,你知道的,与你,我舍不得松手,你且再让我一让,别让我先松手~”
赫连子慕眸光里夹杂委屈跟落寞,让锦月倏然怔了怔,才想起自己早已脱离了肉身,赫连鸣谦放不放手,与她而言,没什么区别。
“好~”
一个好字的尾音还咬在唇边,方才还在怀中的人,瞬时幻成一道抓不住的影子,赫连鸣谦怀中蓦然一空。
“鸣谦,愿你余生安好~”
锦月不敢再去回头,明明可以一闪而消,她却一步一步的远离,此时通天的火光跟浓烟凭空而起,向来不喜光亮的鬼魅,赶紧将手中的素白纸伞一挡。
该有的痛处,该有的魂飞魄散没有应在身上,有的只是被大火激起的稍微不适,锦月心头疑惑油然而生。
这世上你所想要得到的一切,皆需付出些什么来换,她明明用自己的生生世世,换了慕珏这一世因缘与性命兼得,怎会这火光起了,她却安然无恙。
突然锦月眸光倏然瞪大,连手中的纸伞都顾不得握好,转身以鬼魅之形,朝着方才与赫连鸣谦分离之处飞身而去。
“鸣谦~”
果不其然,赫连鸣谦缩卷与方才的石块上,痛苦的抽搐着,方才还温雅的面容上大汗淋漓惨白如纸,瞬间成为一个耄耋老人。
“你,你怎会……”
锦月奔过去一把将赫连鸣谦拦在怀中,冲天的火光将她的身影照的飘然迷离,似是随时便可烟消云散,周身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道撕扯,但再痛她此时也顾不上了。
“你怎么回来了……”
赫连鸣谦原本含着清风朗月的双眸,混沌的如一潭死水,盯着锦月虚弱无力,此时锦月才想起,曾经墨承乾让道士招她魂魄,险些害的她魂飞魄散了去,于是赫连鸣谦便潜心研究方术,以护她周全。
叶家的洞悉天机与道家的方术本就师出同宗,赫连鸣谦定是看出了自己给慕珏换命格,于是又拿他自己的命换了她的。
“我说过,人世太苦,我会陪你的,岂会让你一人承受,锦月,总算是为你做了些什么~”
赫连鸣谦用那把满是鸡皮的手,去擦拭锦月顺着眼帘流下来的泪滴,她许久不曾落泪了,他曾许诺要她不再有泪,终还是没能做到。
“你怎么这么傻……,你非叶家人,你的寿命那是说换就换的~”
锦月将赫连鸣谦紧紧拥入怀中,叶家人本属神之一脉,命格与常人不同,可与上天讲条件,而赫连鸣谦只是一个受命运左右的凡人,若与天换命,是需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看来,我又要食言了,欠你的真是还不清了”
赫连鸣谦暗暗一阵苦笑,果然他们命里没有因缘,强行要都要不得,折腾半天,还是要有人,从这个世上彻底的消失。
“锦月,去转世吧,将我忘干净,一切重新来过~,你不是曾许了玉和来世吗?他或许在等你,有他,我便放心了~”
赫连子慕的气息越来越弱,最后再也说不出话来,锦月紧紧将赫连鸣谦抱在怀中,声泪俱下,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未曾察觉,自己被那通天的火光,照的通身近乎透明。
“真是……”
林中突然有一个懒懒的声调响起,锦月某种突显一丝惊喜,连忙转头,果然后方的枫树上,有一用金丝绣成卷云图案的白衣仙人。
“美人师父,别光看戏呀,你再不出手,鸣谦的三魂六魄要散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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