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皊竹银鸦》Chapter.374 久别重逢

    当年那场暴雨中发生的那件事，白皊竹一直都记着。
    只是时间过去得久了，她对当初雨中匆匆见过一面的那个猫人少年的印象已经很是稀少，几乎没有了。毕竟也只是一面之缘，而且当时她的父亲白正则催促着让她跟他一起回家，她也只能和对方匆忙之间就挥别，甚至都没来得及询问对方的名字。
    于是，这件事让白皊竹记了这么多年，那个在雨幕中孤身一人的猫人小男孩也让她记了这么多年，只是，那个猫人男孩的面容，并没有在她的记忆中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那成了她对于那个猫人少年的印象中唯一一块的空白。
    只是这么多年来，白皊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当初的一个小小的举动，却让她成为了一个孤苦无依的猫人少年眼中最明亮最温暖的一道光，并且被他一直惦记着，思念着，甚至是……恋慕着。
    而他这一惦记，就是惦记了整整七年多，将近八年的时间。
    现在，从回忆中回到现实当中。她看着面前撑着那把儿时送出去的自己最喜欢的那把油纸伞，给他遮挡雨幕的银鸦，脑海中那个幼年时曾经匆匆忙忙见过一面又匆匆忙忙分别的猫人少年的身影，就这样与对方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完全契合，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儿时遇见的那个猫人少年的面容也在她的脑海中渐渐清晰了起来。那个猫人小男孩的容颜，根本就和银鸦一模一样，只是和现在已经长成少年的银鸦相比，更多几分稚嫩的气息，不过也没有现在这样给人的感觉这么阴沉和冷漠便是了。
    白皊竹看着银鸦的眼神满是意料之外的惊诧和难以置信。而银鸦看着白皊竹的眼神却是异常的平静，或者说，安心。那双雪青色的眼眸，和记忆当中的一模一样，只是比起小的时候，更多了几分那个时候所没有的东西——沉稳、隐忍、坚毅、孤寂……还有，温柔。
    明明小的时候并没有记住那个时候银鸦的面容，但是不知为何，那双雪青色的眼睛却让白皊竹一直都记住了。不仅是因为那双雪青色的眼睛像紫水晶一样好看漂亮，也因为那个时候，她从银鸦的那双眼睛中所看到的情绪。
    那个时候，白皊竹还小，她并不能理解银鸦那双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里面包含的情绪到底该如何形容。但是直觉却让她在看到对方的眼神时，从心底感觉到隐隐的揪心和担忧。现在长大了，她再去回想当时银鸦看着自己的眼神，除了惊讶和意外以外，还有别的更多的东西，更多让人觉得痛心的眼神。
    那是名为“迷茫”、“无助”，还有“孤独”的眼神。
    银鸦比她大了三岁。当年匆匆一面相遇的时候，白皊竹也不过六岁。这么算来，当时的银鸦也不过九岁。但是像诸如迷茫、无助还有孤独这类的眼神，按道理，着实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才只有九岁的孩子身上的。
    现在，结合银鸦从小就没有见过父母，并且在记事之后就一直尝试着去寻找他从未谋面的父母这一事实，白皊竹觉得自己能够明白为什么当时她遇到银鸦时，他的眼神会是那样的让人揪心，看着就让人觉得放心不下。或许正是因为觉得放心不下，白皊竹便毫不犹豫地把自己那把作为生日礼物的，自己最喜欢的油纸伞赠予了对方。
    油纸伞总能在雨天带给她安心感，她也想让自己的油纸伞给对方带去安心的感觉。
    现在，还是一样是下雨天，还是给人撑伞，不过给人撑伞的人和被别人撑起的伞遮挡在雨伞下的人虽然一样，位置却对调了。雨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而且还有些大。紫藤花架下的草地也基本上都湿透了。总而言之，外面是不能继续待了，银鸦便站起身来，手中的油纸伞依旧撑在白皊竹的头顶。
    “还是去屋里继续说吧。”说着，银鸦低头看着她，语气和他此时的眼神一样温和，别说是在失忆以前了，就算是在失忆之后，平时的银鸦也很少露出这样的神情，“起来吧，先进屋再说。”
    于是，一把油纸伞下，两个人并肩走着，从已经没法继续遮风挡雨的紫藤花架下网不远处的屋子走去。银鸦手中并不算大的油纸伞为他们开辟出一处安全的空间，遮去了带着丝丝阴湿冷意的雨丝。白皊竹忍不住看了看身旁的银鸦，突然觉得有些局促和紧张。
    好像除了上周五表演结束后银鸦把她抱去医务室那次，这是第二次她和银鸦的距离这么近了。
    不，也不能算是第二次。银鸦失忆以前曾经受伤掉在她家的阳台上，那个时候处于暴走边缘的他把她误以为是敌人并且按在地上警惕着，还有之后他和凯去那座暗藏玄机的废楼寻找银鸦时，自己险些被敌人发现行踪追逐时他也是紧紧抱着自己并捂住自己的嘴，藏身在暗处一间狭小的房间里躲避了敌人的追击。
    还有后来失忆以后，那一次一起出去采购时，自己看中一台夹娃娃机里的哈士奇布偶，结果自己怎么都夹不出来，还就是银鸦给自己夹出来的。不过那个时候，银鸦也没意识到他是把白皊竹圈在了怀里，时候发现这一点，反应过来的两人都觉得有些窘迫。
    不，这不是最早的，还有更早的时候。那个时候凯突然间失踪，只能知道他去了纽约。她原本打算一个人去纽约把凯找回来，结果后来才发现银鸦是与自己同行的同伴，这似乎还是白泠槿安排的。然后在飞机上，她因为困倦靠在银鸦的肩上睡着了。还有后来在旅馆整理线索时，她也因为困倦靠在了银鸦的肩上睡着了。哦对了，还有当时在旅馆房间时，那个不知因何所起的壁咚。以及前几天，银鸦突然咬自己的耳朵……
    这么想想，好像以前就和银鸦近距离接触过好多次了。
    想到这里，白皊竹越发觉得局促和紧张了。她又忍不住想起了杰森之前那个晚上来看望她的时候，对她说起过的那些话——
    「耳朵本身就是人类身体的一个敏感部位，猫人的耳朵也不例外。男生咬一个女生的耳朵，就代表这个男生是真的喜欢对方，不愿意离开对方。」
    「除此之外，猫在表示亲昵和玩闹的时候，也会和同伴互相咬耳朵，或是轻轻咬别的地方。这也算是表达好感的一种方式。银鸦是猫人，有些动作总归都和猫的习性有关。就好比烟风有时候会用尾巴缠着我的手，这也是猫咪表示好感的表现之一。当然，她有时候也会变成猫来咬我的耳朵。」
    「总而言之呢，他咬你的耳朵绝对是对你有意思。我之前也跟你说过了，他经常会因为你吃醋，甚至已经到了会偷偷摸摸把你课桌里那些喜欢你的男生送给你的情书和礼物都搜出来扔掉的程度了，这已经摆明了是对你有意思了。至于他为什么咬你的耳朵咬得这么重，我想就是因为看到你和夏凌翼的关系这么好，所以他就吃醋了，想用这种方式引起你的注意力。」
    「反正言归正传，这个黑面神还是非常在意你的，更何况他还送了你一支他亲手制作的红豆发簪。我听白露阿姨说过的，男生送女生簪子，可不是一个平常的举动啊。总而言之他绝对是喜欢你的。这我完全可以肯定。」
    「小白兔，我想我要恭喜你了。」
    「综上所述，你们是双向暗恋。鉴定完毕。」
    这么看来，银鸦也许很早就是喜欢自己的吧。就在白皊竹这么思索着的时候，她不经意间的一瞥，便看到有雨滴从银鸦的手臂处，顺着他的手臂线条向下滑落。这时她才注意到，银鸦右边的肩头还有后背和后脑勺的头发已经湿透了。为了护她周全，银鸦的半边身子都暴露在了油纸伞外，被雨水淋湿。
    “你身上都淋湿了。”白皊竹忍不住关切着提醒了一句。而银鸦只是低头看着她，摇了摇头：“没关系，不用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啊。白皊竹想把伞往银鸦的方向推一推，然而伞柄在自己的推动下却是纹丝不动，可见银鸦拿着伞柄的力气到底有多大。同时，她一抬头就看到了银鸦那双雪青色的眼里满是不容拒绝的强势，就连他之前轻描淡写的那七个字，也隐隐地有几分不容人拒绝的强硬。
    就当白皊竹还想试着劝说他的时候，银鸦却朝她的方向靠近了一些。白皊竹顿时感到一股裹着淡淡檀香的气息朝自己袭来。一抬头，银鸦依旧是先前那副清冷却并不冷漠的神色：“冒犯了，如果你不介意我离你稍微近一些的话。”
    白皊竹摇了摇头。所幸院子里的紫藤花架距离古董店前堂的距离并不是很远，两人终于走进了屋内。银鸦收伞的同时稍稍抖了抖手里的油纸伞，伞面上的雨水顺着伞面往伞尖处滑落，滴在地上。白皊竹也庆幸于这段路的距离不长，不然她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紧张得。
    银鸦走到屋内的一角，将油纸伞撑开放在角落准备阴干。就在这时，白皊竹看着他后背被雨水淋湿的衣服，还有他还在滴水发尾，张了张嘴，终于问出了自己心底一直以来的疑问：“银鸦，你很在意我对吧。”
    银鸦站直起来的身子有一瞬的停顿，但是很快便恢复如常。他转过身来直视着白皊竹的眼睛，平静地点了点头，承认了她的说法：“嗯。很在意，非常在意。”
    “那为何你又要装作一副你从来都不在意的模样。”回想起先前银鸦对自己忽然冷漠的那段时间，白皊竹至今都有些耿耿于怀。毕竟一个原本和自己的关系算得上是融洽和友好的人，突然有一天不再理睬自己，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换做是谁都会觉得难过和不理解的。
    “……抱歉，我不知道你居然也会这么在意。”银鸦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道了声歉意的话语，随即又低下头，脸上的浅笑变得有些无奈起来，“就是因为在意，所以我才要装作毫不在意。这样你就会远离我，你也会更加安全。”
    “你知道的，那段时间我的力量一直都不稳定，时常会暴走，而我偏偏无法控制。我怕伤害到你们，尤其是你，所以我宁可让你们都远离我，离得远远的。这样我就不会伤害到你们了。哪怕我又要重新变成一个人。”说着，银鸦看着白皊竹的眼神都变得带上了几分忧郁，“知道吗？当初我暴走时伤到了你和凯，后来我清醒时看到你们都因为我的缘故受了伤，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以死谢罪。”
    “你和凯都是我最在意的两个人，所以我最不想看到你们出事。可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还是出现了。就在我的手下。”
    “明明我是最不想要伤害你们的人，可我却还是让你们受伤了，因为我的缘故……失忆之后我还时常会梦到那件事情。”
    “那么现在呢？”白皊竹又问道，“现在为什么你不害怕这些了。你既然已经记起来这些，那么记忆肯定也恢复了不少，包括那件事。”“为什么不害怕了……大概是失忆这段时间有你还有凯，以及其他队友的陪伴，所以我也稍微和以前不一样了吧。”银鸦说着，脸上终于不再是苦笑了，“凯和我谈了很多。现在我觉得，与其一直躲着你们，让那股力量抓住我害怕的事情继续影响我，我还是和你们在一起，正视这些事，会更好。”
    “更何况，我现在已经不想再逃避问题了。尤其是看到你和其他男生走在一起的时候，说实话，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好几次看到你和其他男生关系不错的时候，我就恨不得把他们踢到一边然后取而代之。”
    说这话的事实，银鸦看着白皊竹的眼神带着几分狡黠，颇有些耍赖的情绪，或者说是争宠。就像是小时候不远把自己心爱的玩具以任何理由或是形式分享给任何人，只是自己独占一样。
    果然。听到银鸦这么说白皊竹觉得自己已经能够坐实杰森告诉过自己的那些关于银鸦吃醋扔掉其他男生送给自己的情书还有礼物不让自己发现的这件事了。
    然后，她又听到银鸦说了这样一句话：
    “毕竟，你可是我从小时候开始就惦记了这么多年的小太阳。我原本以为是很难再见到你了，但没想到你又出现在我眼前了。既然终于再一次见到你了，我当然要好好把握住才行，才不要把你让给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