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皊竹银鸦》Chapter.373 记忆中的油纸伞

    “所以,你找我过来到底是想对我说些什么。”
    银鸦没有立刻回答白皊竹的疑问,只是他把原本抱在怀里的那把油纸伞拿了出来,递到了白皊竹的面前:“你对这把伞,还有印象吗?”
    白皊竹虽然心怀疑惑,但还是结果了银鸦递过来的那把油纸伞。她仔细地看着手里的油纸伞,然后小心翼翼地撑开。
    油纸伞是中国传统工艺品之一,是中华民族传统的日用雨伞。作为起源于中国的一种纸制或布制伞,使用历史已有一千多年。亦传至亚洲各地如朝鲜、越南、泰国、日本等地,并在各地发展出具有当地特色的油纸伞。随着大陆客家人迁移至台湾定居,也令中式油纸伞在台湾生根发展。
    以手工削制的竹条做伞架,以涂刷天然防水桐油的皮棉纸做伞面。油纸伞是世界上最早的雨伞,纯手工制成,全部取材于天然,是中国古人智慧的结晶。其中江南古典油纸伞制作工艺也是油纸伞中代表。
    油纸伞的伞面上画着的是一副水墨画,画的是一片亭亭玉立的墨竹。伞面的空白处还能看到好几片竹叶——不是画上去的,而是在制作这把油纸伞的时候特意加上的新鲜的竹叶,与伞面融为一体,像是标本,些许古朴的绿色带着明显的年代感,看上去也很是古典雅致。
    这是一把很好看的油纸伞。虽然明显已经有些泛黄陈旧了,但是总依旧光滑坚韧且一尘不染的油纸伞面来看,这把油纸伞肯定是经常被人拿出来使用,而且即使是派不上用场的时候,也得到了很好的保养。而这把油纸伞的主人明显就是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银鸦,可想而知,他到底有多么喜欢这么油纸伞。
    就在白皊竹心里暗叹着银鸦的念旧与细心之时,细心敏锐的她突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这个细节是在油纸伞的伞柄上。伞柄底下缀着的流苏很崭新,和总体明显使用了多年的油纸伞相比显得有些哥哥不如,显然是最近才缠上去的新流苏。不过,流苏上绑着的那块玉佩却意外地眼熟。
    在玉佩中,往往运用了人物、走兽、花鸟、器物等形象和一些吉祥文字等中国传统图案造型,以民间谚语、吉语及神故事为题材,通过借喻、比拟、双关、象征及谐音等表现手法,构成“一句吉语一幅图案”的美术表现形式,反映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充分体现了玉石文化的精髓。
    玉佩中的中国传统图案内容丰富,形式多样,大体有吉祥如意、长寿多福类、家和兴旺类、安宁平和类、事业腾达类和辟邪消灾类等。其中以吉祥如意类图案为多。流苏是新的,但是上面那块玉很明显是已经盘了多年的古玉,形状是竹子的模样,是典型的竹报平安。爆竹爆裂发出的声音,称为“爆竹”,过去以爆竹声来驱逐山鬼。表示驱除邪恶,祈祷安宁之意。这块玉佩明显是象征安宁平和的那一类,表示现代社会里人们对安定、平和生活的向往。
    这块竹子形状的玉佩,白皊竹很肯定她小时候绝对见过。不仅如此,她还注意到伞柄上刻着一个汉字。
    伞柄上刻着的那个汉字,是行楷的“竹”字。
    当注意到油纸伞伞柄上刻着的这个行楷的“竹”字时,白皊竹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从原本的疑惑和探究,变成了见到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时的惊讶和诧异,还有几分难以置信。她是认得这把油纸伞的。无论是伞柄末端缠着的那段新流苏上的那块竹子玉佩,还是伞柄上刻着的行楷的汉字的“竹”字,都是她所熟悉的东西。
    她对于这些细节的印象,全部来自她小的时候。她记得自己小的时候也有一把油纸伞,同样是伞面上画着墨竹嵌着新鲜的竹叶,同样是在伞柄的末端缠着一条鲜红的流苏,同样是流苏上拴着一块竹子的翠玉玉佩,同样是伞柄上刻着一个行楷的汉字“竹”字……
    眼前这把银鸦交给她的油纸伞,和她记忆里小时候最钟爱的那把油纸伞,真的是十分的相像……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一模一样。银鸦手里的这把油纸伞就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那把油纸伞。她记得在小时候,这把油纸伞后来没有继续陪伴在她的身边。但是那个时候她还太小了,对这些事情并不记得多少清楚。
    而且她还知道,这把油纸伞出自白家经营的一间油纸伞伞坊。油纸伞都是油纸伞坊里的手艺人亲手制作出来的,而非机器批量生产。现代人们使用的经常使用的尼龙钢架伞是十九世纪时,英国人根据中国油纸伞的开合原理,使用现代材料,工业化生产改进而来。虽然方便携带、价格低廉,但却是毫无生命的工业品,传统油纸伞那种雅致天成的美感,是尼龙钢架伞永远无法比拟的。
    因此,比起尼龙伞,白皊竹更喜欢在下雨天的时候撑着油纸伞。说实话,油纸伞的质量一点都不比现代的尼龙伞要差,只要平时注意保养就能用很多很多年,而一般的尼龙伞用得久了总会有那么一两处的损坏。
    比起尼龙伞,油纸伞更能给她一种安心感,这也是她从小就养成的习惯。每次下雨时,撑着油纸伞走在街上或是去学校的她,在撑着一片尼龙钢架伞的人群当中,俨然是一道如同清流般的风景。至于手中的这把油纸伞,白皊竹完全可以肯定这就是自己的油纸伞。她依稀记得这把油纸伞是自己小时候某一年,自己的父亲白正则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产自白家经营的一家油纸伞坊。油纸伞面上用水墨描绘出来的墨色竹林和那些如标本装饰般嵌进油脂伞面的竹叶,还有伞柄上刻着的行楷汉字“竹”和流苏上拴着的那块雕刻成竹子模样的玉佩,都可以证明这是曾经属于她的物品。
    确认了这一切之后,白皊竹忍不住扭过头去看着银鸦,发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这把油纸伞是小时候爸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银鸦,你怎么会拿着它的?我记得我小时候把他送给了一个淋雨的小哥哥……”
    说着说着白皊竹的疑惑戛然而止,后半句早就卡在了嗓子里烟消云散,脸上的神情也变的有些难以置信。相比起白皊竹脸上的惊讶与意外,银鸦看着转过头来的她,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也是白皊竹意料之外的温和,嘴角微微勾起,眉眼也少了些许平日里的冷冽和淡然,甚至可以说……有那么一些温柔。
    这个认知让白皊竹顿时愣了愣。不过更让她感到意外的,莫过于自己内心的那个猜想。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后,才敢正视着银鸦那双雪青色的研究,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她看着银鸦,试探性地开口向银鸦求证道:“那个……银鸦……该不会你就是……”
    “我很庆幸,你原来一直都记得,没有忘记我。”听着白皊竹断断续续的不确定的话语,银鸦脸上的神情却是越发的温柔和怀念,嘴角的微笑也比之前的浅淡笑意越发明显起来。这大概是白皊竹认识银鸦以来,看到的银鸦最为温柔的一面了。
    怎么可能会忘呢?白皊竹在心里想着,却不知不觉将内心所想的小声地说了出来。不过沉浸在那段往事的回忆中的她并没有注意到银鸦眼里略带诧异的话。
    就在这时,天空毫无征兆地下起了雨。白皊竹这才意识到今天天气预报说会有阵雨,但是方才还晴空万里,现在天空中太阳还在呢,飘来的云层就降下了密集的雨水,俨然是一场太阳雨。就在她暗叹自己忘了带伞的时候,银鸦却突然拿走了那把油纸伞撑开,举在她的头上,替她挡下了从紫藤花从的间隙中漏下来的雨水。
    也就在这一刻,眼前给她撑着伞却有一半身子在雨幕中淋湿的银鸦,和当年自己在暴雨天时偶然遇见的猫人小男孩的身影,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她还记得当年遇到的那个猫人小男孩。那是暑假时一个下着倾盆暴雨的天气。因为古街没法开车,所以是一个年长的男人撑着伞,牵着另一个撑着伞的小女孩,一路从古街外面走到里面来的。那正是白正则带着女儿白皊竹来到了月山离的离潇阁。白正则带着女儿撑着伞走到了离潇阁门口,似乎是要找在古董店里当老板的老朋友说些正事。
    “就是这里了。”白正则走上古董店的台阶,转过身示意小女儿在大门口的台阶上等他,“爸爸进去找老朋友谈事情,可能会有点久。小竹子就待在这里吧,爸爸很快就出来。如果有陌生人来和你说话千万不能跟他走哦,叫爸爸,爸爸立刻就会出来的。”
    “好。爸爸快点出来哦。”那个时候还是六岁小女孩的白皊竹奶声奶气地答应着,撑着雨伞坐在了古董店大门口的台阶处。白正则见自己的女儿这么乖巧省心,便也放心的进了古董店。白正则在古董店里待了有一段不短的时间,白皊竹就坐在台阶上等自己的爸爸出来。
    虽然说会等,但是白正则在古董店里待着的时间未免也有些久了。小孩子都是好动的,等了这么久还不见父亲出来,那个时候才六岁的白皊竹难免觉得有些无趣。于是,她便撑着手里的油纸伞从台阶上站了起来,啪嗒啪嗒地跑下台阶,撑着伞在雨里踩水玩。
    夏天到了,小女孩穿着一双白色的小凉鞋,踩在水坑里,清凉的雨水打湿了小脚,也挺舒服的。就这样自娱自乐在古董店的门前玩闹了有一会儿后,年幼的白皊竹抬起头四处张望着,无意间就发现了不远处一个拐角处,有一个人影站在雨幕当中。对方头上那对尖尖的耳朵已经说明了身为猫人的身份。
    显然,对方也已经发现了她。被她发现的那个人立刻退到了拐角处躲了起来。白皊竹只觉得疑惑,这么大的雨,为什么不带伞?虽然刚才只是一眼,但是她也可以确定,那个人已经被雨淋湿了。
    于是她立刻举着手里的油纸伞跑了过去。瓢泼大雨落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掩盖住了朝着她跑过去时发出的啪叽啪叽的脚步声。很快,那双穿着白色小凉鞋的小脚就这样出现在了那人的面前。靠近后确认,的确是一个猫人,而且是个猫人的男孩,黑色的猫耳和猫耳朵,留着稍长的银发,穿着一身黑色的短袖衣裤,浑身都已经淋湿了,低着头的模样很是狼狈,就像是一只落汤鸡。
    出于关切,白皊竹小声地开口询问对方:“小哥哥你没带伞?”同时,她举着手里的油纸伞走上前去。猫人男孩的个头比她还要高,为此她不得不踮起脚才能将手里的伞举过他的头顶,挡去那些密集的雨水。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猫人男孩抬起头来,一双雪青色的眼睛正看着她出神。年幼的白皊竹只是觉得,那个小哥哥长得很好看,尤其是眼睛,特别漂亮,就像紫水晶一样。忙着给对方打伞的白皊竹全然不知她的后背已经完全暴露在了雨幕中,身后两条辫子都打湿了。她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依旧把伞往那个猫人男孩的方向递,真挚地表示着自己的关切和担心:“爸爸说这场雨会下很久,我这里多一把伞,送给你。快回家吧。”
    就在这时,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传来了白正则的声音:“小竹子!快点过来,得回家了!”
    “不……不用了……”猫人少年看着她,原本还想推辞。但是白皊竹在听到自己的父亲的催促声后,知道该回家了,她也不能让自己的爸爸太担心,于是不由分说便一把将手里的油纸伞伞塞进了他的手里,也不管那是几个月之前自己收到的生日礼物。
    然后,她转身就跑进了雨幕中,不顾身后猫人男孩的明显带着惊讶和挽留意图的呼喊就朝着自己撑着伞走雨中的父亲跑了过去。
    白正则单臂将自己的女儿抱了起来,手里的大雨伞挡去了下落的雨水。父女二人从另一条路往外走。白正则看着被淋湿的自家女儿,疑惑道:“刚才怎么了,跑得这么快?你的伞呢?”
    “有个小哥哥没有伞都被淋湿了,还没回家,我把伞给他了。”坐在父亲的臂弯里的白皊竹乖巧地回答。白正则听了之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是吗?小竹子真乖,做得很好。”
    “嗯!”得到了夸奖的小女孩明显很高兴。她趴在白正则的肩上看着,后面不远处举着伞的猫人小男孩,抬起手对着他招了招告别:“小哥哥再见!”
    只是那个时候年幼的白皊竹并不知道,自己送伞的一个举动,让她从此成为了一个孤苦无依的猫人少年眼中最明亮最温暖的一道光,并且被他一直惦记着。
    然后,再也没有忘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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