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说到段云翮清晨就跑到了霜林苑,被元陌吓的(?)在丘涣屋外哭了起来。原本对她奇怪的举动满怀戒备的元陌因为她这一哭,霎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小时候的生活没有什么男女的分别,十四岁之后则一直跟在丘涣身边,除了工作上的“同伴”,和他有过接触的女性只有丘涣一个。而丘涣嘛……和一般的闺秀确实差别很大,更加没有段云翮这个说两句就哭的习惯,丘涣又总对他说,要他待女性温柔一点,女性一生都很辛苦之类的。所以段云翮来这么一下,虽然并不全是因为自己的举动,他也突然有些莫名的心虚,手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
这时房内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呻吟,丘涣迷迷糊糊的声音随后响起:“发生什么事了?元陌?我怎么好像听到有哭声……”
丘涣一向睡的很浅,与之相对的就是睡眠时间很长,失去质就要保量的典型。
元陌听到她的声音正准备回答,被段云翮抢先一步推门跑了进去,他也只好跟着进了屋。
屋里还是那样素净,只段大小姐进了门立马就傻了——里面一片漆黑。元陌面无表情的走到窗边,“唰”得把那拉的严严实实的遮光布扯下,这才光亮起来。不过随着光线射入,只听到一声哀嚎从床榻的方向传来,本来露着头的丘涣瞬间整个缩到里面去了。
段云翮刚才被那漆黑的屋子唬了一下,现在有光可就不怕了,正巧丘涣那哀嚎声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几步就走了过去扑到了她的,额,被子上,也不管丘涣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股脑儿的哭诉起来:“风,风泽,我昨天又梦到落水之前的事情了,而且那书上的内容还有变化,居然……居然有我来找你的内容出现……”
丘涣被这么闹成这样是完全清醒了,看到段云翮一双杏眼红彤彤的,虽然很可怜……但是不得不说也挺可爱的,便伸手揉揉她的脑袋,柔声问到:“以前没有吗?”
“肯定没有!”她信誓旦旦的点头:“因为写到我自己了,这些部分我都记得很牢。”
丘涣思索了一下,又问:“那云翮还记得其他有变动的内容吗?”
段云翮脸色微变,略做迟疑,缓缓的说到:“有,不久之后就出现了一个男人来找你,还自称风泽的哥哥。”她看了丘涣一眼,不知为何神色有些不安。
但屋内的其他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这个小动作,在听到“哥哥”一词后双双变脸,元陌原本就冷硬的表情霎时成了冰块,而丘涣在惊讶过后反而显得很释然。“那人是不是大约一百八十公分高,着青色大袖衫,一双桃花眼?”虽是问话,丘涣却用着感叹一般的语气说出来,听着不免有些怪异。
“对。”段云翮点头。“风泽怎么知道的?你认识他吗?”
丘涣轻笑,定定地看着段云翮,盯得她无措起来,半晌才回答:“是啊,他就是我的哥哥啊,怎么云翮不知道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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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容拉长着脸走在街上,心下痛骂着丘某人。要逛街就逛,谁也没拦着你,反正你那店关门开门一向随意的很,但是为什么要拉上自己?!自己可是指着玉堂阁的收入吃饭的好吗?她不愁吃穿就不顾别人了?!……
无视那个腹诽不停的小公子,他身后不远处段云翮拉着丘涣这里逛逛那里看看玩的正开心,元陌则是紧随丘涣左右——银两都在他身上,就算他想要走开丘涣也不会同意。
先前在霜林苑的三人看时间尚早,丘涣便提议一起去街上逛早市。不过说是一起,其实她向来是自管自的,只是象征性的对着段云翮知会了声,而段云翮却会错了意,趁着丘涣换衣服的时候跑了趟玉堂阁把商容拉来了。其实若是丘涣自己去叫,商容倒未必来了,现在对着个还不熟悉的小姑娘不好拒绝嘛,懂的。
于是先下四人身处的地方就昭然若揭了。
说来,信乡的晨间集市可是在这附近都十分有名的,有许多邻县的居民也会起大早来这里摆摊。至于这集市有什么特别么……或许就是人比较多了。无属是高阳和梁丘的中间带,不知道两国国君都是怎么考虑的,反正这一带在战后就都成了没有归属的城镇:不用交税,没有官吏的压制。但是同样的,这里也没有官府衙门,偷盗都是小事,凶杀之类比比皆是,只要在无属住上半年,大家小姐看到尸体都不会惊叫了。
而信乡则是无属里少有的平静。据说这里隐居着一位武林高手,一旦县里有人犯凶案、抢劫,或是其他重大罪行,不出三日那人的尸体就会出现在风尘巷口,尸体边还有一幅大字,上书“欠债还债,天经地义”。这种事一多,信乡里的那些小混混渐渐的就消失了,至于偶尔几个自恃武功高强不信邪的——自从大名鼎鼎也是臭名昭著的淫魔贝戈君同样躺在巷口之后,也都消声觅迹了。于是信乡便渐渐成了无属的安乐乡。
不过说来也好笑,在信乡的事件被传开后,不知何时以那位不知名的武林高手为主角的杂谈突然盛行起来。有仗剑江湖的飞剑奇谈、有惩恶扬善的侠义转、还有讲述情爱的今生缘等等,不一而足,就连丘涣也读过几本这样的书,现在还搁在那书架上面呐。
咳,有些扯远了,反正就是因为这样,信乡集市的规模相比周边的城镇都要大,今日又恰好是十三日,每旬的三、六、九也要比平时再热闹些。
看的出段云翮很少出门逛街,走了大半个时辰都兴致不减,惹得路人纷纷侧目。实是这放在她身上有些不合情理:现在的时代,对女子并没有过多的束缚,男女大防也不严,比如平日摆宴席,虽说男女眷一般分桌坐,可是中间并不摆隔断。可以说除了小姐本人不愿意,很少有父母将其拘在家中不让出门的,像段云翮这种性子跳脱却没来过集市的实属罕见。
段大小姐和被她一路拉着的丘涣倒没有注意这些,各自玩的起劲——一个图新鲜自不用说,另一个看对方的样子觉得有趣、正津津有味的打量着呐!
今天的丘涣做的女性装扮,一身月白长锦衣绣着细长瓣的不知名黄色花朵,头发披下,用一根银丝结成发绳在后背处束起,耳后别着个用白色长羽制成发饰。对,就是段云翮那个,头天见面的晚上两人分别时她摘下送给丘涣了。其实这个发饰确实与丘涣更适合些,云翮今天换上了坠金的玉簪,只是换个饰物,看着却比之前顺眼许多。
只元陌惨了,在两人身周不得放松,专心挡住那些或赞叹或下流的目光……碰上下流的这种还要看清对方的脸,着实辛苦。段大小姐脸蛋姣好身材窈窕,丘涣则是胜在气质清雅通透、笑容温和淡然——还好段云翮勾起了她的兴趣,不然元陌就要更忙了:她的长相其实颇为风流妩媚,柳眉凤目粉面桃腮,只是周身气质容易让人忽略这点。只是一旦懒劲上来,反差就会显得更为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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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逛了不多时,段云翮碰上了一家特别和她心意的小摊子,卖些摊主自己做的小饰品之类,多用的彩色鹅卵石,十分别致。她挑来挑去,看看这个又放不下那个,有丘涣不够,还拉了商容一起挑选,闹得店主偷笑。
丘涣对这类女孩子的喜好倒不怎么感兴趣,四下一张望,眼尖的很,居然在众多地摊之间给她发现一家卖木料的,三两步就走了过去。
她卧室里的黑檀木书案、酸枝古榻,都是近几年丘涣自己掏摸来的。她对木料有一种特别的喜爱,或者说是对植物也可以,各种珍奇或者不珍奇的草药、树木、甚至多肉植株、绿苔之类,很少有不喜欢的。
摊上摆着些小块的木料,多为松木、杉木一类低档木材,还有一些分开放置的稍贵重些,像是橡胶木和花榉。丘涣蹲下挑拣了一番,没有发现品质特别好的,神色泱泱。摊主看她似是个识货的,热情的凑过来推销,又在遭到元陌的眼神攻击后讪讪的退后半步。
丘涣好笑的斜了元陌一眼,拍拍衣服站起来,问摊主:“老伯这里有什么好料子吗?”
摊主听女客人问话,憨厚笑笑忘了刚才的尴尬,神秘兮兮的从怀中掏出个东西:“就知道小姐是个识货的,好货我恰好有一些,不是儿子要娶亲我还不舍得拿出来哩。”说着就拿块脏兮兮的布把那木料擦了擦递给她。
元陌看着直皱眉头,丘涣倒不介意这些小事,大大方方的接了过来。她本对此没报期待,细看下倒惊奇了:这竟是块沉香木,虽然成色并不好,但处于北方的信乡离沉香的出产地非常远,再劣质的都很少能在市场上见到。
不过那老汉的沉香并不是能用作家具的品种,对丘涣而言没甚用处,观赏了一下就准备归还手中香木。正打算谢过老汉好意时,一男子走到她的身边,看着那沉香说:“我前段时间也得了一批,你要喜欢的话拿去就是,这种货色就别买了。”听闻此言,丘涣、元陌及老汉三人各有不同反应。
老汉听的自己的货物被贬低自然不喜,却见那男子衣着华丽,似是身份高贵,只好压下心中不忿,但先前面上的热情已然不见。
元陌则是一惊,在男子开口之前他完全没有发现这个人,以为是有高手出现。不过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又有股沮丧、或者是抵触之类的感情涌上心头,一时可谓是五味杂陈。
只有丘涣神情未变,好像这人始终在自己左近似的,只是淡笑看他一眼。随后也不问价,兀自把那香递给元陌让他买下收着,扫一扫四周,目光越过男子,惊喜的望着他身后粉裙女子。
她走进一步,拉着那女子的双手,亲热的说着:“小阡你可终于回来了,累不累?我前些天给霜林苑聘了一位掌柜,等下介绍给你认识。”
被丘涣称为“小阡”的女子做未婚打扮,看着年龄却不小了,应有二十五岁光景。梁丘的传统是男子二十及冠,女子十八及笈,成婚也大约是这左右。男子还好说一点,女子过了二十二三还待字闺中的十分少见,“小阡”属中上之姿、看着也并非河东狮吼,只是不知为何仍未婚嫁。
那女子原本面上带着丝愧疚,始终没有正视丘涣。尤其丘涣这么一招呼,她更显得惭愧万分,说话时双目都莹莹含泪了:“元阡办事不力,请小姐责罚。”
丘涣看她这样,轻轻松开了手,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是个什么心情。“你有什么办事不力的?我还得感谢你帮我找到哥哥呐。”说完也不理会脸变得惨白的元阡,转身看着那青衫男子,嘴唇微动了一下却没有出声。
那男子眼里染上笑意,看丘涣的眼神宠溺万分,收敛起原本有些风流的神态,浅笑问到:“好久不见,涣儿有没有想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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