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山川》第二章 江南洗剑庄(十七)

    再说战局之中。
    华南雄眼看自己就要一命归西,脑中顿时只有一片空白,只没想到阎王来得如此突然,那一瞬间似乎正在无限得伸长一般,往事历历在目,华南雄心中直叹呜呼哀哉,没想到匆匆几十年,非但没将丐帮再次杨威华夏,自己舍命在沿海百战倭匪,几经凶险,九死一生得活了下来,没想到现在却要死在尹天成手中,千百个不甘心涌了上来。尹天成见他收势等死,也知华南雄束手无策,他其实本来也没想要华南雄的老命,只是想搓掉他那一股子的锐气,见他如此,便收起了七分的劲来,攻势也稍微慢了几分下来,想这一掌下去,管饱叫华南雄躺上个一年半载,哪知道这一慢,却正正好好救了华南雄一命。
    正在尹天成攻势稍缓的片刻,他只觉得浑身袭来一股难言的压迫感,这感觉与华南雄身上浑然不同,经验告诉他正有一股危险悄然降临,尹天成心中直喊不对劲,也不管华南雄了,立刻收住了手中的攻势停了下来,随即又往后保险得退了三步去,刚刚站定,众人就见夜空中飞下一柄长剑,直直得向他方才站的地方坠了下来,猛然间就听见“嘭”得一声,长剑直插地面,入地三分,尹天成定眼看去,那长剑根本也不是什么长剑,更像是一股气一般的东西聚成了长剑的形状,风一吹,就像要散去一般,随风飘动,尹天成心中发生说着:“剑气!”。
    众人诧异之下,只见又是“砰砰砰”几声,夜空中又插下数柄长剑,与方才那柄整整齐齐得排成了一条直线,正将华南雄与尹天成挡了开来,战圈内顿时鸦雀无声,只听得那一排“长剑”微微飘动,华南雄只觉得自己死里逃生,顿时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足下猛地一运力,才稳住了自己的脚跟,幸好也是保住了脸面,但他只觉得嗓子眼处阵阵发甜,紧接着就吐了一口鲜血出来,方才一阵硬碰硬的死斗,已经让他深受内伤。众丐见状,忙围到他身后扶住他,又不敢靠近那排长剑,只小心翼翼得警惕着周围,一边又将华南雄往后扶去。
    华南雄一言不发,只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鲜血从口中流出,直染在胸前的衣襟上,他心里是想到了一个大概,想必是梁文远找了救兵来,众丐将当下他挪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只看到此时不知道何时出现了十来个小乞丐,正抬着头看着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众人再抬头一看,只见原先华南雄站着的地方竟然站着一个男子,正背对着自己,见那人一身灰袍,手中提着一柄长剑,也不知怎么得,原先正插在地上的那排长剑发疯似得开始挣扎,剑身左右摇摆,只听“铮铮铮”几声,长剑齐齐飞向空中,四处乱舞了一阵后纷纷往后收去,剑尖冲着那身影,眨眼间朝他刺了过去,正当众人目瞪口呆之际,众剑却化作一阵白烟,又像是被那人手中的剑吸了进去一般,消失无踪。
    尹天成歪了歪头,两眼观瞧着这身影。萧人复不知道何时从哪处找来一块布将自己的脸蒙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正盯着尹天成,二人对视了许久,两边众人又不敢开口说话,只在一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头的雾水。华南雄忙坐了下来,他打瞧这人的身形,这才确定下来此人定是萧人复,但眼下也不是道谢的时候,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坐着运功疗伤。
    尹天成将头摆了正,问:“你是谁?——万青?”萧人复没有说话,尹天成又自己摇了摇头,说:“不对,你不像他。”萧人复开口说:“我不想多事,你把孩子放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尹天成往跪在一旁的雷伯叔一看,雷伯叔像是头顶长了眼睛看到了一样,猛地抖了一抖,脸都快要贴到了地上。尹天成回过头,深吸了一口气,说:“罢了,我还有事要做,雷伯叔,把人放了。”雷伯叔得令,忙在地上拜了一拜,说:“是是是——”然后一下子爬了起来,对身后的清河帮众说:“赶紧去把小鬼放了!”几名清河帮弟子得令,慌慌张张往破庙内跑去,萧人复忙开口阻断说:“不必了,人我已经救出来了。”众人均是一愣,只听他又大声说:“华帮主,这些孩子还劳请丐帮的兄弟救济。”华南雄正在运功疗伤,不好出口回应,只对身边的弟子扬了扬头,那弟子会意,直点了点头,忙吩咐丐帮几名弟子忙将他们连哄带骗得带去了远处,只见他们消失在黑夜中,萧人复才松了口气,现在只差华南雄和那些丐帮弟子了,他实在也是不想给梁文远生事端,更不想让剑门招惹上清河帮,只想用言语就了结了这场纷争。还想不到说什么,尹天成先说了起来:“老叫花子,你听着,我放人不是怕了你,是我清河帮本就没绑小孩的规矩,雷伯叔犯了帮规,我自会按帮规处理,免得你们这些名门正派说我管理不严。”说完,雷伯叔在后面不敢发一言,萧人复几次都在想,尹天成到底有多恐怖,方才雷伯叔还像发疯的狂牛一般四处乱撞,现在见了尹天成竟然一个字都不敢多说,直让萧人复觉得怪异。
    马上,尹天成又对着华南雄说:“——还有,我清河帮想做什么,爱做什么,别人管不着,人不犯我,我便不犯人,正如这位所说,井水河水两条道,各也不沾边,老叫花子,我敬你是个人物,今天我暂且放过你们——”华南雄听罢,一股怒气猛地涌了上来,又做不了什么,顿时体内真气一下控制不住,又是一股鲜血喷涌了出来,身边众丐忙上来扶住华南雄,喊着:“帮主!”萧人复想他刚才收了内伤,此时又被尹天成的话语一激,气血不匀,要是再不赶紧找大夫治伤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便对身后众丐说:“你们赶紧带华帮主去疗伤。”众丐听了,也不管二七添作五,一涌上来手忙脚乱将华南雄抬了下去。
    尹天成走上前去,冲着萧人复又歪了歪头,说:“你到底是谁?——莫良庸?”但没等萧人复开口,尹天成又自语说:“不可能,他不可能在这。”萧人复听了这话,心里闪过一丝别扭,又说不上哪里奇怪,正努力想着,又听尹天成开口了:“算了,无所谓——”他又转眼盯着萧人复露出的双眼,竟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脸,说:“我们还会再见的。”说完,尹天成双袖一摆,转身说了一声:“走。”清河帮众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消失在夜空之下,众人不知所措,忙往后追了过去,只留下萧人复一人愣在原处,一股夜风吹过,萧人复一直站了一会儿,才对着空气傻傻得自言自语说:“这就走了?”又再三来回看了看,确认空无一人后才起身离开了。
    等他回了客栈,见梁文远正等在店内,正坐在一张空桌前,上面还放着几盘小菜,两壶酒,不知道是不是用来犒劳自己。梁文远见他进来,让招呼他坐下,又给他斟了一杯酒,说:“怎么样?”萧人复一口喝了酒,回说:“你猜得没错,尹天成真的来了。”梁文远正倒着酒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瞪着眼说:“他真的来了?”萧人复果断得点了点头,梁文远将酒壶放了下来,直想了一会儿,怅然说:“看来万青说得对,江湖上似乎有要出大事。”梁文远刚提起万青的名字,哪知道萧人复醍醐灌顶一般,猛地提手拍了桌子,吓得梁文远浑身一颤,只差从座位上跳起来了,忙问:“怎么了?”萧人复立马回说:“我想起来了,怪不得——方才我和尹天成对阵,他问我是不是莫良庸,结果又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不可能,他不会在这’,当下我就觉得奇怪,又一时想不出为什么,你刚才一说我才想起来。”梁文远睁大了眼睛,凑上前问说:“他说不可能?”又缩回身子说:“——他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他知道莫良庸失踪了?”说完,他看着萧人复,又自己接口下去说:“还是他知道莫良庸在哪?”萧人复等他说完,意味深长得对他点了点头,又说:“而且他说他这次南下有要紧事。”梁文远听罢,长久没有说话,萧人复直举起酒杯到他面前,与他碰了个杯,二人一饮而尽,梁文远又问:“哦对了,华帮主怎么样了?”萧人复摇摇头,说:“不是很好,看着像是受了内伤,不过应该没大碍,我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带着旧伤。”梁文远说:“唉——丐帮曾是天下第一大帮,历任帮主又是义胆云天的豪侠,哪知道到了华南雄手里落寞到这个样子,他在宁海边上这么拼命,为的就是想给丐帮挣回点脸面罢了,一把年纪了,真是不容易。——但你说,大浪淘沙,后浪赶着前浪滚滚而来,谁又能挡得住这兴衰反复的车轮?”二人就着小菜又喝了几轮酒,各自便回房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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