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三郎!你在干什么!”
把与三郎从呆滞中唤醒的,是他兄长与太郎的高呼声,
与三郎仿佛打了个哆嗦一样,忽然恢复了行动的能力,瞬间震天动地的喊杀声、铁炮开火声、羽箭离弦声、火炮轰鸣声就灌入他的耳朵。下一秒,他就被兄长一把给拉了下来,趴在了地上,转瞬间,就看到几支羽箭从他头顶的位置飞过。
“那边那个,你在搞什么鬼?”三井纯二在转身换弹的时候看到了与太郎和与三郎,“战场上是你发呆的时候吗?会要命的!快去干你该干的事情!”
被三井纯二吼醒的与三郎立刻反应过来,弯着腰在城垛后跟着自己的兄长穿梭。身旁的铁炮手们正在一刻不停地射击,不少猎户出身的志愿兵则在弯弓搭箭地向城下射击,一批机灵的志愿兵也分配到了弓箭。不过向与三郎他们这些没啥天赋的志愿兵,只是被分配到了简单的任务——扔滚石、泪目,泼沸油。不过眼下,织田军还没有杀到城下,于是与三郎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是盲目地跟着兄长跑,就莫名地有安全感——但是兄长他知道该干什么吗?
与三郎马上意识到自己错了,他的兄长与太郎毕竟也是作为红叶军征调过的民夫上过战场的,比自己这个新兵蛋()子要强得多。与太郎并不是漫无目的地乱跑,而是冲到了一个刚刚被城下射来的羽箭击中小腹的士兵,招呼着与三郎一起把他扶下去。
“兄弟,挺住啊!”与太郎帮那个士兵折断了箭杆,随后就和与三郎一起猫着腰把他扶向最近的楼梯。
“小伙子们呦,这点小伤不算啥,我处理一下就回来。”那个士兵一开口,与太郎和与三郎才发现,他的年岁估计都和他们父亲一般大了,估计是回归的退伍老兵吧。
“辛苦大人了。”与太郎换上了一个更尊敬的称呼,一边扶着那个士兵走下楼梯。
“我可不能就这么倒下啊,咱们中队上过场的就只有我们这十几个兵,都等着我们拼刀子呢,哪能现在就倒下…”老兵看了眼自己腹部的伤口和血迹,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还好,小伤,比我当年在三日町伤得轻多了。”
“大人可万万不要勉强自己啊。”与三郎看了一眼老兵的伤口,却发现那个伤口格外地深,鲜红的血液让与三郎的身体都忍不住抖了抖。
“就算勉强上这条命,老子今天也要砍死他娘的十几个织田家的人,给殿下讨回血债!”老兵的情绪忽然高涨起来,狠狠地骂了两句。此时,城墙下等待的郎中们看到有人被送了下来,立刻就围了上去替他处理伤口。与三郎和与太郎放下老兵后,立刻匆匆赶回了城墙上,又连续运下了好几趟伤兵。随着城下伤兵所的人数越来越多,不少伤兵不得不转运到后方的医疗点。
不知道搬运了第几趟后,与三郎忽然听到了城头响起的第二次号角声。他不明所以地看向了一直带着他的大哥,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敌人撤军了吗?”
“我也不知道。”与太郎同样是迷惑,不解地停下了脚步。
就在这时,刚才被两人扶下去的那个老兵快步走了过来,腰上缠着还在渗血的腰带,拍了拍兄弟二人。他仿佛丝毫没有受到箭伤的影响,健步如飞地向楼梯上走去,同时向他们大声招呼道,“那可不是什么撤军,哪有那么便宜的事?那个号角是说敌人已经开始登城了!快跟上来帮忙!”
·
与三郎听到消息后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城墙,这才发现他们中队防区的墙垛上多了两个探出来的圆木的头部,他愣了一下后就反应过来——这估计是敌人架上来的云梯。整条城墙上,在与三郎能看到的范围内就有不少这样的圆木。
中队长三井纯二的反应证实了与三郎的猜测,此刻他正拼命地招呼着志愿兵们将滚石檑木抬到这里扔下去,也一看就看到了在楼梯口发愣的与三郎。
“喂,怎么又是你!”三井纯二显然记得在战斗开始时就在发呆的与三郎,立刻对他愤怒地大吼道,“把那边的檑木搬过来!”
与三郎被喊得吓了一个激灵,立刻和与太郎一起搬运着放在楼梯口边的檑木向墙垛靠去。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又是一阵羽箭和弹丸射来,正在墙垛口想要把一个滚石推下去的两个志愿兵被打个正着。一个被当场爆头,一声不吭地就倒了下去。另一个的咽喉、肩膀、脑门瞬间钉上了三支羽箭,摇晃了一下后便摔下城去,他们抬着的滚石也往旁边偏了一点,径直掉下护城河,发出了“扑通”的一声巨响——与三郎甚至分辨不出这声入水声是尸体发出的还是滚石发出的。
与三郎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墙垛边不知不觉间已经躺着好几具中队里志愿兵的尸体了。雨秋家划分中队时,是以居住的街区来划分的,这些人都是与三郎的街坊,往日里都算熟识。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此刻变成了血泊里的尸体,与三郎的双腿瞬间就发抖地不听使唤了。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三井纯二悄悄地从城垛里伸出脑袋,看了眼底下的局势,随后便飞快地撤了回来,果然立刻就有弹丸打在了他刚才探头的墙垛口,迸射开来。
“底下的护城河已经被沙袋填平一小段了!云梯都在沙袋上架好了,已经有敌人在往上爬了!”三井纯二看与三郎还愣在哪里,禁不住破口大骂道,“快给老子滚过来!”
在三井纯二的大吼声下,与三郎和与太郎总算迈开了步子。可是城墙上这短短的几步,却是跨越了生与死的距离,墙垛边横七八竖的尸体让与三郎走了两步后便止步不前。不时有羽箭和弹丸从墙垛后射来,与三郎恨不得现在就抱头蹲下。
“三郎,你在干嘛?”发现自己的弟弟停下了脚步后,跟他扛着同一个檑木的与太郎也转过身来对他喊道,“别给咱们家丢脸!动起来!”
“红叶殿下在天上看着咱们呐!为了红叶殿下!”
与太郎的这声呼唤仿佛将勇气瞬间灌回了与三郎体内,他想起了他想象中那位殿下的音容笑貌和他的冤死,恨不得现在就将那檑木狠狠地砸到杀人凶手的头上。
“为了红叶殿下!”与三郎同样大吼了一声,热血上涌的他在那一刻将生死完全置之度外,以自己最大的步子和最快的速度扛着檑木和兄长一起向前冲去,毫不犹豫地冒着枪林弹雨探出墙垛,随后狠狠地将檑木向下砸去。他来不及观察战果,便立刻抱头蹲下躲在了墙垛后。不过墙外传来的一声参加和剧烈的撞击声让他意识到他砸中了敌人,随后一连串的落水声更是令他心潮澎湃。正当他想要转身怒吼着和自己的哥哥庆祝时,却发现哥哥同样一声不响地倒在了血泊里,半边脖子直接被弹丸给打烂了,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
“大哥!”与三郎瞬间吓傻了,手忙脚乱地就要往与太郎那边跑,被靠在墙垛上指挥的三井纯二一把拉了下来,同时又对着他吼道,“你疯了吗!你敢在墙垛边站着乱跑?”
“我哥在那儿!”与三郎挣扎着想要冲过去,却被三井纯二不由分说地给拉住,对他喊道,“没用了,已经死了,你还看不出来吗?没得救了。现在你不要管这些,继续去后面太檑木上来!不能让云梯上的人爬上来!”
“为什么你不去?”与三郎看着哥哥的鲜血逐渐流淌殆尽,嚎哭着大骂道,“为什么你不自己去扔檑木?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哥哥都被打死了啊!为什么你自己坐在这里不去啊!”
“因为我的命比你值钱!”三井纯二一边把与三郎狠狠地往摆放檑木的楼梯边推了一把,一边快速开始装填自己手上的铁炮,同时骂骂咧咧地道,“我会用这铁炮,我还会刀法,我比你有用!你除了扔扔檑木还能干什么?到时候织田军冲上城了你还能干啥?现在你不上,你啥时候上?我不能死在这里,会铁炮和会用刀枪的兵咱们队里就只有十几个,死一个少一个,我要死也是死在织田军冲上来后的肉搏战里!”
“快滚!”
在三井纯二的大骂声下,与三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到了墙边,和另一个不认识的志愿兵一起搬着一个檑木就冲到了墙边,不管不顾地把它砸了下去。这一次他们运气不错,躲过了弹丸和箭矢。没有休息的时间,他们便再次冲向了摆放檑木的地方。
一趟趟的搬运和投掷,在大夏天挥汗如雨的与三郎却感不到体力的流逝。一开始的他还会担心被铁炮和弓箭击中,后来发现自己的躲闪毫无意义也来不及,索性就自暴自弃般地一趟趟麻木地折返。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砸下去了多少人,城下突然想起了鸣金的声音。
“换班了,全部撤出阵地下去休息!”三井纯二听到号令后就可对手下的中队招呼道,同时把阵地让给了身后补上来的另一个中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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