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本就不是话多之人,本以为是敌人却相携对敌,这样的转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更何况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龙承毅略有些尴尬。
“今后如何打算。”半晌,宇文乾吐出一句,摸着青花茶盏,动作优雅。
终于说到了正题,龙承毅也没躲藏,实话实话道,“先收兵,再观看。”
宇文乾抬了抬眼皮,“恐怕以后你是没有出兵的可能的,神秘村宛如桃园,何必出来沾染世俗纷扰。初儿一直不愿与你为敌,我也不愿和自己的救命恩人为敌。”宇文乾说得坦诚。
龙承毅心中像是被人刺了一下,笑了,“若宇文足够强大,我自是不会以卵击石。”模棱两可,宇文乾却很满意,点头,“自然,若有那一天,恐怕也不知是你龙氏想分一杯羹。”
此番敞开心怀,两人似乎一下子拉近了距离,龙承毅忍不住问,“你怎的不杀了他。”龙邵祯就这么走了,龙承毅心里堵的慌。
“放心吧!他活不了的。”宇文乾胸有成竹道,龙邵祯是他的杀师仇人,他怎会让他好过,虽然因为解药不能死在自己手里,初儿的那席话已经足够他痛苦了。
龙承毅想起那人现在毫无武功,心里琢磨着养好伤便去……
思量间,德全匆匆那里个纸条过来,宇文乾扫了两眼,看向龙承毅,“恐怕不用你出手了,龙邵祯已经死在了护国寺。”
近日传闻护国寺附近出现了一个疯子,天天拿着一本书在寺中找东西,每每找到一处便是一顿癫狂,甚至伤了游人,惊了佛祖,被寺中高僧拿下丢到了邢部,死在了牢中。
“哎,你说王爷和龙公子不是敌人吗?怎么现在还有闲心下棋喝酒?”守在亭子外面的伯夷和德全咬耳朵。
德全翻个白眼,龙公子那话他现在都还记得,“连自己的爱人都不认识,你怎配得上初儿!”简直是给自己挖了个坑,主子何许人也,主动相邀龙公子来王府,不就是想龙公子看到王妃时,想起自己说过些什么,杀人于无形,乃是王爷的绝招。当然,他不会如实相告,“现在看来其实龙公子也是个可怜人,在村子里生活的好好的,被族里别有用心的长老忽悠利用,现在奸人已除,自然不是敌人了。”
伯夷鄙夷的看了德全一眼,“龙公子姓龙。”乃是前朝余孽。
德全更想翻白眼了,反正宇文帝位又不是主子,只要不和主子作对便行,若真能缴些风雨,自有太子操心,当然,这话他也是不会说的。甩给伯夷“你傻”的眼神。
相互鄙视的两人终于在宋初走过来时恢复了正经。
宋初回到伊人院没看到宇文乾,就知道他跑出来了,稍微打听便知道在何处,看到两人不顾身上伤痛,坐在热气升腾的亭子里,宋初气不打一处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上了亭子,一身白衣的宋初让人觉得气势如虹,“两位在这里坐着可是舒服?”
宇文乾心里一凸,偏过头,龙承毅不明所以,看着宋初不知道该说什么,每每想起在云来客栈说过的话,就羞愧的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初,初儿……我……”
“伤好了吗?”宋初看着龙承毅,语气算不上温柔,也说不上严厉,但就是让人倍感压力。
“没,没……”
“大夫怎么说的?”
“床上静养。”龙承毅不知道怎么自己说话如此没有底气。
“知道就好,”朝伯夷做了个收拾,把人请走了,迷迷糊糊走在绕竹院路上,龙承毅还没反应过来。伯夷觉得这龙公子挺可怜的,解释道,“龙公子不必介怀,夫人是过于担心你了。”
是吗?龙承毅露出个傻乎乎的笑,幸好走在后面的伯夷没有看到。
不赞同的目光看向宇文乾,“太子来了。”
宇文乾笑的无辜,他真是只是和龙承毅聊聊天嘛!又不敢多解释,慢慢悠悠的去了大堂。宇文瑞听闻宇文乾受伤,忍不住出宫来。送上些名贵药材,说了朝中近况,南边和东境事宜,坐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离开。
“看来是要好好养伤了,又有事儿要做了。”
送人千里十里别,宇文和东胤交界处,乃有一亭,名唤十里,乃当时统一时西别相送之地。这日,阳光钻进了云层,天阴阴的,地上黄沙满地,唯有一孤亭挺立期间。亭子中,有三名男子,一坐两立,亭外,乃有一百人的队伍整齐划一的挺立。
已过晌午,气温有些闷热,东擎渊后悔怎的没带个伺候的侍女,兀自看着方圆百里,忽的听到马踏黄沙之声,骤然站起,一会儿,黄沙尽头出现黑色斑点,渐渐的,这斑点大了起来,乃是一小队人马朝此地涌来,站在东擎渊身后稍矮的男子露出笑容,激动不已。
“陛下,你要的人本王带来了。”宇文乾一马当先,高大威武的身影像是一座小山,下马的动作潇洒伶俐,亲自牵了宋初,入亭,开门见山。说完,伯夷带着宋芊芊进来,龙邵祯的尸首则放在亭子外面,可以闻到点点腐臭味。
宇文乾没有解释为什么一人变成了尸体,东擎渊扫了外面显然已死去多日的尸体一眼,脸色有些不好。威胁自己的人成了对方手下的死人,赤裸裸的挑衅。东擎渊看着宇文乾的目光多了些忌惮,打了个手势,外面的一个护卫上前对尸体检查一番,点头,把那东西带远了。
那股味道消散,鼻子好受了些,东擎渊目光看向宋芊芊,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比以往消瘦憔悴了许多,简单的发髻让她少了份妩媚,多了些质朴。
宋初视线触及宋驿文关心质问的眼神,“方向,她无事。”被关了多日的人精神不济,略有些胡言乱语,好好照顾倒是可以恢复,不过,宋初绝对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宋初沉声道,“宋芊芊虽是我妹妹,却也是东胤陛下的妃子,她假作我的模样混入王府,给我孩子和母亲下毒,不知陛下是否要给我安亲王府一个交待。”
东擎渊懵了一瞬,他的王妃原来是去宇文……
宋驿文对两个妹妹间的恩怨知晓甚多,依他对宋芊芊的了解,的确是她能做出来的,宋初虽然心善,定是不会放过妹妹。
东擎渊还没说话,宋驿文抢先道,“你待如何?”
宋初并不理会他,“陛下,宋芊芊曾对我说她是如何与龙氏偷了个孩子来陷害你府里的一位妃子的,”看到面色大变的东擎渊,宋初笑了,“陛下若是立后,恐怕要好好查证一番,宋芊芊……”
“不,不,王爷,不,陛下,宋初都是胡说的,都是胡说的……”宋芊芊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耳朵里全是宋初的声音,睁眼看到东擎渊,一下子铺了过去,伯夷并未阻止,宋芊芊一下抱住东擎渊的腿,猝不及防之下,东擎渊退了半步。
“胡说?宋芊芊,我胡说了什么?胡说你曾和宇文二皇子苟且,说你和人私通被二皇子驱逐?还是说你在东胤军妓中攀上贵人,又和大鹰王勾结,哄骗你失忆的哥哥,还是说你嫁与东胤陛下在府中称王称霸。”
“不,不,你胡说,宋初,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宋芊芊抬头看到东擎渊呕吐恶心的表情和宋驿文惊讶的眼神,有什么东西在胸腔中炸开,完了,唯二的字闪过脑海,不要命的朝宋初扑将过去,动作粗鲁,毫无气质可言,宛如市井的泼妇。
在碰及宋初的瞬间,宇文乾一脚使力,宋芊芊被踢翻在地,捂着肚子呻吟出声,恶狠狠的目光死死盯着宋初。
宋芊芊再如何反驳,真相已经在她的行动间。余光扫到宇文乾捂着胸口的手,想来是伤口裂开了,她看了看站在对面表情变幻的赵熹,捏了捏宇文乾。
“陛下,你的人本王已经给你了,不知我的人呢?”
东擎渊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着倒在地上表情狰狞的女人,面容熟悉,却好像从不认识,陌生,太陌生了,这个是在自己身边温柔小意的芊芊么?是善解人意、妩媚娇俏的美人么?
“宋芊芊,真的是你陷害了湛琪吗?”他蹲下身,一字一顿道。
东擎渊眼里不再有心软爱意,浓浓的质问和恶心让本就心神不定的宋芊芊一下子崩溃,大笑几声,“我陷害?那是你自己愚蠢,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识!哈哈……”
“啪!”一个耳光抽过去,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宋芊芊一边脸瞬间肿了起来,毫无伤心意,“怎么?觉得我恶心?那当初不知是谁说我美丽动人的……”
东擎渊恼羞成怒,任哪个男人被带了绿帽子都不高兴,更何况他如此尊贵身份,怒火膨胀,胸腔炸开,又一手挥过去,却被人拦住,扭头,赤红的眼看着阻挡自己的人,咬牙切齿,“真是你的好妹妹。”
宋驿文心中也好不到哪里去,旧时的记忆逐渐恢复,越发不能原谅自己竟然为敌国做事,而其中,竟然有自己妹妹的影子。
“宋初妹妹,我知道芊芊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儿,还望你饶她一命,”宋驿文一个手刀砍在宋芊芊颈间,他知道,只要宋初同意了,肯定有办法说服其余二人。
“你就不怕她反噬吗?她已经不是你小时候那个可爱的妹妹了。”说起来,宋驿文并未有什么对不起她,这话她说得真心诚意。
“若真有那么一天,我自会动手的,”他带着一张恶鬼面具,此时眼里的柔软和声音的温度让他多了份活气儿,“这世上,她只有我一个亲人了。”这话声音极低,落寞而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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