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兮苏陌》第168章

    顾不得等萧舒意的人马，我跟颜祁快马加鞭，赶往嘉平关。
    小香肠也想跟着，却被颜祁拦住，要她在玉驼山等着萧舒意赶来，再一起去救援。
    我边跑，便止不住的眼泪流下来。
    我已经感觉到苏陌昨晚哪里有些不对，却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我自己舍不得他，便觉得他的那些反应是为了配合我。
    却不知，原来他也舍不得我，他也想在我心中留下些什么。他早就做好了决定，要赶在我们之前，自己只身前往，解决这一切。
    原来，他那些情话，那些缠绵，只是在跟我告别。我竟然一无所知，我竟然还是比他慢了半拍。以前总觉得他比我快，很是受用，现在却觉得他这个习惯着实令人懊恼。
    我狠狠抽了一下马鞭，骏马吃疼，四蹄飞扬，速度更快了。冷冽的劲风从我头顶如刀般切过，身旁的景物飞快的呼啸倒退而去，我还是嫌马跑的太慢。
    颜祁的手紧紧攥着缰绳，边跑边安慰我：“颜兮不要怕，一定赶得及，苏陌不会有事的！”
    “我……我不怕。”我喃喃自语，眼神却慢慢凝聚了起来，锐利如针，“我才不怕！”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手却在发抖，冷汗濡湿了握在手中的马缰。
    我心中默念：“莫要来不及，千万不要来不及！”
    嘉平关是八荒重要关隘，苏陌虽有极高的灵力，却不能在关前施展。仅以肉身相搏，怎么会是千军万马的对手？
    嘉平关前，人马如潮水般涌动。嘉平关驻扎的本是东陆最为精锐的部队，本是抵御戎余的雄壮之师。此时，却将他们的君上团团围住。
    一支强劲的箭羽破空而出，“嗖”的一声，直逼苏陌面门。
    苏陌身子即刻后仰，躲过这一箭，然而凛冽的劲风还是刺得他颈中生疼。他身子在鞍上后仰，然而坐骑却丝毫不停，一直飞速奔向敌方中军。
    他身子还未直起，只听半空又是两声劲啸，知道苏珞的铁箭竟是不间歇的射到，心中登时有豪情涌起。他反手拔箫，看准了箭的来势，箫锋顺着铁箭箭杆一路刮下，发出刺耳的声音。
    “叮”的一声，一股大力涌来，他只觉手腕一震，箭的尾羽已经触碰到了箫尾。
    箭的去势已缓，他手腕翻起，迅速扣住了那支箭，不等第四支箭射到，他一声清啸，抓起鞍边的弓，便是一箭反射出去。
    他朗声喝道：“苏珞，你出来。我今日来，就是要跟你有个了断。如果你顾念兄弟之情，顾念这满军的将士，便来跟我单挑。胜负有命，生死在天！”
    杏黄的大旗之下，苏珞全身软甲，手握宝剑，轻声笑道：“二哥，你还是太天真。在这时候，我怎么会与你单挑？”
    “那就看看你的人马能不能阻挡的了我！”苏陌不怒反笑。
    太阳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然而昏黄的光被扬起的尘土淹没，嘉平关前，只有大风呼啸。
    苏珞的人马已经完成了对苏陌的合围，兵甲林立，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苏珞一挥手中之剑，一声：“杀！”
    兵士们便如潮水般向苏陌涌去。
    一声箫声呜咽，前边的兵士便倒下一片。箫声再起，山野上鼓声阵阵，杀声震天，箭雨也跟雪片般朝苏陌射到。
    空中一声蜂鸣，“噗”的一声，一支玄铁箭钉入他腰间。
    青衫上晕出出鲜红的花朵。
    苏陌的身子缓了一缓，又有几支力箭射到，身下的马吃疼，嘶鸣一声，人立起来。
    苏陌的身子也跟着马倒跌下去。周围的兵士看苏陌落马，立刻蜂拥而上，密密麻麻的人影，淹没了山谷。
    我双脚踹蹬，已经跑的脸色发白，真恨不得飞到嘉平关去。
    我嘴里说不怕，其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害怕过，害怕失去他。我还想与他共这一世的平安，共这一世的欢愉，怎么能再也看不到他呢？
    日已当午，日却没有因此而明亮起来。
    嘉平关城下，苏陌的战马已经倒下，他的人却没没有倒下。血溅青衫，苏陌咬着牙，反手连血带肉的拔出一支射入腿上的箭，反手甩出，一名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然而，血与汗模糊了他的眼睛。
    如血的阳光下，他觉得身体如同陷入冰窟，慢慢冷了下去。
    “噗”，身子一震，苏陌低头、看着一截长矛从肩上冒出来，他忽然笑了笑，右手往后玉箫反撩，箫身刺入一个软绵绵的身体，然后，同样千篇一律的惨叫响起。
    他缓缓回手，折断枪杆，却让那截矛头留在身体里。
    差不多该最后一击了吧……苏陌抬头，看向不远山头上的苏珞，眼里火光明灭。
    太阳如血，嘉平关尽头，是重重叠叠的山峦起伏……关内，是东陆的大好江山。
    苏珞和杜佟站在高处，也不由得看的心惊胆战。
    杜佟担心的问道：“殿下，二殿下死战不下会不会逃走，降了戎余，与戎余达成协议？”
    苏珞神色不动，淡淡道：“你以为他是那样的人？若是那样的人，便早带了人马回来，又何必只身前来呢？再说那戎余王已经跟咱们要走了颜兮，怎么可能跟他合作？”
    “那他一个人来闯嘉平关，难道不知道会是送死吗？这后边难道没有什么阴谋？”杜佟看着城下如螳臂当车，却誓死鏖战的苏陌，摇了摇头。
    苏珞冷笑一声：“他以为他只身前来，我便会跟他公平一战。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我！怎么可能，怎么会可能……”
    他话没说完，就看到垂死挣扎的苏陌身后竟然伸出了双翼。羽族之翼，是羽族特有的本领，不受关隘仙障的约束。雪白的羽翼如天使的翅膀，翕张开合，身子也跟着腾空而起。
    羽箭在他身下纷纷落地，再也不能近的他的身。
    这本来只是一瞬的事情，而一瞬就足够了。苏陌已经站到了苏珞面前，手已经开始发抖，玉箫却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
    他此时才真正的后悔，他怎么会出城来督战？他怎么没有在城头观战呢？
    杜佟也来不及反应，带人将他们围住，却不敢上前一步。
    “二哥！”苏陌的手虽不稳，劲力却扔在。苏珞的声音却已经发抖，“是我对不起二哥。我不该存了非分之想，不该觊觎你的君位。我已经知错，你还是放过我吧！”
    苏陌已经浑身是血，不，是浑身在流血。他这一击如果不发出，就是这样站着，血也会流干。
    苏陌盯着这个弟弟，眸子里似要喷出火来：“若是从前，你跟我说这些，我也许会相信。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我，我如何能再能忍你！”
    “可是，”苏珞渴望的望着自己的哥哥，寻找着能够打动他的理由。
    “可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会善待东陆的百姓？能不能做一个好君上？”苏陌的声音，缓缓而出，让苏珞呆了一呆。
    难道他是要把君位让出来？可是他已经占得了先机，已经制服了苏珞，为什么还要这样问？
    “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已经决定了要把君位让给我，你冒死前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苏珞不相信的望着自己的哥哥，他到现在还是不能理解他，更不能了解他。
    “那你以为呢？”苏陌神色仍然不动如山。
    这不是真的，苏珞心中默念。他一定还有什么阴谋，他是想让他懈怠再慢慢折磨他。他要怎么才能摆脱他呢？
    “可是，我向你道歉，你也要感谢我。你不知道吧，颜兮是我送给你的，她是我前世的兵器啊！若不是我，你怎么能拥有了她？”苏珞突然灵机一动。
    苏陌的身子已经开始支撑不住，闻言更滞了一滞：“什么，我不信，她不会骗我。你再说一遍？”
    也就是这一滞，苏珞已经寻到了机会。他的身子一转，便挣开了苏陌的威胁，反手一剑，穿透了苏陌的胸膛，身子跟着倒退出去。
    “我是说，颜兮是我的人，是我派到你身边的奸细。你怎么会这么傻，竟然真的爱上了她。”苏珞笑的洋洋自得，胜的不着痕迹。
    一口鲜血喷出，苏陌的身子开始遥遥欲坠，他一生的挚爱都只是谎言，他心中唯存的信念都不复存在。他的眼神逐渐黯淡下来，他还有什么要留恋的吗？
    “不……不……要……！”我的声音还在马上喊着，魂魄已经脱体而出，飞跃层层兵马，从苏珞的身子里穿膛而过。
    苏珞不甘的看着身体里破开的大洞，不相信的看着我怎么能以魂魄穿透了他。
    而没有了心胸的人，是如何也不会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身子轰然倒地。
    原来，我的躯体和剑形并不是一体的。怪不得我总是不能心念合一，在人形与剑形之间随意转换，那么我到底是不是一把剑呢？
    可是，我现在已经来不及再纠结这些，我的魂魄呆呆站在当地，久久才等到肉身赶到，合为一体。
    我抱起苏陌的尸体，我要跟他解释。我要告诉他，苏珞说的那些不是真的，我确曾想利用他的感情，但是此时却是真的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