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蒂安睡的沉,一直没醒。
齐天坐在沙发上等他,屋里收拾的干净,但是药味清醒头脑,时间久了觉得恶心,干呕。实际上这间屋子,要比孔祺睿和周煜的病房看起来温暖的多,他俩的病房净是冰冷冷地,瞧一眼就清醒地知道在医院里,清醒地知道身患重病,清醒地知天命尽人事。
这间病房,虽然说摆件并不多,桌子椅子沙发一类必要的东西。但沙发是一组,一大一小,三连坐的大沙发,外加单人座的小沙发。米黄颜色,上面的纹路花卉以及花藤,是丝线机制,闪闪发亮,淡银色,淡金色,以及淡褐色,将明暗先后分的清清楚楚。靠背也是米黄色,中间正靠的翻绒料子,左一挥色暗右一挥色亮,一块圆锥形地透明塑料钉将靠背钳的结结实实。这之外的料子都是烫绒印花地。桌子也是乳白色,大理石桌面,连沙发中间的边几都流露着温柔地暖色调。
八点的时候,护士进来看克里斯蒂安的情况,站在仪器前扫几眼,记本子上。看见齐天,应该是本想说句打招呼的话。一是怕吵醒克里斯蒂安,患者一般觉浅,且躺在床上,不分白天黑夜,困了就睡一觉。和多餐少吃是一个道理,每个都精神饱满,但白天睡觉与晚上睡觉截然不同,晚上是器官内脏休息排毒,养精蓄锐地最好时机。但大多数病人,晚上不宜入睡,个个辗转反侧。二是护士每日在医院里,各样的嘴脸各样的人都瞧的多,尽管年纪轻轻,看人看脸色的技术掌握的炉火纯青。见齐天冷冰冰地,说起话来,保不准自讨没趣。因此记录了克里斯蒂安的情况后,迅速离开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齐天守在医院里。他发善心,开门告诉不与可,今晚上不用门外值班了,回去休息吧。
不与可心知道,齐天是不走了,也不推辞。点头离开。
病房幽静,比野外要静,野外有簌簌风声,有沙沙虫声,屋里毫无声息,克里斯蒂安的喘息声似有若无,要不是胸膛起伏,齐天恐怕误以为他死了。仪器无声,只是亮着,发散着令人胆寒地绿光。齐天睡了一觉,迷迷糊糊,躺在三连坐的沙发上蜷缩。如冬眠松鼠,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憨憨入睡。
醒后,睡眼惺忪,浑身乏累。克里斯蒂安已经醒了,怀着某种期待地盯着齐天。齐天注意到他,将盖到身上的大衣披在肩膀上,屁股不离开沙发,坐着他焐热的地儿,说,“咋了?觉得恢复的咋样?”
克里斯蒂安轻声说,“挺好。”今天似曾相识,他醒后便瞧见酣睡地齐天。被窝里暖洋洋地,刀口发痒,胸膛开刀,喘气不敢大喘,呼呼地一小口一小口地踱。
他又说,“齐天。”欲言又止,不过他眼睛里迸发出某种强烈的渴望,令他的面目在漆黑的屋里都清晰的多了。
齐天有所预感,靠着靠背,头往后仰,确定克里斯蒂安看不见他的面目表情后,他说,“非常的好,医生也是这样说的。很感谢程医生,和他的朋友。”
“感谢程泊熙是必然的,他朋友就算了,他收了我们五十万。”齐天说,“才肯来到晋京,无非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罢了。”
克里斯蒂安干巴巴地笑了,他说,“谢谢你了,我想我恢复的已经很不错了,今天我试着扶着墙走了几步路。”
不待他说完,齐天抢过话。“走了几步?”他问。
“大概是五步。”犹疑地口气,不太自信。但坚定地说出来的。
“再接再厉。”齐天说。
“我是说,”克里斯蒂安说,他鼓足勇气,满怀希望地说,“应该足够去见奥琳娜了吧,我恢复的相当不错了!真的。”
“算了,再等一段时间吧,确实不错,但才五步而已啊,能从头撑到尾吗?”齐天说。黑暗里,他的眼睛眨巴着,他想,这么说足够通情达理了吧。
“可——”克里斯蒂安说,他停下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极其不乐意,心情极其低沉地,声音如蚊鸣一般,“好吧。”
屋里安静了,两个各怀心事的男人谁也猜不透谁。本来是有一方能清晰的看清另一方的,齐天现在也不能了。死去的奥琳娜庇护着克里斯蒂安,扰乱齐天的心神。他有点神志不清似的,又好像睡着了,模模糊糊,朦朦胧胧,影影绰绰。一切都渐行渐远,声音越来越小,光芒越来越淡,忽地感到脚下一空,急速坠落,人猛地醒了。仍心惊肉跳。
浑身紧绷绷地。轻声说,“奥琳娜恢复的不如你好,她在重症监护室,隔绝了。”谎言如真话,诚挚地如一位世纪最佳演员。上帝创造出的人儿每个都有这样的天赋,只是运用的技巧与地方以及情景上有所不同。
克里斯蒂安心急如焚,紧忙地追问,“严重吗?”牵动胸口的伤,骨牌一般,一个砸一个,一倒倒一串,皮牵肉,肉牵骨,骨牵筋,最后牵到心上。似扎了一根儿又细又长的针。
“不严重。”戏还在做,又改口说,“也还行吧。别太担心。”明知道克里斯蒂安一定忧心,恐怕过后,吃不好睡不好,五内俱焚,似猫抓肝肺,脚踏火炉。又补充道,“她也担心你,我傍晚从她那里待了一会儿,她还没苏醒。”话里矛盾,既担心,又何故不醒,既不醒又怎么传递担心。
“我也想她。”克里斯蒂安说,深情感人。
克里斯蒂安顾及不上许多,见奥琳娜的渴望越发强烈,痛恨自己的身体不遭伤,有点事就倒下。又想到奥琳娜一个人隔绝起来,冰冰冷冷,等什么时候忽地醒了,见到一面厚重地玻璃。举目无亲,孤独伶仃。这么想着,眼泪淌了出来。哭泣声窸窸窣窣地如同风吹干草一样。
想继续编谎的齐天愣了。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