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落：倾尽芳华》168.伊人不再旧时笑

    充满着各种繁文缛节的定亲宴，许府也脱不了俗套，整个一天下来，将柳澜清和许伊人两人折腾得都要分不清左右。
    当然，接下来，送走了所有宾客之后，两人便是各自在仆从的服侍下回了各自的院落。
    柳澜清回了院子洗漱了一番，等到许府终于静寂了下来之后，便换了一身清清爽爽，不染尘埃的白色衣衫，躲过下人的耳目，悄然向许伊人的院子而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寻了个既隐蔽，又舒适的屋顶角落坐下，一眼便能看清楚屋内的一切。
    许伊人已经梳洗完毕，换了一身质地轻薄的浅绿色纱衣，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侍女梳理着她的满头秀发。自从那日街上遇到她之后，这几日，每天夜里，他都是静静地守在她的窗前，看着她入眠。
    曾经，他也早已经习惯，陪着她度过一个又一个无眠的夜晚，那时候的她，一年到头，也难得睡几个扎实的安稳觉，可是，如今，她一躺在床上，便是一觉睡到天明。现在的她，是快乐的，是幸福的！可以随意大笑大闹，可以由着性子撒娇耍脾气，更可以不问天下江湖各种大小纷争，活得自在随性。
    有的时候，柳澜清感觉这就像是一场梦，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的梦。
    可是，他是柳澜清。他从来都不是习惯去服从，而是习惯去控制。
    “小姐，你真的就要嫁人了啊？”香怜一边手握一把精致的小木梳子梳理着主子的如云一般的美丽秀发，一边皱着眉头问道。
    许伊人随手把玩着一支珠钗，闻言，怔了一怔，说道：“或许吧！男婚女嫁人之大伦，既然父亲和母亲都已经决定了，我听任他们的安排就是了！”
    “小姐，你喜欢柳公子吗？”香怜又问道。
    许伊人淡淡一笑，说道：“我与他才见过几次？怎么谈得上喜欢不喜欢。和谁不是一起过呢？”
    香怜微微沉默，迟疑地说道：“小姐，你说高家……会怎么报复啊？”
    许伊人一怔，转而不屑地撇撇嘴，说道：“何必去管呢！能闹得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来？”
    香怜还是不放心地问道：“真的吗？可是，我听说高家的权利可以一手遮天诶！”
    许伊人冷笑道：“谁能够一手遮天？遮得了一小隅地，能遮得整个天下？不要杞人忧天。既然爹娘敢放肆地得罪他们，你就要相信，他是有着绝对的自信的。”说到这里，突然语气一转，又说道：“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今天也真累坏我了，梳好了没有？好了的话，你便下去吧！”
    “其实……”香怜手下一顿，眉目一转，谨慎地说道，“其实，不说高敬，小姐，四公子对小姐，当真是兄妹情深啊！”语气中带着几分暧昧，铜镜中照出来的她的眸光中也带着几分隐晦。
    兄妹情深？许伊人勾唇一笑，她如何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她自己都感觉到有些微的尴尬。若说她真是许家的亲生骨肉，那过去的十六年，为什么许家人只字不提，而下人们却都毫不知情？又为什么自己一定会是在失去所有记忆的时候，才被接来许家？若她真的是许老爷的亲生女儿为什么她会在哥哥的身上，感觉到不应该存在的情感？虽然他们刻意压抑，可以隐藏，但是，连这些小丫头都敢说出口来了，足见表现得有多明显。可是，如果她与许家不是血亲，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尽心竭力，视如亲生？
    许伊人知道自己不该去怀疑，可是，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是不能去相信。这三年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虑和不安，尤其是在那个叫“柳澜清”的出现之后，越发疯狂。
    久久不见主子说话，而且，脸色越来越难看，香怜心知自己是说错了话，忙放下木梳，跪在主子身前，叩头说道：“是奴婢多嘴，小姐恕罪！”
    许伊人摆了摆手，说道：“起来吧！以后不要再胡说话了！若是被老爷夫人听到，指不定就将你给打发了出去了！”
    香怜连忙又是叩头，又是谢恩的。
    许伊人疲惫地站起身，叫她下去。屋内一片静寂，许伊人苦笑一声，其实，想想，这又关她什么事？之所以吓唬她，不过是真不想听到这些胡言乱语。连香怜这样从来乖巧的女孩都会对此嚼舌了，真不知道，底下的人已经传成了什么样子。
    许伊人心头清楚，她的大哥和四个的确是对她有几分暧昧，倒也还不至于是痴心，就说这一次柳澜清入赘的事情，虽然他们百般不满，但是，至少没有胡搅蛮缠。
    心头阴郁，许伊人起身走到窗前，抬头想要看看窗前的明月，却未料，月儿竟然躲到了乌云之后，明天的天气，怕是不会好吧！许伊人失望地摇摇头，正准备上床歇息时，突然，眼角撇到前方不远处屋脊上的一片白影，迎风而坐，衣袂飘飘。
    屋脊上的柳澜清垂眸看着下面突然抬头看来的许伊人，也是一怔，心知已经藏不住身，轻身一跃，落在了佳人身前窗外。
    “伊人！”柳澜清声音清清淡淡，却满含着柔情，就像满蓄着一川春水的双眸。
    许伊人面上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淡淡地问道：“为什么这个时辰了，还在屋顶上吹风？”
    柳澜清只将这话当成关心，笑答道：“喝多了酒，出来吹吹风可以解酒。”
    接下来，便无话可说了。
    许伊人便欲转身往内屋走去，却听柳澜清又唤住了她。
    “还有事吗？”许伊人蹙眉问道。
    柳澜清笑道：“如今桃花开得正好，每天呆在家里不去看看，也实在是可惜。如果你明天没事的话，要不，我陪你去郊外的桃花坞看看吧！听说那里的桃花开得很好！”
    许伊人垂了垂眸，淡淡地说道：“我不喜人多，而且，向来也不太爱桃花，还是算了吧！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叫别人陪你去！”说完，也不再理会他，径自绕过屏风，往里面走去。
    你不去的话我还去干什么？柳澜清嘴角微微抽搐，失去了记忆，倒比以前能难缠了。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还是回屋去睡觉吧！柳澜清面上带着一丝奇异的笑意。
    ……
    “小姐，小姐……”
    耳边传来不断传来叫唤声。
    许伊人缓缓睁开眸子，带着几分不悦，声音沙哑地嘟喃道：“干什么啊？”
    香怜心疼地看着主子，却还是说道：“小姐，快点起来吧！柳公子等你许久了！”
    许伊人双眼迷蒙，迷迷糊糊地问道：“他等我干什么？”母亲不是交代了吗，正式成亲之前，他们一定要发乎情，止乎礼，决不能越雷池半步。
    香怜不管不顾，还是努力将她从床上扯了起来。心里却着实害怕，小姐虽然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但是，却毕竟是主子，这样对主子不敬，她还真是有点没谱，只是，柳公子可是交代过了，是夫人发话，今天叫小姐陪柳公子去桃花坞的，务必要将小姐给叫起来。小姐向来宽厚，得罪她好像比得罪夫人和柳公子要好吧！这样想着，手下更是用力，半请求半强迫地将主子拉起了床之后，便开始伺候她洗漱更衣梳妆。
    待香怜将一切都弄妥帖了之后，许伊人这才漫步走出屋，一眼便看见优雅地站立在门口的柳澜清。
    许伊人出来的一瞬间，柳澜清猛地一怔——许伊人一身织花银白色长裙，双臂间间挽着轻纱披肩，发髻如云，环着一圈莹润的珍珠发饰，倾城绝世的容颜上蒙着一抹轻纱，只露出了一双深如寒潭，宛如可以将一切吸收进去的美丽眸子——一如他最最熟悉的模样。
    一声满含着深情的“滢滢”差点便唤出了口。话到嘴边，却还是变成了——“伊人，好了？那我们走吧！”不过转瞬间，柳澜清便又回复了满面春风，依旧是一身白衣如雪，温润如玉。说话间，就习惯性地抬手想要握住她的玉手柔荑。
    许伊人眉头一皱，绕过他，往屋外走去，淡淡地说道：“不是要去桃花坞吗？还不快走，一会人多了，烦！”
    柳澜清收回抬在半空的手，轻笑一声，他明白，她说的“烦”是什么意思……树大招风，人若太过优秀，各种关注的目光，不管是好意还是恶意，都会紧逼而来。
    没有让任何人跟从，当然，不包括那些被不放心的许夫人暗中派来跟踪他们，保护主子小姐的人，两道白色的背影并肩而行，男子俊美无俦，女子虽然轻纱蒙面，但那绝世的丰姿和雍容的气度，绝对能够让人坚信，这是个能让人神共愤，神魂颠倒的绝美女人。
    路上停步注目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所到之处，所有人都自行让开，给他们腾出最最宽敞的路来。
    一路上，不断有人叽叽喳喳，“这就是许家的大小姐”，“这就是许家大小姐的准夫婿”……
    和事实沾了一丁点边儿的流言蜚语，永远是有聊无聊的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