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马车缓缓的停在相府的后门,时欢先一步跃下,抬起手将轿帘掀起,冲里面正认真看着书卷的公孙凌说道:“主子,到了。”
“声音小些。”公孙凌放下自己手里的书卷,瞧了一眼那紧闭的后门,“天色已晚,如若……已经歇下,便不必唤她,如若未曾歇下,就说……”公孙凌语句顿了一下,揉揉自己酸痛的额角,“这时去府上拜访,怕是不便,见上一面即可。”
黑荞瞧着时欢,轻手轻脚的进了门,这才从黑处显出身形,立身于轿下,轻声的说道:“主子今日劳累,不如歇会儿,等太子妃来了属下唤您。”
“不用了。”公孙凌摇了摇头,抵着自己的额头,垂着眼,脸上带着几分无奈,“今日父皇心情不好,自然是要拿吾开刀,那林贵妃于后宫之中,又不知道折腾些什么,搅得这片刻不得安宁,真是无妄之灾。”
“主子。”黑荞面色冰冷的说道:“这次,倒是让三皇子在皇上面前又博了个好名声。”
“他惯是会装的,也只会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公孙凌不屑的嗤鼻一声,想到今日那九五至尊于朝廷之上,不过是后宫琐事,反而大发雷霆,称自己不孝。
何为不孝,先不说那林贵妃即使是品级尊贵的,但又怎能立于皇后之上,自己乃皇后之子,更为当朝太子,让自己立于一个贵妃床榻,也不怕折煞了她的寿命。
只是想到这儿,公孙凌眼中一暗,自己那三弟向来是以孝道立于父皇面前,如今更是不吃不喝守在林贵妃的病榻前三日,还正正巧被父皇撞了个正着。
面色虚弱,还强装正定,可谓是触及了自己那敏感的父皇脆弱的内心,只觉自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年幼时在宫中的模样。
本身自己便是步步维艰,而现在瞧那林贵妃,更是不甘计谋落败,如今还想再次出手。
“近些日子,注意一下,看看那林贵妃要做些什么?”公孙凌扭头冲黑荞嘱咐道。
黑荞点了点头,冷面着一张脸,拧起了眉头,“手下觉得太子殿下……”黑荞话刚出一半,听见身后带着几分急促的脚步声,便识趣儿的向后退了一步,随后脚尖点地消失于轿前。
慕清娆带着喜意,轻跑了几步,瞧见还有外人在,这才脸上挂了一丝羞怯,停住自己小跑的步子,清了清嗓子,拽着自己的裙子,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强压着心中的欢喜,一步步挪到轿旁,见公孙凌柔和着面色,这才脆生的说道:“如今天已经这么晚了,怎么还来?”
“天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息?”结果同一时间二人的话重叠在一起,互相对视一眼,皆是一怔,又再次笑弯了眼。
慕清娆轻笑一声,“可惜现在也不能让你去府中坐坐。”
“不必麻烦,只是路过此地,想来见你一眼。”
“昨日才刚刚见了。”慕清娆笑着摇了摇头,“怕不是有事情?想来太子殿下那边的消息比臣女来得更加灵通呀。”
“看来,你是算准了今日我要来,所以在等我?”公孙凌目光临摹着慕清娆的眉眼,“吾倒甚是欢喜。”
“对了,”慕清娆察觉公孙凌那暗沉沉的眼神,只觉脸上似是火烧似的,连忙转移话题的说道:“明日我不在府上,也不知能否赶得回来。”
“我听说了此事,”公孙凌点了点头,“是为林贵妃祈福一事吧,也不知她哪儿来的脸,如此之大。”
慕清娆被公孙凌这话,逗得一乐,随后摇了摇头,“自然是皇上赏的,皇上宠爱林贵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最是会为她破机。如今林贵妃身子不适,那定是对她百依百顺,所以为她祈福,也不奇怪。”
“所以不知那林贵妃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不过这一次京城未出阁的闺女皆要去,怕也会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可惜了,此次我不能陪你前去。”公孙凌略带不满的说道:“父皇今日在朝廷之上大发雷霆,说是要让我禁足几日,这还真的是无望之灾。”
“被禁足了?为何如此之巧。”慕清娆眉间微微皱起,有些疑惑的问出口,“那这次三皇子是否会去?”
“他会去。”公孙凌点了点头,语句有些迟缓,“府上的那位呢?”说完抬高下巴,遥遥的指了指身后的相府,慕清娆摇了摇头,默契的说道:“她这一次反而没有凑这个热闹。”
“疑点重重。”公孙凌呼了口气,略带几分烦躁的说道:“这林贵妃将手伸的到是极长,不管是谁的事都要插上几笔,此次前去,我会多派人马,守在你的身旁,如若有不对之处,护住自己为重。”
“我自是知晓的。”慕清娆点了点头,“就是不知她此次要针对于谁,明枪暗夺,暗箭难防。”
“没事。”公孙凌伸出手在慕清娆的眉间一点,“我都会护着你。”
“我明白的。”慕清娆点了点头,随后眼睛一眨,“当然,太子殿下也不要小看清娆,清娆虽没有见过什么大风大浪,但这些小打小闹的,还是不放在心上的,再说那林贵妃是聪明的,一定不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出手的,怎么说她如今在皇上面前,还得端正了她的面具。”
“只要你没事,我心中便安了。”公孙凌伸出手缓缓的抚过慕清娆的脸,大掌托在她的下巴处,轻轻托起,慕清娆顺着他的力道向前,不由自主的踮着脚尖走了两步。
二人一俯一仰,身后是寂静无声蔓延而去的黑暗,身旁只有飞起的轿檐上,明明灭灭的亮着一盏火灯,印在公孙凌的眼中,看着那眼中的火光,慕清娆像是听见那瞳孔深处噼啪作响的火星声。
大概是氛围所致,慕清娆慢慢的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极圆,随后便瞧见弯起了嘴角,像是轻蝶一般,缓缓的落在自己的眉间,像是对镜点朱砂一般的轻柔。
这份柔软感一直持续到慕清娆抬脚踏入房中,都还未消散,倒是旁边的念夏跟在她的身后一阵窃笑,随后轻声的说道:“小姐这嘴呀,都要咧到耳后跟了。”
“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慕清娆转头瞪了一眼念夏,可惜这一眼却完全没有杀伤力,反而软绵绵的像是掰断了的藕,还带了几分缠绵。
念夏也完全没被吓着,凑上前去替慕清娆将衣服缓缓的退下,见自家小姐着着白色的里衣,端坐在床上,这才嘴里念叨道,将手拢在幽幽的火星上,轻轻一吹,打趣儿似的但又带着几分对未来的憧憬。
“小姐现在是太子妃,日后那可是君王身侧之人,更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像凤翔九天落地呀都是梧桐。”
“说这些干什么?”慕清娆柔声的说道。“怎么不能说?”念夏笑着向门外退去,“这时候有多少的姑娘是羡慕我家小姐的,想想太子对小姐您这般情深,即使是当了皇帝,他也只会将这一心挂在你的身上。那后宫佳丽三千,却偏偏独宠你一人!念夏是真真切切替小姐你开心的。”
“佳丽三千?”慕清娆一直挑起的眉眼缓缓的拉直乃至于落下,连刚刚心中活跃的那几分欢喜,都像是被一盆冷水生生的浇灭。
她眼前像是拉开了一场帷幕,那深色的红毯一路从底下铺向千层的阶梯,一直延伸蔓延至那高高在上的凤座,随后冷冽的声音在她耳边嘲讽:“你乃是皇后,又怎能善妒,要想坐稳这凤座,就应该明白不能独享一颗君王的心,他乃是天下人,乃是这后宫求而不得的王,而你只能忍受。”
所以沉重的凤冠压着眉间,她就这样忍着,活生生的忍着,将那嘴里腥甜的鲜血一次又一次的咽下自己的肚中,打断了牙齿。
还要在脸上端出那人偶般的笑,浓的香蜜一样的情话,每一次伴随着自己曾经的床侧之人灌入耳中,可恍然乍醒,却像是做了一场大汗淋漓的噩梦,梦中是执迷不悟痴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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