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涫儿南宫胤》第282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此时，已到宫门关闭的时辰，她手里持有方坤偌赠与的令牌，畅通无阻的进入了宫门。
    御书房内，烛光明亮，明日第一次以皇帝身份上朝的方坤偌却迟迟没有睡意，凌乱的信笺散落在他的脚边，房间里的气氛略显沉重，他的脸色阴沉、难看，似一只伸出困境的野兽。
    秦涫儿阻止了太监想要通传的动作，睨了眼门窗紧闭的御书房，尔后，低声问道：“皇上今日可有用膳？”
    太监总管是看着方坤偌长大的，又是先帝最信赖的奴才，可以说对方坤偌既敬重又爱护，如今宫里的局势，让他这个做奴才的，也跟着着急起来，见秦涫儿进宫，暗暗松了口气，他赶紧道：“秦公子，你劝劝皇上吧，他今儿什么东西也没吃啊，奴才劝也劝过了，说也说过了，可皇上他……哎。”
    太监摇头叹息。
    “吩咐御膳房准备宵夜，皇上交给我。”秦涫儿轻声吩咐道，太监总管心头一喜，急忙点头，如果有秦公子出面，皇上定会听话。
    对于秦涫儿和方坤偌之间的密切往来，他知道得很清楚，自然也明白眼前这位年轻的少年，对新帝而言，何其重要。
    目送总管太监离去后，秦涫儿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袍，推门而入。
    “朕不是说过，谁也不见吗？”一声冰冷的低喝从龙椅上传来。
    秦涫儿眉梢一翘，笑道：“连我也不行？”
    熟悉的嗓音让方坤偌下意识抬头，“你这么晚进宫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某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的皇帝？”秦涫儿略带讽刺的开口：“你有本事啊，一天不吃东西，也不休息，呵，怎么，最近打算修道成仙？”
    方坤偌讪讪的动了动嘴角，面对她嘲弄下的关心，他顿时语结。
    秦涫儿的目光从他的身上挪开，落在龙案下的折子上，眉头猛地皱紧，“这些就是那些书生闲得没事干送来的东西？”
    她随手捡起一本，粗略的翻看了一遍后，冷哧道：“呵，离得十万八千里远，却写得跟自己亲眼见到的一样，这帮人的臆想能力，简直是绝了。”
    “这是丞相在背后煽动天下学子做的，呵，朕这个皇帝，还远不如一个丞相。”方坤偌自嘲的笑了。
    “你的威名在军中，这些清高的书生们，最看不起的，就是武将，叱云国多年来文武两派便存有芥蒂，他们只是愚昧无知到被人利用而已。”秦涫儿随手将信笺扔到一旁，不屑地说道，半年的时间足够她将叱云国内的情况调查得一清二楚，这个国家崇尚武力，但因着这些年来，不少文人、学子的撅起，朝堂上也刮入了一阵书香之气，不过，这些人打从心里对只知道带兵打仗的武将们鄙视着，不屑着，他们认为这些人是武夫，方御天在位时，就发生过好几起，由学子上书，希望整顿民风，勒令武夫不许在大庭广众之下敞胸露背的折子。
    如今，丞相和皇后不过是利用了文武两派敌对的关系，从中加以挑拨，让这帮学子站到他们的阵营，向方坤偌施压。
    “这些，我何尝不知？可我能怎么办？百姓是无辜的，也是单纯的，若天下间的学子以笔为刀，散播不利于我的谣言，百姓势必会动摇，导致民心不稳啊。”方坤偌惆怅的说道，这些天来，他是真的累了，从身体到心灵，方御天的忽然过世，丞相一脉的撅起，如今再加上这些事，哪怕他有三头六臂，也不觉感觉到了疲惫。
    双眼微微闭上，他笔挺如松柏的身躯竟缓缓垂了下去，双肩似被这些沉重的现实打败了似的，无力的垂落着，耸搭着。
    昏暗的烛光在他的面颊上，投射出淡淡的暗色。
    “事情没有糟糕到这种地步。”秦涫儿忽然出声，从袖中取出一叠信笺，放到他面前：“你先看看这些东西再说。”
    “是什么？”方坤偌勉强打起精神，接过一看，顿时，瞳孔一下子瞪大，似惊讶，似狂喜，“这些是……”
    “我不是答应过你么？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会建起一座情报王国。”秦涫儿勾唇笑了，那糅杂着庞大自信的笑容，美如天上悬月，分外动人。
    方坤偌机械的眨了眨眼睛，只觉得手中的这些消息重如千金，他激动的有些口干舌燥，“这些是怎么来的？”
    上面清楚的记录着丞相多年来，在暗地里买官卖官，发展门徒，甚至曾私下散播不利先帝的流言，更者，上面还记录着，皇后入宫后，为了得到帝王的宠爱，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后宫是无声的战场，这里或许没有血流成河，但却比真正的战场肮脏太多，能够坐上后位，皇后那双手怎么可能干净？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他们做过，总有蛛丝马迹能够查到。”她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留意有关丞相和皇后的事，想要查出他们的把柄，当时只是想着有备无患，没想到，还真的被她给猜中了。
    “有了这些东西，明天你绝对可以打一场胜仗，毕竟，煽动文人这种方法，可不仅仅只有他们才会。”秦涫儿笑得愈发开怀，不做死就不会死，如果不是他们步步紧逼，她也没必要这么快就拿出杀手锏。
    方坤偌是她的朋友，他有难，她怎会袖手旁观？
    “这……”方坤偌迟疑了，说实话，他打从心里就没有想过要让秦涫儿帮他什么，对于向来在某方便固执到被时常称作迂腐的他，接受她的善意，实在有些为难和矛盾。
    “扭扭捏捏个什么劲？放心吧，有机会我会向你要报酬的，你现在可是一国之君，将来多的是地方可以报答我，恩？”秦涫儿一见他这副表情，就猜到了他那柔弱的玻璃心被自己伤到的事实，咂吧咂吧嘴唇，故作调侃地笑道。
    方坤偌深深的凝视了她许久，才将这些情报收下，“你若有难，他日朕必定全力相助。”
    秦涫儿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乐呵呵的笑着：“这才对嘛，俗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这迂腐的想法得改一改，现有的东西不去利用，抱着毫无必要的自尊，那叫做矫情。”
    她的话虽然随性，但却暗藏着几分玄机，话糙理不糙。
    方坤偌早就被她教育得刀枪不入，若是换做当初，他老早就不肯搭理她了，哪儿会像现在这般平静，甚至还暗暗思考着她的话。
    第二天清晨，早朝前，文官以学子的进言书为由，当朝向方坤偌施压，希望他遵从民意，给丞相辅政的权利，方坤偌的亲信武将立即从队列里走出，与他们当庭争论，斥责其居心不良，试图分化帝王的权利。
    两帮人吵得不可开交，武将们大多是粗人，习惯了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论嘴皮子功夫哪里比得上这些文臣？被他们说得脸红脖子粗，身上的杀意不要钱的朝外释放着，显然气到了极致。
    丞相作壁上观，从头到尾没有吭过一声，但那看似淡然的姿态下，却是志在必得的得意与笃定。
    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发难，正是因为方坤偌还未稳坐帝位，是最好的时机，更者，若此时再不出手，等到皇后离京，那时，就真的晚了。
    “说够吗？”方坤偌眉目森冷，看着下方宛如闹市的朝堂，沉声问道，少年眉宇间的戾气与杀伐气息，瞬间让朝臣们清醒过来，一个个跪地请罪。
    原本吵闹的朝堂骤然间恢复了平静，但那暗涌却仍旧存在着、翻腾着。
    “丞相，你是父皇最看重的大臣，此事你怎么看？”眸光微微一转，落在了妄想作壁上观的丞相身上，他脸上浮现出一丝谦逊的笑容，轻声问道。
    闻言，不少文官立即挺直了背脊，他的话语落在他们的耳中，分明是退步的前兆，得意的眼神朝着武将们看去，像是胜利者一般，把这些直肠子的武将气得浑身发抖。
    丞相低眉沉思了片刻，才撩袍走出队列，跪在白玉地板上，“但凭皇上做主，微臣没有任何看法，若皇上希望微臣辅佐皇上，微臣责无旁贷，若皇上不愿，微臣也没有任何怨言。”
    “丞相果然大度啊。”有文官不自觉夸赞道，立即引来不少朝臣的点头附议。
    方坤偌危险的眯起眼，他不仅没有觉得丞相有多大度，反而觉得此人其心可诛！这看似忠诚的一番话，却是在给他下套，是以退为进，想要逼迫他给予他辅政的权利。
    少年迟迟没有再开口，而是以一种复杂且暗藏锋芒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丞相。
    他诡异的反应，让窃窃私语的朝臣一个个安静下来，屏住呼吸，心跳砰砰的，有些不安，有些紧张。
    “呵，丞相大人不愧是国家的栋梁，忠心可表。”方坤偌忽然勾唇一笑，就在丞相等人以为事情已成定局时，他口风骤然一转：“不过，朕这几日得到了一样东西，现在想来，怕是有暗藏鬼胎的人试图污蔑丞相，做不得数。”
    “皇上，请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一名武将抱拳问道，“难道有人向皇上进言了吗？”
    方坤偌嘴角的笑容加深了几分，他道：“恩，不过是那人交给了朕一些据说是丞相贪赃枉法的证据，可依朕看，丞相是万万不会做出这种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