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他经历过她人生中每一个重要的阶段。
看着她从一个小丫头长大成人,从幼小懵懂到亭亭玉立。
他们,算是相依为命。
那十二年,他参与了她的全部生命。
但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怀孕阶段,他却缺席了。
这遗憾,他恐怕一辈子都没办法弥补。
想到这儿,他眉头拧起,心中郁结着一团沉重。
他摸了一支烟想要点上。
“先生,这儿请勿吸烟。”服务生微笑着走过来。
陆海宁点点头,手指夹着烟,没有点。
陆海宁往商场里面走去,他对女性护理用品实在不懂,扫了一眼货架,有点懵。
这个点,正是人来人往的高峰期。
虽然天气寒冷,但也阻止不了超市的人潮。
陆海宁本就长得高大英俊,即使湮没在人群中,也掩盖不住他身上锐利的锋芒和眉眼间的英气。
不停地有人往他这儿看。
再加上他一个男人站在女性护理用品区,实在是惹眼。
陆海宁略有几分尴尬,他干脆随手拿了几种就往收银台去。
张雨欣洗完澡出来时没有看到陆海宁。
她以为他走了,倒是松了一口气。
吹干头发后,她就坐在床沿拿平板玩游戏。
她垂着两条腿,不停地晃着。
其实她一点都不想睡觉,这个点本来就还早嘛。
这游戏还是胡鹏亦教她玩的,一开始她是排斥的,但越玩越上瘾。
跟胡鹏亦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教她很多好玩的东西。
同样,他也会陪着她玩。
这一点,跟陆海宁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在陆宅的十二年,陆海宁对她一向严苛,游戏是一概不准碰的。
课不准逃,路边摊不许去,酒不能喝,晚上回来迟了也是要反省的。
虽然她背着他逃过课、喝过酒,玩过游戏,但也仅仅是背着他而已。
陆海宁那人,确实无趣。
但那些年,她喜欢他,喜欢到他的无趣也成了有趣。
他的缺点也都成了优点。
他在她心里就是一个完美的人。
然而,那也仅仅是当年而已。
陆海宁进来的时候,张雨欣玩得正嗨。
她开了语音,一个劲儿喊:“推塔推塔啊,别跑啊……那个鲁班,你别怂!上啊!”
大概是她玩得太嗨了,陆海宁进来了,她都不知道。
她一边玩游戏,一边晃荡着小脚丫。
她的脖子上还残留着他印下的吻痕,清晰而暧昧。
陆海宁在她的身边站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皱起眉头,他还不如一个游戏?
“哎呀,水晶没有了,就差一点点。”张雨欣很惋惜。
一局打完,她这才收回心思。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陆海宁盯着她看,脸色很不悦。
张雨欣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你真不回家?”
陆海宁将手里的袋子扔给她:“你要的。”
张雨欣差点把这事忘了,她打开手提袋,脸色尴尬了一下,红一阵白一阵。
“你……买的?”
“嗯。”
“你可以让前台护士帮忙的,没必要……”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了,着实尴尬。
一个大男人去买这些,总是怪怪的。
更何况,是陆海宁这样的人。
她起身去了洗手间,换上他买的新睡衣。
出来后就看到他坐在沙发上,翘着腿,脸色沉沉的,有一种说不明的意味。
她从钱包里翻了翻,拿出一叠人民币给他。
“谢谢。”
这一举动,彻底惹火了陆海宁。
他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拽到自己怀里来。
她的手一抖,钱撒了一地!
“你要跟我算这么清楚?嗯?”陆海宁低沉的嗓音里是震怒。
“有些东西,还是算清楚好。”张雨欣淡淡道。
“那感情呢?感情怎么算?你倒是教教我。”
“感情?我分得很清楚啊,陆爷,我以前是喜欢过你,但仅仅是年少无知吧,谁没有不懂事的时候。”张雨欣道,“我们已经三年没有什么联系了,我也不喜欢你了。”
“现在想想,其实当年喜欢你,跟别的小姑娘也差不多,无非就是喜欢你帅啊。陆爷,你确实挺帅的,真的。”
“张雨欣,我不要听你说这种废话!”
陆海宁恼了,彻底恼了。
张雨欣的手腕被他抓得通红,她被他压坐在他的大腿上,动弹不得。
她脸色挺平静。
就算他跟她说了,她的那个宝宝跟他没有关系,他们也不合适。
她看不懂他,他就像一个迷,越是深入,越是让她害怕。
他复杂的情绪,复杂的手段,复杂的背景。
那十二年的所见,都只是冰山一角。
这让她十分害怕。
更何况,他现在有未婚妻。
她有自知之明。
“你放我下来吧,你不要钱,那我收回去好了,我知道你不缺钱。”张雨欣转过头去。
陆海宁松了手,语气也松了:“一辈子很长,我有的是耐心。”
张雨欣从他的腿上跳了下去。
她不太明白他的话。
她理了理头发,把桌子上的药片吃了。
“陆爷,你真要睡这儿吗?那你是睡床上还是睡沙发上,要是睡床上,我让给你。”
“没有第三种选择?”
“地板上。”张雨欣翻了个白眼。
陆海宁:“……”
张雨欣其实毫无睡意,陆海宁在这儿,她更加没有睡意。
她坐在床上翻漫画书。
李浩杰带的这几本还挺好看,是那种很好笑的类型。
陆海宁坐在沙发上。
她看书,他看她。
她垂着发丝的模样很乖巧,这样子的她很容易让他忘记她那锋利的爪子。
看到好玩的地方,张雨欣就一个人傻笑。
她是把陆海宁当成了空气。
陆海宁心烦意乱,他是真得连游戏、连漫画书都不如。
这感觉,很不爽。
“我出去抽支烟。”陆海宁控制不住了,拿了一盒烟往外走去。
他一走,张雨欣看了一眼窗外。
外面黑漆漆一片,很安静。
时不时听到狂风怒吼的声音,吹得玻璃“嘎吱”“嘎吱”响。
外面很冷,屋子里很暖和。
张雨欣拥着被子,一边看书一边笑。
等到她连续看完两本,她才有了困意。
当她放下漫画书时,陆海宁回来了。
他的身上是很重的烟味儿。
张雨欣嗅了嗅鼻子,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十二年,他很注意,她几乎看不到他抽烟。
但现在,他仿佛不怎么在她面前克制了,抽得很厉害。
他走到床前,握住她的手。
下一秒,他眉头就皱了起来:“手这么凉,别看了,早点睡。”
张雨欣下意识缩手。
她本来就是寒性体质,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今天忽然来了例假,等会儿估计会更冷。
张雨欣不是不想睡,是根本睡不着。
“肚子疼吗?”陆海宁问。
他记得,她例假来的时候,总会疼得死去活来。
今天看她的样子,倒还好。
张雨欣摇了摇头:“不怎么疼。”
“我去给你泡杯红糖水,喝了再睡。”陆海宁站起来。
“医院没有红糖,外面冷,你还是别下去了。”张雨欣不习惯这样的陆海宁。
虽然那十二年,他做这些事得心应手。
但那也是过去了。
也许,这就是他说的补偿?
可她不想要。
“我刚一起买了。”陆海宁淡淡道。
张雨欣微微怔了一下,他还记得她肚子会疼。
张雨欣低下头,目光落在漫画书上,但什么也看不下去了。
很快,陆海宁给她泡了一杯红糖茶,糖水比例、温度,他总是能控制得很好。
他还给她冲了只热水袋,搁在她的被子里。
“你不用这样,既然我那个宝宝的事跟你没关系,你也不用愧疚。”张雨欣语气寡淡。
“如果我在天海市,你不会吃那些苦。”陆海宁道。
所以,他依然愧疚。
这愧疚,无法填补。
他查到的资料上写——
她怀孕的时候很辛苦,都是一个人去医院,还瞒着所有人,不敢让人知道。
她吃的苦,她一句都没有跟他说。
大概是不屑跟他说,也大概是再说也没有意义,毕竟都过去三年了。
“你如果真想补偿我,那就放我离开,我现在在新加坡过得很好。”张雨欣看着他那双幽邃的眼睛。
她不需要他的补偿,真得一点都不需要。
陆海宁知道她过得很好。
工作很好,同事很好,也有时间出去旅游。
“是不是我在你身边,你体会不到快乐?”陆海宁也看着她的眼睛。
四目相对,空气冷了下来。
张雨欣的手抚摸着被子里的热水袋,暖洋洋的。
她没说话。
“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唯独两点不允许。”陆海宁语气里带了警告和胁迫,“不准离开天海市,不准和胡鹏亦在一起。”
“凭什么?”张雨欣觉得他这人太无理取闹了。
“就凭你是我养大的,你只能是我的。”陆海宁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退让。
“你别太不讲理了!”张雨欣生气了,气得发抖。
他对她,只有无穷无尽的占有欲。
只因为,她是他捡回去的,她不可以跟别人走。
“我对你,不想讲理!”陆海宁凝视着她,目光灼热而深沉。
他对她,也没有任何理性可言。
所有的年少轻狂、喜怒哀乐都被她牵着了。
对她,还能有什么理性!
张雨欣被气得不轻。
然而,天海市是他的地盘,他不让她走,她插翅也难飞。
胡鹏亦无缘无故消失,也肯定跟他有关系。
陆海宁伸手握住她的双手,见不冷了,才替她盖好被子。
“天海市冬天又干又冷,你自己多注意身体,别再发烧了。”陆海宁收了些情绪,语气也软了下来,“听话一点。”
“华南那边你随时可以去,如果不喜欢华南,我帮你换。”
“你租的那间房子还在,我替你也买了公寓,钥匙过几天会交给你。”
张雨欣盯着他看。
他很少会跟她说这么多话,他这人一向都是惜字如金的。
可她真得不要他的补偿。
不需要。
一点都不需要。
失去的永远都失去了,再补偿任何都无济于事了。
更何况,医生说她身体不好,很难再怀孕。
“睡吧。”陆海宁坐在床边,看向她。
张雨欣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点点头,躺下。
她的怀里抱着那只热水袋,身体很暖和,不冷。
但心口那个位置,却怎么都热不起来。
外面的风呼呼刮着,大概是跟陆海宁吵了一架,吵得筋疲力尽,张雨欣倒很快就睡着了。
陆海宁站在窗口,看着外面。
玻璃窗上笼罩起一层浅浅的水雾,朦朦胧胧。
窗外,开始飘起白色的鹅毛大雪。
冬天天海市的第一场雪。
……
夜里,张雨欣是被肚子疼醒的。
小腹处一阵阵痉挛,疼得她睡意全无。
“疼……疼……”她痛苦地翻来覆去,小手捂着腹部。
热水袋已经凉了,室内的暖气很足,但她依旧手脚冰凉。
陆海宁本就睡得浅,听到声音立马坐了起来,从沙发奔到床边,顺手打开台灯。
“九九!”他眉头蹙起,喊了一声。
张雨欣睁不开眼,只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知道是陆海宁。
只有他在。
汗水从张雨欣的额头流了下来,真得是痛得死去活来。
她蜷缩着身体,声音微弱:“疼……”
陆海宁摸了摸她的手,冷。
“没事,我在呢。”陆海宁的脸色倒格外镇定。
他又给张雨欣重新冲了只热水袋,这才出门去跟护士拿药。
灯光照在张雨欣的脸上,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把药吃了。”陆海宁的手心躺着两只白色药片。
他扶着张雨欣坐了起来。
看她疼成这样,他的心错乱了半拍。
以前例假的时候,她也会痛,但不会这么严重。
张雨欣无力地靠在陆海宁的胸膛上,任由他把药给她喂了下去。
温开水滑过喉咙,她觉得舒服了一点。
“吃了药就好了,别怕。”陆海宁摸着她的小脑袋,将她往怀中搂得更紧。
张雨欣蜷着身子,像一只小猫。
陆海宁的大手轻轻揉着她的腹部,不重不轻,力道正好。
看她这样子,他左胸口那位置就会猛地跳动几下。
张雨欣疼得有些麻木,迷迷糊糊抓着陆海宁的睡袍。
以前不会有这么痛的,自从失去那个孩子后,她落了病根。
“乖,睡觉,我在。”
陆海宁哄着她,像哄小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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