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纪事》第268章 心意相通

    楚天祈觉得自己过往这么多年，从没像今天这般开心过。
    从动心开始，他心里都带着能陪她一天是一天的想法。
    他性子冷，不善言辞，加上之前被纪纲利用，以为纪纲是他的恩人，是他的义父，当了纪纲这么多年的爪牙，手上沾满血腥，根本配不上陆小猫。
    可就是这样的自己，竟然……也有人欢喜吗？
    楚天祈生怕这是一场美梦，梦醒了，眼前的人化为虚无，烟消云散，只是他南柯一梦，再也寻不到。
    大概怕极了，他突然朝自己的肩膀揍了一拳。
    陆小猫之前被楚天祈一遍遍询问的幼稚给弄得无语，结果，她还没从羞赧中回神，就被楚天祈这一拳给懵了：“你、你没事儿打自己作甚？”
    她看楚天祈一下不够，还要继续往他自己身上挥，赶紧拦下。
    楚天祈原本已经放开陆小猫，刚刚情急之下已是不合适，此刻却被陆小猫主动握住手腕。
    明明小姑娘力气小，却像是有无尽的力量，卸了他一身蛮力，只剩下绕指柔的呐呐：“我……没事儿，就是……怕这是梦，我像揍自己一下，看疼不疼……”
    要是疼，那就是真的。
    要是不疼……
    陆小猫哭笑不得：“你……大人你智商呢？理智呢？”
    以前那么聪明冷静的大人，这会儿怎么跟个二蛮子似的？
    又二又蛮。
    可这样傻气的楚天祈，与过往截然不同的楚天祈，让她心里热乎乎的，像是浇了一碗蜜，从心尖尖一直甜到四肢百骸。
    她抬头，刚巧对上楚天祈灼灼的凤目，在烛光下黑漆漆的，专注认真，又带着无法掩饰的情愫，丝丝麻麻缠在心头，她觉得眼睛像是被烫了下，迅速低头，心口剧烈跳起来。
    本来就觉得不好意思，大人这么毫不掩饰瞧着，她也有种之前楚天祈犯傻的冲动。
    她欢喜的人，也刚好欢喜她。
    这世间，大概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愈发旖旎，却谁也没出声，生怕打扰了这一刻的心心相贴，就算是这样一直，也不觉得困乏无聊，只想就这么一直呆在一处，再也不分开。
    “你……”可到底这里是宫里，陆小猫先开口，声音轻软细柔，完全不像她过往装作少年郎时的嗓音，也不像后来进宫恢复女子装束后的冷静。
    这样的声音把陆小猫吓了一跳，耳根红了。
    楚天祈也觉得心口被挠了下，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反握住陆小猫的手，紧紧攥着。
    他的手掌很大，这么一攥，几乎把她的绵软的小手包裹，眼神攒动，里面有无尽的情意想要诉之于口，却偏偏嘴笨，他一着急，忍不住上前一步：“我……”
    陆小猫被他这一步吓了一跳，挣了挣，却没挣开。
    “大人！”她压低声音偷偷睨他一眼，哪有攥着人的手不放的？
    楚天祈心头热热的，也觉得于理不合，却又不舍得放开，偏开头，轻声道：“我刚才打自己太用力，有点疼。”
    他不善撒谎，说出口，一张脸红了。
    好在他肌肤不白，这会儿身形挡了大部分的光，一时间还真看不清楚。
    陆小猫一愣，也急了，“不会内伤了吧？”
    “这……应该不是，大概是淤青了。”楚天祈没这么丢人过，可都说出口，要是再收回，怕人更气。
    陆小猫还真怕他自己把自己给捶伤了，也忘了手还被人拽着，反拉着他去了一旁的桌前，把他按坐在椅子上，就要像以前一样帮他检查。
    等抬起手，发现自己手还被人攥着。
    陆小猫：“……”
    楚天祈大概也发现了，纠结一番，还是松了手。
    陆小猫瞥他一眼，楚天祈低咳一声，遮掩不自在。
    陆小猫眯眼，之前是关心则乱，这会儿明白什么，大人身体一向极好，尤其常年练武身子骨极好，刚刚那两拳还真不一定像他说的那样。
    想通之后，她冷静下来，直起身，“看大人这脸色不像是有事的，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大人自己看看吧，再不行，自己抹点药。”
    她知道楚天祈有随身带着金疮药的习惯。
    不过淤青用不到，却也没大事。
    楚天祈哪里敢多嘴，怕到嘴的心上人飞跑了：“……好。”
    说完，觉得这么简短听着太冷淡，顿了顿，又加了句，“都听你的。”
    陆小猫瞪他一眼，以前没发现，大人也不是不会说话啊，这哄人的话，真是张嘴就来。
    楚天祈以前真不懂，可这种事像是无师自通，一句说出口，别的也都自然说了出来，尤其是面前的人儿是他心心念念的：“以后家里大小事，也都听你的。”
    陆小猫：“…………”
    楚天祈以为她觉得不够，赶紧继续表态：“月俸也够给你，你管着，我只管赚钱，以后等周大人……平反，我们就离开京城，我去找份捕头或者镖师的行当，你想做什么都行，开个茶楼也行的。都听你的。”他其实想喊岳父，可想想，还是没敢说出来。
    陆小猫没想到，她这才开了头，大人已经把日后都想好了。
    她目瞪口呆。
    楚天祈：“……要是你觉得捕头不行，换别的行当也是可以的。我这些年那些暗处的生意赚了不少银钱，其实做些生意也是够的，不过，以后要养家糊口，再多也是不够的，还是要想别的……”
    楚天祈越想越觉得日后消耗太大，觉得以前大手大脚。
    陆小猫从最初的呆愣到无奈，最后幽幽提醒：“是不够，毕竟以后养了娃还要娶媳妇攒嫁妆，多费钱啊。”
    “对，是不能亏了孩子。”楚天祈点头。
    陆小猫：“……”他还敢说对？
    楚天祈终于察觉到不对，抬头，就对上陆小猫幽幽的眸仁，黑漆漆的，带着无语的头疼，反应过来，浑身都僵了，有点傻地摸了摸头：“……是不是想的太远了？”
    陆小猫道：“原来大人你还知道啊。”
    八字还没一撇，她这才开个头，他都把往后几十年都想好了。
    真是又气……却又忍不住心里冒着热气暖意。
    大人这是真的想跟她过一辈子。
    楚天祈一鼓作气，这会儿泄了，“……我，想的有点多。”
    谁让惊喜来得太快，他一下子没刹住。
    陆小猫忍不住笑了：“是有点多，不过……大人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了？”他是四皇子，以后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跟她过普通人的日子？
    她其实也想过，甚至趋向于楚天祈畅想的场景。
    她喜自由，却也不想这么自私。
    如果楚天祈还眷恋亲情，她可以留在京中。
    他当他的皇子，她谋个别的营生，在京中陪着他。
    若是有幸朱棣愿意接纳她这个儿媳，她也愿意舍了那所谓的自由陪着他，当日后皇上驾崩，楚天祈尽了孝道，他们再离开京城过他们无忧无虑的日子。
    若是朱棣不愿意，那她就守着他，能在一起多久就多久。
    直到，他不需要她。
    她就一个人离开京城……
    可这些都是之前想好的，她没想到楚天祈会主动出口，还描绘出她心底最希望看到的。
    楚天祈一愣，望入她的眸底，那里有释然有放松还有纵容，无论他怎么决定，她都愿意陪着他。
    楚天祈看懂了，更心疼，他认真看着陆小猫：“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我的心愿？以前我还是纪纲义子的时候，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些血腥，我小时候想当一个侠客，想当一个捕头，为大明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而不是当一个爪牙。
    我这些年尽自己的能力护着我能护的，直到发现纪纲的真面目，我一步步攒下自己的势力，就是想有朝一日能与之抗衡。
    至于后来发现身份，也仅仅只是。
    最终目的是为了将纪纲除掉，报了仇，而非真的回宫当这个所谓的四皇子。
    对于别人而言，这是荣誉这是富贵，可对我来说，是枷锁。我想要的，如你一样……是自由，是无拘无束。”
    他认识陆小猫这么久，她想要的，他都愿意陪着她一一实现。
    陆小猫听到最后几个字，陡然睁大眼，心脏跳得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快，出声，嗓音喑哑：“你真的舍得？”
    四皇子，这个身份代表着普通人无法拥有的泼天富贵。
    更何况朱棣若是知道实情，更加内疚，想要补偿这个皇子。
    楚天祈突然笑了，他站起身，认真捧着她的脸：“别人所求的，对我而言只是枷锁，别人不屑一顾的，与我而言却是自小所求的所向往的。”
    当别的孩童有双亲护着自在玩耍在巷子里穿梭玩闹时，他在学着练武，他在学着如何刺杀，如果帮纪纲除掉他的敌人。
    当遍体鳞伤身上伤口流着血的时候，他望着院子里那高高的墙，听着外面不知谁家的孩童肆意奔跑的笑声。
    那是他所向往的，自由。
    他又怎么会重新把自己关进.去？
    陆小猫听出他话里的感伤，脑海里闪过他的过往，结合之下醍醐灌顶，明白之后，更加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