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纪事》第165章 一字之差

    翌日晚上，陆小猫与楚天祈交接之后，掐着时辰装扮之后，出了京去了九阶堂的那间废宅。
    陆小猫两人刚到那废宅不远处，这次与先前哪次来完全不同，灯火通明，很是热闹，甚至废宅外还挂了两个红灯笼，胡三搓着手正在门口绕来绕去，听到动静，立刻看过来，眼睛瞬间亮了，小跑过来：“陆弟，不不不，应该喊大当家的了……哈哈哈，兄弟们听说你来，都准备好了，连堂主也来了。”胡三激动不已，一想到等下自己跟着的这小兄弟就要正式接手九阶堂，他像是自己要当堂主一样，兴奋不已。
    侯德贵站在阴影处，听到动静也站直了身体，走了过来，恭敬喊了声：“二当家。”
    陆小猫颌首，视线扫过侯德贵，对方眼神带着谷欠言又止，半晌还是没说什么。
    陆小猫抬眼看了眼苑子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跟往日哪次来都不一样，她不动声色地与楚天祈对视一眼，希望她的预感不要成真。
    经过侯德贵身边时，他跟了两步，还是开口道：“二当家，堂主他……”
    “我知道，没事儿。”因为侯德贵弟弟的事，对方是站在她这边的，陆小猫大概能猜到对方要说什么，这也是她昨日没提前过来，而只是让胡三两人过来通知，今日专门带着楚大人一起过来的缘由。
    先前九阶堂就是一个无底洞，一个沾上了就扔不掉的烂泥，可如果这摊烂泥，有朝一日突然被捏造成了一个极为值钱的陶器，这价值可就不一样了。
    那么一个月前九堂主信誓旦旦承诺的若是她能将九阶堂救回来到时候将大当家的位置让给她，还算数吗？
    胡三对内里的情况不了解，只觉得热闹，他以后能跟着她飞黄腾达，可侯德贵不一样，他在九阶堂待得比他们久，怕是这几日看出了些端倪。
    果然，陆小猫四人踏进院子时，与先前的颓废不一样，院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摆了一个桌子，十来个人围成一团，正在推杯换盏，而为首的中年男子，一扫一个月前颓废的模样，举杯敬酒，好生热闹。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九堂主动作一顿，看了过来，随着他这般，众人也齐齐看了过来。
    一时间，上一刻还喧嚣的苑子，沉寂一片。
    陆小猫四人站在院门口，他们在内，像是分割出两个世界，格格不入。
    还是九堂主先一步出声，将酒盏放下，满面春.光，招呼道：“小陆啊，来来来，你总算是来了，我等你很久了，这次多亏了你啊，否则我们九阶堂还真保不住了，这次你可是大功臣，大家等下可都要敬二当家的一杯。”随着九堂主这一句，其余的人也立刻应和，他们这一个月来虽说大多数时间是待在这里，可还是会去城里，加上眼线不少，自然知道最近一段时间闻名京城的那间青楼还有那很是神秘的酒楼一里香，那可是他们九阶堂的产业。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看到化腐朽为神奇的一幕，这让他们又看到了希望，尤其是一个月前还打算放弃他们的大当家，这两日来了之后，对他们很是宽厚，还亲自拿出不少银钱给他们安置，这让他们觉得以后九阶堂，一定能走的更好。
    “对啊，二当家的，这次可真是全靠你了，今晚上一定要不醉不归！”
    “何止不醉不归啊，二当家的这可好久没出现了，一醉方休，干脆我们敞开了喝，喝到天亮！”
    “……”
    围在一起的诸位情绪激动，只除了早就看出这一切的金随风、禹少宁，还有隋忠，这两个人是金随风的心腹，以金随风马首是瞻。陆小猫帮了禹少宁报仇，也就是帮了金随风，隋忠是跟着金随风的，自然是更偏向陆小猫这边。
    陆小猫只当是没看出九堂主话里的深意，他喊自己二当家的，从她出现闭口不提一个月之期的事，显然是想直接就这么过去了。
    陆小猫笑笑，带着楚天祈几人走过去，到了九堂主面前，拿出一个新酒杯，自行倒满了酒水，直接连饮三杯：“这几日有事，来迟了，我自罚三杯。”陆小猫是掐着时辰来的，并未来迟，不过九堂主这句等了许久，倒是让人有种陆小猫姗姗来迟的错觉，她也不介意，原本目的就不在此。
    九堂主瞳仁闪了闪，也端起酒杯：“请！”
    两人对饮而尽，围了一圈的人立刻激动起来，叫好声、喧嚣声在陆小猫耳边响彻，她只当是没听到，就在九堂主以为陆小猫是不打算提及露出一抹笑时，陆小猫将酒盏放下，直接开门见山：“喝酒庆贺肯定是有必要的，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将这六处产业这一个月来的账本算一算的好，否则，万一以后诸位弟兄觉得我中饱私囊，可就不妥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陆小猫环顾一周，原本喝得面色潮红的诸位愣了下，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院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他们听到那六处产业，突然想到了一个月前大当家的说的那个“一月之期”。
    不知谁诶了声，诸位彻底静了下来，将酒盏放下来，对视一眼，继续纷纷看向九堂主以及陆小猫。
    金随风一直坐在那里没动弹，禹少宁与隋忠左右站在他对面，也没出声。
    陆小猫笑笑，像是没察觉到气氛有何不对：“怎么了？亲兄弟还明算账，诸位就不怕我卷了这六处产业跑了？如今，这些铺子可比当初我掏的那一千两可值钱多了。”
    有人大概意识到什么，讪讪道：“怎么会，若非二当家的，那些铺子都只是赔钱的玩意儿……”
    可一说出二当家的，这人忍不住看了眼九堂主，说不下去了。
    当初堂主说要解散帮会，是因为帮会入不敷出，上头也要解散了，是当时刚要入帮会的二当家力挽狂澜，一力拍着胸口保证能将铺子救活，当时他们谁都不信。堂主也不信，这才有了那个所谓的一月之期，而且，当时堂主还说了若是二当家的真的能做到，他就将大当家的这个位置让出去。
    可如今……
    他们虽然感激二当家的，却也是偏向堂主，毕竟对方是一手将他们带起来的堂主，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情况，突然就尴尬了起来。
    九堂主沉默良久，将酒盏搁置，抬眼，对上陆小猫似笑非笑的笑颜：“小陆说得对，瞧我这是高兴糊涂了，忘了这茬了。怕是小陆稍后还有事，来，我们先算账，之后再举杯畅饮。来啊，重新搬个桌子出来，先对账。”
    九堂主一声令下，立刻有人起身去搬了。
    陆小猫瞧着这一幕，也没说话，等桌子搬出来，就在旁边，陆小猫将带来的账本一一摆好，九堂主朝身边的人看了眼，那人应该是一直跟着九堂主的，立刻开始坐下来，拿出一个算盘，噼里啪啦地开始对账，那人边对，一张脸变了又变，眼底都是惊讶与狂喜。
    虽然早就听说了，可没想到……不过短短一个月，竟然真的能将死的变成活的。
    这场账一直对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对完，那人站起身，满脸喜色：“大当家的，对完了，除掉往年的欠债，还有拖欠上头需要上交的银钱，这六处产业还余下近一万两。”
    可这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毕竟这才一个月，转亏为盈，再等几个月，他们这九阶堂，怕是都能超过八阶堂了。
    九堂主也惊讶不已，眼底闪着光，走到陆小猫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小陆，这次……真是……话不言多，我带诸位兄弟，谢谢你了。”
    陆小猫笑笑，从怀里掏出银票，分成两堆：“这一部分是需要还的欠债以及上交的银钱，这一部分是两千两，是给诸位兄弟换个好一些的地方，至于买在何处，就看诸位的意思了，不过最好还是买在京中，如何也都方便。剩下的几千两我没动，留在铺子里当流动资金，以防万一。”
    随着陆小猫将银票推出来，一圈人围在那里，神色激动，却都没说话。
    九堂主对上陆小猫的双眼，突然爽朗的笑了声：“好好好，诸位还不快谢谢二当家的？要是没有二当家，你们还都要住在这里……既然算清楚了，来，让我们痛快畅饮一番。”
    一行人刚想说什么，陆小猫却是抬起手，阻止了他们，继续道：“既然账本对完了，那就来说说今晚我来的第二个目的，九堂主，我们是不是也要算算那个‘一月之期’的约定了？”
    九堂主瞳仁一缩，显然没想到陆小猫竟然真的敢说出来，他抿了下唇，没开口。
    一时间，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沉默了下来。
    陆小猫也不着急，她有一晚上的时间跟他们耗，如果是别的时候，她可以不介意谁当大当家的谁当二当家的，可这是九阶堂，一旦这些欠债填补上，势必会引起上头的注意，届时，她需要引起上面的注意，这就需要她重新整改九阶堂。
    可大当家与二当家，一字之差，却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