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含烟石景安》四百零二、月夜黄山下

    不过梨花木床上只有她一个人。自从竹笛公子回来，他跟罗含烟就是若即若离，两人之间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沟壑。前段时间，为了关中的救灾跟很多的日常事务，她没有时间关注这些，每天累得一倒在床上就睡死了过去。
    竹笛公子在外间厅里支了张床自己睡，两不相涉。现在事情基本做得差不多了，虽然还累，今天她却睡不着了。
    即使不刻意去想，罗含烟也觉得她与竹笛公子之间出了问题，他对自己似乎戴了面具，她看不透他，那张熟悉的脸，熟悉的眼睛，已经变得陌生。
    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如果他依然因她是唐女而怀恨于她，又为什么会主动回来？如果说是因为放下了心结而回到她身边，又为什么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他被梁羽虹掳去的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竹笛公子似乎总跟她回避这个话题。她好苦恼。
    想着想着，终究是抵挡不住睡魔的侵袭，她渐渐意识模糊，就要去见周公。
    忽然有什么轻微的动静又将罗含烟拉回了现实中，她睁开朦胧睡眼，似乎看见竹笛公子白衣的一角从门口闪过，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竹笛公子进来看过她了吗？他像往常一样睡在厅里的，而且是比她先睡。
    罗含烟坐了起来，打算看看竹笛公子。她起身悄然下床，套上自己的襦裙，往厅堂走去，此时听得远处传来似有似无的排萧之声，柔和婉转，融于暗夜之中，格外动听。
    她心中一凛，直觉有不好的事发生。几步走到厅里，看到床塌之上已经没有人，刚才好像听到轻微的开门声，竹笛公子一定出去了。
    罗含烟想知道竹笛公子这么晚到哪里去，还是背着她。现在已经半夜了，她走到庭院中已是月上中天，一些片清辉洒向大地。
    一道白影翻过墙头，向山下奔去。罗含烟立即跃出院墙，跟踪而去。
    竹笛公子出了黄山派总部的那片谷地后便一路疾奔，一直到了山脚处一块大石后。罗含烟一路紧追，注意着与竹笛公子保持距离，不让他发现，她的疑虑越来越深。
    停在不远处的老松树后看着，竹笛公子面前立着艳装的梁羽虹，虽是艳装，却难掩老态。她扯下头上的幂篱，一头白发被扎成发髻，月光下格外醒目，前额有一片烧烧的疤痕，没有头发。而她的脸，皮肤松弛，皱纹丛生。
    如此形象的梁羽虹实在让罗含烟大吃一惊，她之所以认出了罗含烟，一是她手中拿着梁羽虹的非萧，而竹笛公子也是这么称呼她的：“排萧仙子，我来了。”他表情淡然，无喜无悲。
    “有人发现你吗？”梁羽虹冷声问道。
    “没有，我进去看过，罗含烟已经睡着了。都这时候了，大家全都已经入睡，这些日子每个人都挺累的。对了，明天他们要带着灾民搬去九华山，那里有个仙家秘境，很美，我进去过。”竹笛公子缓缓说来。
    梁羽虹点点头，绕着他身边缓缓走过，用诱惑的声音轻柔地说：“竹笛公子，你要知道，罗含烟是汉家女儿，唐灭你的国，杀你的亲人，你跟唐不共戴天。所以罗含烟也是你的敌人，你只能利用她，绝对不能爱上她，否则，高仙芝攻石国之事还会发生，你明白吗？别被情爱左右了你的情感。”
    竹笛公子用鼻孔哼了一声：“还用你说，我自从回来就跟她分房而居，井水不犯河水。你不必每次见面都重复这些话，听着烦。”
    梁羽虹纤手一伸：“玉蝴蝶呢？”
    “没有。”竹笛公子别开脸，背手摇摇头。
    梁羽虹猛地收回手，怒：“你背信弃义，不是说好了帮我盗玉蝴蝶吗？”
    竹笛公子轻蔑地扫她一眼：“你要那个有什么用？玉蝴蝶是罗含烟的，只有她戴着才有用。天下武林间及受灾百姓都只认准了罗含烟，你再拿去玉蝴蝶也没人认。你想想，当灾民需要时，你露过面吗？你肯割腕滴血救灾民吗？没有这些，玉蝴蝶到你手里也没人认，反而会被人认为是你偷盗来的。”
    梁羽虹媚眸闪了闪，不甘心地说：“就算我不是用它来收买武林侠士之心，也可以用它来发现宝贝。如果你早帮我偷来，那仙家秘境就是我一个人的了。都是你各种借口，迟迟不帮我盗来。”
    竹笛公子背转过去，望着天上的明月幽幽地说：“别作梦了，那秘境本来就是为罗含烟准备的，只因为是她，所以才能发现，如果是你拿着玉蝴蝶，那秘境不会出现。”
    古树后的罗含烟听着他们的对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耳内，每一个字都似利刃，在她心上划下一道道伤痕。
    “他算计我！”罗含烟头脑中回旋着这句话，眼中起了薄雾。她一心爱着的人在算计她。她很心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看向竹笛公子的身影，月光下，他依旧飘然出尘，恍若谪仙，可是他浑身散发出从未有过的阴冷气息，这股阴冷气息隔开了本来相爱的两人。
    梁羽虹声调高了些：“借口！都是借口！你根本还是爱着她的吧？明明可以对她施以龙氏心法的，你都舍不得用。你要是不帮我取得武林之首的地位，我用红尘觅仙中的功法在你身上输入的异种气流便永远不会解除，我要你发作的频率更高，痛死你！”她恶狠狠地说，怨气很深。
    竹笛公子缓缓转过身来，眸中的痛恨快得令人难以捕捉，但已被深深地掩藏起来。
    “排萧仙子，不是我舍不得对她用内功心法，而是这心法在她身上失效。在石国，我曾对她使用过，很快就失效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不是努力在赢得势力吗？黄山派门下，及来依附的武林帮派，如今都对我很信任，听从我的各种安排。时机成熟，我自会用这股势力来帮你取得武林之首的地位。”他安抚着梁羽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