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少年》第403章 白鸟家主

    当车子开进了围墙之中，我目睹到里面的情况，顿时也是一愣。
    我看到的，竟然是一个华夏式的庄院，虽然规模并不大，但假山林立，庭院错落，另外还有清池曲榭，完全是仿造苏杭的园林结构做成，而且所有的建筑都是雕梁画栋，描有山水花鸟，极是精致，便是在华夏国内也很难找到这种建筑工艺了。
    这时，车子在空阔之处停下，岗村次郎带着我走了出来，然后顺着一条青石道向着前面一幢庭院走去，那里有一个月牙门，外面站着四名穿黑西服的青年男子，应该是这个庄院的主建筑了，而白鸟桓进无疑就在里面。
    走到月牙门前时，一名青年男子过来仔细的搜了我的身，这才放我进去，却见里面也是一个中式庭院，前面是正屋，两边则是厢房。
    穿过院落，上了台阶，走到了正厅，岗村次郎请我脱了鞋进去，我便依他所说，将鞋子除下而入。
    进去后，却见正厅的布置并非传统中式，并没有靠椅之类，只在地上放着几个跪垫，这样的建筑布置，实在是两国文化的结合，让人感觉到有些怪异。
    请我在客厅里稍等片刻，岗村次郎则走进了右侧的一道门，想必是向白鸟桓进禀报去了。
    按岛国人的规矩，拜访主人，而主人不在，是应该跪着静静等待的，虽然明白“跪”是岛国人平常的礼节，也是过去从华夏古代传入的，并没有屈辱人的意思，但我还是不习惯，盘坐在屋子里，举目张望，却见这客厅虽然是日式布置，但还是有华夏的物品。
    最醒目的是，主人位置上一左一右的放着两个半人高的青花大瓷瓶，一个描着梅，一个描着竹，笔法细腻，栩栩如生，瓷底白洁清淡，泛着一种如浸了油般的莹光，这一对大青花瓷瓶，就算我是个行外，也看得出必然是一对极其珍贵的瓷器。
    而在客厅正中的墙壁上，则横着一付幅尺巨大的古松图，上面似乎有诗句与图款，我意识到这必然是白鸟桓进从华夏掠夺而来的宝物，便起身凑过去看。
    图中有数十株苍松在含翠而立，清新典雅，便如沐浴过新雨一般，而每一株松树都有各自的形态，线条粗犷，刚劲有力，旁边有两句诗，我仔细分辨，却见上面写着“松风吹茵露，翠湿香袅袅”一句，而画家的落款处却写着“关仝”的字样儿。
    正看着，听到脚步声响起，显然是有人来了，我此时重新去坐下，已经来不及，而他也不想偷偷摸摸的，也不去管，依旧负手看着这幅画。
    就在这时，从右侧的小门里走进了几个人来，当先的是岗村次郎，后面跟着两名穿着黑色武士服，腰插武士刀，身材高大的壮年男子。
    而走在最后的是一个穿着白色和服，戴着眼镜，光着头，一脸皱纹，显然又干又瘦的老头儿。
    见到我如此无礼，不在屋里跪着等候，却站在主人的位置上欣赏起画来，那两名壮年男子立刻出声喝叱起来。
    然而，那又干又瘦的老头儿却出声阻止了他们，慢慢走到了我的身边，抬首望了比他高出快两个头的我一眼，然后指着那古松图道：“这付‘雨松图’，是华夏宋代的大画家关仝所作，关仝是长安人。最擅长画山水，自成一家，人称‘关家山水’，所作山水笔简气壮，景广意长，与李成，范宽齐名，在北宋号‘三家山水’。这样尺幅的图是罕见的，可说是弥足珍贵，我能够得到，真是三生有幸。”
    我当然知道这老头儿就是白鸟桓进了，算他的年纪，应该在八十几岁左右，虽然矮瘦发皱，但脸色红润，说话中气甚足，精神很好。
    岛国是世界闻名的长寿之国，平均年龄超过八十，以白鸟桓进的身份条件，有这样的状态也不足为奇。
    这念头只在我脑中一闪而过，听着白鸟桓进对于华夏画和画家的了解实在比华夏人还多，便淡淡的一笑道：“既然这么珍贵，不知道白鸟先生你又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呢？”
    我一边说，一边回到了客位上，见到白鸟桓进等人已经跪了下来，自然也不会再坐着，当下席地而跪，等着白鸟桓进回答。
    白鸟桓进凝视着我，很平静的道：“华夏人有非常好的文化，也有非常好的文化遗产，但并不善于保管，到了我这里，我会一代代的好好传下去，这一对瓷瓶与这幅画，除了我之外，别的人都不能动的，华夏的文化在岛国得到喜爱与传承，其实是华夏人值得骄傲的事，至于怎么来的，有那么重要吗？”
    我一笑道：“当然重要，岛国人喜欢华夏的文化珍宝没有错，但如果是主人送的，或者在街上买的，那也没什么关系，不过，要是不告而取，称为窃，而豪取强夺，视为劫，如果岛国人喜欢用后者，那绝不是华夏文化，而是岛国人自己的本性，一个竹瓶，一个梅瓶，再加上古松图，是华夏有名的岁寒三友，而岁寒三友最讲究的就是风骨与清白，但不知白鸟先生对‘清白’二字是怎么理解的？”
    白鸟桓进沉默一阵，忽然笑了起来，道：“听说莫先生在国内就是一个了不起的青年人物，今日一见，果然如是，好口才，好胆量，像你这样的俊才，在我岛国也是罕有的。”
    他虽然在笑，但眼神却射出了冰凉的寒光，可说是杀机毕现。
    那两名黑衣武士一左一右的坐在白鸟桓进的旁边，而岗村次郎则坐在他的前侧，显然是要防着他的偷袭，而我这次来，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听他说话的口气，明显的带着轻视华夏的意味儿，便微笑道：“白鸟先生过奖了，像我这样的人在华夏如过江之鲫，比比皆是，有什么稀罕的。”
    听着我对自己针锋相对，白鸟桓进已经阴沉了脸，杀机更盛，道：“莫先生，你今天来，不知想和我谈什么。”
    我望着他，吐出了两个字：“谈和！”
    白鸟桓进闻言，忽然发出了一阵苍老的笑声，然后收敛目光，抿着唇，缓缓道：“你杀了我的长孙，又袭击了我二十四处重要场所，白鸟家族的武士与忍者尽毁你手，现在却想要谈和，你说，我会答应吗？”
    我一笑道：“如果是别人，那是一定不会答应的，但我既然能够找到白鸟先生你这里来，当然会有把握，人人都懂得趋利避害的道理，而白鸟先生你饱经风霜，长于世故，应该更明白，冲动是一个恶魔，会让人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而作为白鸟家族的当家人，有些错误一但犯下了，就会影响到整个家族与帮派的命运。”
    听到我娓娓而谈，白鸟桓进冷笑着道：“我倒要听听，你能够说出什么利弊，说得动我，那就罢了，而要是满口胡说，你进来容易，出去就难了。”
    我点了点头道：“你看我像那种白来送死的人吗？白鸟先生，你想过没有，华夏人的性格本来是以和忍为主的，轻易不会与人相争，那为什么会和与白鸟家族冲突起来呢？”
    白鸟桓进冷很一声道：“这当然都是拜莫先生你所赐，在岛国的华夏人本来是一盘散沙，你却让他们组成了什么龙盟，使他们居然有胆子和我们白鸟家族作对了。”
    我却一摇头道：“白鸟先生，你自诩是个华夏通，但看来还不真正了解华夏人，让龙盟组成的，并不是我，而恰恰是像白鸟先生这样轻视华夏人的岛国人，你们动不动就排挤华夏人，让他们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被岛国人欺负的环境里，没有话语权，也不敢反抗，只在心中留下了仇恨。”
    “这种仇恨很可怕，一但积蓄到无法忍耐的地步，爆发出来的力量是你想像不到的，当年那场战争，难道还不能让你清醒？华夏人之所以输，是因为多年的积弱，腐朽的政府，落后的兵器，绝不是因为华夏人没有骨气，不敢和你们拼杀。”
    “这笔仇，这个耻辱，时时刻刻都铭记在每个华夏人的心里，一些小小的事故，都能够激起他们的新仇旧恨，就算没有我莫寻欢，也会有别人将在岛国的华夏人团结起来的。”
    听到我说了这么一大段的话，白鸟桓进眼神闪烁，似乎也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中······
    过了好一阵之后，白鸟桓进才道：“你是说，这场战争是由我们白鸟家族的人挑起来的了。”
    我点头道：“别忘了，耀光武馆的门人是怎么被杀的，华夏阳光城又是怎么被逼关门，白鸟先生，那个时候，你们是不是觉得华夏人是很好欺负？在岛国完全可以按照你们的意愿做事。可是你就没有想到华夏人有‘以牙还牙，血债血偿’这一句古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