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心里唏嘘,在门口递了牌子,那守门的小侍卫见是皇后宫中的腰牌,也不敢拦她,问候两声便放行了。
佟裳踏入华歆宫的大门,才知外头的萧条只是里头的一半。
短短时日,这里竟跟往前大不相同,往日里那一蓬蓬牡丹如今只剩下一片烂叶子,堆在角落里,再没有往日里的繁华。
佟裳进来的消息,早有宫人朝里通禀了,她甫入内即刻有小宫女过来迎她。
“夫人您可算来了,我们娘娘日也盼夜也盼,就盼着家里人能进来捎句话,看她一眼,也不枉她拼着性命替家里争荣耀。”
佟裳道:“这一项家里多有事忙,我也是好不容易进来的,娘娘在里头?”
桃子点头,将她带到一旁的偏殿去。
颐嫔月份大了,行动略有不便,身子不适地歪在凤榻上,让小丫鬟替她捶腿,她这里只是禁足,份例未减,大概是看在颐嫔有身孕的份上,饮食上对她多有照顾,不过大概是心情不郁,颐嫔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佟裳上前请安,“妾身见过娘娘,给娘娘请安。”
“快过来。”颐嫔招手让她进去,打量着她身上穿戴,又看了看她的脸,方才点头道:“看来他对你不错,本宫也可放心了,原先总他怕对你不好,这心总是提着不得安生。”
颐嫔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操心别人死活吗,对于她这样的关怀,佟裳是抱着些许怀疑的,只是面上仍旧笑着道:“娘娘如今身子重,该多照顾照顾您自己的身子,妾身那里一切都好,您不用忧心。”
颐嫔笑着道:“你能这样,也是易大人的功夫,若不是他日日保你,只怕你这夫人的位置也坐不安稳,我担心你,是因为我一旦落势,咱们佟家一门的荣耀,可就需要你来扛着了。”
“娘娘抬举妾身了,易大人为人臣子,我也不过只是个小小夫人,怎么能替佟家撑起荣耀,娘娘快别吓唬妾身了。”
颐嫔笑着,语意略有些凄凉的意思,“不是本宫吓你,是事实就是如此,咱们家向来是重儿子不重女儿,你看本宫如今的处境就知道了,本宫风光时大家都想来分杯羹,如今本宫落势了,家里竟没一个人来看望的,说起来怎叫人心里不寒。”
颐嫔平时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说到这些眼里也泛起了泪花,佟裳看她大着肚子坐在那里,心里有些同情她,语气也跟着温和了下来,“家里有家里的无耐,并不是纯心撂下娘娘不管,娘娘在这里禁足是皇后娘娘下的旨意,旁人轻易进不来,就连妾身也是费了好些功夫才进来的。”
颐嫔听了只是冷哼,一副不信的样子。
佟裳见她堵气,少不得耐着性子道:“您是老夫人的亲闺女,哪能亲娘不疼闺女的,只是老夫人虽然担心娘娘,却苦无门路,她一个妇道人家,又那么大年纪,往哪托关系去,爹爹这程子为了皇上病情一刻不能停,他自顾不暇,也不能来看,只是上回我带着佳凝姐姐回门去,他还跟我提过,让我好歹看着易大人哪天心情好,跟他托托门路。”
佟裳虽不喜欢老夫人,只是看颐嫔这么难过,不免要替她们母女说和一下,再者,看在平日里颐嫔也帮她的份上,佟裳不想在这个时候太刺激她,她月份大了,回头忧思过度,只怕对宝宝不好。
颐嫔听说这样,方才止了泪,桃子跟茗儿连忙端了热水来,给她拧了毛巾擦脸,又奉上热的红枣茶,让她喝了,方才稍稍缓解了一些,“其实本宫也知道的他们的难处,只是走到今天,也是他们自己作下的,怪不得旁人。”
佟裳听她话里有话,留神听了一下,只是还没来得及细问,颐嫔便又转了话题,“你来是易大人让你来的?”
佟裳道:“易大人让我来,我自己也想来。”
颐嫔轻笑着道:“是为上将军罢朝的事?”
佟裳笑着点头,“娘娘玉雪聪明,不点就透,只是我一有点奇怪,为何易大人跟皇后都觉得娘娘能说得去上将军呢?上将军一向只听命于皇上,就连皇后娘娘跟左相大人都不理会,如何能听命于娘娘?”
颐嫔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缓缓刮着碗盖道:“本宫被软禁在这里,如何能说动上将军,是他们野心太盛,被上将军忌惮,这才拿本宫做了个幌子,本宫也乐得替他做幌子,要不然整个后宫都让坤宁宫那位把持着,还不知道本宫将来的命运如何呢?本宫肚子里若是皇子,势必会威胁到太子之位,本宫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所以娘娘投靠了上将军?”佟裳道:“可是……就算是个幌子也需要里因外合,娘娘出不去,如何……”
“自有高人在宫中。”颐嫔笑得得意,过了一会,见她当真不明白,不禁皱眉道:“你不会真的忘了吧,萧四公子跟咱们家有旧交,他如今在御前做事,守在本宫这里的人都是他的手下,他要替本宫传句话,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颐嫔怕尴尬,只提了旧识二字,佟裳自然是明白的,也没有往下接话,只是经她这样一说,事情也就合理起来了。
御前侍卫跟司礼监分属两个系统,由皇上直接管辖,易恒是插不上手的,如果是他的话,那是有可能的。
颐嫔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还在为以前的事遗憾,不免叹气道:“当初是老夫人想不开,其实细想想,若是你能嫁给萧四公子也算是一门好亲,如果跟萧家的婚事成了,也就不会有慕容府的后来的事了,更不会跟易大人……不过如今你都结婚了,这些事就不提了。”
佟裳扯扯嘴角,露出一抹违心的笑来,在外人看来,萧公子确实比易恒要好。
她顿了顿道:“娘娘心中有数我就放心了,爹爹这阵子为了皇上病一直被困在宫中,老夫人担心,皇上若治不好,爹爹的性命只怕也不保了。”
她抬头看着颐嫔道:“娘娘打小就服侍皇上,平时有没有发现皇上有异常,比如经常头晕,晕倒……或者心痛……”
颐嫔皱眉道:“皇上不常进后宫,他每常有病都是由皇后一人侍疾,本宫跟安嫔等轻易近不得身,也不知道皇上的症状,只是平日里瞧着也十分康健,只是你说的头疼头晕之类倒是常有,太医总说这是小毛病,每常犯了病都会请医女过去替皇上按头。”
佟裳点头,心中大概有数了,怪不得病例里没写,原来皇上发病根本不召太医,医女过来是不会有记录的。
她停了一会,又道:“刚才娘娘说,佟家有今日都是自己作的,这是为何?”
颐嫔犹豫了一下道:“本来本宫是不打算告诉你的,你如今必竟是易大人的人,不过跟你说了也无妨,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前朝那会,曾有人提出皇上的玉体不该只由院使一人诊治,应该大家共同会诊,只是你父亲害怕这是那些小人为了夺位故意制造的混乱,就极力否决了,后来先皇中毒时,你爹爹救治不利,害得先皇去世,朝中有不少人弹劾,之所以能保着今天的位置是因为皇上还活着,信王还活着,可本宫也觉得他这样独揽权利并不是聪明的举动,太医不同于别的官员,他独揽皇上龙体,皇上好还好,皇上不好,那祸也是一个人的,只是哥哥哪里听得进去,如今皇上的身子若治不好,恐怕佟家又要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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