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提起生母,佟裳心里无恨感怀,低着头道:“母亲无福,相信她在天上也能理解臣女的一片苦心。
又坐了一会,佟裳便要告辞了,临走前看见茗儿端着燕窝牛乳羹从外面进来,她道:“娘娘这个年纪生产本就艰难,更要格外控制饮食才对,每餐只仅仅维持不饿就好,千万不可贪嘴多吃,每天饭后多出去散散,这样到时才好生产。”
茗儿奇怪道:“太医们都是叫娘娘多多进补,只有姑娘劝娘娘少吃。”
佟裳没接话,颐嫔却已明白过来,“本宫记得先皇曾有一位婉贵人,好像就是因为怀孕的时候吃得太多,以至于胎儿过大,最后难产死了。”
佟裳道:“胎儿过大是一方面,另外吃得多了,妊娠糖尿病跟高血压也会随之而来,对孕妇跟胎儿都不是好事。”
“本宫知道了。”
送她走后,茗儿转头过来侍候颐嫔用燕窝,却见她已兴致寥寥,推开道:“罢了,不吃了。”
茗儿道:“娘娘就如此相信佟姑娘的话?”
颐嫔笑着道:“她没理由害本宫,只是……她想替哥哥娶续弦倒是本宫没想到的。”
“那有什么难想的,老夫人打通了东西二府,佟姑娘左不过是怕西府那边抢了东府的风头,再说,东府如今确实太凋零了些。”
茗儿是颐嫔带进宫陪嫁,对佟家的事自是十分清楚。
颐嫔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只是老夫人如此大动干戈,只怕不仅仅是为了让大家热闹热闹这么简单,只是,究竟是什么事,竟闹得让佟裳主动替佟世霈娶续弦的地步,难道……
颐嫔瞬间变了脸色,“茗儿,你去叫万喜来,我有事吩咐他。”
“是。”
时间踏进四月,内苑里的各色绿植经春风那么轻轻一吹,仿佛一夜之间全都盛开了,御花园姹紫嫣红,一片春意盎然。
佟裳带着阿绿走在荷花池边的小路上,现在离出宫的时间还早,她便有意放慢脚步,欣赏着园子里风景。
阿绿见她从华歆宫出来后就没怎么说话,忍不住问道:“小姐,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佟裳叹了口气道:“阿绿,你觉得我替父亲找续弦的事是对还是错?”
她总觉得自己这一步走得太惊险,就像刚才颐嫔娘娘说的,正室夫人跟侧室还是有区别的,正室夫人生的孩子也是嫡子,也有权利做佟家的继承人,何况以佟世霈软弱的性子,三言两语就被人说动了。
佟老夫人又是个经不起教唆的,若真走到那一步,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后悔。
“小姐不是说了吗,眼下是不得已而为之,既然是不得已,那就只能先顾着眼前了,往后怎么着往后再说。”
佟裳苦笑,阿绿跟着她久了,说话越来越像她了。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会,突然听见阿绿道:“小姐,是易大人。”
佟裳失魂落魄地抬起头,果然看见易恒从远路走来,他穿着一袭朱红朝服,身后只跟着两三个随从。
佟裳忙俯身行礼,“佟裳见过大人,大人今日没有公务?”
“听说你进宫了,我来看看你。”易恒笑容和煦,牵过她的手道,身边的人早已识趣地退下了。
佟裳听他言语关怀,心中划过一道暖流,又想起这是宫里,怕人看见,便作势抽回手道:“大人好好说会话,这是宫里,不比府里。”
“叫他们看去。”
他任性起来,佟裳也拿他没办法,只得任他牵着在湖边散步。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那么慢慢看着阳光铺洒在河面上,时光仿佛就这样停止了。
佟裳没来这里之前,曾经一度在工作上拼死拼活,幸福是什么,她从没有想过,似乎幸福对她来说,就是工作被人认可,学术被人认可,拿到自己想要的学位,有着花不完的钱。
但是此刻,被易恒牵着手走在阳光下的时光,却让佟裳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平淡却又让人觉得无比暖心。
只是……易恒真如她猜测的那样,跟皇后娘娘之间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吗?佟裳看着身边的男人,眸色渐渐暗淡了下来。
“在想什么?”易恒道。
佟裳思绪被打乱,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想了一些很荒唐的事。”
易恒似乎习惯了她这样东一句西一句的瞎扯,因此并没放在心上,顿了顿道:“皇上被大臣们搅和地不得安宁,已经决定将郑荣弼从轻发落了。”
郑荣弼是三朝元老,这么多年在朝中早已积攒了不少势力,眼下又有左相大人做靠山,皇上的这个决定,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只是……“如果不能赶尽杀绝,只怕会留下祸患,大人以后行事务必要小心为上。”
易恒听见她关心自己,嘴角微微扬起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也不会丢下你的。”
一想到那天她眼神里绝望,他的心就漠名觉得疼,以前无牵无挂,再怎么胡闹也没留心过,可自从订了亲,心里便总有些牵挂。
“大人……”
易恒低头看着她,“怎么?”
“我这几天总是做一个奇怪的梦。”
“哦?”
“我梦见大人跟我……”佟裳说到这里便停住了,“算了,不过是我自己多想罢了,那是不可能的。”
她这些天隐隐约约总有一种混乱的错觉,甚至觉得她跟易恒之间似乎已经发生过什么,犹其是上回听到太和长公主跟他之间对话之后,更加让她真假难辨。
上次在易府中毒,迷迷糊糊间他们似乎发生了什么,可事后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问阿绿也是什么都不清楚,这更加让她觉得不对劲,若是普通中毒,为何连帖身丫鬟也不能近身呢?听阿绿说,那几天她一直被严加看管起来,就连易老夫人也不能去看她。
“瞎想什么呢。”他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将她揽进怀中,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兰草香气,原本紧绷的情绪瞬间便松懈了下来。
“大人,你是不是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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