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胜暗暗地好笑,当年朝中老臣在正德皇帝登基之初就有心要逼正德下旨杀了刘谨八虎,焦芳暗中给刘谨报信,当时谷大用邱聚等七个人一听说此事,就都吓得扒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只有刘谨镇定自如,想不到过了这四五年,邱聚居然还是没半点长进,庸愚无用一如从前,反倒骄横得比以前更是变本加厉了。这几人里也只有张永看来行事不像以前那样胡作非为了,倒有几分收敛谨慎的改过之意,嘴里说道:“此事么,还是任他们两人在武英殿上打得你死我活罢。”
邱聚道:“好在万岁爷明天还是不设朝,不然惊动了圣驾,那可就咱家也吃罪不起了。”
龙胜道:“张公公不是平叛回来几次要献俘么?皇上怎么说?陈侍郎把安化反王押解回来也好长时间了,总不好再拖了罢?”
邱聚道:“这个么?咱家听得皇上传旨说是明天献俘。”
龙胜心头好笑,张永回来好些天了,刘谨却怕张永回京对他不利,假传圣旨不叫张永见正德皇帝好几天了,却总也不能一直压下去,只是张永明天献俘,事机必然机密,怎的刘谨也晓得了?只怕明天有好戏看了。想到这里,龙胜道:“邱公公你先歇会罢,我去看看罗力怎样了。”
邱聚哪想得到龙胜心里的主意,应了声,就跷起脚只等小太监找人来了。
龙胜到罗力身边,低声地道:“你给我听着,明天要叫御林军都准备家伙,不许让别人知道。”
罗力听得一怔:“龙爷,怎么了?”
龙胜看了看周围的人,悄声道:“刚才听邱聚说张公公明天要献俘请功,明天都给我精神点,只怕有大事情要弄出来。”
罗力会意:“属下明白!”
龙胜道:“你记着,明天若是风色不对,叫弟兄们拿家伙先弄死刘谨那狗东西!皇上那里我知道安排。呆会你跟康玉他们那帮侍卫一起应付一下这里的场面,我离开一下。”
罗力点头。
龙胜找到一个大内侍卫:“高达,姚爷呢?”
高达铁青着脸道:“咱们姚总管在护驾呢!龙爷有事么?”
龙胜正色道:“有大事,你最好马上带我去找他。”
高达道:“那龙爷的御林军给罗老大指挥么?”
龙胜道:“这里不是还有你们这些大内侍卫么,叫康玉他们看着点就是了,走罢,这事可是关系你我头上脑袋的事,真不能再迟了。不然我岂肯错过这两大绝世高手比武么?”
高达也正舍不得错过这场眼福,怔了怔,迟疑地道:“龙爷是指——”随即压低了声音“卯金刀的那主儿?”
青州府剿灭了夏侯文之后,姚仲文总管的大内侍卫跟御林军已然成了同一阵线,虽是刘谨派了姚仲文去帮龙胜,但都瞧刘谨的作为不上眼,只是连刘健谢迁一班老臣都斗刘谨不过,内庭侍卫也只得隐忍不言了,此时见龙胜这样紧张,而外面早已风传中秋刘谨要造反,高达自然想到了刘谨。
龙胜点点头。
高达道:“好,小的带你找我们大人去。”
虽然向冲天用的是取巧的功夫,但居然能跟商千刀缠斗这么久,已是大出了商千刀的意料,商千刀心头焦躁,他本来入宫是要杀刘谨的,此时被向冲天一搅,那今后再也不能可机会行剌了,商千刀真是打起火了,手上更是下死命对向冲天攻去,手上再不留余力,也不管向冲天是他大师伯的弟子了,本拟可以把向冲天打伤逼退,却不想向冲天见他加力,自己手上也更是凌厉,打了大半个时辰,向冲天自己知功力不敌,但是商千刀强攻之下,已不容他不出全力了,本来先前两人在大殿上交手,自身的重力都被化到手上出手的招式里,连半片瓦都没踏破踩碎,此时武英殿上格哧之声不绝,脚过处,琉璃瓦被内力都碾成了粉末簌簌落下,左手拳右手针,商千刀只交手了两三招,知道没有三百招之上,是休想要打倒向冲天了,向冲天拳头银针分进合击,有时铤而行险,商千刀险些被银针剌瞎了眼,面下面人声嘈杂,竟然小太监又叫了西厂的人来还是老法子攀绳索飞爪而上,片时间,竟又上来了二三十个,这些人本也不是不怕死,只是向冲天跟商千刀交手了这么久,纵使商千刀武功很稳稳胜地过向冲天,但两人身手相距也不甚远,就算商千刀是铁打的也架不住再上几十个人了,何况邱聚还在下面死催,这些人看了大殿上的死尸体虽是心惊,也只能硬头皮上了。
商千刀眼睛红了,大喝了一声:“千刀万剐!”
向冲天早看出商千刀居然任特务们上来都不动声色,反而放那些人逼得进前,必定是还有绝招没出,但总想着那些特务环攻之下商千刀的杀着也必然伤不到自己,剖月神刀黝黑的刀身忽地发出炫人眼目强光的同时,向冲天也吼了声:“天衣无缝!”
武英殿下面环围的大内侍卫和御林军没有得到命令,就只是围着,突地大殿顶上刀光灿然夺人眼目,再没有人能张得开眼睛,都闭上了眼,耳里怪叫惨呼之声不绝,接着大殿里头一声大响,是武英殿顶被踏陷了,众人也实在张不开眼睛。
向冲天全力攻出天衣神针里的杀着的同时就听到远处春雷初绽般的一声大喝:“你们住手!”
是燕震的声音。
向冲天也看不清周围的形势了,商千刀凌厉无俦的刀光中,向冲天肩头大腿腰肋之上也不知中了多少刀,晃惚之下,他的针也不知剌着了商千刀的哪个位子,只觉得左手一拳是打中了商千刀的肋下,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商千刀肋骨断折。
卢家仁一直在暗处看着向冲天跟商千刀交手,他知道向冲天找商千刀都找了将近一年,仇恨之深,纵是自己劝解也无济于事,本想自己在一边见机帮忙的,却万万想不到两人绝招出手,竟是这般威势,连忙跃起身来冲进大殿里头:“小向,你怎样了?”
燕震在皇宫里转了大半夜,其实也在附近看了好一会了,他早看到武英殿上有人交手,却万万想不到是商千刀和向冲天,直到听得两人喝出了自己绝杀的功夫,这才大惊失色,出声阻止已是迟了。
燕震一身轻功运到极致,四下围住武英殿的御林军和大内侍卫一个个都吓呆了,只见一道黑影横空飞越,一掠之下竟有六七丈,淡淡一道黑影如鬼影一般,若不是先听燕震藏身之处有人说话,只怕真要当自己是见了鬼了。
燕震一拳打得武英殿大殿门轰然倒下,忽见先有人在里头了,不及细想,随手就是一掌,卢家仁道:“是燕震么,我是卢大叔!”
燕震三月初七还到中条山给叶独行拜祭过,当他听说向冲天和卢家仁在一起时,燕震都不大相信,此时一听卢家仁的声音,掌力收发由心,心念一动之间掌力就收了回来,怔了怔:“真是卢大叔,小向怎样了?”他看卢家仁在瓦砾和残肢烂肉中之中抱着个人,知道怀里的必是向冲天,而商千刀的手兀自紧握了剖月神刀,人却全无动静了。
外面邱聚喝道:“快些进去拿住剌客反贼!”
卢家仁喝声道:“不想活的只管进来!”门口先已抢进了两个大内侍卫,卢家仁蹲在地上头也不回反手一剑挥出,两人就连手都没来得及抬起来,软布袋子一般倒下了。
燕震赶快抱着商千刀,问道:“卢大叔,向冲天怎样了?”
卢家仁道:“伤得极重,右小腿不见了,想必是被商千刀砍掉的,肋下一刀都见了五脏六腑了,其他身上的伤虽重,但总也可以治得好,就这两处……”卢家仁扯下自己的衣裳把向冲天断足之处包起来,却看燕震居然给商千刀运力疗伤,怔了怔,怒道:“燕震,小向是被这人所伤,你怎的还治他?”
燕震一头是汗:“卢大叔,他们这是误会呀,都怪我,早该想得到交手的人是他们两个的,除了他们,世上还有几个人有这样武功。他们本来都是师兄弟呀,如今却这样收场!”
卢家仁吃了一惊:“你这是怎么说?”
燕震道:“商兄肋下被小向一拳打得肋骨全都断了,天衣神针也剌入他气海大穴,只怕是难治了。我们快些找地方给他们两人治伤,有话慢慢再说!”
卢家仁冷汗直流:“不错,你跟我来。”
邱聚已是带人堵在了门口:“你们这些反贼,一个都别要想走,咱家要把你们一个个全都拿下了,听候皇上圣旨发落。”
罗力道:“你们几位且慢,有事也要说个清楚!”
卢家仁哪有空跟这些人多说,抱着向冲天身形直进,只一眨眼功夫,邱聚的喉头前已是抵着把闪亮冷森的长剑,卢家仁冷冷地道:“姓邱的,叫这些人给我让开,你要公道我日后自己还你公道,你若是再敢废话一个字,我马上就要了你的命!”
邱聚想不到那老得半死的老头居然出手这么快,那剑尖飞快抵上自己喉头却没划破一点皮肉,其间的收发功夫高到何种地步,再不识货的人也知道眼前一脸全是杀气的老头不好惹了,果然连一个字都不敢废话:“你们闪开些,老头子,你的家伙拿稳些,我怕血!”
大内侍卫康玉道:“各位是什么人?好歹也要通个名来,不然在下在皇上面前不好交代。”
燕震红着眼一字字地道:“你们听着,我就是伶仃剑的传人燕震,闪开,现在我没空说话,再敢废话的人我马上就要他死!”
这一下众侍卫早有七八分猜到是他了,此时燕震说出身份,没有人有半点疑心,也没一个人敢动了,康玉张口结舌半天,总算是说利索了:“你们这帮蠢材,有伤药的拿出来给燕大侠用,快!没药的话,弟兄们趁早快给让条路!”
燕震冷冷地道:“不必了。”卢家仁身法展开,向张永的住处飞掠去,燕震抱着商千刀,也紧紧跟着。
邱聚半天都作声不得,罗力和康玉带人进得大殿,一地星星点点血肉,竟没有一具尸体是圄囵的,全被商千刀的剖月神刀绞得粉碎,向冲天若不是西厂特务作了替死鬼在前,只怕就是伤得着商千刀,也早被那刀光卷没,死无全尸了。
罗力怔了半天,才怔怔地反复喃喃自语:“千刀万剐,好厉害的千刀万剐,好厉害的千马刀万剐,千刀万剐……”
一干大内侍卫也是像是梦魇着魔了一般,半天都像是在噩梦里,身子动弹不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邱聚惊魂不定:“有鬼,真是有鬼,那老鬼不是人!”商千刀使出千刀万剐之后,漫天血肉乱飞,邱聚这时候才见自己衣上沾着几点肉,在袖子上折皱之处竟然还有一截三四分长不知是什么人的手指头,邱聚吓得跳了起来,连忙抖掉。
实在是难得机会混进王恭厂大牢里,燕震虽听得守卒说起果然报丧乌鸦关在地牢里,心头也着实松了口气,但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没有亲眼见到人,燕震就决不会乱动,头天晚上自己大杀了一气,许多官兵都被锦衣卫的人抓去审问了,若不是他见机得快,找地方躲了起来,他也要被带去锦衣卫,接着上午从刑部派了些人过来,这一下燕震又松了口气,原来刑部来的那些人也是从各个地方抽调的人来,彼此并不相熟。
后半夜,他贼忒兮兮地拉了一个一直在地牢看守的兵来:“兄弟,不是听冷老哥说起这里头关了个妞么?这灯座是个机关,怎么样?要不要咱哥俩进去瞅瞅那妞长得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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