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品特地跟着楚况走,恨不得把他衣角跟自己的袖子系上,想想这招儿着实有点恶心,也就算了。老老实实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哪儿成想,刚还死盯着脚后跟,一抬头,楚况他人就没了。四面灰茫茫的,啥都没。
“楚况?”侧耳听听,没声音,“楚况况同学?”还是没声音。“寒冰?”也没音儿。“实在不好意思,骆小姐,骆小姐,骆奶奶?”这下子连个回声都没,喊出的声音也就那么出去了,像被四周吞掉了似的,“泉泉小朋友?你们是不是都没了啊?那这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哈。”公羊品咂咂嘴,双手叉腰,仰天大笑,“哈哈哈哈,这就是老子的天下了!哈哈哈!老子的天下!”笑完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杵着下巴傻愣愣抬头望,“唉,这可咋办?”
看看手里的八卦仪,再看看胳膊上的八卦记号,八个方向只有东和西,还是交叉排列的,所有正方向都是东,里面穿插着四个西,“这算是什么东西?”公羊品纳闷地盯着八卦仪,猛的晃了晃,打算把里面的方向给晃回来,没半点效果。“坏了吧?个破玩意儿。”
约莫着过了十来分钟,公羊品刚决定一切顺其自然胡乱溜达溜达,隐约着就看前面有个人朝自己走过来。看身型轮廓,不像是熟人,头顶着个类似头纱的帽子,还是黑色的,奔丧似的一身宽大的长袍,脸白得像乎了层面粉,要不是踱着方步走,还真以为是诈尸的。“嗨?哥们,问个路。”公羊品使劲儿晃着手臂。“请问,请问。”
“汝……”这人慢悠悠走到公羊品一米开外,收脚停住,上下打量着公羊品,点点头,再摇摇头,咂咂嘴,“汝……”一个音拖了四拍又四拍。
“那个,汝那个就是我。”公羊品指指自己,“我……”看这个人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撞倒古人了,公羊寻思了一下,决定先上带文的,深深鞠了个躬,“小的……鄙人,姓尤,单名一个品,三口品。不小心途径此处,迷路……迷失方向,不知所踪。”这话一出,觉得酸自己腮帮子,“还望大师指点……迷津?”
“汝?尤品?”长袍人又摇了摇头,“你……汝会古月今人?还是跟董济黍有什么关系?”
“哎?”公羊一下子被镇住了,没想到这仙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还用着董济黍的相貌,马上换回自己的模样,再深深作揖,“抱歉抱歉,我跟姓董的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您火眼金睛,看得出我用古月今人。”
“小生也非仙人,只上通天文下知地理,随手拈来罢了。”长袍人抬着下巴大笑,笑得公羊品有点心慌,更不确定他到底是人是鬼是仙。
“呃,仙人,敢问您尊姓大名?是否在学堂就读,还是……”公羊指了指天,“我刚进学堂做兵家的老师,教一些不入流的东西,初来乍到,不熟这儿的环境,还望多提点提点。”
“罢了,罢了,我其实也只是一介学子,没想到你还是位先生。”长袍人略略欠身,“小生乃医家高级生何庭,字怜影,此次巡山不愿涉浑水、搅清世,辱没自家名声,特来此览景漫步。”
“景?WHERE?”公羊品望望四周,啥都没,纳闷这有啥可览的?不过眼前这个何庭竟然能进混洞还这么悠闲,八成也不是泛泛之辈,可看他那副精神病级别的拽样又觉得不太可能是正常的高手。话说回来,在学堂混到高级生怎么也比自己能力强,关键还是个医家,跟医家生在一起的好处就是伤了不打紧死了不用怕,既然傍身保平安的楚况不知去向了,这根送上门的救命稻草可千万不能丢。“可是,现在的情况是,我想出去,不知道咋出去,能不能给指条路?我看您好像对这儿挺熟的。”
“你这算是问对人了。”何庭神神秘秘地凑到公羊品近前,“虽然我……小生也不太确定此乃何地,但每次小生遇躲避之事都会来此以求安宁。”
这是个神人!绝对神人!公羊品心里琢磨着,看表情动作,完全猜不出他说的哪句真哪句假,虽然时刻表现着不可一世的态度,但又不像是说谎,知道就一五一十地说明,不知道的也坦荡荡说不知道,不藏着掖着,也不搞虚头八脑,除了莫名其妙的高姿态外,似乎没什么大毛病,只不过就是人显得有点不正常。“我刚才是跟着楚况的,不知道怎么就跟丢了,我跟着你,会不会照样会走丢啊?”品担心的不是眼前这位神人知否知道出去的路,也不是他到底能不能走出去,关键是自己怎么能跟得住。
何庭从后腰拽出一把聚头扇,在公羊品胸口绕了绕,像是拽出什么东西似的跟聚头扇缠在一起,“尤先生,汝之技有妖涂之兽,吾便可引其体,妖涂不离你……汝身,吾即可牵之。”
“真……”他妈的别扭!公羊品的粗口都挤到嘴边了硬是拐了个弯,转了“太精彩了!太牛逼了!大师您竟然知道我会妖涂,其实,除了古月今人和妖涂以外,真就不会其他的了。您是我的大救星,出去了我要拜你为师。”
何庭边走边晃,得意地抬着下巴还有节奏地摇着头,“我……吾只是遵循祖辈教化,还未成大师。至于拜师,你我不是一家,路数不同,不过亦可互通有无。”上下扫了一眼品,寻思了一下,“你会古月今人,妖涂驾驭的又是狐狸,那你大可以连别人的相、重身都一并变出来,让古月今人升华到更为逼真境界。”
“升华?大神您不是在开我玩笑吧?”公羊品琢磨着好像他说得也有道理,既然自己可以古月今人,那自己的狐狸也可以古月今人,正反正能力都是自己的,没跑。“您说的这招,我是要跟别人学还是得自学成才?”
“吾等也只是猜测,古月今人本来已致半失传境地,没人仔细考虑过这个课题。不过如果你当真有兴趣,我也可以从旁协助。”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是能学多少是多少,有您这位神人帮我,我心里有底,从今个儿开始,大神您就是我的何老师,巡山完了我就奉茶拜师,来套全的。”
“别,别,汝乃先生,我一介学子怎能受此大礼大任,咱私下聊聊便可,千万别声张。”何庭心里也发毛,尤品这家伙会古月今人,肯定与公羊家有点关系,这么多年来,公羊家就没消停过,万一出点儿别的事儿,自己担待不起。刚才他说是跟着楚况进来的,楚况是楚家的下一任当家的热门人选之一,现任当家的楚洛水这次明显倾向三法门一方,四律找上门的话,这连带关系要是算在自己头上,有口难辩啊,岂不是一个不留神就莫名惹得一身腥。还是装傻为主,卖疯为辅,尤品好歹是个老师,多少也能给自己撑个门面啥的,没准也只有这么大点儿的用处了。
“好好好,何老师说啥就是啥,我绝对听您的吩咐。”公羊品觉得何庭刚才一直顶着天地自恋,可一说拜师却突然谦虚小心上了,照理说,他应该大肆铺张,广告天下才符合性格。难道他的自恋完全是自己耍?那就太值得怀疑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样更有趣,太直白太普通就没啥乐子了。
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两个人驴唇不对马嘴地聊了很多鸡毛蒜皮都谈不上的小事儿,公羊品被迫听了四十多分钟的何氏易经讲座,完全不知道他说的是啥,自己只负责嗯嗯啊啊点头应声。突然,何庭停住,四下看了看,虽然周围啥都没,公羊品也学着何庭的样子,四周望了一圈,“何老师,咋样?”
“再往前迈一步,就一步,咱俩就出去了。”何庭笔着食指,“出去时汝得准备万分,此方向外乃熸谷,又称千尺魔窟,常鬼魔乱作一团,千万分留意。”
“晕,怎么在这儿出?没个安全的地儿吗?”公羊品再次对何庭的能力产生怀疑,这人到底行不行啊?
何庭笑着捻了捻指头,“此地便是何某安全之地,吾以织缝妖魔残体为人所知,因魔之争斗最易破体残肢,托我织纳者便以魔者最多,只要如此地,其中魔物均让我十分颜面,保我安全。故此,吾常以此路通两界,至于汝身安危,吾定会求魔之薄面,望不会为难于你。”
靠你奶奶个熊大爷!公羊品在心里咒骂了十遍又十遍,你真是有心眼啊,把爷爷我撤到这来,人情收了,事儿做了,要活要死你等着看热闹了。可又不能发火,只能挤出个咧嘴的微笑,“真是太谢谢何老师了,小的我是活是死就都靠您一句话了。”
当二人走出混洞,步入熸谷时,眼前并没有纷争乱斗的群魔,也没有支离破碎的残体,而是齐刷刷分成对抗阵营的两拨人,在开战未战之前对峙着,一边是邹迁、贝家赛、姜时、陶改和熸谷众魔,一边是朱云取带着几个四律,后面还跟着柳商曲、郭克仓和姬映苏。这对阵的架势,失明的人都闻的出来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何大神,这场面,你搞的定不?”公羊品虽不认识姓郭姓姬的那俩,但他见到朱云取就如同见到了爆破塔,见到柳商曲相当于见到了催化剂。对方还是这么几个不可能服输的刺头。见何庭也满脸慌张地瞅着自己,一下子啥底儿都没了,掏出手机给朱云聆打了个电话,“二少爷,我公羊品,一不小心跑到熸谷来了,现在你大哥带着一帮人跟邹迁和姜时他们杠上了,我八成不太可能活着逃出去了,尽可能保住全尸和魂魄,你忙完了记得过来给我收拾,最好带着白雎,其他会鬼念也成,我还不想死得太彻底。”
“你姓公羊?不是姓尤?”听着公羊品说的话,何庭顿时一个激灵,“难道你是那个公羊沐的亲戚?他们可是三法们那伙的。这可怎么办?”
公羊品斜眼瞧瞧紧张得一塌糊涂的何庭,“对了,还有个医家生何庭,穿的一身僵尸装,挺好认的。收尸鬼念啥的一并帮他也做了吧,他人挺好的。”
朱云聆听着公羊品的“遗言”忍着不笑出声来,强装正经压低声音回了一句,“好的,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地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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