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迁关亦蝶》第169章 点鬼成仙

    姜时厌倦了幻兵与恶鬼之间无休止的互殴,收了幻兵另想他法,刚一站起来发现周围出现了点点亮光,光线成丝缠绕着恶鬼随行进方向流动,迅速收起旌旗插在腰后,冲着金光的来源处大声叫喊了几声,“邹迁!邹迁!你在干什么?”
    “来了!”邹迁听到了姜时的呼喊,知道阵的一部分已经打通了,用力挥动手中的五色笔,笔头随着挥动越甩越长,越长越亮,越亮越泛光,光线缓慢变换着色彩,忽明忽暗突粗突细闪烁不定,明显感到跟欥相的配合很不顺畅,不仅无法感觉到欥相本体与他的交流,而且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多股气脉力量相互冲击纠缠在五色笔里乱窜。控制欥相化成的笔头比预想难得多,想要用伏羲签绑住笔杆撑一阵,一摸空空的衣服口袋才想起到那把签子用去建阵还没收回来。食指上的误生星位没半点反应,似乎是被欥相的气力压制住了。执笔的右手越来越不受约束,笔杆吸住整个手臂难以松开无法换手,血液贯冲筋骨震颤,五色笔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企图反向操控身体。感受到这个苗头时,邹迁有点慌了,从技艺到力量自己都无法与之抗衡,禁不住后悔了这鲁莽的决定,忍不住大喊,“姜时!躲开!远点!”
    姜时被吼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后退三步,抬头正看见一支拂尘卷着斑驳的亮光歪歪斜斜冲过来,连忙后撤,手里握着旌旗眼睛禁盯着拂尘,生怕被捎带抽裹进去。拂尘的马尾突然转弯横冲,回旋狂抖在恶鬼间穿梭,没有规律也未见攻击。正寻思着邹迁从哪儿搞了把拂尘,拂尘的杆子生硬扯出握笔姿势的右手,“笔?邹迁,你没事儿吧?”右手臂一点点从阵中被拉出来,皮肤像是被烫过,红得爆筋。
    “有事!”邹迁从牙缝里挤出两个音,浑身力气加上所有精神全在应付着五色笔,留不出半点余力,没法一两句说清自己现在的处境,紧闭双唇防止说话泄气,绷着股劲儿生怕麻到转筋得右胳膊再被拽废了。
    姜时不明情况没敢搭茬更没要搭把手,抱着双臂远远站着看,心想这事儿是邹迁自己折腾出来的,算是自作自受。他们仨在下面等着,上面几位老大找不见自然会来寻人,最多是多等一些时间,肯定伤不到死不了。邹迁这么一闹,没准小命先交代出半条。姜时自顾自打起小算盘,如果邹迁的命真交代在这里,以后少了个挡枪垫背的,尤其他还是图门清的朋友,更是背锅的一把好手。这么看来,还是应该帮一帮,毕竟自己能靠的山头怎么论都是图门的多一些。可眼下形势,不知道怎么帮,更不清楚从何帮起,连邹迁那小半截身子是要出来还是回去也不确定。无奈地应付了一句,“悠着点儿,留口气儿就能活,大不了上去后我找李其歌他老婆把你缝上。”
    “你……他妈……”邹迁没想到紧要的关头,姜时给他来这么丧气的一句,条件反射地骂回去,张嘴泄了劲儿,一股强劲的力道顺着笔杆窜进右臂直冲右肩,沿着筋脉强击右半边身体,整个人从阵里直接撕了出来。
    一瞬间,邹迁和姜时几乎同时咒骂一声“靠!”,两人被一股气流冲了个后仰。姜时还好,只是趔趄了两步,稳住后马上手握旌旗严阵以待。邹迁整个人被弹射出一米多远,右边身体血红左边惨白,右胳膊的袖子完全碎光,左胳膊还留了半截散挂在肩膀上,整个人像被炸过。即便如此他还没能平稳落地,而是悬吊在半空,手里握着五色笔嘴里不停念叨着,随着吐息冒出厚重的浓烟。
    姜时侧耳细听邹迁嘀咕什么,隔着鬼怪和烟雾很多音听不清但从节奏判断应该是咒。这时候能用到什么咒?姜时脑中快速检索也没找到适合的,猜不到邹迁想要干什么,凭他一个人要制住恶鬼希望渺茫,可单纯要保住自己的话闭气凝神为先,不可能如此失魂落魄七窍冒烟。
    邹迁的目的很简单,跟姜时劝他那句话一样——保命。怎么保命?冒出个最直接的法子,一门咒——天塌下来就只为保命的咒。但若是一门咒成了,他以后就无法取人性命,可能会经常陷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尴尬境地。现在没有其他也想不出有效的方法,只能孤注一掷,迫不得已只能用欥相的命来做那个堵门的闩。咒已出口,他却没找到欥相的魂魄,欥相根本不在他与五色笔的连接之中,只有无力支配的相神镇着笔头,吸收不到任何可填一门咒的生魂活魄,命门即无闩。这扇锁不上的门却成了恶鬼行进的通道,恶鬼纷纷直取捷径从他体内进进出出。
    “难道,这么死了?”邹迁一下子认了命,竟然没了什么慌乱害怕,稍稍镇静下来,顿时后悔拿欥相的命来自救的决定,抓不到救命稻草只能把自己搭进去,不知道算不算现世报,想起荀因健说过的——得蛇鱼匕者皆死于非命。
    “算我倒霉,死就死吧!”猛地抬起左手拔出节隐剑,在手中变回了幽绿色的蛇鱼匕径直插入自己的胸口,匕首穿胸而过正戳在后背的上军令上,匕首上的血槽引血入上军令。邹迁感觉浑身被无形的大手捏碎了一般,心脏剧烈跳动似要冲出胸腔,内脏灼烧肉痛骨裂。上军令浸血启灵快速由红变绿,显出翡翠般的色泽,军令的气息探入全身筋脉,大肆侵吞通过体内的恶鬼,筛死魂滤残魄化鬼为军。随着军令的强大邹迁自己的意识渐渐恢复,配合着身体卯足一股劲夺回五色笔的主动权,相神的神力在军令之下犹如利剑在手,神凝睛明气定如松灵活挥舞。
    “活了!”邹迁抽出蛇鱼匕插回后颈,调动体内的上军令气息迫入五色笔笔杆,足以对抗相神化成的笔头,甚至能按照自己的意图进行操控。笔尖圈点恶鬼从原路上带离,头顶渲墨散玄渐金,一笔带十,横勾过百。实在记不全独立建阵的完整阵法,只能临时救急有什么用什么,脚下谨慎认真地踩着鹖冠子夜行三十二步,每一步都深思熟虑,身形移动不敢错漏半分,两三分钟才敢迈出一步,每一步踏金成玉,碎玉溅虹,触鬼归金,点金化仙。三十二步走完已近一个时辰,几百恶鬼在这一个时辰内以令成军,其中过半破军成仙。百鬼成仙骤然飞升,整个鬼道行军犹如登天阶梯,五色笔纤长而有力的笔尖点沿着鬼军延展寻探,点画出一条逃离恶鬼道的路线。
    “好家伙,你这是鬼铺路啊。后背是什么玩意儿在发光?”姜时伸着脖子瞧,运动服罩住了形状,只能看见类圆似方的巴掌大区域绿得通透。
    “蛇鱼匕。”邹迁略略明白那句“别告诉人有这东西”的原因了,“节隐剑以前的形态。”
    姜时有点纳闷,觉得照常理来说蛇鱼匕不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只单纯控制五色笔或许说得过去,但还能使五色笔点鬼成仙,似乎与作为暗杀匕首留史的蛇鱼匕属性来说完全背道而驰,现在情况又没什么其他可信的依据。照邹迁标准的三十二步身形步伐来看,应该没少练习,点鬼成仙可能真是有备而来,刚破阵那会儿差点把小命交代了,不像有胸有成竹的把握,“邹迁,你是不是藏了其他什么宝贝?”
    “没有。”邹迁答得干净利落更像是刻意回避,“都这样了,还哪有地方藏东西,能安全出去就算赚了。”
    “欥相那小子呢?”姜时左右张望了一圈,没看到人,“他还在阵里?”
    “在……”邹迁抬手刚要指五色笔长长不见尽头的笔尖,想到他并不在里面,的确也不知道他现在何处,若是说出这事儿,还得解释怎么控制住欥相的相神,说细了没准还得扯到上军令,下意识捻了捻指尖,轻咳一声,“他,没事儿,应该死不了,先想怎么出去吧,出去就知道了。”
    这一路走了很久,二人精神紧绷毫无聊天寒暄的想法,沉默不语却又各怀心思。姜时跟在邹迁身后两三步的位置,没上前也未离远,边走边琢磨邹迁到底是个什么位置的人。说他属于图门或续恒越的跟班,不可能,论跟班,图门有荀因健和韩攸,续恒越有淳于纶和楚洛水,轮不到他邹迁。说他是沐和李其歌的盟友,也不是,朋友是朋友,盟友是盟友,邹迁近巫而不近道,跟沐和其歌盟不到一个圈里。那他到底是谁的人?邹迈吗?也不会,邹迈、朱云聆和楚况很早以前加入了传说中的老二团,全都是家族里的二号人物或次子,虽说没人清楚这个老二团到底有多少人,但谣传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形成了稳固的小团体,邹迁是邹家的长子长孙不可能混得到里面。那么,他是谁的人?是哪个阵营的?或者说,他掺和了这么多事情到底想干什么?他想从中得到什么?难道他已经得到了什么,才能让那么多人找上他……
    与此同时,邹迁倒是没那么多想法,每次事件只是想随波逐流,虽说没有一次能占据主导地位,但被牵着走的时候经常被推到风口浪尖,不是说不喜欢这种境遇,但总觉得是在被不同的人轮流当枪使。话说回来,能被利用从某种角度来看也说明自己还有用的价值,可经常被利用是不是因为自己傻得明显了点?还是自己对他们那些人来说都是可以随便牺牲的棋子,用也就用了。这次是三法门,下一次会是谁?
    邹迁深吸几口气,静下心一点点捋顺这次巡山前和封山后发生一连串事情的前因后果,有几处怎么也没太想明白。这次巡山虚阵套实阵的障眼法是沐提议的,其歌和图门协助进行了改良加工,主要是用来帮三法门应付四律,可为什么既不是三法门也不是四律的陶改和楚况成了追击的目标?岂不是变成四律和兵家的矛盾。
    细想来却不全面,其中还掺和进了贝家,负少潜入巡山是来做什么的?总不会只是为了禁算令杀贝家赛的吧,杀自己人对贝家或负少有什么好处?难不成贝家跟学堂暗中有什么交易?
    续恒越在这次巡山虚阵后站定要帮李其歌,又是什么原因?巡山之前李其歌和沐联合,难道续恒越和图门清要离间他俩?说不通,更没什么必要。除非他们是在趁机拉拢自己要用的人。
    想到要用的人,淳于纶和续宁之间是怎么回事儿?是他杀了续宁吗?还是暂时跟淳于纶合二为一?再细想想,是从什么时候没有见到续宁和淳于纶同时出现过了?好像真没遇到他俩同事出现的机会。续宁的事情暂且不论,淳于纶为什么要把上军令给自己?还是这是续宁的决定?
    想不明白甚至越想越糊涂,思考的焦点落回到最近的事情,很多人都算出了月令崖冰封青龙,但没人说朱云取后来怎么了,那么他会死于谁手?如果他没死呢?不死又没了龙,地位估计不保,儒家君子谁带头?他会不会成为四律的弃子?
    “啊!”想到弃子这事儿,邹迁联想到听说过的十几年前道生扰时候的事情,惊觉地叫出声,正巧此时再进几尺即将踏出恶鬼道,摆臂甩腕力转笔锋画出个一人高的圆圈,迈步进圈一步出圈正落于开山之前。
    “总算出来了,欥相呢?”姜时私下寻找小鬼的踪迹,欥相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落于眼前,“你去哪儿了?”
    “我去周公旦那边玩了一圈。”欥相转头见邹迁已经收回了五色笔,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从他的误生星位进去的。”
    “你要到了什么东西没?”姜时发现邹迁的右手特别红,“喂,邹迁,你没事儿吧?手臂怎么还是红的?没褪。”
    邹迁抬起右臂上下瞅了瞅,从指尖到肩膀,内侧颜色已经恢复的正常,外侧还是彤彤红,仔细看火红中带着绿色的丝线脉络,异常红色的直到肩膀才逐渐消失,绿色的细线像描画出的静脉似的一直延续到后背。邹迁看着绿线想到估计连到上军令,马上拍了拍衣服故意转移话题,“小鬼,你见到周公旦聊没聊点啥?”顺势看着食指上的误生星位,的确恢复了微亮的光晕。
    “聊了,也不算聊了。”欥相挠挠头,“他说没有什么可跟我说的。”
    姜时噗嗤笑出声,“连他老人家都跟你没啥话说,你说你有多无聊。”
    欥相没在意姜时的嘲讽,“他给我看了张图,叫我记下来。还说什么不计过往。”
    “就这些?什么过往?什么图?”
    “不知道,图记下了。”欥相吐吐舌头,“他说我等等再说,不用着急。”
    “等什么?”邹迁还是好奇欥相看的是什么图,“等出去了,画出来看看,先研究研究。”
    欥相点点头,“不知道等什么,没说。图很简单,容易画。”说着蹲在地上,抄起块石头,画了五个圆圈,其中四个排列近似田字格,中间一个圆压住其他四个,右下角的圆里有个叉。
    “完全不懂这图什么意思,周公旦说不急那就不急。不过刚才想起一件事。”邹迁跟着蹲在地上,向姜时招手示意他聚拢过来,“凤化龙虽然没了筋,但龙和朱云取都还在,我们去救朱云取。”
    “什么?”欥相抬头环视了一圈,“这儿是哪儿?我们怎么找到朱云取?”
    姜时抬头望天站起环望一圈,确定了一下方位,“看地势这里是月令崖的西坡路,顺坡走小半天就到月令崖。邹迁肯定是故意的,落这么近的地儿。”皱了皱眉,盯着邹迁撇撇嘴,“我们?救他?朱云取要死了?”
    “差不多。”邹迁沉默了一下,“姜时,你见过朱云取小时候吧?”
    “没有,我来学堂时候他就差不多这个样了。”姜时被问得一愣,“救他干什么?”
    “哦,那以后没准能见。”邹迁想起衡祸是姜时过几年才去的,现在也不知道,“我怀疑,不,我认为朱云取原身复生过。”
    “啥?原身?原身什么复生?”欥相好奇地凑到邹迁身边,“他要死了?怎么救?救了能复活?”
    邹迁叹了口气,“不是你们想的那种救,原身没什么价值了,就是个皮囊,我说的是那条封住的龙。”
    “不明白。”姜时摇摇头,“救了干什么?拿来炼丹?你有能装一条龙的炉?”
    “没炉,去偷东西,你算算凤化龙和朱云取一共该有几个元神?”邹迁杵着下巴想了片刻,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冰封月令崖后,估计所有人都觉得月令崖的事儿结束了,我们杀回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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