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窆城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谁也没规定死人一定比活人强。”贝家贶跟沈天任年纪相仿,却可爱得多。虽说也没什么特别恭敬的语气,但声音细软,语调也乖巧,加上一开口就是张笑脸,不像天任一副冷冰冰的不屑相。“只是最好别表现出你们的纯技,这跟巡山道理类似,但也不完全一样。”
听了贶的解释,再次印证陶改以前所说的,纯技的确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在巡山上不能用纯技,是为了让修行溟浼的人有难得的提升机会。而方法却很古旧,利用阵法根据地理方位和时间断层来困住纯技,相当于堵一头,开一头。修习溟浼的人里除了一少部分是钻牛角尖的爱好外,多数都是想进窆城的预备役。进了窆城,所有的技艺全都平起平坐,没了生而赋之的优势,也就是说,纯技失去了天分的那一部分,而溟浼却不会因为纯技的削弱而“长”出来。这样一来,致命的缺口就明晃晃暴露在窆城太阳下面了。
“如果窆城有太阳的话。”贝家贶抬头看着已经开始西斜的落日,无所谓地摆摆手,“你们别把窆城想得那么恐怖,就当是去旅游。”
“谁去那鬼地方旅游,给我钱都不去!”沈天任掏出一副游泳镜戴上,“这次我饶不了那群垃圾!”
“哎?又换了个?这次是能下水的了?”贶伸手敲了敲镜面,“挺结实,挺结实。”
天任一把划开贶的手,“别乱动。这可是我找墨家的高级生特制的!”
“多少银子?”
“嗯。”天任左右瞅瞅姜时和邹迁,比了个一,“一本。”
贶连连拍手,“嘿嘿,好价钱。这次要是再不成,你就去投诉退货吧!”
姜时一把拉过沈天任,揪着眼镜一弹,砰一声响,“什么好玩意儿?给我戴戴看。”
沈天任挣扎着护住眼镜,“不给!你给我滚远点儿!”
“别抢,抢坏了就糟了,这东西值一本真本的《狄山源道注》啊。”贶也跟着天任护眼镜,“就快到窆城界了,你俩不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姜时摇摇头,“《狄山源道注》?墨子入周狄山的狄山?真的有狄山?我还以为是葛洪瞎掰的。”
“就别关心狄山了,反正名家也用不到。”邹迁掏出平安牌系在脖子上,“没什么可准备的,听天由命吧。”
姜时掏出一根银钗,左手持钗扬手一刺,正中内关穴,穿腕而过。血顺着银钗流了两三滴,随后就从钗的末端吸了进去,银白色的钗渐渐变成了红铜色。
“内关穴?”沈天任斜眼瞟着姜时,“变态,你还要防孕吐?不会是双性人吧?真恶心!”
“小子,你他妈的信不信我剁了你喂狗!”姜时抬了会儿手,等到血不在流了,手腕被钗穿过的地方结了一层薄痂,“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
“不会,不会,发神经也是点这个穴的。”邹迁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内关穴,“你怕进去会精神错乱?”
“喂喂喂。”姜时没想到连邹迁也跟着开玩笑,“我现在就能点得你精神错乱。”
贝家贶看着姜时的手腕,突然严肃起来,“这是谁教你的?你要防什么?”
“不防什么,备着备着。”姜时知道他看出了点儿门道,“确切地说,我也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我表哥教我的。”
“这银钗也是他给你的?你表哥叫什么?”贶马上装做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没什么,当我没问好了。”
“哦,那我就当你没问。”姜时只是按照荀因健告诉方法做了,只是知道可防幻象,见贝家贶这么“关心”,估计这里面还有些别的说道,而这钗是问关罗借的,妲己双钗中的一支。
到了地缝边,小迁突然放慢了脚步,四周望了望,“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什么?”姜时左右嗅了嗅,摇摇头,“没,什么味?香还是臭?”
贶拍拍邹迁的后背,“别疑神疑鬼的,过了这地界痕就进窆城了。”小迁嗯地应声,就在贝家贶拍他的瞬间,气味顿时消失了,“一下子没了,好像是有点儿香的,没闻仔细。”
跨过地界痕后,只觉得空气清新了不少,恍惚穿过了一面通天入地的隔离墙,一面是喧嚣的都市,这另一面则是幽静的乡村。若世外桃源,似离幻隔世,外声不入,内色不出,夕阳映着溪流草木,泛出淡淡的赤金色光芒,迎着树丛往西望却找不到太阳,顺势抬头仰望只见天中央的一颗星明晃晃嵌着。
“无日无月即无神无魔,能看到头顶的天策星就证明没入迎客阵,算是个好的开始。”贝家贶掏出跟香点上,四面拜了拜,插在脚边,冲邹迁伸伸手,“你们的任务是什么,需要我带你们去什么地方?”
邹迁掏出一张便签,上面端端正正七个大字——遣将斩公报得愿,“只有这个,不知道去什么地方。”
“我们几个都不会无阵亦行,那这任务应该只在窆城南。”贶歪着头寻思着,“这句话的句读是?”
“四三。”沈天任也跟着认真起来,“我觉得是。”
“那,三三一呢?遣将斩,公报得,愿。”贶边念边笑,“怪怪的,一三三呢?遣,将斩公,报得愿。”
“管他什么句读,里面说的将和公是人是鬼还是什么东西?”姜时不耐烦起来,左右探头望,却不敢离开贝家贶半步,“没目标,没计划。”
“那就先去枯岁井吧。”贶朝西北的方向指了指,回手点点邹迁手里的指南针,“这东西没用的,窆城里很容易确定方向。”
“嗯?”
“窆城一共十棵定阵夏帝槐,八方各一,贴着结河两岸还有两棵,在窆城南看,八个方向,只有北没有树,其他七个方向都能瞅见夏帝槐的尖。窆城北相反,只有南是空的。”贶边说边朝八个方向指,“城南这边的夏帝槐颜色泛红,城北的偏蓝,都不是正常的绿色叶子。说是年头太长快成精了。”
“你俩想留着小命就别往槐树边上跑。”天任调整了下“游泳镜”,“不长眼睛踩到夏帝槐的根,七魄少说也得有一魄当贡品,要是都捐献了,就干脆呆在这儿当游魂吧。”
“你小子是不是踩过?”姜时嘴上一点儿也不吃亏,“不然,现在怎么总少根筋,夏帝槐是什么槐?没听说过啊,定阵八方全用木?撑得住什么啊?”
“不是八方,明明是七方。”邹迁拄着下巴想了想,“不遵五行,单一物,不属于道家类阵法,阴阳家和墨家就跟着排除在外;窆城无神无魔,不能用佛家阵;不守不攻,也不可能是兵家阵。那么就剩下巫家阵。八向只留正南正北,不是留整面就不属于网阵,同行阵对势,出即入,入即出,应该属于回春阵。”小迁越想越深,推断着不禁自言自语起来,“夏帝槐……上古巫术……传说汤征桀时,曾以万荣盛木定回春阵,这万荣盛木没准就是这夏帝槐。进窆城前,说这里纯技不能见长,应该也是因为阵的关系。”
“你觉得是什么阵?”贝家贶盯着邹迁,心想,老爸说要注意这个人,果然没错。窆城的阵不会在学堂的书本上出现,这种偏门的失传阵法,光凭推断能说出个七八成,算是难得了,除非他是专门研究阵法的巫家高级生。
邹迁连忙摆手,“不是,我没专门研究阵法,只是对汉前的东西比较熟悉而已。被迫,纯属被迫的。”说罢还特地强调了两遍“只是汉前史”。
“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贝家贶警觉地问,“你用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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