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迭古虽不明白中原怎么会有如此俗白的闲话,但此时此刻,李恪却真正成了他的贴心人。
心往一处去,力往一处使!
什么是孩子,十四……九个大部是孩子。珍禽异兽不着紧,关键在那数量赶得上赫迟、挥元两部大半族产的牛羊马匹,它们才是需要这些“孩子”为单于分忧的事。
而什么是狼?秦军是狼!贺兰部统治不了草原,没有秦军为之后盾,当年的十四个大部谁也统治不了散乱的库不齐。
迭古觉得李恪给他指了条明路。
始皇帝虽然厌烦草原的不恭,但再是厌烦,大不了像现在这般划出去丢弃掉就是了,何必让自己的士卒帮忙统一草原?
便是几个部落联合打劫,也需要提前分好各部的利益,始皇帝若是不要利益,那才是需要警惕的情形!
现在好了,始皇帝开出了价,迭古只需要考虑一件事,那就是大军开拔的花费,还有分给始皇帝的红利,究竟是他自己出,还是叫那些注定要被吞并的大部来出……
答案显而易见嘛!
明地暗谋,宾主皆欢,李恪宣了趟旨,赴了个宴,归营时满载而归,那小人得志的模样,看得担心了一日的扶苏直翻白眼。
“公子,我看您身边也没匹像样的战马,这匹大宛驹虽说杂毛多了些,但别的方面半点不弱于凌霜、红鸾,看着还低调,要不,将就?”
扶苏的脸臭臭的:“身为大秦牧边,明目张胆通财取物,竟还要我同流合污?我可是御史!”
李恪谨受教:“横,公子不要,马归你了。”
田横当即喜上眉梢,下辕登马,一拔马缰,还不忘唱一声:“谢殿下割爱!”
扶苏悔得肠子都青了。
李恪笑嘻嘻拍着他的肩说:“此番过去,最大的收获不在马,而在奴。大宛马奴二十人,相马、育马皆翘楚,十人归我,还有十人交给公子可好?”
扶苏鼓着腮帮子:“我又无马场,要马奴何用?”
“也对,公子要这些个饱食无用的奴人作甚。”李恪装模作样叹了口气,“雁门马邑专供北军战马之需,就是不知上将军那,究竟有没有这等马奴……”
“啊!”
……
毫无作为,大军拔营,朔方部甲曲将士雄赳赳来,气昂昂走,连一截营木都不曾留下。
他们回到磴口,再也不问外政,市亭重开,生意兴旺。
狼山的大营与两翼的谷道关城在五月中完成了基本构造,这意味着整座库不齐彻底落入秦人手中,贺兰关,狼山关,一西一北,将库不齐的邦亡之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战略目的达成,李恪就主动放缓了狼山项目,他盘点了手上的人力,史的轻兵足数五千,各方夷奴六千出余,他只在狼山留下两千人,余者则划出两个方向开始筑路。
这两条将是大秦未来掌控库不齐的核心道路,一条自磴口向东连直道,并在交汇处设一市亭,名达拉特亭,另一路自狼山关向南连贺兰关,在贺兰关下又设一亭,曰贺兰亭。
三座市亭成其三角,初设的规模都不大,主职还在中转集商,为草原的游商提供方便。
李恪把它们统一交给如今的军市军侯,以后河间郡的官市丞吕奔打理。
商人最明白商人需要什么,自从吕奔履任,李恪几乎不需过问商事,草原的商贸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繁荣起来。
其实若不是草原乱战,商贸繁荣的速度应该更快才是……
四月,库不齐单于迭古定都锡尼,称孤面南,同时向九部下达上贡指标。
五月,准格尔原部族反叛,迭古令自己的盟友达拉特两部引兵镇压,战事绵延不绝,双方各有胜场。
六月,乌审原以十万头羊、三千头牛与五千匹马的上贡被劫为由,广结联兵向鄂克托原诸部宣战,迭古焦头烂额,命身在贺兰原的长子过河调解。
他的儿子领着五百精骑疾往战区,还未抵达,便在鄂克托原遭遇了一股不知何来的马匪,被人斩头而去……
迭古疯了,点齐人马威逼叶贝尼部,也就是鄂克托原的当家大部,同时也是营区离他儿子死亡之地最近的部落索要凶徒。
叶贝尼部的回话就一个字,滚蛋!
达拉特原战准格尔原,贺兰、乌审联军战鄂克托,伊金霍洛看不过去,组织志愿军抗贺援鄂,双方越战越勇,战斗基本集中在杭锦原……
杭锦原群龙无守,又被朔方部占去了逃战的纵深,霎时间水深火热,叫苦无门。
而这时,时间才不过三十五年七月。
吕雉的预产期近了,公输瑾也在月前把出了喜脉。满心欢喜之余,为了在气势上不输给整日端着喜马拉雅溜湾的吕雉,怀胎可能还不足二月的公输大夫人已经不良于行,没人搀着的时候就只能躺着。
家里热闹成这样,李恪自然懒得管外头那些牧民的死活……
七月,入秋,暑未去,燥升烟。
历经一夏,李恪的帅帐早已经变了模样,因为孕妇是金贵的,冷不可,热不可,寒不可,燥亦不可。
基于通风,透气,冬暖,夏凉,宽敞,不仄,软适,安宁的原则,整个大营位置最好的就是李恪的帅帐。
帅帐当即就被征用,内部用隔墙分出四室一厅,地上铺满羊绒细毯,地下则是密布的循环水管。
循环水管是当年暖烟道的升级版本,夏天注冰水,冬日流沸水,可使房内冬暖夏凉,不虞干燥。
这种设计的升级得益于墨家正式攻克了螺口环切技术,并制造出第一螺旋线开线机床,以高硬度钢切割较柔软的铜再没有原本那么费事,大帐的改造也是新技术民用,或者说勋贵用的落地实验。
新技术的应用让帅帐的舒适度直线上升,两个孕妇从此再不愿踏出帐子半步,一应休闲,运动都在帐子里进行,只有天阴无雨的难得日子才愿去大营里透透新鲜空气。
今天也是这样。
李恪和自己的三位夫人分东西南北落座,两两组队玩着叠叠高打发时间,严氏坐在高堂看着《周易》,有阿狄为她揉肩,稚姜端坐烹茶,一副地主老财的万恶模样。
叠叠高是取自后世的桌游,八十根大小长度皆一致的方形小木条以四条一层纵横堆叠,参与者两人一组,轮流抽掉木条,哪组倒了台,哪组便是输家。
李恪家的分组基本固定,他和虞姬一组,公输瑾和吕雉合力,因为从动手能力而言,李恪和吕雉都是拖后腿的,而从结构分析来说,虞姬和吕雉又一窍不通。
什么都不行的吕雉搭配头号玩家公输瑾,理论拔绝的李恪指挥着心灵手巧的虞姬,两方可称龙争虎斗,叠木早已歪歪斜斜,可就是不见垮塌。
眼下又轮到李恪执杆,重心,受力,支撑,陷阱,他在心里飞快心算,很快就挑定了下手目标,八层左一。
虞姬接了指令,纤葱似的手指拈着小棍,轻轻地捅,那条木笔直地探出脑袋,稳稳地伸出三分之一。
李恪深吸口气,对虞姬说:“妙戈,接着就要快,越快越好,一击捅穿,绝不能迟疑!”
虞姬郑重点头,摆正细枝,呼吸,呼吸……
“报!”
一声大吼,把虞姬吓得一颤,叠木哗啦啦倒塌下来,李恪黑着脸瞪着急步而入的柴武,恨恨说:“怎的!有人投胎么?”
柴武愣了一下:“先生英明,确是有两部前来投营,只是因何要唤作投泰?莫非……是为了讨口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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