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约(情质第二部)》第二十四章 夜奔

    卓天屹拉着沈青岚入了主桌,与少数几位师叔和其他嫡系弟子坐在一起。席间,别桌来敬酒的弟子接二连三。今天沈青岚是主角,加之又见了当家人如此看重他的样子,来敬的酒便更多了两番。
    不过,那些敬酒无一例外地都进了卓天屹的口,沈青岚的肠胃灼伤才好了两个月,在卓天屹眼里,饮酒是大忌。
    他让下人给沈青岚倒了热茶,席间不时给他夹菜。戚广深脸色一直非常不好看,言谈都少了很多。
    同在一桌,沈青岚怎会感觉不到?他并不想这样“欺人太甚”,可是卓天屹却似乎为了确立他的地位一般,尤其高调行事,今天还多了在堂前挂那幅字的提议,沈青岚不用想都能感觉到戚氏父子的愤懑。
    这种场合他也不想久留,眼见敬酒的人来得差不多了,便借口胸闷,想出去露台走走。
    卓天屹让一同随行的卓信替他披上披风,陪着他登上酒庄三楼的露台。露台外江风阵阵,吹在脸上让人感觉头脑清醒了不少。
    沈青岚在木栏边坐下来,向外眺望。冬夜的潜龙江如同沉睡的巨龙,平静安宁。远处几点渔火在黑夜中与天幕上的星亮连为一体,仿佛从天而降的丝绒幕布上点缀的颗颗宝石。
    身后卓家众人的喧闹声不绝于耳,让他感觉到一丝许久未体验过的孤独。前段时间日日呆在后院,每天做着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哪怕一个人也不觉得孤单。可是现在,回到人群中之后,倒是又觉出孤独来了。
    那些或明显或隐讳的好意与恶意,他不是没有感觉,也许这是身在卓家,身在东厢,身在卓天屹身边所不可避免要感受的。尽管不喜欢不习惯,也不能不接受着,习惯着。
    或许,一年以后就会与这一切说再会了吧。
    真奇怪,从前在孟家,身在孟怀渊身边,似乎从未感受到周围的人对自己的特别,总觉得他们都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或者不喜欢,而不是现在这样。
    转念又觉得,也许只是那时候的自己注意力全在孟怀渊身上,根本体会不到这些吧。又或者,还是因为,卓天屹跟孟怀渊太过不同,所以他身边的这些或明或暗或轻或重或好或坏的东西便会显得更加分明一些,难以适应一些。
    沈青岚坐在木栏边点点滴滴地想了许久,直到被带着湿冷之气的江风吹得身上发冷。
    刚站起来,身体便向后被拥入一个强壮的怀抱,黑色的大氅下,两条坚实臂膀带着温热的气息围上来,将他揽得紧紧的。
    “冷不冷?”低沉的男音夹在温热的呼吸中侵袭着耳膜,让原本已经淡然的心重又变得有些悸动起来。
    “还好。”沈青岚向另一侧偏过头,躲过那有意无意的骚扰,“你怎么出来了?席散了?”
    “没有,”卓天屹把大氅在沈青岚身前合拢,低头看着他被整个包裹在自己怀里只露出一个头的样子,很是满意,“我担心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又冷又孤单。”
    很直白的一句话,要是放到白日里面对面说,沈青岚定然会否认。可是这样被他抱在怀里,脊背能够直接体验到他身体的暖意,腰间能够感受到他手臂的力度,耳侧能够感觉到他呼吸的温热,这否认的话语就好像被这些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唯带起胸腔里又一阵心悸。
    停了许久,沈青岚才挣出一句:“这样不太好吧,你毕竟是当家人,哪有当家人顾自离席的道理?”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会监督我了?又是让我以家族和睦为重,又是让我不要顾自离席的,越来越像贤内助了。”卓天屹在他耳边笑道,借着黑暗,嘴唇“不小心”地擦过沈青岚的耳垂。
    他今天喝得多了些,虽是远没到醉的地步,可这对借着酒劲做些想做的事情的掩护目的是轻而易举地达到了。
    这种话沈青岚自然是不会回应的,可是被他碰过的耳垂却并不听意志的使唤,兀自以发烧的方式回应起来。
    两个人这十来天的相处对于那晚的争执所导致的疏远是早就冲淡了,可是这么亲昵,却还是堂会那天在卓天屹书房的床上以来的第一次。
    “青岚,”卓天屹追过去,附在那被他啄得温热的一点小肉边,轻道:“还生我的气吗?”
    这是夫妻之间吵架后,丈夫对妻子最为常见,也是缓和关系最为有用的一句话,透着说不出的亲昵和暧昧。沈青岚不想回应,可是卓天屹却一直在脸边侧眼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他被这种等待逼到一个角落,想了想,干脆迎难而上,“你该问问五师叔会生气到什么时候。”
    四两拨千斤的说法,卓天屹低笑出声,沈青岚只觉得耳边的热气一阵接一阵,身后坚实的胸膛一震一震的,让他感觉那声音就笑在自己心上。
    卓天屹笑了一阵,又追过去凑在他耳边低语道:“五师叔生不生气我管不着,我只关心你生不生气。还生气么,嗯?”
    兜了个圈子又绕回原地,沈青岚被他缠得没法子,干脆偏着头闭紧双唇不答话。
    “不说话?”卓天屹其实本就没指望能得到沈青岚的回答,装模作样的逼问不过找找气氛,此时见他偏头不语撇着眼神的模样,心道差不多了,将脸贴上沈青岚的脸颊,借着说话的动作把唇在他脸边轻印一下,又离开一点,“嗯?”
    看他依旧不言不语不动,卓天屹再次伸过脸去,在他唇边印上一吻。随后手上用力,将他的身体转过来面对自己,同时顺势将火热的双唇包住他的。
    口鼻之间被带着酒味的气息充满,沈青岚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吟,脸稍稍躲避了一下。卓天屹借着追随的时机,舌头灵巧地撬开他的牙齿,钻了进去。
    舌尖与舌尖相碰的一刹那,沈青岚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抵上卓天屹的胸口,扶在他衣襟上。
    卓天屹感觉到这一点,收紧了手臂,舌尖在他口腔里一下一下地舔着,认真又专注,偶尔扫过他的舌尖,便轻柔友好地纠缠一番,待到那从前只会安静承受的舌头在他的耐心教导下也渐渐学会用相应的动作回应他时,心里涌起一阵难言的激动。
    “青岚!”他稍稍后退一点,低头看沈青岚闭着眼睛的脸,擦着他的唇轻喊道。
    沈青岚没有应声,仍是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动,被吻得殷红湿润的唇微张着,吐出的气息似乎也被他的酒气染到,带着湿意。
    卓天屹低下头去,再次吻住他。这次沈青岚在他的唇吸吮自己之时也给出了同样的动作反应,虽然是小幅度的,有些笨拙的。
    卓天屹被那微小又轻柔的回应感动得整颗心都振奋了,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往头上涌。沈青岚不是没有吻过他,在石驼山附近的小船上,他就曾主动过。尽管他当时也激动得不得了,可那带了目的的刻意撩拨怎能与此时的真实回应相比?
    卓天屹一只手沿着沈青岚的背抚到他颈后,按住他的头,而后更加温柔热烈地深吻下去。
    唇舌之间不停歇的舔舐摩擦带起身体一阵一阵的热潮,沈青岚不由自主地发起颤来,不知道是卓天屹的怀抱太过火热还是露台外的江风太过寒冷。
    卓天屹双臂箍着他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放开他的唇,贴着他的嘴角滑到他耳边,低声道:“回府去,好不好?”
    低沉又沙哑的声音,伴着湿热的气息喷在耳边,所含的意味不言自明。沈青岚低着头,额头碰到卓天屹肩上,不置可否。
    卓天屹偏头看着他的侧脸,心下叹了一声,现在这个样子,要等到他真心实意的回应看来是不太可能了。沈青岚就是这样口不对心的人,要让他诚实,也许只有那一个办法。
    “抱着我的肩!”他在他耳边轻声命令道。沈青岚一愣,还没动作,身体就就被卓天屹凌空抱起。
    卓天屹提口气,脚尖在栏杆上一点,人就跃到屋宇上,再一提气,直接跃到屋后的房檐上。沈青岚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扶上卓天屹的脖子,刚想睁开眼看看,便觉得身体在疾速下落。
    他一声惊呼堪堪出口,便觉身上卓天屹的手臂又加大了抱着他的力度,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像直接打在耳膜上,“别担心,我们骑马回去!”
    言毕,卓天屹抱着他已落在一匹马的背上。
    卓天屹把自己的大氅将沈青岚又往怀里裹了裹,而后用掌风削断缰绳,拎起断掉的一头,双腿一夹马肚,那匹马嘶叫一声,撒开四蹄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奔。
    急骤的马蹄声与耳边呼呼的风声唤起了对几个月前相似一幕的记忆,唇上火辣辣的感觉又激发了对过去经历过的很多事情的想象。在接下来的事情中,他该怎么做,怎么表现,完全无章可循。
    沈青岚只能一遍遍在心里提醒自己,随遇而安,随遇而安。
    不过片刻,两人一骑已到府门前,看门的卓伯披衣起床,刚拉开门栓,卓天屹便拎着缰绳纵马而入。
    带起的劲风将卓伯裹得往门里踉跄了几步,被烟尘呛到的气管被寒风一激,一阵咳嗽冲口而出。
    沈青岚在马上听到,心里一惊,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卓伯是不是被马蹄踢到了。
    正担心中,卓天屹已带着他来到主院门口。黑色大氅一扬,沈青岚被裹挟着轻轻带到地面上。
    还没来得及站稳,腰间一紧,人就被带离原地,飞掠到门口。
    “卓……唔!”出口的字眼被堵在喉咙口,卓天屹一手揽着他的腰,一边热烈地吻他,另一只手伸到自己和沈青岚领口,扯掉两人的披风。
    身上束缚少了,手脚便更能施展得开。卓天屹左臂一用力,就把沈青岚抱起,右手按在他颈后,自己仰着头在他唇上狂吻,力度一改之前在酒庄时的温柔轻巧。
    沈青岚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想开口说话,牙齿才开条缝,就被他的舌头侵入进去,将口内搅得天翻地覆。
    他用力推拒起来,好不容易,总算引起卓天屹注意,放开他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
    “怎么了?”卓天屹放下他,扶着他发软的身体问道。
    “卓……”沈青岚上气不接下气,“你刚才……”
    “我刚才怎么了?你不喜欢?那我……”卓天屹笑着又凑近他。
    沈青岚摇摇头,断续道:“不是……是卓伯,你刚才……进门的时候,是不是……踢到他了?我听到……他在……咳嗽!”
    卓天屹没想到是这么个问题,顿时哭笑不得起来,“我没踢到他,他是个老烟枪,一到冬天就犯病,冷风一吹就咳。这可不关我的事。”
    沈青岚这才明白,喘着气撇开眼神,有些尴尬。卓天屹看他那不自然的神情,心里料到些什么,看眼前的气氛,横竖已被他这意外的一出打断得差不多了,干脆缓了口气,笑道:“还有什么挂念的事情?”
    沈青岚没料到他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下意识抬头,“啊”了一声之后,却是更大地尴尬起来。
    这个样子的卓天屹,好像能看透他心里那种不知道该如何自如展现自己的慌乱无措,让他感觉好像没着寸缕就站在他面前一样。
    卓天屹呵呵一笑,“既然没有,那就……去洗漱?”
    这么煞有介事地问起来,沈青岚的尴尬突破极限,转身从屏风上扯下条干净布巾就匆匆进了浴房的门。
    卓天屹嘴角露出笑容,沈青岚的焦虑和心不在焉他都看在眼里,想想过去那么多次都放虎归山的结果,今晚,他必得要逼得他诚实面对他自己才好。
    主意打定,卓天屹施施然去准备东西,拉开床头案的抽屉,翻找到那个小银炉,又从香匣里抽出一条合欢,点燃了,置入银炉中。
    “合欢,欢合……”他意味深长地咀嚼着这两个字,将床上置放的两床被褥挡到床里,腾出空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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