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汉子》负心

    秀秀想给吴祈宁叫一辆车。
    吴祈宁摇了摇头,说:“我想自己走一走。”
    秀秀点了点头,只送她到大门口。
    秀秀这人很懂分寸,能帮到哪里就是哪里,多一步她都不肯往前靠。打开门做生意,秀秀的客户范围广泛,不乏看吴祈宁不顺眼的。
    是朋友未必大张旗鼓,贵在彼此心知肚明。
    吴祈宁走在灯火通明的滨海大街上,初秋的晚风吹过来,轻轻拂过她的头发,有一点点的凉意。她没搞定这一些列的事儿,按照道理说,应该十分沮丧,但是最近这几个月,吴祈宁没搞定的事儿也实在太多,她信马由缰地走在街上,居然十分镇定。
    人就是这样儿,长大了之后,十有八九都能接受了自己没有主角光环的人设,以及起起伏伏伏伏伏伏……的命运,这样比较容易放空自己。世道艰难不假,真心寻死的并不多啊!
    一事总有一解,天下并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或者熬过去,或者死,总会有个结局的。
    对于精疲力尽的吴祈宁来说,真是哪个结局都行。要不是昨天答应穆骏要去教堂结婚,她真的对上吊这个选项也不怎么排斥。
    在街上走两步,她的心情好了一点儿。
    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霓虹点点的店铺,洞开的饭馆儿大门里飘出来酒菜的香味儿,这个世界毕竟还是充满了乱七八糟的烟火气息,闻起来暖暖的。尤其前面儿一对儿小情侣手拉手地在花坛边儿上走平衡木,一边儿走一边儿开心地乐出来。眉目含情,分明有爱。
    吴祈宁歪头看着他们,由衷地笑了。她慢慢地掏出了手机,想拨给谁,又暗暗地计算了一下时差,犹豫不决。此刻,她挺想听听穆骏的声音的,也不用跟他说那些有的没的为难事儿,她只要……只要听听他的声音就可以……
    心灵感应一样,没走三两步,她的手机乍然大响了起来,屏幕上蓝汪汪的字体:穆骏。
    路灯的反光让手机屏幕有一点儿点儿的刺眼。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吴祈宁有点儿开心地按下了接听键,软绵绵地“喂……”了一声,露出肚皮小猫咪一样的柔软声调。
    谁知道对面穆骏的声音百年不遇地带足了罡风:“你偷偷摸摸去越南了?去干嘛了?见韩毅?他找你干嘛?你去见他干嘛?你说啊,你去了没有?!”
    顶梁门分开迎面骨一盆冰水浇下来的感觉!
    吴祈宁下意识地喃喃:“穆骏哥,我是去……”
    “不要叫我!”穆骏显然怒极,声音里都带了刀锋儿:“你果然是去了!他让你和他睡,你就去和他睡了?!是不是?!就为了截盛年的款,是不是?你跟盛家深仇大恨啊!你拿自己当什么?你怎么这么下贱!”顿了顿,对方几乎嘶哑了嗓子:“你又拿我当什么?!”
    吴祈宁哑口无言。
    电话里却横着冲出来一声怒吼:“你心里有过我吗!!!”
    身边儿有车呼啸而过,倏地卷起来漫天的扬尘。整个儿人间都好像跟着飞沙走石了起来。
    吴祈宁一时语塞,浑身冰凉,她很无助地摇着头,讷讷地解释:“我没……并没有啊……”
    对方只是凉凉地“哼”了一声,话语之间,寒光闪烁。
    吴祈宁捂住了脸,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说辞苍白乏力。
    穆骏冷笑一声:“吴祈宁!你好本事啊!你自己说怎么办?!”
    天底下果然有雷神电母!
    她其实对这事儿是亏心的!
    忽而头晕脱力的感觉,吴祈宁慢慢地扶着电线杆才勉强没有摔倒。小腹一股滚烫的热流,冲破而出,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一条朱红色的血蛇,沿着大腿蜿蜒而下,滴滴答答地,地上很快染红了一大滩。
    有些事情是不能看的,吴祈宁捂住了嘴才没惊叫出声,她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量都随着这条血蛇去了,自己摇摇晃晃地,就要站不住。
    旁边路过的一个女人眼尖,她惊呼一声,指着吴祈宁喊出来:“你……你小产了吗?”
    电话那边的穆骏显然也听到了,他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啪”地一声把电话挂了。
    吴祈宁晕乎乎地只觉得这个挂电话的声音极大,好像一巴掌扇在心头上一样,疼地,疼地特别具体……
    然后,她好像就晕过去了。
    真奇怪啊,她这辈子好像还没晕过呢。
    滨海医院急诊科
    一个满脸油腻的胖大夫鸟瞰着吴祈宁苍白的脸,他说:“我看你有点儿眼熟。”
    吴祈宁恍惚记得他姓周,她虚弱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居然觉得有几分豁出去似地好笑:“这些年……我……经常带人来……照顾照顾……你生意的……”
    周医生大受感动地点了点头:“承蒙惠顾,不胜感激。您得算我脑残粉了吧?”
    失血让吴祈宁觉得很冷,眼皮都是僵硬而冰凉的,她费力地咧开嘴角,孩子气地笑了笑,很认真地问:“那……你可以先给我治治脑残吗?”
    周大夫左右看了看:“你家属呢?”
    吴祈宁疲乏地闭上了眼,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一滴泪珠从她苍白的脸颊滚落了下来,一路蜿蜒缠绵,终于流到了急诊室充满了异味儿的枕头里。
    周大夫两手插兜儿,对着这个脾气倔强的秀丽病人,叹了一口九转回肠的气:“活着不好吗?”
    吴祈宁闭着眼,依旧摇了摇头。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周大夫慨叹:午夜的急诊室,从来邪门儿的事情多啊。
    吴祈宁闭着眼睛,恍惚记得是路人甲帮她叫的救护车,一路颠簸中,有人粗鲁地翻动着她的身体,拍着她的脸问:“家属呢?你住哪里?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吴祈宁紧紧地捏住了手机,迷茫中用最后的力量抿住了嘴。
    她摇了摇头,谁也不想通知。
    她就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死在外面。
    她得罪了妈妈,得罪了穆骏,得罪了盛年,得罪了师哥……
    她把自己人生的一手好牌打得个稀巴烂。
    现在四面楚歌,皮囊破败。
    还有什么脸面去麻烦别人?
    又有多少人正等着笑话她?
    算了,算了吧……
    像她这么笨的人,大概也只配悄无声息地死在一个角落里……
    最好谁都不知道。
    吴祈宁是想悄么声儿地死医院,周大夫那是不能答应的。
    开玩笑!这什么世道?
    你死了,谁知道谁讹上我啊?
    周大夫恍惚记得,这个女子的婆家有人胳膊上描龙绣凤,好像是不太好惹,这个大夫老实巴交,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几个简单的化验下来,并没有热心群众所咋呼的早产问题,不过是身体虚弱造成的月事过多。好歹二三给吴祈宁打了妇科止血针,又挂了一瓶儿水补液。看着不会出了人命,周大夫才算松了口气。
    那边儿值班儿护士狂翻病人的坤包。托穆骏时常生病的洪福,吴祈宁的钱包里也装着自己的社保卡。
    周大夫也算跟吴祈宁脸熟,人熟不讲理,再加上她医保卡里钱挺富裕,一通狂刷下来,这个病人也算并没有给医院造成很大的困扰。
    基本上补完了液,就可以打发回家了。
    还给吴祈宁医保卡的时候,周大夫再一次轻声细语地问她:“吴……吴小姐……我要不要叫个人……送你回家……我记得你们家好多人呢。对,就是上次让我修好的那位先生,姓什么来着?我给你把他叫来吧?他跟医院熟。”
    吴祈宁摇了摇头,她挣扎着从诊疗床上坐起来:“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她那个时候神志清醒但是有点儿偏执,总觉得自己也不应该死在医院,给这里的正经人添麻烦。
    周大夫长叹一声,把她推倒在输液室的观察床上:“得得得,我们观察室今天人少,您啊,好好在这儿睡一觉吧。有什么话,明天早上再说。”
    那一夜,吴祈宁睡地并不踏实。她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些白色的影子,恍恍惚惚地在天花板上飘。
    吴祈宁一点儿也不害怕,她很坦然地和它们对视,喃喃自语道:“你们会不会带我走呢?”
    那些白色的团儿不言不语地飘在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漠而怨憎。
    吴祈宁模糊地想着:嗯。鬼都讨厌我……
    迷茫中,耳边好像又响起来穆骏那句充满了怨毒委屈地话:“吴祈宁!你好本事啊!”
    吴祈宁困难地眨了眨眼,觉得这句评语和自己浑对不上号儿,可是莫名地又觉得很伤心,好像有眼泪热乎乎地流出了眼窝,可也记不住是为了什么,恍恍惚惚地,她又失去了意识。
    见鬼的!
    让我死了吧!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吴祈宁从观察室的窗子里看见了初升的太阳。老实说已经好了很多,她坐了起来,左右看了看,记忆慢慢地回笼。输液管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护士拔了,吴祈宁撩开了被子,踉跄地去了趟洗手间。
    镜子里,她看见了自己苍白而浮肿的面孔,大概是流了一夜的泪,脸上还有蜿蜒地水渍。
    镜中人蓬头垢面,眼睛肿胀,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实在是丑到了极处。
    吴祈宁莫名的有一个念头:我这模样,可远远不及那个开店的老寡妇吧……
    动动手脚,觉得自己一时好像死不了的样子,那么总就要做一些活着的打算。
    既然还想竖着出这个医院的门,就要捯饬捯饬自己。已经够狼狈了,总不能再狼狈一些吧?
    吴祈宁洗了把脸,梳了梳头发,求人去医院的小超市买了一条最宽松的裤子和零碎儿,换下来自己染血的衣服。
    她抿了抿嘴,去跟周大夫告个别,顺便看看自己是不是还欠了人家医院的账。
    周大夫正要下班儿,打着哈欠看了看已经恢复了人性的吴祈宁,点了点头:“我就说你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吴祈宁看着这一宿的医疗费单子,苦笑一声:“怪不得医患关系不行,什么啊就三千多!你比五星级酒店还贵。”
    周大夫“呸”了一声:“五星级酒店有我这种姿色的男人守你一宿吗?”说着递给吴祈宁一个塑料袋:“住宿有赠品。不是讹你。”
    里面中药西药,热热闹闹,吴祈宁粗略看了看:无非是人参黄芪止血理气的补药而已。
    吴祈宁点点头,转身而去。
    周大夫“哎”地一声叫住了她:“你真的……有地方去吗?”
    吴祈宁想了想,点了点头;“还是有的。”
    周大夫仿佛放了点儿心,很正色地嘱咐她:“你这毛病,不大不小。要想痊愈,不能紧张,不能焦虑,不能压力大,不能悲伤。按时吃药,好好休息。肯定能去根儿。哎,要是随时不好,随时上医院。你放心,现代医学,还是能治的。你年纪轻轻,碰上什么事儿也别灰心。都会好的。”
    吴祈宁好脾气地听着笑着,末了朝周大夫鞠了个躬:“嗯。我知道了。昨天晚上,麻烦您了。”
    碰上这么五讲四美的病人不容易,周大夫不自觉地还了半个礼,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袅袅婷婷地出了医院。
    见了太多要死要活的病人,看着这个睡一宿觉恢复正常的美女,他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
    吴祈宁出了医院,没有死成,身上轻飘飘地,还是觉得自己好像游魂野鬼一样。她信马由缰地走到了一个陌生的街道,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是很在乎。
    街道狭窄逼仄,两边稀稀落落地架着几个早点的摊子。那个摊子刚刚煮开了一锅三鲜馄饨,氤氲白气,带着人间的香味儿。
    吴祈宁不自觉地坐了下来,摊主大姐看她气色衰败,料想是医院出来的病人,热心地给她盛了一大碗馄饨,还打了一个黄澄澄的鸡蛋在里面,小心地递到她的手里:“姑娘,别着急,慢慢儿地吃。”
    吴祈宁捧着热乎乎的粗瓷碗,吮了几口热汤,身上那股阴寒的死气仿佛慢慢的褪去了。
    她舒服地呻吟了一声,抬起头来,四外看了看,街景生疏,但是料想离医院不远。翻了翻包儿,大概被自己捏了一宿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了进去,早就没电了。
    托周大夫的洪福,钱包依旧,里面的银子也不怎么少。
    她昨天失血过多,今天脑子还是蒙蒙地发木,思考起来会浑身发冷,针扎样地头疼。
    喝了两口热汤,人松快了很多,脑子也开始慢慢地转悠了起来。
    吴祈宁茫然地想:我应该去哪儿呢?我还能干吗?去公司?我有钱给孙昊吗?再说,穆骏也恨死我了吧,人家还会让我去么?
    回家?着实懒得跟家里的那帮人解释这一宿都出了什么事。不够家里那帮老娘们儿娘子军大惊小怪的。
    去找妈妈?说什么呢……混成了这样儿……脸呢……
    吴祈宁坐在早点摊边儿发呆,着实觉得自己昨天这三千块花的不值。要是不抢救的话,可能办丧事都够了。也省的她现在左右为难。
    忽然前面喧哗声破坏额这个静谧的早上,几个穿制服的人横眉立目,连吵吵再砸。
    不知道谁大吼了一声:“跑啊!闹城管了!”
    顿时兵荒马乱,一堆人不由分说,从她身边儿蜂拥而过。
    早点摊儿的大姐是个没脚蟹,跑不动。
    只好左拦右挡,气得要哭:“不是交钱了么?不是交钱了吗?你们怎么还不让摆啊?”
    城管只是推她的桌子:“这两天开会,不让摆!收了收了!还不收是吧?”
    摊主大姐尤在挣扎推挡:“可是我们交了一个月的钱啊。没说扣这几天啊!”
    立刻就有人过来,抄食客的小桌子。
    吴祈宁脑子还慢,并没有站起来,只是乜呆呆地看着。就见眼前稀里哗啦,粗瓷碗掉到地上,汤汤水水撒了一地,香气四溢地不可收拾。
    那个买早点的姐姐也泼辣,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闹了土匪了!”
    吴祈宁本能地起来扶她:“您……您别……地上有碎瓷片儿……”
    那个姐姐攀住吴祈宁的胳膊站了起来,抹着眼泪儿,伤心地哭着:“没天理了,没活路了。老娘不干了!老娘不干了!上你们门口上吊去!”
    吴祈宁下意识地跟着念了两句:“老娘不干了。老娘不干了……”
    福至心灵一般,她忽然茅塞顿开一样“噗嗤”笑了出来:“不干了!大不了,老娘不干了……”
    这大姐停了哭,就跟看个疯子一样地看着吴祈宁。
    吴祈宁塞了早点摊大姐二百块钱,笑呵呵地扭头打了个车走了。
    吴祈宁进了家门,一片惊呼。
    刘熙扑上来扶着她左胳膊:“我的祖宗你上哪儿了?”
    李文蔚冲过来架着她右胳膊:“我,我,我去派出所销案!还好还好,没跟你妈说。”
    一左一右,晃晃悠悠。
    浑似戏文里的高、裴二力士。吴祈宁觉得自己只差一个卧鱼儿就满可以来一出贵妃醉酒。
    坏气氛的盛欣姑娘也凑过来,说:“穆骏哥和我哥给我们打了一宿的电话,都急坏了。秀秀也撒出去人找你,连宝姐都惊动了。你的电话也关机,我说娘娘,您上哪儿去了?”
    吴娘娘表平平淡地挥了挥手里的药包儿:“医院,医院去了。”
    丹朱小心翼翼地搬过来把椅子,扶着她坐下:“姐姐,你怎么了?”
    吴祈宁甚是满不在乎:“没事儿,就是昨天忽然血崩了。”
    一屋子人各自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房间里充满了女人们的咋咋忽忽,嘘寒问暖,着实让人脑仁儿疼。
    吴祈宁抬起了右手,做了个“停”的姿势,指着自己苍白的脸颊说:“大夫说我昨天失血200CC。我头晕。我睡觉去了。你们该上班儿上班儿,该上学上学。有什么事儿,咱们回头再说行吗?皇上还不差事病人呢。本宫罪过儿再大,枪毙之前,怎么也让再睡一觉吧。”
    刘熙她们鸡哆米粒儿一样地点头:“好好好,歇着您的。歇着您的。我们……我们……”说到这儿,刘熙眼睛还是瞟着吴祈宁,心里千头万绪,还是想指着她拿个主意。
    毕竟昨天来了官面儿,吓唬着就要抄家了。具体怎么办,还得吴祈宁一句话啊。
    吴祈宁也懒得搭理她们,三胳膊两肘儿,把这帮人顶开,自己大踏步地回房间去了。
    犹豫了一会儿,她终于给手机冲电开机。
    发昏当不了死。
    昨天已经发过昏了,毕竟今天暂时还不会死。
    可好!四十三个未接来电:穆骏十六个,盛年四个,其余黄凤、刘熙、李文蔚、盛欣、秀秀、宝姐、白少爷甚至是片儿警柱子哥……一干人等,形形色--色瓜分了天下。
    更有顶着穆骏头像的微信叮当叮当的往外蹦,一泻千里的架势,拦都拦不住,她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吴祈宁坐在那儿,耐心地等手机彻底消停了,她一概按了删除清空键,心里头就去了一块堵。
    想一想,还是编辑了一条短信,言简意赅,没有废话:德不配位,另请高明。
    这八个字儿,吴祈宁认认真真地端详了半天,忽然看出一种别样的心花怒放来,她手下一抖,群发给了穆骏和盛年,然后迅速地把他们俩拉进了黑名单。
    干完了这一切,吴祈宁把自己大字号儿地扔在床铺上,她看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会哭出来。但是没有,三分钟之后,她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吴祈宁还是让电话声惊醒的,摸出来手机一看:孙昊。
    吴祈宁想了想,还是大发慈悲地按了接听键。
    孙昊急赤白脸:“你们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你们还想干不想干了?”
    吴祈宁老淡定了:“我辞职了!师哥。”
    孙昊噎咯了一样,半天没说出话来:“你再说一遍!”
    吴祈宁理直气壮:“我辞职了。他们灵周科技爱干不干,我管不着。我就一打工的,又不是法人,也不是主管会计。收税的事儿,您看谁合适您找谁吧。”
    孙昊几乎气晕过去:“我告诉你,你们可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吴祈宁“咯咯”一笑:“姑子还俗了。庙不要了。”
    孙昊咬牙切齿了好一会儿,听得出来是强逼着自己的声调儿软和下来:“师妹,你不能这么任性。我完不成任务你以为你们好的了吗?!你就这么恨我要耽搁了我的前程?”
    吴祈宁简直就等这一句一样的称心如意:“你的前程和我有什么关系啊?你又不是我老板。谁让你考公务员的?你弱你有理啊!”
    “啪”地一声,把电话儿撂了。
    吴祈宁几乎是唱着歌儿地扎进了卫生间,她要洗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今日起可不发这洋贱了!
    老娘不干了!
    有辙你们想切!
    那天下了瓢泼大雨,电闪雷鸣,仿佛要荡涤天地间污浊之气一样痛快淋漓。
    吴祈宁歪在床铺上看美剧吃零食,她特希望就这样儿直到天荒地老,老天爷看不下去一个雷劈了她也行,她乐意就这么死在自己家炕头儿上。妥妥的,产权七十年,这一半儿还没过呢。
    傍晚时候,吴祈宁惬意的假期时光终于被拆房一样地擂门声音打破了。
    吴祈宁不想知道是谁,也懒得见任何人,她不想解释,干脆带上耳机装听不见。
    谁知道外面那家伙比她耐心还足,这等不要命的敲法儿足足延续了五六分钟。
    吴祈宁实在受不了了,兼怕邻居拿着刀出来,才懒洋洋地下楼去开门。
    门外头,站着穆骏。
    这家伙手里大包小包,身上伶仃湿透,可是整个人烧着了一样的锐气逼人!
    他一双眼睛含冤带血地盯着吴祈宁,眼圈儿通红通红的,好像是死不瞑目……
    吴祈宁直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她垂下了头。
    说千道万,她觉得自己是对不住穆骏的。
    她负了他的一片深情。
    一道雪白的闪电照亮了天际,穆骏毫无预兆地扔下了所有的东西,他死死地搂住吴祈宁,发出来一声咬牙切齿又混着啜泣地指控:“你这个渣女!你这个渣女!!我原谅你了还不行吗?我原谅你了还不行吗?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呢……”
    门外天雷滚滚,吴祈宁脑袋木木地想:还不如来个雷,劈死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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