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扇》第三章 此情无计可消除(2)

    蒲宅是一间最普通的四合院,院子里一根竹质晾衣架边有个紫藤花架。花架上的花已经枯萎,花架下有一口做饭用的锅。
    这样的房子在破瓦寒窑的贫民窟里毫不起眼,但龙成谨随便找人一打听,立刻就会有人手舞足蹈的为他指路。倒不是他们跟蒲桃有多熟悉,而是因为蒲家太有名。
    想当初蒲家十二进出的大宅子建成时,蒲家大宴宾客,开了七天七夜的流水席,羡煞旁人。现在住在这贫民窟里,便更加引人唏嘘。
    对蒲家的遭遇,心疼者有之,落井下石者有之,但其中最多的还是看笑话的普通乡民。
    比如说今日,知道蒲桃要嫁去金家的人不少,但她们还是很乐于给龙成谨指路。
    谁让他又高又帅气场非凡,走路还带着戾气?不是来抢亲就是去讨债的!
    街坊邻里摩拳霍霍,就等着看蒲家的大戏开锣了!
    “请你们在此等候。”蒲父推开客厅的门,只见屋子的左边放满了酒坛,像是堆叠的空瓶子。右边则是一张床铺,正是蒲父所居之所在。
    蒲父当然不会让龙成谨在女儿的闺房见面,故而将他们带去了自己的屋子。
    龙成谨先宋昱一步走进屋子,而后直接在客厅的正中位置落座。
    蒲父去蒲桃的闺房请了她过来,路过院子时,篱笆墙上的围观群众皆躲闪不及,被蒲父抓到现场,狠狠地教训了几句:“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这三年来笑话还没看够?”
    蒲父性子向来温和,为人谦谨。家境殷实时对穷人经常接济,尤其是贫民窟的乡民,多少都受过他的恩惠。平日里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样当众骂人还是第一次,可见其内心之愤慨。
    蒲桃第一次嫁人时仓促,大红的嫁衣挡不住她肥胖的身材,头上又有红盖头,旁人根本看不见她化妆后的样子。但今日的蒲桃,因是二嫁,着了一身淡淡的水红色衣裙,且在蒲父的要求下描了眉毛上了胭脂,更添灵动妩媚。
    男人们一个二个看得眼睛发直,哪怕被蒲父斥责也甘之如饴。索性大大咧咧的蹲在墙头,再不避讳。
    蒲桃进入客厅时,就连龙成谨都半晌没说话,只盯着她看。
    从蒲桃大而灵动的眼睛,再到点了胭脂的丹唇。一路向下,白皙的脖颈,波涛起伏的胸,还有那不盈一握的腰身……到最后,龙成谨还是将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胸上。
    蒲桃自幼习武,与那些花红柳绿的勾栏院中的姑娘气质完全不同。那些女子身段好不假,可蒲桃身上有着她们所没有的英气。
    不知道那胸握起来是不是与她们不同?
    是否除了柔软,还要更……
    蒲桃奇怪的看着龙成谨,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胸,忙将罩衣捂紧了些。
    “咳、咳。”宋昱咳嗽了两声。
    龙成这才谨尴尬地回过神,坐直了身子,尽量让自己不要再想入非非。
    “是你?”蒲桃认出来,咳嗽的那人正是昨日悬崖边的华服公子。
    “你三番五次地跟着我,究竟有什么目的?”蒲桃内心疑惑,看向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戒备和质疑。贝齿张合间,龙成谨又被她的丹唇诱惑,一时间又看痴了去。
    “我……”宋昱被蒲桃目光灼灼地盯着,但他也不知道龙成谨到底想干什么,便不敢乱说。
    宋昱见龙成谨一直不说话,暗里推了他两把。
    “哦,也没别的事。”龙成谨回过神来,恢复了以往趾高气昂地气度,淡道:“本公子就是想问问你,你真的考虑清楚了么?”
    “我问的是他,不是你。”蒲桃看也不看龙成谨,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宋昱。仿佛宋昱是洪水猛兽,藏有狼子野心。
    宋昱实在是冤枉,求助地看向龙成谨。
    龙成谨被蒲桃忽略,很是生气,霎时间火力全开,狠狠地瞪了眼蒲桃,转头对宋昱说:“你问她,是不是真的考虑清楚要嫁给那个姓金的做妾!”
    宋昱和龙成谨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唯唯诺诺,一个气场全开。
    二人的身份高低一目了然,但蒲桃似乎认准了宋昱,只轻瞥了龙成谨一眼,仍是继续盯着宋昱。
    宋昱看了眼龙成谨,再看向蒲桃,硬着头皮说:“我叫宋昱,想替我家公子问问你,你是不是真的考虑清楚要嫁与姓金的做妾了?”
    “关、你、什、么、事?”蒲桃一字一句,如画的眉眼里迸发出一丝杀意,让蒲父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女儿的脾气他比谁都清楚。当他知道女儿不认识这两个登徒子时,一颗心起先放下了。但现在……他真担心她一气之下,将这两人给打了!那女儿的名声岂不是更加雪上加霜?
    大战一触即发,蒲父战战兢兢,忙挡在女儿身前:“好好说话,不要动气。”
    这时宋昱却带着看戏的心情,佯装搞不清状况,继续火上浇油:“回公子的话,蒲姑娘说‘关你什么事’?”
    “我听见了。”龙成谨瞪了他一眼:“你当我跟她一样没长耳朵吗?好心当作驴肝肺!”龙成谨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下意识说出来地话倒让蒲桃放下了稍许戒心。
    “你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蒲桃语气稍软,正视龙成谨后,龙成谨直了直背脊,道:“你真的决定嫁给那个姓金的?”
    蒲父在一旁提醒:“他叫金仕柯,不是什么‘姓金的’。”
    “无所谓,你们知道我在说谁就好。”龙成谨一副‘我不管他叫什么’的样子,接道:“那日在千日楼,我曾听到你们的对话。姓金的举止世俗,出言不逊,这样人你都肯嫁?”
    “他叫金仕柯,不是什么’姓金的’。”蒲桃再次强调,又道:“仕柯家世人品俱在,对我也很好。我会很幸福。”
    蒲桃最后一句话是说给蒲父听的,但或许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蒲桃走到门边,‘哗啦’一下打开屋门,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二位请离开。”
    屋外看戏的人还未离去,甚至愈来愈多。
    蒲桃微微低头,眼神冰冷,单薄的身子半边隐在门后的阴影里。但她低敛的眉目里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和自卑。
    龙成谨仿佛从她挺直的背脊看到了三年前的她——不可一世地将所有参与绣球抢亲的男子踩在脚下。
    龙成谨再次感叹,哪怕她现在零落成泥,可看似娇弱的身躯下那颗不屈的灵魂却从未消失。
    可惜,真是可惜了。
    “既然蒲姑娘主意已定,我只能祝你幸福,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龙成谨招了招手,宋昱立刻会意地掏出钱袋子放在桌上。
    钱袋子掷地有声,很厚重,露出来的一角金灿灿的,似乎装满了金锭。
    蒲父忙上前打开钱袋子,发现真是金锭,约莫有十个,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刺眼金光。
    “哇!”围观人群哗然。
    他们都是贫民窟中长大的,平日里连铜钱都没见过几个,何况是金锭?
    “公子这是何意?”蒲父迟疑,十分不解。蒲桃站在门边,也是一脸茫然。
    “贺礼。”龙成谨自负一笑,站起身来。
    “告辞。”龙成谨说完,’哗啦’一声打开折扇,潇洒地迈步而出。
    宋昱连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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