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漆黑沉重,如同笼罩了一层深色幕布,“咔嚓”一声,轰隆的雷鸣声蓦地自天边惊起,紧接着,一道直将天际一砍为二的闪电倏忽一闪而过,瞬间,密密麻麻的雨粒从天空刷刷冲下,势如磅礴,落到地上,“嘭”一声,就砸出一个个浅浅的小坑,。
一棵歪脖子树下,一只小小的毛团瑟瑟发抖。
照亮天地的闪光一闪即逝,它受惊般缩起脖子,一双黑豆般的双眼定定地望着外面密布的大雨。
吧嗒吧嗒的雨点刺到它身上,即便有厚厚的毛发阻挡,仍旧可以感到淡淡的刺痛感。
耳边不断响起轰雷声,小团子缩了缩爪子,颤抖着闭住了双眼,好一会后,又小心翼翼地,仿若怕惊起什么东西似的掀开眼皮,然而眼珠一转,眼前的景象还是那样,没有任何改变。
雨还是那么大,树还是那棵歪脖子树,就连她自己,也还是那只毛团子。
她颤抖着伏下身子,澄澈如一汪清水的眼瞳里,情绪化地浮现痛苦惊慌失望等情绪,好一会,才慢慢转化为平静,又一道闪电闪过,她急忙闭住眼睛,将毛茸茸的小脑袋藏在了脖子里。
只是颤抖的身子,久久停不下来。
突然,一阵大力奔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小团子惊慌地直起脑袋,梗着脖子朝声音的来源处望去,可是大雨如幕,阴沉的天气遮挡了它的视线。
耳听着,那双脚步声越来越近,都可以清晰地听到他踩在泥地里,溅起了雨水又喷到地上的声音,小团子终于急慌慌地站起湿淋淋的小身子,颤巍巍地就想朝旁边的草丛躲去,可是软软的步子刚抬起,只听,“啪嗒”一声,小身子就弱弱地摔倒在了地上。
它又着急又愤怒地看着这副孱弱的身子——刚断奶,两天没吃饭,左腿还受了伤。
它又尝试了两次,攒足了劲,耳朵都急得竖起来了,可是无果,气得狠狠咬了几口自己的呆毛,那边,脚步声已经响在耳畔。
它急忙趴下身子,警惕地听着那边的声音,希望那个人不要发现它。
脚步声走近,踩在地上,发出哒哒哒哒和吧唧吧唧的声音,竟意外地十分有节奏感,然后,渐渐走远,它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倏忽,双腿陡然腾空。
只一瞬,它就被提了起来,是被人抓着脖子上的一团毛提起来那种,它不自觉低声呜咽一声,有些呆愣地和面前一张脸对视,那张脸瘦小惨白,一溜偏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眼睛里的色彩,只能看到挺拔的鼻梁和微抿的薄唇。
最重要,青白青白的皮肤,透明得仿佛能看到皮肤下温热的血管。
小团子的心蹦极似的,陡然跳出一个新高度,眼前一花,她脑袋一晕,就昏了过去。
…………
再次醒来,眼前一团漆黑,一点光也没有。
杜星抬起爪子,摇了摇,只模糊看到个影子,心却顿时放下了。
看来她没瞎。
她巴掌撑地,缓缓坐起身,身下不知铺了层什么,有点软,半是硬,还带点扎人,很熟悉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坐在麦垛上的感觉。
左腿有些不舒服,她轻轻抚过,貌似被缠上了一层布,不是细软的消毒纱布,很粗糙,摸过去,就跟在沙子表面擦过一样。
这是,什么地方?
她环视四周,周身乌漆麻黑,看不清仔细,只左身侧边,一个洞口似的地方,传来一点亮光。
她前腿俯地,匍匐在地上,缓慢爬行,尽量不牵扯到腿上的伤口。
爬出洞口,一簇柔和的月光顿时笼罩而下,晃得杜星眯起双眼。
雨停了!
抬头向上看去。
一轮圆盘似的月亮高挂高空,盈盈泛着光辉,无数光点洒射而下,所以大地像白昼一般明亮显眼。
杜星也终于能看清自己脚上绑着的东西——土褐色的粗布围了三四圈,沿边可以看到青色的叶沿。
伤口是经典的“8”字形包扎法,就是有点不伦不类,加了点原创的螺旋包扎的技巧。
她顿了一下,转头观望四周,待看到周围的景象时,瞳孔顿时放大,眼珠却急剧缩小。
这是一个,如此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平坦广阔的广场,看起来有一个操场大小,地面上铺的自然不是草坪与沙砾,而是采取自然泥土装,硬邦邦的土地上,竖立着,一座座一排排整齐的大小不一的麦垛。
灼热的晚风刮着尘土喧嚣滚来,呼啸着滚滚而去,杜星圆嘟嘟的身子毛发随风飘荡,一个趔趄,好险,没有被风刮走,可是她身上本就看不出颜色的皮毛又厚厚地糊了一层尘土。
看起来更狼狈了。
她打了一个喷嚏,缓缓坐实身子,强忍住没有舔舐身上。
她需要好好想想,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貌似,来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地方。
突地,旁边传来一阵”唏嘘“的脚步声,她身子立即僵住,警惕地望着来人方向。
果然,是晕倒前那位男孩。
男孩比她想象得还要瘦弱,带着补丁的衣服挂在他身上,跟挂着一个大帐篷似的,风一吹,风筝一样,飘飘忽忽在空中展开,衬着他更加瘦小了。
离得近了,她才看到男孩手里攥着一本书,蓝书皮,黑大字,方方正正写着:小学四年纪课本上册。
旁边缀着三个仿佛模着书本上的字刻出来一般的,方方正正的三个小字:李万洋。
原来这个小学生叫李万洋。
杜星下意识放松了身子,原来是个还在上学的孩子。
但是下一刻,就随男孩一步步欺近的步子又绷紧了肌肉,甚至在男孩伸过手的当头给了他一爪子。
他要做什么?她瞪大琉璃般的双眼,警惕地望着男孩。
李万洋收回手,抿唇,沉默。
杜星飞快地扫一眼他的手背,只有浅浅的抓痕,没有破皮,幸好!
她俯低身子,退后两步,猝不及防左腿一扭,差点不稳摔倒,眼睛一瞟,看到被包扎好的左腿,内心突然,慢腾腾升起一股名为心虚的情绪。
李万洋绷紧唇线,不死心地又伸出那双被挠出抓痕的右手,这次却没有冒冒失直接抚摸她,而是凑近她半指的距离,轻轻翻转,让她熟悉气味。
杜星动了动鼻子,隐隐约约,仿佛闻到一股青草的味道。
就这样僵持了两分钟,李万洋终于缓缓,轻轻,又小心翼翼地伸过手,抱起了她。
这次,杜星没有拒绝。
李万洋绷紧的唇线渐渐放缓,微不可见地,绽放了一个轻柔的弧度,转瞬即逝。
见他真的只打算抱起她,没有其他的动作,杜星才彻底放下心,放松身子,窝在他怀里。
李万洋抱着她,将手中的书放回麦垛,自己却转身走出麦垛,三下两下上了麦垛顶。
他躺在麦垛上,单腿翘起,然后将杜星放在自己肚皮上,一只手垫在脑袋下,另一只手徐徐抚摸她。
尽管她现在看起来又脏又丑。
但李万洋却脑袋一歪,面无表情的脸上透出一丝满足之色。
杜星躺倒身子,圆嘟嘟的肚子挨着他暖烘烘的身子,随着呼吸,浅浅地迎着节奏,清凉的晚风习习吹来,拂在脸上,轻轻柔柔,仿佛一双温暖的大手在轻轻按摩。
她扬起小脑袋,望着天空那轮圆月,在上面看跟在下面看感觉又不一样,好像,离月亮又近了一分。
脑袋靠着李万洋,一人一狗没有任何对话,但是彼此心里却像经过了一个交流心得。
你自己一只狗吗?
是啊。
我也是独自一个,我们作伴吧。
好!
杜星内心一片平静,这样的变化,谁知道她心里有几分难过,又有几分欢喜呢?
第二日凌晨,李万洋刚有所动静,她就醒了,没有翻身,只转动了下小脑袋,看到男孩摸了摸她的小身子,然后抱着她下了麦垛。
昨晚他们在麦垛顶睡的觉。
下了麦垛,李万洋将她放到洞口一个石头上,自己转身朝西边一个小树林走去。
杜星翻了个身,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背影。
天刚微微亮,只朦胧可以看到人影,很快,李万洋就消失在了小树林。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他回来了,手里还攥着一把三叶草?
三叶草由三片心形的小叶片组成,因为这种叶子的形状十分贴合心脏的形状,所以大家把他们比喻为爱情和幸运的叶子,尤其是四叶草,因为稀有,所以传说能找到四叶草的人都是幸运儿,他们一生都将顺遂幸福。
杜星疑惑地看着李万洋,不懂他为什么抓一把这种草回来。
李万洋走到她身边,随手将抓来的三叶草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在杜星惊讶的眼神中解开腿上的绷带。
绷带除掉后,可以看到一大团青色的被嚼烂的东西敷在被剃光毛的小腿上。
难道?
果然,李万洋三下两下将那点东西除掉,然后用指肚抹上重新嚼烂的三叶草,小心翼翼地敷上受伤的小腿。
杜星恍然,没想到一向被意为幸运和爱情象征的三叶草居然还有治疗伤口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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