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笑颜,瞬间就冰冷了,抛去了方才所有的戏谑口吻,郑重的说:“我说了,不要再找我玩游戏了,我已经玩不起了,你还要我说多少次?还要我说得多直接?我现在什么都没了,我没父没兄没权没势没钱,养孩子都费劲,我玩不起,我没得输了,如果你们又发现我哪个亲戚在犯法,求你们再想点别的办法,不要再从我这里找突破口了,我现在也是普通人一个,没犯法,没袭警,没当小三什么都没有,你还要我说的多直白?”
沐辰逸诧异的看着她,眼中的雾气慢慢浮上来,语气也软了下来,“初夏,我知道从前是我将你伤得太深,我不求你原谅,只想要一次公平竞争的机会。”
够了,我都说别演戏了,你是认为我傻,还是认为你足够我迷恋一辈子,那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嗤笑,“有些事不想起并不代表已经忘记,但至少现在,我就能在这里如此淡然的和你说话。”
人总是会长大,他的蜜语甜言,来得太迟。
沐辰逸满怀期待的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沉到了积满千年寒冰的谷底,身体瞬间凉透,他知道初夏对爱或者不爱的人一向是直来直去、速战速决,如果他再逼她,很可能她就会再一次消失不见。
其实来的时候早就想好了一万种可能,她能做的,也不过是恨他恼他拿他当空气,但现在似乎还没那么严重,她还愿意骂他,那怎么都还是有机会的,脸皮再厚点就行,曾经她追了他四年,现在就当他来补偿她的付出。
他怎可能被她几句话就放倒了?沐辰逸调整了一下状态,全面进入战斗模式,跟她这样执拗的人,还就得打游击战,动动脑子。
“你刚才说你养孩子都费劲吗?虽然我的工资不高,但养着你和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这样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我的孩子凭什么要你来养活?我有手有脚,也不需要别人来养。”初夏被他说得无比烦躁,每天被这样纠缠着,还有没有片刻的安宁了?
知道一次不能逼得过紧,他来之前,是专门研读过《孙子兵法》的,就不信对付不了她!终于直起身子,发动车,说:“不早了,送你回去。”
到了她住的地方,她以为他仍会如早上那般尾随着她纠缠,哪知他便骤然放开她,回到车内,发动引擎,干净俐落地离去。
昏暗的楼道间,初夏如同突然间失去重心似的紧紧抓住身边的楼梯不绣钢护拦,仿佛只要一放,她就没有了支撑的力量,脑中犹如有千万个线头缠绕在一样,扯也扯不开,一瞬间,那一件件她最不愿想起的旧事就像是演电影一样,飞快的在脑中闪过。
那些已经尘封住了的陈年旧事齐齐涌上心头,她原以为那只是人生中的一段插曲,只是如今,当她再遇到他时,却仍旧觉得这个人似乎更像是一根藤,紧紧的拽着她,每一次都快要无法呼吸,犹如生命之重。
当他出现在她面前时,仿佛还是那个穿着白衬衫,在课堂上不苟言笑,私下面对她却会展露着温暖如春的笑容,那么远,又那么近,恍恍惚惚之间,记忆像电影般缓缓放出,那些痛苦的,快乐的,悲伤的,苦涩的,刹也刹不住的蹦出来,每一个场景,都重重的敲打着她的心,鲜血淋漓,仿佛还能听到自己尖尖细细的声音在叫:“原来就是长得帅点啊?不至于吧?还以为是教学上多有水平呢,原来是靠脸咧,怪不得差不多都是女生来听课,不就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嘛,就不信比别人多一个出来,切,能有多帅?早知道就不选这课了,人多多的根本学不进去,简直浪费时间。”
可惜曾经沧海难为水,花似此花,夜,已非那夜……再也不敢奢望,能再有一次,静静立在他身后,远远的望着那道醉人的风景,为他惆怅,为他忧伤……
脑子乱了,心也乱了,乱得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此时的她,只想逃跑,只想远远地逃离这里,今天一整天沐辰逸的形象都是清晰的,若从外貌上看,和两年前确实没有什么不同,不像她,早已满目苍凉,现在再回想起来,才觉得自己那时挺傻,可又挺勇敢的,从小她就是被呵护着长大的人,顺风顺水,唯一的一次跌倒,几乎摔得半残,可她却也凭着小强的特质活了回来,一幕幕在脑中放映完了,她在这一幕幕的场景中摘出一个重点,那个男人出现了,诺大个国家,隔着好几个省的距离,为什么他们还会再遇到?为什么他要这样出现,猝不及防的就来到了自己面前,让自己惊慌失措,乱了阵脚,提醒自己那段不堪的往事,他的出现,是否就意味着自己已平静世界的摧毁?是的,此刻于她来说,他的代号只是‘那个男人’。
“沐辰逸,该有多少女人喜欢你呢?可你为什么会就偏偏非我不可呢?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你知道吗?真的,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你的拥抱应该给一个能回抱你相同份额爱情的女人,而我不是,冷菲才是。”
“你知道吗?如果上一次我错失你是因为不懂,那现在我拒绝你,是因为我懂了,我配不上你!”
她扶着大门,放松了方才屏住的呼吸,大口喘着气,她一度以为,他会霸道的随她进屋,然后,将她压在床上。
其实,想那多干吗?该来的躲不掉,那就打起精神应战吧,开了门,往脸颊上扑了扑水,对着镜子做个鬼脸,然后再把回忆泼水一般的洒出去,生活其实很简单,曾经无尽的暗夜里,她试过很多次。
没两天学校就放寒假了,韩子顾还没回来,初夏跟他说了声回老家过年就走了,至于沐辰逸那,公安系统越是节假日事越多,他根本顾不过来拦她,不过反正跑得了尼姑跑不了庙,她没辞职就不怕。
妈妈已经搬离了许鸣皓买的房子,自己租了个单配住,气色倒还算不错,平时都有了解,也没什么好问的,只是年三十晚上吃饭的时候,初母突然说:“许鸣皓要结婚了,婚礼定在大年初三,找的是个本地女孩,也是学艺术的,我见过一次,笑起来和你还有点像。”
初夏愣了会,才松了口气:“他能想通真好,是该成个家了,庆幸我没耽误他,初三你替我带个红包吧,我还是不露面了。”
初母点头,又说:“你也该为小宝的户口考虑了,遇到合适的就嫁吧,别太挑。”
初夏咬着筷子点头。
晚上,谁也没看春晚,初母习惯了早睡,初夏折腾清楚孩子躺上床,想了会还是从母亲的手机里找到了许鸣皓的号码,给他发了条祝福短信:[耗子,我是初夏,听闻你很快就要大婚,我真为你开心,恭喜你,新年快乐,新婚快乐!]
很快他的短信传过来,却只有最简单的两个字:[谢谢]
初夏关了手机,没有再回过去,因为没必要了,他身边已有娇妻,想必那些过往,他已真的看淡。
离假期结束还有一周她就回了学校,她也不知道这么急着回来做什么,难道就那么想见到某某人?
“才没有,再想他你就是猪。”初夏伸手一指镜子里的自己,刚把久没住人的屋子收拾清楚,手机就响了,她心狂跳的足足盯了手机十秒钟,才拿起来接听,一张嘴就是:“才刚回来呢,还阴魂不散了是怎的?”
“哟,大过年的谁又给你吃火药了?”丽丽的声音传来。
“晕,是你啊,我以为是卖保险的骚扰电话呢,你到哪儿了,这天都要黑了。”丽丽是在年前两天出狱的,过了年就准备去广东打工,就抽空过来初夏这儿玩几天。
“我到门口了。”丽丽挂了电话,接着敲门声就响了。
“你还给我带东西干嘛,这一路得多重。”初夏将她满手的东西提进来。
“我是给小宝带的,没你的份啊,我的乖干儿子咧?”
“他现在刚学走路,跟有多动症一样皮得厉害,我给扔房东那去了,还没接回来,晚点接吧,咱这久都没见了,好好聊聊先,他在刘嫂那儿还吃得更好呢。”初夏边盛饭边说。
“你个狠心妈,亲儿子都敢扔出去,不想要了给我啊。”丽丽点她。
两人一边聊着各自的近况,一边简单的吃了个便饭,丽丽争着洗碗,初夏也不推辞,上楼去接了小宝下来,又忙着给小宝冲奶粉。
丽丽边擦手出来,边接过小宝抱在怀里逗着,“臭小子哟,你妈那么瘦,你倒是吃得圆溜溜的了。”
小宝不认生,咯咯咯地蹬着小短腿笑得口水直流,一边挥着小手管谁都叫着妈妈。
“初夏,你儿子这长得到底像谁啊?怎么越长越不像你了呢?”说完了她才想起这可是初夏的禁区,忙讪笑几声,哎!又一时口快了。
初夏这才担忧地看了儿子一眼,晕,她怎么就没发现,小宝的五官特别是脸和唇形已经和某人很是相像了呢,他现在也来了,绝对不能让他看到,那本就是个聪明多疑的人。
深夜,初夏将儿子哄睡后,走了出来,然后把门悄悄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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