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妃谋》137、梦境显示心境,寒麝不为所动

    朱雪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过了身子,背对着阳寒麝;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怎的就将这些事情告知一个陌生男子,还是一个来自夏国的皇子。阳寒麝望着朱雪丹微微颤动着的背影,幽幽收回了目光,开口道,“我和你处境相同,尽管是大皇子,却是皇宫之中最不受待见的一个,你的心事我懂,可决不能因此而放弃、绝望,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但是我们可以决定自己的日后。”
    朱雪丹的背脊一挺,感觉到身后的阳寒麝蹲下身子,再被阴影笼罩的工夫,她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手掌之上是满满的白雪,阳寒麝的声音打背后传来,带着能够温暖她的温度,“朱姑娘,那些无法克服的困难,正如我掌中之雪,只要努力的握紧,”阳寒麝说着,用力合住了手掌,眼见着那雪捏成了冰,冰融成了水,打指缝间一滴一滴流下,又道,“你看,雪会缩小成冰,冰会融化成水,然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烦扰皆是如此,我们必须学会自己克服。”
    朱雪丹定定的望着阳寒麝的手掌,他的手掌很宽大,手纹细碎,因长期练剑,手指之间有摩出的老茧。朱雪丹抽出绢帕,一面帮阳寒麝擦着手上残留的水渍,一面忍不住笑着摇头道,“大皇子这道理,雪丹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也的确在理。雪丹便以此为藉,若再……”朱雪丹没有接着说出想说的话,而是回过头,对着阳寒麝微微一笑,梨涡轻陷,“我便想着大皇子今日的话,想来,一切都好过的多了。”
    *
    兰陵的天气较盛京来说要好太多,与其在此处发呆,不如出去走走——朱雪丹倒是真的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之前阳寒麝打朱府离去的急,她甚至来不及道别。如今身在夏国的王宫之中,她倒是真的想再见阳寒麝一面。那日于树下,阳寒麝高高扬起大氅为她挡雪的一幕,总是出现在她的梦中,而阳寒麝那顶着皑皑白雪的头,沾着点点雪花的眉毛与睫毛,还有那坚毅又英俊的侧脸,也一直让她难以忘怀。
    “雪会缩小成冰,冰会融化成水,然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烦扰皆是如此,我们必须学会自己克服。”
    就是这句话,每每午夜梦回,每每遇到挫折,朱雪丹只想着阳寒麝的这一句,便觉浑身又充满了力量。这般念着的工夫,朱雪丹已经单人出了将军府,于偌大的夏王宫之中毫无目的的游走;偶尔有路过的侍卫询问,她便亮出朱烈给她的令牌,这一路就畅通无阻了。
    不过畅通无阻也不是什么好事,很快的,她便发现自己迷了路;而且最糟糕的是,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更不知道该向何处而行,这附近似乎是个很大的花园,不过时令初春,也并无什么妃子于此处悠闲散步——虽然对于盛京来说,这里气候已经足够温暖,但对于常年居于宫中的妃子来讲,这样的天气还是该老老实实的呆在宫中便是,花园显得无比的萧条。
    没有任何人经过,就连侍卫都无,朱雪丹开始有些慌了。她左右望望,这里四下布局皆差不多,羊肠小路,蜿蜒回廊,亭台楼阁,弄得她眼花缭乱。朱雪丹平心静气,沿着小路走了几回,可不是到了新的不知名地点,就是绕来绕去又绕了回来;半个时辰的工夫过去,她依旧在这里,鬼打墙一般的根本走不出去了。
    朱雪丹的额头上开始冒出细汗,如果过一会儿她再不回去,被朱王氏发现,定又要以此为文章,找她的麻烦了。正急的不知所措的工夫,一个声音响在她身后不远处。
    “是你?”
    这本来带着些冰冷的声音,如今听在朱雪丹耳中,犹如天籁,带着她日夜思念的意味;朱雪丹惊喜的回头一瞧,果不其然,她没有听错,阳寒麝那高大的身影已经逐渐向她而来。许久未见,阳寒麝似乎清瘦了几分,或许这趟往闽国而行,路上他受了不少苦吧。念及此,朱雪丹倒是有些心疼的先福身请安,后对阳寒麝道,“这些日子,大皇子过的可好?”
    “还是老样子,”阳寒麝于此处再见朱雪丹,倒也是带着几分讶异,还有一点他自己都未发现的惊喜,“你怎生在此处?”
    “雪丹与母亲受夏王之邀来到兰陵,母亲与爹都有事情缠身,雪槿也不在。雪丹就想着,出来走走,谁知……”朱雪丹脸颊微微一红,声音低了一度道,“竟迷路了。”
    “你对这里并不熟悉,也难怪如此。”阳寒麝说着,自行在前引路;朱雪丹则俏脸微赧,羞答答的跟在后面,距离着阳寒麝约莫四五步的安全距离——虽未见过几次面,但朱雪丹已经敏感的发现,阳寒麝并不喜欢他人距离他太近,她心中对阳寒麝有好感,自然不会去做让他讨厌的事情。
    阳寒麝虽行走于前,余光却一直瞥着其身后那个瘦弱的惹人怜爱的影子。一些日子不见,她又清减了些,不过眼神中的坚定倒是较之前多了几分,也不知是不是好事。像她这样的女子,天生该是受人宠爱、被捧在掌心之中的,可谁知,竟是经历了那样多的波折,至今都没有过上她想要的生活。
    “来兰陵,对这边可是习惯?”一念及此,阳寒麝的心都忍不住柔软下来,微微低了声音、轻了语气的这般问道。
    朱雪丹愣了一下,约莫是没想到阳寒麝会主动与她说话;她本来这一路都在想如何找到话题来化解这尴尬的气氛,可谁知阳寒麝竟是先开口了,她连忙颔首,眉目间已经有了春风般的温暖,“兰陵的气候很好,并非盛京那般严寒,这里俨然已经是春日了。”
    “嗯。”阳寒麝这般答应一声,便不再开口;朱雪丹咬了咬下唇,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快走两步与阳寒麝同行,依旧与他保持一段横向距离,这才又道,“大皇子此番出战,一切可是顺利?”
    朱雪丹这一问,可是将阳寒麝的思绪拉去好远;他忽的便念起在闽国刺探敌情之时,被殷国水兵埋伏,他抱着朱雪槿弃船逃亡的前一刻,朱雪槿那爬满泪痕又愧疚的脸,以及自己的那句“抱紧我,别死在这里”。
    朱雪丹等了半天,等不到阳寒麝的回应,微微侧头望着他时,发现他眼神有些呆滞,似是在回忆着什么。朱雪丹又轻轻的唤了声他的名字,他方才反应过来,敛了眉头道,“顺利并非是好事,有些时候,不经历些挫折,无法得到成长。最后的结果是我们夺回一城,且解救了闽国的危机,这比一切都重要。”
    “大皇子说的在理,”朱雪丹附和着,“年纪轻轻,身上便有如此赫赫军功,大皇子日后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不可限量。”阳寒麝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忽的露出一个满是嘲讽之意的笑容,弄得朱雪丹呆愣的同时,他再度开了口,“是否真能如此,还需要多少人的努力和多少的机遇。不过……也好,我决不放弃。”
    “雪丹会一直站在大皇子这方,”朱雪丹说着,忽的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脸色蓦地通红,烧的她赶紧低下头,尴尬的换了话题,“这里距离将军府还有多远的距离?”
    阳寒麝望着一侧羞羞答答的朱雪丹,嘴角不经意间扯出一个温柔的笑意,后道,“再过一座桥,便到了。”
    *
    “其实……雪槿还想问,大皇子如今可有妻室?”
    “嗯?”阳寒麝反应了半天,才确定了朱雪槿的问题,后扭过头,借着月色,都能看到他脸上的诸多疑问;这个问题,他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询问,而且还是个小姑娘家这么问他。
    “就是……大皇子是否婚配?”朱雪槿抓抓头,如果现在地上有个洞的话,但凡她能钻进去,她早就一下子钻进去了,这会儿,她可是脸都要红到脖子根儿了。
    “你要嫁我?”阳寒麝望着面前头都要埋到胸口的朱雪槿,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可能性;也不知为何,这句话问出口之后,他倒是第一次也有些害羞的情绪,脸色微微赧了起来。
    “不是不是不是。”朱雪槿又摇头又摆手的,头发都因为摇头的剧烈而弄得有些散乱了,一阵风吹过,掉落下来的发丝轻轻拂在阳寒麝的手背上,弄得他有些痒;但闻朱雪槿继续说着,只是声音越来越小,“就是想问问,大皇子可否有心上之人……”
    “如今我只想保卫夏国,并无他心。”阳寒麝说着,倒也是心里话;按照如今的发展,夏王之位离他越来越远,他那里还有什么心思婚娶。所以虽然是夏国的大皇子,所有皇子之中年龄最大的,但却一直并未婚配。
    阳寒麝这么说,便是并无未婚妻。朱雪槿稍微松了口气,眨眨眼,又问道,“那……今日席间,所有人都对我姐姐青睐有佳,大皇子觉得我姐姐如何?”
    提到朱雪丹,阳寒麝的眉头总算松了些,也不自觉的微微扬了嘴角道,“朱雪丹的确是个极隐忍的好姑娘,从她的身上,能够看到我的影子。”
    “那夏王说的,要我姐姐嫁一位皇子的话,大皇子觉得,谁最合适?”朱雪槿进一步这般问道。
    阳寒麝几乎想也不想便立即答道,“那是父王的决议,与我无关,我更加不会插手。”
    怎么才给个甜枣吃就打了这么大一棒子,这阳寒麝的心还真是难懂。朱雪槿摸了摸下巴,不过好歹从阳寒麝的表情中,看得出他并不讨厌朱雪丹,不讨厌,便会有点喜欢吧?正常男子,见到朱雪丹,都会产生一点喜欢的。念及此,朱雪槿心中倒是有了几分打算,最后试探着道,“若夏王下旨,要大皇子您娶我姐姐,您可愿意?”
    “父王的旨意,无人可违抗。”阳寒麝这般说着的工夫,已经有些不耐烦;毕竟朱雪槿再三试探他这种儿女情长的问题,而非是谈论国家大事,这让他觉得着实无趣的很,“你要问的,就是这些吗?”
    “不错,而且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朱雪槿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脸也不红了,脖子也不红了,看起来比之前倒是正常多了。
    “无聊。”阳寒麝一甩手,扭头便走,一面走一面冷漠道,“跟紧了,若你在这里走丢了,别哭着找我。”
    *
    什么鬼,这都是什么梦,一环扣一环的,全然是感情方面的;阳寒麝迷蒙之间,眉头都紧紧锁着;他是该成为君主之人,而一个成功的君主,怎可为儿女私情而动心思,他的心中,该只有天下。
    那个朱雪丹,究竟是何时走进他的心扉的?他怎会容许自己身上发生这种事?毕竟,在阳寒麝看来,女人向来只是附属品,而不是什么值得放入心中的重要之物。
    阳寒麝再度睁开双眼之时,天色已然大亮;而这几个杂乱无章的梦境,倒是搅得他丝毫好心情也无。他也不知为何,竟会梦到朱雪丹;诚然,他对朱雪丹确有不小的好感,却也只是好感而已,想来任何男子都不会对朱雪丹那样柔弱的女子反感,而最后那个梦,朱雪槿的几番试探,好似在告诉他,朱雪丹也对他情有独钟一般。乱,真的好乱,怎生会梦到这些。
    阳寒麝坐直身子,使劲的揉了揉太阳穴;难道是最近要实施的那个计划总是萦绕脑海,所以才会让他梦到朱雪丹吗?难道在自己心中,也觉得这样做,对朱雪丹来说并不公平吗?只是……阳寒麝死死的攥住拳头,若想顺利登上王位,朱雪槿非得站在自己这方不可;而要她站在这方,就只有一个办法。他不是阳和煦,不会为了一个女子便舍弃王位;或者说,若要拿王位与朱雪丹两个相较的话,他会丝毫不犹豫的选择夏王之位。
    是的,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好,这个王位,他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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