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谣》第170章 易城

    孟玉祥垂头丧气。
    “说！你给爷说说，爷要是落魄了，你还愿不愿意跟着爷！？快点说！”他怒气冲天，抓着妾侍的衣领，几要把她的脖子缀出深深的勒痕。
    那小妾吓得面色苍白，别说回答他的问题了，就连说话都已经只剩下张张嘴的份儿。
    这邪霸王爷，酒劲儿上来挥手打女人是常有的事，她虽然没挨过，那可是亲眼见过的，如今一看就是他不知道从哪里受了刺激，在这里无风起浪，拿人撒气儿呢，她是撞在当头上了，此时说话也是错，不说也是错，与其不知前因后果，乱说话激怒了他，还不如闭口不言，倒还保险些。
    于是小妾紧紧的闭上了嘴，满目哀切的看着他，眼光中涌动着无辜和哀怜，还泛着细小的泪花。
    孟玉祥的手松动了些。
    他将她一把掷到了墙角处。
    小妾磕的后脑一阵眩晕。
    丫鬟连忙上前去将她扶起来，看来无碍，趁着他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
    孟玉祥摇摇晃晃，狠狠的甩着双臂，往里间走去，边走边不断的叫嚷着：“你们都走吧！都偷偷的溜将去吧！反正我也就是个孤家寡人，到最后，你们对我都是虚情假意！虚情假意！”说着喊着，居然跌坐到了床边的鞋塌上，嚎啕大哭，哭得像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一般。
    贴身侍从在一边哄，却越哄哭的越是起劲。
    “你说说，流沙她，她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啊？她就算是，就算是对我没有意思，又何必说这样的话来伤我？”孟玉祥呢呢喃喃，不停的数落着今晚上的事，看样子流沙说的那些话，还有这天晚上发生的事儿，是真真切切的戳到了心底去了。
    侍从对于他的哭，实话说没有什么同情的感觉，虽然嘴上一个劲儿的哄劝，心里却不疼不痒。
    因为就算是个七八岁的童叟，都明清的看得出来，今儿的事，都是孟玉祥他自己，一手操办出来的，现在闹成个丢了夫人又折兵的后果，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处事不利。
    话说那田慧生被伤成那般境况，众人也都是看着的。
    但凡有点儿善恶辨别能力。
    但凡有点同情心。
    都会为他叫屈，看他可怜的。
    但是孟玉祥却丝毫不会手软。
    结果，最最可悲的是，孟玉祥下了这番狠心。
    到最后没能抱得美人归不说，还彻底的激怒了流沙，自此再也不可能有希望了。
    大皇子这办的叫什么事儿。
    若是不是主君积淀下的这份仁心仁德，换取着这么多人的赤心耿耿，莫说这小随从，就连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看热闹的，都要骂孟玉祥做的事畜生不如。
    他却还浑然不觉。
    要他们说，那流沙姑娘到底是太妃身边的人，就是不一样，这一番厉正辞严的话，算是足足的杀了大皇子的戾气。
    这边的事儿处理妥善了，羲谣还是被孟祯派来的人接去了大虞。
    羲谣本来犹犹豫豫。
    一是这边和婉婉姐姐还没有说通。
    再则老宅难管，大皇兄什么动向还不甚明晰。
    那边孟祯什么意思，她也还没有把握。
    但是迫在眉睫，躲也躲不过去的事儿，终究是要面对的。
    一路上，她想了几十种到了大虞之后，可能会遇到的境况，但都没有把握。
    孟祯这个人，向来是说话说一半，留一半，做事的时候，也从不轻易叫人看出意图来。
    她本来就已经是走一步路，看三步远的人。
    但是孟祯却是能够迂回曲折的看到常人不易发现的柳暗花明之处。
    这么多年的摔打磨练，再加上前朝后殿的积累，他已经是练就到一个喜怒不形于色，做事以四两拨千斤的地步。
    以少于敌军过半的军力，区区十几日的功夫就攻下了皇城，这件事更可以看出他非同于寻常的手段和出其不意的策略。
    她虽然在后宫，也没有少了关注前朝的政事，与主君朝夕相处，耳濡目染的情况下，也早已经熏陶了些为政之道。
    但是现在与他比起来。
    她却还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后宅妇人。
    她尝试过以貌换取他的帮助。
    结果却是……他还未有什么反应，他早已经用他的眼光，让她羞愧得双颊火热如同烧腊，几要无地自容。
    她不知道孟祯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力量，从未听说过他德行品性过人，却有一种莫名的标杆一样的高度存在于她的印象中。
    是啊，这么多年了。
    以孟祯的外形相貌才学以致勇谋，要寻觅一个什么样好的女子做王府太太，都是可能的。
    但是他就愣是从未传出任何桃花传言来。
    更是直到现在还是孑然一身。
    这次他清清楚楚的，简短几句话，白纸黑字表明，要让她带玉祁前去皇城登及大宝。
    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这样想，有是不是真的想要这样做。
    一切都得等到见了面，看他怎么说。
    流沙看着慧生布满了疤痕与脓肿，血迹斑斑的脸和脖颈，心疼于心，却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实际上背地里已经是哭了不知道多少次。
    “我看你今日一直是双眼红肿，莫不是昼夜守在我身边，缺了休息，熬成这样，我看你还是回去歇息一下吧!”慧生早已经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却开始担心起流沙的身子，这样下去，迟早要熬出事儿来，再者说，女人的心小，他就知道流沙定会自责是因为她，他才会被害成这样，实际上他并不想让流沙背负这样的重担，于是故作轻松的劝流沙回去休息。
    反而是，流沙若看到他责怪或是难受也便罢了，越是看着他强撑的样子，就越是悲从心生，久久也反不过神儿来。
    “没关系，太妃娘娘这次去往大虞京都，特意将我留下，就是为的叫我好生照顾你。”说着，竟然又哽咽了起来。
    慧生连忙道：“哎说话就说话，可不许不开心啊！你看我这脸，虽说不像往常那般好看，也不至于看了我就忍不住哭起来，那我是有多难看啊！是不是？”他笑着逗趣儿，果然引得流沙笑了起来。
    慧生紧紧地握住流沙的双手，认真缓缓的道：“这点小伤，都是表面上的，人心不坏，一切安好。”
    流沙终于忍不住眼泪汩汩的流了下来，最后才字字哽咽的道：“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慧生给她揩揩眼泪，道：“好了，没事儿哈，不哭了嘛！再哭变丑了，我丑也便罢了，总不至于，咱俩变成一对丑八怪吧！”
    “我就要和你一起变丑！”流沙见他没事，自己心情也舒畅了许多，打趣替她放松，瞬时间，屋内出现了久违的轻松快乐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