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江湖却不凡》第十二章多事

    1
    狗剩站在写有“白云山庄”的石门楼前,和金刀堂的人对峙着。金贵阳手握金刀,一脸的仇恨,恶狠狠地瞪着狗剩。白玲带着白云庄的人站在外围,脸上没有金贵阳那么仇恨,但却甚是不屑。
    金贵阳喝道:“你还敢到白云庄来,上次让你逃脱了,这次让你插翅难逃。”
    狗剩冷声道:“我答应过你大,不和金刀堂的人为难,所以你也不要找事。”
    “放屁”金贵阳怒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拼死我也要替我大报仇。”
    狗剩叹口气道:“我今天是来找白可恭的,你们最好让开。”
    白玲喝道:“我大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狗剩道:“我是来要剑的。”
    白玲道:“你败在我大剑下,想要剑除非你胜了他。”
    狗剩道:“你大是胜了,可你知道你大是怎么胜的?他怕打不过我,所以暗中下了毒……”
    “你放……”白玲一听,心下恼怒,本想骂狗剩放屁,可究竟是女孩子,没骂出口,道:“你胡说,我大怎会下毒,你根本就不是我大的对手,你却诬赖他下毒。”
    狗剩叹口气道:“你大下没下毒,他自己心里清楚。我既然输了,自会遵守诺言,这次我只是想拿回我的剑。”
    金贵阳道:“玲玲,别跟他啰嗦,杀了他,为我大报仇。”
    金贵阳言罢,唰一刀直奔狗剩,狗剩身形一晃,后遁数步避开攻势。金贵阳又接连三刀,唰唰唰,这快三刀,实在是凶狠,刀刀不离狗剩要害。狗剩只是躲避,他任督二脉已打通,内力收放自如,比起先前身法又轻便不少。
    金贵阳只一味猛攻,却是挨不着狗剩身子,一时大急,冲金刀堂众人喊了声:“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金刀堂众人这才一声喝,纷纷挥刀冲向狗剩。狗剩在人群中穿梭,在刀锋之中穿进穿出,金刀堂人虽多,却难伤他皮毛。
    此时白可恭正站在不远处观望,他身边站着白常和儿子白无赦。白可恭见狗剩身法灵动,在人群中穿梭,看似狼狈,实则应对自如,虽未出手,但功力似比那天比武增加了不少。白可恭自不知狗剩已打通任督二脉,见几天不见,狗剩功夫似有增加,心下里不禁暗自惊讶。
    上次比武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胜狗剩,所以下了毒赢了狗剩。但他知道狗剩终究是个麻烦,所以才要一路追杀,免除后患。哪知狗剩不但逃脱,半路里还多出了古良的徒弟,这实在让他始料不及。早知如此,当初直接毒死狗剩好了,一了百了。白可恭毕竟不是旁人,他的顾忌太多,他的名望,他在江湖中的地位,不能被狗剩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给毁了。
    白无赦似看出了白可恭的心思,道:“大,我带人会合金贵阳他们,杀了这小子。”
    白可恭拜拜手道:“这么多人,在庄前杀了他,岂不有损白云山庄的威名?”
    白常道:“看样子这小子是来找事的,今日不除,日后定少不了麻烦。”
    白可恭眉头紧锁,道:“今日还不是时候。”当下向前几步,大喝一声:“住手!”
    金贵阳他们一听,纷纷撤刀后遁。白可恭看了狗剩一眼道:“娃娃,你我上次比武已过,咱们的恩怨已了,你还来干什么?”
    狗剩冷声道:“在下特意来谢谢白庄主上次的热情款待,若不是白庄主热情款待,白庄主又岂能轻易胜之?”
    白可恭脸色一凛,道:“你什么意思?”
    “白庄主下的毒,难道自己不知道?”
    白可恭下毒,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他人包括儿子还有白常都不知道,他自然不能承认了,道:“笑话,白某为何要下毒?白某向来行事磊落,岂能做这龌蹉卑鄙之事?”
    狗剩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不但下毒,还让人一路追杀,这也叫光明磊落?”
    白可恭道:“追杀你并非白某的主意,你逼杀了金一川,金一川和白某向来交好,白某虽无杀你之意,但金贵阳是白某女婿,杀父之不共戴天,庄上的人帮他们姑爷报杀父之仇,又有何不可?”
    狗剩言语本就拙,明知白可恭花言狡辩,一时却难言相对,当下道:“我这次只想取回我的剑,如若不肯,咱们可再比上一次。”
    白可恭道:“比上十次八次,白某也奉陪,只是你的剑被姚春花拿走了。你怕还不知道,姚春花当年有情于司徒绝,虽然遭拒,但矢志不渝,她拿走剑,说要留个纪念。她现在在延安府,你若要剑,去延安府找她。”
    白可恭虽然做事令人不齿,但他毕竟还是有身份的人,估计这事不会骗人。当下狗剩道:“好,我这就去延安府找姚春花。”
    “站住”金贵阳喝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白可恭拦住金贵阳道:“让他走吧。”
    金贵阳道:“白叔,他可是杀我大的仇人,不能放他走。”
    白可恭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今日在此杀了他,实在有损白云庄的威名。”白可恭这么说,实在是没有必胜的把握。狗剩虽然没有剑,但追风剑法是以气御剑,他随便拿把剑都能应对。就算剑法有折扣,也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白可恭高明之处就在于,他能看清形势。
    金贵阳莽撞,但也不敢违拗白可恭的意思,眼看着狗剩离去,只有恨恨地道:“早晚杀了你!”
    狗剩离了白云庄,考虑着是直接去延安府还是先回药王山跟三邪他们打个招呼。便在此时从路边树林里走出几个猎户,狗剩看了看,总共有七个人。这七个人全是猎人装扮,每人手里都握着一把钢叉,身上背着弓箭。那叉头上挂着兔子或者山鸡,摇摇晃晃几人就冲狗剩走了过来。
    狗剩本也没在意,不就几个打猎的吗?那料到,几个人走到狗剩近前突然停了下来,那领头的是个满脸麻子的家伙,年纪三十五六的样子。他看了看狗剩,扭头对身后一个汉子说:“老二,你说他就是狗剩?”
    那被叫老二的汉子,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其他人也就这般年纪,个个都五大三粗的,倒像常年活动,浑身肌肉。狗剩见对方提到自己,倒是一愣。就见那老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打开,那上面竟然是副画像。
    那麻子看了看画像,又看了看狗剩,道:“你就是狗剩?”
    狗剩并不认识这几个人,见他们拿着自己的画像,甚是奇怪,道:“你们,你们找我?我是狗剩。”
    麻子道:“你既是狗剩,就把《武经》交出来吧。”
    《武经》,这下狗剩更意外了,他记得吴家兄弟就曾向威武镖局的人要过,这几个人怎么又向自己要了,便道:“几位怎么会向在下要《武经》?在下也是前几日听人说过《武经》,根本就不曾见过。”
    麻子把画像拿起来让狗剩看,问道:“这上面可画的是你?”
    狗剩看那画像,不是他还有谁,心里纳闷却道:“这上面画的的确是在下,不知几位从哪里得来的画像?”
    麻子道:“既是你就错不了,至于画像从哪里来的,你就不要操心了。你大闹尹王府,在尹王爷手的寿宴上夺了《武经》,江湖中已吵得纷纷扬扬。今天让咱们‘江湖七猎’撞上,算咱们的造化。”
    简直莫名其妙,自己刚打算去延安府,这里就说自己抢了《武经》。那尹王府在哪里,尹王爷是谁他都不知道,自己又从哪里夺的《武经》?当下道:“几位是不是搞错了,在下并不曾去过延安府。不过,在下正打算去。”
    那老二喝道:“少废话,画像上画的就是你,自然错不了。咱们七猎只要书,不伤人,识相的就把书拿出来。”
    狗剩有点恼,这帮人怎么这么不讲理。他并不知道江湖七猎,这七个人看似猎人,其实除了打猎什么事都干,干的最多的便是无本生意。说白了其实就是七个土匪,不过冠了个“江湖七猎”的名号罢了。
    七猎老大胡大,就是那满脸麻子的,剩下的便是朱二、苟三、牛四、羊五、马六、龙七,江湖上人戏称江湖七猎其实就是猪、狗、牛、羊、马、蛇一窝畜生。这几个人向来做事毒辣,出手狠而不留情。
    狗剩一再解释自己不曾拿书,更没有去过延安府,但他们并不信。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总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常常搞得当事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别人却以为他在装腔作势。其实凡事都有因,只是有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这个因罢了。
    一个人若想得到某件东西,常常是不会跟你讲道理的。所以七猎并不听狗剩的解释,他们唯一的解释就是狗剩不想把书交出来,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当下胡大钢叉一晃,抖掉叉上的猎物,一叉扎向狗剩咽喉。
    果然歹毒,出手就想要人命,可惜他们找错了人。胡大出手虽然快,可狗剩更快,身形一晃,不但避开他的攻势,人已到了他侧前,抬手就是一掌。胡大也不弱,一叉落空,见狗剩突到眼前,心里虽然惊异,手下却不敢怠慢。见狗剩掌到,抬叉杆一格。便听“砰”的一声,人便退后了两步。
    狗剩一掌逼退胡大,朱二的钢叉又到了,他侧身一躲,苟三、牛四、羊五、马六、龙七的钢叉又纷纷刺到。这几个人武功算不上多高,但几人配合的相当默契,你来我往,收发自如。若非狗剩身法灵动,倒也难以应对。
    胡大见狗剩没有兵刃,只是躲避,七个人竟然奈何不了他,心里倒也赞服。但他们不是来比武的,他们要的是《武经》。当下胡大弃了钢叉,从背后摘下弓箭。这弓是二百石以上的硬功,非一般臂力所能拉开。
    胡大悄悄躲在一边,拉弓搭箭,“嗖”一箭射向狗剩。这是强弓硬弓,力量之大,去势之疾令人防不胜防。狗剩正和其他几人斗的酣,那想胡大会突袭,一时听得脑后风起,前面两叉又刺到,情急之中,身形急缩,就势扯了一根带杆的枯草,霎时运气御草,施展开追风剑法。
    但见突然风起,卷起一股枯枝败叶向外散去,正是追风剑法中的杀招“狂风扫叶”。胡大因离得远点,但也被气息所逼,呼吸不畅。再看其他六人,早已被气息逼迫,跌出一丈开外。一个个都觉胸口憋闷,呼吸不畅。调息半晌,才都渐渐缓过气来。而狗剩却趁此,早已没了踪影。
    胡大见众人都不曾受伤,感叹道:“咱们小瞧这小子,都说当年司徒绝剑法绝伦,可惜咱们没有遇到。这狗剩听说是司徒绝的传人,他连剑都没有,用一根草就如此厉害,实在可怕。看来这《武经》也只有想想而已,要想夺过来,只怕比登天还难。”
    朱二道:“大哥不必长他人气势灭自己威风,这狗剩虽然厉害,可毕竟只有一人。咱们明的不行就来暗的,下次再遇到咱们直接用弓箭。咱们用的都是二百石以上的硬弓,七个人同时放箭,就不信他能躲过。”
    其他几人都附和说:“对,再见了咱们就在暗处放箭。”
    胡大本有点气馁,见其他人都如此信心满满,当下点头道:“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以后就放暗箭。”
    2
    狗剩摆脱了七猎的纠缠,决定还是先去药王山,跟三邪他们说一声为好,毕竟去延安府得不少时日。三邪人虽然少根弦,对他还是不错的。他没有雇车,也没有买牲口。他觉得自此任督二脉打通后,浑身清爽,感觉累了,只要提气运功,由任督二脉循环几周,顷刻精神倍长,浑身轻松,劲力十足,倒似脱胎换骨一般,无形中还增长了内力,就当修炼一般。
    中午时,狗剩正在路上一镇子的饭馆吃饭,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书生,摇着一把破扇,晃晃悠悠走了进来。伙计见是个乞丐,上前就赶书生:“去,去,赶快出去,别搅了别人吃饭。”那书生站着没有动,伙计火了,抬手就往外推,那书生笑嘻嘻道:“旁人笑我穿的烂,都因狗眼把人看。莫笑穿的烂的,莫羡穿绸缎的。包子有馅不在褶,书生有钱藏心窝……”
    那书生说着,竟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是个元宝,足有十两。那伙计一见,登时瞪大了眼,愣在哪里,不知是该让书生进还是让他出。店家看到了,喝伙计:“进门都是客,还不好生招待。”
    那伙计这才回过神,点头哈腰道:“先生里面请,里面请。”
    那书生右手拿着破扇,左手拿着银子,大拇指和食指在银子上一捻,竟然捻下一块碎银,大概有半钱,手微微一抖,那半钱银子就到了伙计手里,书生道:“来玩羊肉面,不知这点银子够不够?”
    一碗羊肉面才十几文,半钱银子绰绰有余。伙计忙说够了,够了。书生露这一手两指捻银的手法,力道,寸劲都拿捏的恰到好处,那伙计站在近前也没有看清他是怎么把银子从银锭上弄下来的,就别说其他人了。
    狗剩看了书生二指捻银的手法,心里暗自吃惊,这书生看来是江湖中人,功夫不弱。那书生抬头在店中扫了一眼,直接向狗剩走了过来。狗剩一个人坐,吃的也是羊肉面。此时他已吃完面,正在喝汤。见书生坐了过来,友好地冲书生笑了笑,那书生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狗剩放下碗,起身要走,那书生却突然把破扇一伸,拦住了他。
    那书生道:“慢走,在下有几个问题想向阁下请教。”
    狗剩并不认识书生,当下道:“什么事,你说。”
    书生道:“在下先做个自我介绍,在下史不仁,江湖人称‘赖书生’。”
    狗剩对江湖上的人物并不熟悉,见对方如此说,想来也非常人,便拱了拱手说:“久仰,久仰。”
    这只是出于礼貌,礼节性的说辞。那赖书生说:“怎么,你知道在下?”
    狗剩摇了摇头,史不仁摇头道:“我赖书生虽然做事无章法,无赖,却也最讨厌那些虚情假意的事。你既不熟悉我,何来久仰?”
    狗剩有点囧,本想学人客套一番,那想对方竟然是个赖人,不吃这一套。他道:“在下的确不知到你是谁,找在下有什么事?”
    史不仁道:“你可是狗剩?”
    “是”
    “你可有《武经》?”
    “没有”
    “没有?”史不仁道,“你既是狗剩,怎么会没有《武经》?”
    狗剩道:“我虽然是狗剩,但却没有《武经》。”
    史不仁道:“他们都说你在延安府,大闹尹王爷的寿宴,抢了《武经》,连王府护卫都拿你没办法,难道他们在说谎?”
    狗剩道:“在下根本就没去过延安府,更不知道什么尹王爷,又怎能抢《武经》?”
    史不仁叹口气,把破扇在桌子上磕了磕,道:“一个人要这么说,我赖书生自然不信,但大家都这么说,你说我赖书生并非傻子,在下是信你,还是信大家?我赖书生并非一定要《武经》,在下也是好奇,你不如拿出来,让在下观瞻一番,还你便是。”
    狗剩道:“在下并没有《武经》,又如何给你观瞻?”
    史不仁脸一沉,道:“这么说阁下是不肯了?”
    狗剩冷声道:“在下一再解释你不肯听,如此相逼难道在下是好欺负的吗?”
    史不仁突然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都说你是司徒绝的传人,司徒绝行事向来孤傲,你这会才有点像他。我赖书生可不管你是谁的传人徒弟,不拿书,我这破扇也不饶你。”
    史不仁话音未落已出手,挥扇点向狗剩肩井。狗剩肩头一沉,史不仁落空,突然扇子一张,横扫狗剩脖颈。狗剩仰头后躲,蓦觉脖子一凉,却被扇子划出一道血痕来,这才知道,史不仁的扇子虽破,扇骨却是精钢打造。
    史不仁的扇子能点能削,不是刀剑却胜似刀剑。史不仁手法怪异,扇子变化莫测,令人防不胜防。若是刀剑要伤狗剩怕也不易,偏是一把破扇,史不仁出手变化又快,也是狗剩大意,脖子才被划了一道。虽然只是划破了表皮,却也惊险万分。
    这边一动手,店里的吃客纷纷逃了出去,店家叫苦连连,在旁道:“二位爷,咱这是小店,小本生意,二位爷有什么仇怨,求二位爷到外面去,我求二位爷了。你们这一打斗,我这店可就全完了。”
    史不仁右手挥扇,左手在怀里一掏,把刚装进去的银子掏了出来,手一扬,那块元宝便到了店家手里。史不仁道:“这些银子够赔你店了的东西了吧?”
    店家一看元宝少了一块,少的那块是便是史不仁刚才用手指捻下来,给了伙计当了面钱。店家看银子差不多有十两左右,就算把店里的东西全砸了,也够了。当下点头道:“够了,够了。”躲在一边,也懒得管了。
    就在此间,史不仁已又连攻几招。狗剩在桌上摸了一副筷子,两人隔着饭桌扇来筷往。狗剩筷子上自己加了内力,史不仁把扇子当兵刃,自也浸润了多年功力。扇骨是钢铁打制,筷子虽是竹子做的,但因二人都用了内力,扇子和筷子相遇却也产生了“叮当”如铁相遇之声。
    两人一会隔着桌子,一会站着,一会坐着,全没有刀来枪往的章程。史不仁暗自吃惊,这青年武功不弱呀,他没有剑,就拿一副筷子跟自己过招,虽然自己起先伤了他,但后来就一直难以击中。两人这么着相斗,那店家暗自得意,因为没有损坏店里的东西,白白得了十两银子。
    然而店家高兴劲还没过,便听得“啪嚓”一声响,史不仁和狗剩之间的桌子便碎了。原来两人不断在加强劲力,扇子和筷子接触后停在了桌子上方,两人都在用力,突然同时一撤,劲力都逼向了桌子。两人的劲力同时击向桌面,桌子登时便被击碎了。
    接着噼里啪啦,凳子也碎了。史不仁和狗剩跃将开来,终于大动干戈,店里的桌椅接二连三噼里啪啦都被击碎了。史不仁一时半会见奈何不了狗剩,左手突然在身上一摸,随即向狗剩一扬手。
    狗剩一惊,以为是什么暗器,身形忙后遁,挥筷子格挡,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就在此时,忽觉脖颈处一震瘙痒,忙抬左手一抓,两指竟然捏住一物,直感觉小小的,圆圆的,软软的,肥嘟嘟的。当下拿到眼前一看,竟然是只又白又胖的虱子。
    狗剩甩手一扔,就感觉有些反胃。他身上不是没生过虱子,但是人却是奇怪的,同样是虱子,自己身上长的似乎就不那么恶心,但要是别人身上长的,却有点受不了。狗剩扔了一只虱子,脖颈下面又开始发痒,一摸又是一只白胖的虱子。狗剩一气抓了三四只虱子,身上还在发痒。
    史不仁却已趁此出手了,他把破扇舞出一个圈,似乎要把狗剩圈在里面。狗剩一见,筷子一抬,运气于筷,使出杀招“飓风来袭”。追风剑法的三技杀招极费内力,而且威力巨大,不到万不得已,狗剩是绝不会使的。
    这会他身上奇痒,史不仁使的似乎也是一技重招,情急之下狗剩才使出杀招。不过,他任督二脉已通,内力不像先前不可控制。史不仁毕竟是老江湖,虽然他没有和司徒绝交过手,不知其追风剑法的杀招。但狗剩一出手,他就觉气势不凡,戾气直逼而来,心下里大惊,一晃身人便飘了出去。
    狗剩见史不仁逃出,内力便向回收。尽管他任督二脉已通,内力收发自如也不可能一下收住,他只能止住内力不再外泄,已发出的不可能再收回。如此一来,功力自然大打折扣。不过就这样,史不仁虽然躲开了,但店内的一面墙却被洞穿了。
    店家躲在柜台下,见状吓得浑身发抖。狗剩掏出一块银子,也有十两左右,扔给店家道:“这个赔你墙。”身形一晃,从墙洞里蹿了出去。史不仁在是从门里出去的,狗剩从墙洞里出来,几个纵跃已经出了街。待史不仁发现要追时,哪里还追的上?
    狗剩实在搞不明白,这些人都是怎么了,自己哪里来的《武经》,也不知他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非纠缠自己不放,这事也太蹊跷了。他虽然想不明白,却也知道,说不定还有人要找他,而且七猎和史不仁也不会就此罢休。稀里糊涂就惹上了麻烦,实在是件郁闷的事情。
    狗剩提了口气,顺着山道向药王山奔去。这才跑出没多远,身上又一阵发痒,竟又摸出两枚虱子。狗剩把他们摔到地上,用脚一踩便传来“啪啪”两声想,这声音听起来就让人恶心反胃。狗剩真想找个地方洗澡,但就见眼前身影晃动,一个穿蓝衫,约莫四十左右的汉子拦住了去路。那汉子脸色清瘦,气色暗淡,面部表情僵硬,倒似戴了面具一般。不过他的嘴唇却时不时抽搐一下,带动他一边脸一不由一抖,才让人看出这并非面具。
    这人手里拎了一串铜钱,那钱比普通的钱大了一倍,也厚了一倍,显然是特制的。狗剩并不认识他,看样子对方也是来找事的。那汉子果然说道:“你可是狗剩,功夫不错啊,连赖书生都不是你的对手,我李之东号称麻钱客,倒想向你讨教几招。若是侥幸胜了,就请阁下把《武经》交出来。”
    又是一个讨要《武经》的,看来这李之东刚才也在镇子上。狗剩窝火之极,不禁恼道:“《武经》就在我身上,有能耐你就自己来拿。”
    “很好,很好。”李之东嘴唇一抽一抽的,说话慢吞吞,似乎连声音也抽抽了。但他的手却不抽,就见他拎着铜钱的右手一抖,三枚铜钱便已出手。上边一枚,下边两枚分左右上下只本狗剩。
    狗剩一个后仰,躲了开去。哪知李之东趁此已倚身而上,那手里拎的串钱一挥竟然变得笔直,犹如一根铜棍,当头向狗剩砸了下来。狗剩一晃身,从路边树上折了根树枝。李之东见状冷笑道:“娃娃,你好自大,以为拿跟树枝就能胜了我手了这把铜钱。”
    狗剩倒不是自大,他手里本就没有兵刃,刚才和史不仁斗临时拿了副筷子,现在也只有树枝了。当下狗剩避过李之东一击,树枝一挺。李之东就觉一股劲力袭来,铜钱一挥,想来一根破树枝有何用?可是当铜钱与树枝相接后,李之东才暗自吃惊。他虽击开了树枝,但却觉臂力一沉,那本来笔直的串钱,又突然垂了下来,原来他的劲力被泄了。
    李之东心下吃惊,突然发力,铜钱一抖,竟然全部脱手,铺天盖地地向狗剩扑去,这正是李之东拿手绝招“天女散花”。狗剩见状,只好舞动树枝,再次使出“飓风来袭”。但见狂风骤起,那漫天飞舞的铜钱被裹在其中,噗噗落地。
    狗剩接连使了两次杀招,内力耗损巨大,不敢在停留。那李之东在镇子上见过狗剩使这招,知其厉害,几个纵跃便逃开了。狗剩便趁此,逃离了。
    3
    狗剩遭遇几次争斗,心里怅然,他虽不惧怕,但心性使然,若非迫不得已,不愿和人起争斗。避开史不仁和李之东后,他一路留心,遇到那些看似江湖中人便早早避开,免得又纠缠不休。
    他回到药王山,已是第三日后的中午时分,所幸后来再未遇到什么人纠缠。翠翠看到狗剩回来,叫了声哥,却没有看到花肖,道:“狗剩哥,花肖哥呢?”
    狗剩说了花肖的事,翠翠急了,说:“花肖哥跟他大回家了,他没说他还回来不?”
    狗剩摇摇头说:“他没说,有可能回来有可能不回来。”
    “你,你这不是废话吗?”翠翠眼里噙满了泪水。
    狗剩安慰说:“我想他肯定会回来的。”
    狗剩进了屋,见了孙一针和三邪他们。经过这几天不断治疗,三人的精神都好多了,不过毒要全部清除,还需时日。这时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人,翠翠一看是药铺的伙计张三,道:“三叔,你这是怎么了,着急上火的,出了什么事了?”
    张三喘了口气道:“翠翠,不,不好了,你大,你大被官差抓,抓了……”
    “啊——”翠翠吃了一惊,在场的人也都甚是意外,翠翠道:“官差为啥抓我大?”
    张三说:“官差说你大治病,治死了人。”
    “胡说,我大啥时候治死人了?”
    张三说:“昨天你大进了趟城,说是给人看病,没想到那人今天早晨死了……”
    “咋会这样,咋会这样?”翠翠看着孙一针道,“爷,你说咋办呢,我大咋会治死人呢?”
    孙一针叹口气说:“我说过,你大被神医烧的早晚要出事,你看……”
    翠翠不高兴了,撅着嘴说:“爷,我大都被抓了,你现在还说这个干啥?”
    孙一针没理翠翠,对张三说:“他三叔,你去一趟城里,辛苦一下,去探探情况。”
    张三应了声,转身去了。笑不够说:“爷,打探什么消息,我和大哥去,把神医救出来就是。”
    孙一针道:“现在不是救人的事,得先搞清楚情况再说。”
    天快黑的时候,张三回来了,倒是探听到一点消息。原来神医昨天进城是给县太爷的父亲看病,那老太爷病了一个多月了,请了好多大夫都没看好。神医名声在外,县太爷便让人把他请去了。神医号过脉,检查过后,告诉县太爷准备后事,老太爷就这一两天的事,这病没法治了。
    县太爷不行,非逼着神医开药方。神医没有办法,开了一副药方,不能治病,也无害处。至于县太爷给老太爷喝没喝药,没人知道,反正今天老太爷走了,县太爷便说是神医治死了人,派差人把神医抓了起来。
    神医摇头叹息声,说:“回家准备银子。”
    翠翠道:“爷,准备银子干什么?”
    孙一针道:“你大虽非神医,但也不至于治死人。那老太爷应该一病入膏肓,无法医治,县太爷应该清楚,之所以逼你大治病,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愿只是为了钱财。”
    孙一针回家准备了一千两银子,全是银票,第二天就准备进城打点。翠翠,三邪狗剩都要跟着去,孙一针拦住了,只要狗剩跟他去。两人走到半道,遇到一队出殡的队伍。因为路有点窄,两人躲在路边,等出殡的队伍过去后,才上了路。
    孙一针突然发现路上有血滴,他回头看了看,发现血滴是从棺材缝里滴出来的,他拿手指在血滴上沾了一点,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突然向棺材跑去。狗剩不明所以,也跟了过去。孙一针追上出殡队伍,道:“棺材里是什么人?”
    一个老者奇怪地看了孙一针一眼,道:“是我小儿媳,怎么了?”
    “他是怎么死的?”
    “难产”老者伤心地说,“小儿媳昨天难产死了,家里人难过,连夜打造了棺材,今天就下葬。”
    孙一针指着路上的血滴说:“赶快打开棺材,人还没有死。”
    那老者看了看地上的血滴,似有不信。孙一针道:“赶快打开棺材,晚了怕就来不及了。”
    那老者见孙一针不像开玩笑,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可人命关天,当下令人打开棺木。棺木打开,孙一针上前观看,见棺中一年轻孕妇,脸上苍白,并无动静。孙一针上前把了把脉,那脉搏弱的几乎没有,但孙一针知道人还没有死。他吩咐老者赶快找一个接生婆来,那老者不明所以,却也不敢违拗,忙让人去找。
    孙一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银针。他叫孙一针,身上自然不离针了。他现在孕妇的人中下了一针,然后是两只手的虎口。让人退了孕妇的鞋袜,在脚底涌泉穴各自下了一针。
    五针下完,才片刻功夫,孕妇嘴里竟然发出“嘤”的一声,孕妇竟然活了过来。那殡葬队伍的人个个有惊又喜,那老者更是对孙一针万般感激。孙一针见接生婆已到,让人把孕妇的衣服掀起来,在孕妇下丹田处下了一针,道:“抬回去准备接生。”
    他让找接生婆来,只是怕半道里孩子生了。那老者一听,忙让人把棺材往家里抬,有穿孝衣戴孝帽的,也都退了去。孙一针和狗剩跟着众人后面,向村子里走去。很快就进了村,棺材抬进一户人家,众人七手八脚把孕妇从棺材里抬出来,送进了房间里。
    孙一针进房,把银针全部退了,出来在外面等候。才片刻,屋里就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有婆子从屋里跑出来对老者说:“他爷,生了,生了,是个孙子。”
    那老者对孙一针又是一番感谢,拿了银钱给孙一针,孙一针拒绝了。孙一针急着进城,见那母子平安,一再谢绝对方的谢意,告辞出来。那老者直送出村,打听孙一针的名姓。孙一针本不想说,见老者心意难却,便道:“我姓孙,住在药王山下。”
    那老者一惊道:“难道你就是孙神医?”
    孙一针道:“我是大夫不假,但不是神医。”
    望着狗剩和孙一针离开的身影,那老者在后面不断感叹:“神医,神医啊……”
    狗剩甚感奇怪,道:“爷,你咋知道棺材里的人没死?”
    孙一针道:“这没什么,因为路上滴的血是新鲜的,只有活人的血才是这个样子。也是这女子造化大,棺材是仓促中做的,缝隙还没有合严实,要不然憋都憋死了。”
    不等狗剩再问,孙一针又说:“那孕妇不过是因难产假死过去了,棺材一路摇晃,所以又缓了过来,血是从下体流出来的。只是她还没有完全清醒,所以我用了银针。孩子难产有可能是不顺,这抬人来回一折腾,起了不小的作用,若不是发现那血滴,怕真要把人活埋了……”
    狗剩暗自里甚是佩服孙一针的医术,觉得他称神医一点不过,但他知道孙一针讨厌神医,所以也没言语,只说:“爷,你医术真高。”
    孙一针说:“医者仁心,只要病者有半点希望,也不能放弃。可惜我那儿子,唉……眼里就看到了钱,如今惹下这麻烦……”
    狗剩说:“爷,别担心,神医不会有事的。”
    “什么神医,狗屁!”孙一针恼道。
    狗剩有点不好意思,忙改口说:“我叔不会有事的。”
    两人进了城,到了衙门口,却不知该找谁,见门口有值班的衙役,狗剩上前道:“官差大哥,我们想见县太爷。”
    那衙役年龄跟狗剩差不多大,看狗剩的穿着既不像乡下人,又不像城里人,摸不清门路,便道:“你见老爷有什么事,若要什么冤情,可击鼓鸣冤,在堂上自然就能见到老爷了。若无冤情,尔等常人,那老爷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吗?”
    狗剩没经过事,孙一针也不知该怎么办,这事也不能击鼓鸣冤。见不了县太爷,这事自然没法办了。见到了饭点,孙一针道:“算了,先吃饭,吃完饭再想办法。”
    吃过饭,二人开始想办法。都说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难进来。二人再次来到衙门口,狗剩掏了一块银子赛到那值班的衙役手里,道:“大哥辛苦,通融通融,让我们见见县太爷。”
    那衙役见那银子有三两多,心里大喜,收了银子说:“这里是衙门,如果你们是伸冤,可以击鼓鸣冤,若是私事要见老爷,那得走后门,不然到了大堂上你们怎么说。”
    二人连连点头,谢过衙役,又转到了后面。后门是关着的,狗剩上前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回应。等了等,狗剩正要上前再敲,却见一个中年男子拎着一篮子菜走了过来。看到两人道:“你们干什么?”
    狗剩说想见县太爷,那人看了看他们,道:“又是求老爷办事的吧?这里可行不通。你们得先找师爷,由师爷引见才能见到老爷。这个门是我们下人出入的,我只是给老爷做饭的厨子,可不能带你们进去。”
    那人拍着门喊:“王妈,王妈,开门。”
    片刻一个老妈子打开了门,见门外多了两个人,道:“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
    那厨子说:“是找老爷的,咱们可不能放他们进去。”
    两人进去就把门关上了,狗剩和孙一针面面相觑,狗剩道:“爷现在该找谁呀,咱谁都不认识啊。”
    孙一针叹口气,虽然他医术高明,针法精湛,但在人情世故这方面还不如狗剩。见孙一针叹气,狗剩说:“爷,不如再去找那衙役问问那什么师爷。”
    孙一针点了点头,二人又回到衙门口,那个值班的衙役还在。见二人又转了回来,道:“二位这么快就见到老爷了?”
    狗剩说:“老爷没见到,我们现在想见师爷。”
    衙役说:“原来你们是要见师爷,这好办,师爷就在衙门里,我可以代为传话。”
    衙役如此说,却只是站着不动。狗剩明白他的意思,又从身上掏出一块银子递了过去。衙役接了银子在手里掂了掂,揣进怀里说:“行了,行了,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传话。”
    孙一针身上揣了一千两的银票,他虽然知道有钱好办事,在他想来,等见了县太爷把事一说,银子一给就行,哪知要见县太爷还得花钱,心下里虽是气恼,却也是没办法。狗剩从小乞讨,虽然那时他还小,但人情之冷暖,世事之艰难,却是深有体会。他身上倒有不少银子,除了司徒绝留给他的一千多两外,陈莹还给了他近万两的银票,这段时间也才花了不到千两。
    没多大功夫,衙役出来了,在他身后跟着一个瘦小的老头。那老头穿着长衫,身材不高,眼睛也不大,但却贼亮。衙役回头对说:“师爷,就这两个人要找您。”
    那师爷瞥了狗剩和孙一针一眼,甚是孤傲地道:“你们是什么人,找我有什么事?”
    衙役对狗剩他们说:“这就是吴师爷,你们有什么事就说吧。”
    孙一针道:“我们是为孙神医的事来的。”
    虽然孙一针讨厌神医的称谓,但儿子神医的名号已在外,直接说神医,比说儿子名字更凑效。果然吴师爷一听,立时皱起了眉头,道:“你们是孙神医什么人,孙神医治死了我们老太爷。县太爷甚是恼怒,抓了孙神医下了牢,正准备治他枉死人命之罪,你们还来干什么?”
    狗剩指着孙一针道:“这是孙神医的大,我是孙神医的病人,我们想见见县太爷。”
    吴师爷白眼一翻道:“孙神医医死了老太爷,县太爷正在气头上,我可不敢让你们见县太爷。”
    狗剩忙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悄悄赛到吴师爷手里,吴师爷瞥眼瞧了一下,收起来说:“唉,行,行,我进去看看县太爷愿不愿见你们。”
    吴师爷转身进了衙门,根本就没有去见县太爷,他在房间里喝了几盅茶后就晃着身子出来,对狗剩他们说:“县太爷说了,这事跟孙神医的家人没关系,不会株连,让你们回去。”
    说完这话,吴师爷转身就走,也不管狗剩在后面喊他。孙一针恼道:“走,回去,事情先不管了。”
    无奈,两人只好先回去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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