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舟酒馆》第一章 偷生 3

    果然，韩宣见来人突然转身逃窜时，突然愣了一下。但眼中的神采却更足，长剑微抖，在郑西河那惊骇的目光下，原本在右手的宝剑像是鱼儿跳动般跳到了对方的左手之上，左手持剑横斩而来，郑西河连忙后退，这才避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剑，但胸口衣服给利剑割出了一道口子。
    经此一招，郑西河被吓得冷汗夹背，再不敢有丝毫的小觑之心。
    “翻来覆去练一式剑法，练了一十七年，右手使得疲倦了，我也就练了练左手，这样一来右手臂才不会感到酸痛。”韩宣像是终于找到述说对象，对这个家里的盗贼闲聊起来。说到他用左手练剑使，脸上露出了像是小孩子阴谋得逞的笑脸，可是突然又收敛了笑脸，“被发现后，母亲很不高兴，说我只会投机取巧，可我实在是无聊了，还是背着她偷偷练了左手剑。”
    郑西河不发一言，但心里却已经为此人毅力感到可怕，枯燥无味的剑法练了十七年，而且只有一式，怪不得初见此人便觉得对方少了一丝灵气，原来是被这枯燥的生活给磨光了。思虑至此，心头已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江湖中人最怕万一，到时候阴沟里翻船，可真就闹笑话了。
    郑西河气沉丹田，再次冲了过去，以灵活的步伐躲过刺来的一剑，一拳直捣对方胸口，韩宣心里一惊，长剑落空正不知怎么应对，但十七年同练一式剑法的手臂却反应了过来，只见他左手手腕轻轻一倒，手握长剑如同“太阿倒置”，整个身体后退半步，以剑刃护在胸口。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毫无停滞。
    郑西河哪见过如此快就想到应对之策的人，连忙收起将要撞在锋利剑刃上的拳头，化拳为掌，如刀锋般切入缝隙，顺势一推。
    却也是在他掌心接触到剑身的那一刻，长剑像是有灵一般剧烈震动，郑西河手上顿时毫无知觉，心中大骇，赶紧收手后退，不敢再逼近。
    至此，双方各退一步。
    韩宣胸口发闷，深吸两口气后才略微好受，刚才交手他觉得心跳个不停，像是要跳出胸膛一般，但他眼中神采愈发璀璨，在月光下，那双眼睛很是刺眼，“前辈厉害！”正欲再去试试，却突然听到西厢房传来尖叫声。
    “母亲！”韩宣心头大骇，毫无犹豫，转身便掠走。
    郑西河暗道：还得多谢刘三闹事，不然今天恐怕要栽在这里。甩了甩依然没有恢复知觉的右手，郑西河赶紧翻墙离开。
    且说韩宣飞身进入母亲房间，只见母亲安然无恙的呆坐在床上，顿时心里松了一口气，可见母亲神情，心里又是一紧，赶紧低头问道：“母亲，你没事吧？”
    “还好孩儿来得快，我……”范氏平时再怎么强势，终究是女人，经历这种事怎么开得了口，况且还是自家儿子面前。
    先前刚脱衣就寝睡在床上，没想到突然从窗外翻进来一个陌生人，还好她正为儿子担忧，没有睡着，看到人影就惊声尖叫，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韩宣听得也是额冒冷汗，一阵心悸之后便是满腔怒意，身为韩家唯一的男丁，才搬到这里便要受此欺辱吗？
    韩宣低头沉默片刻，安慰道：“母亲受惊了，贼人必不敢再来打扰，孩儿出去让车伯守在门口，若有什么事尽管叫他。”说罢转身欲行。
    “那你呢？”范氏问道。
    “孩儿还有事，母亲不必担心。”依然低着头，他不想让母亲看到他的言不由衷。
    范氏连忙叫道：“我不许你去！”
    年轻公子微微驻足，但还是低头走出了屋子。
    范氏看到一个身影迅速离开，坐在床上无来由的又哭又笑。
    ……
    “是个高手，徐州这地方怎么会来这等武林高手？”郑西河与刘三停下脚步，春雷炸响，吓得刘三一个哆嗦。
    刘三冷汗直冒，喘息道：“那小子有这么邪门？”
    一道闪电滑落夜空。
    刘三看到旁边巷子里，一个人提着一口雪亮的兵刃，那双眼睛也如他手里的剑刃，发着寒光。
    刘三拉了拉旁边郑西河的袖子，而后退在一旁，眼珠急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郑西河看向来人，拱手道：“朋友，山不转水转，何必赶尽杀绝？”
    韩宣不发一言，慢步开始逼近，其实他的心头狂跳，拿剑的手都略微有些颤抖，他心头一再告诫自己，冷静，冷静。
    噹！
    一滴雨水落下敲击在长剑剑脊，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急雨阵阵，不断的打在他的剑上，让他的心绪更加烦躁。
    郑西河瞧出这娃娃临阵对敌经验不足，此时又那肯放过这等好机会，只见他扎起马步，开始如淌水一般，脚掌擦着地面，一步步靠近。
    近得前来，地面已有水洼，此时他猛然跺脚，一瀑水泽冲向正调整呼吸的韩宣。
    后者慌乱持剑，一剑断水，郑西河心头更惊，但力已至极不得不发，沉于腰间的一拳击出。韩宣连忙左掌迎上，两者之间爆出一圈水雾，二者处之及分，各自后退两步。
    却见一道细微的寒光闪过，直扑韩宣面门，郑西河瞧准机会，再次沉腰，拳击腹部。
    韩宣不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暗器，但手下却不满，长剑挽着剑花击落银针暗器，身体随之后退，使郑西河一拳落空。恰巧躲过一拳的韩宣没有多余的退步，长剑顺势下掠，身随剑走，以下击上打落郑西河的拳头，长剑再次跳跃在手中，韩宣倒持，脚步微措，手中长剑的剑身不停轻颤。
    这一切行云流水的动作，在外行人刘三的眼中，只看到了夜幕中的一道剑光闪过。他看到了韩宣眼中的空洞，如同一个没有灵智的傀儡。
    他真的害怕了，转身立即想要逃走，却是感觉到脖子上好像有冰冷的雨滴落下。
    刘三看着空着手的韩宣一步步走来，这是他最后看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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