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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放你走便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吗?
夜,黑暗如同浓雾般的降临。
苏州府是灯火通明,苏州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传召了来,此刻正畏畏地在堂下候着,心中暗自揣测圣意,却都不敢明言。
皇上此次忽然亲临苏州,已让他们措手不及,如今又传出沈贵妃与侍卫私相授受,被贬为才人的风声来,个个都担心着皇上会不会因此迁怒(shubaojie)苏州,这节骨眼上皇上召集,自然是心惊胆战。
连锦年坐在大堂上首,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shubaojie)。
抬头望着堂下窃窃私语的臣子,心中已是麻木的没有感觉。
此刻,华清正在后院中收拾行李。再过一会,便会与林远一同离开苏州,再不与他相见。
见皇帝久久不语,侯德宝悄然上前低声道:”皇上,这是不是该……”
这才回过神来,疲惫地挥挥手,侯德宝会意地退至一边:”皇上有旨,宣——罪妇张氏!”
堂下瞬即喧哗:”张氏?什么张氏?”
”这贵妃不是沈知府的次女,不是姓沈吗?”
……
”肃静!”侯德宝扯着嗓子尖声喊着,果然堂下静下不少。
便有一个华衣女子——五花大绑,淡色的纱巾掩了脸,嘴巴亦被塞住——被押上堂来,推倒在地上,随即又有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亦被绑了,塞了嘴也押上堂来。
见此侯德宝急忙展开圣旨宣道:”罪妇张氏,杭州人氏。杀害苏州知府沈章次女在先,冒名顶替在后,更假冒秀女身份进宫,欺君犯上。行为不检,更与大内侍卫私相授受,其罪当诛。”说着合了圣旨,回身向连锦年。
连锦年只望着梁上雕的花纹出神,恍惚间只挥了挥手。
侯德宝转身向众人:”皇上有旨,罪妇张氏,斩立决!罪臣林远,发配北疆充军,永世不得回关!”
尖锐的嗓音在大堂内来回闯荡,堂下罪人挣扎着,似乎有不服之意。侍卫们却哪里管得他们愿不愿意,推着扯着便出了堂。
片刻之后,有沉闷的摩擦声传来,如同钝刀切肉,让人心中一冷。
天气微凉,天边已是淡淡的鱼肚白,远山如黛,被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
已是寅时,天就要大亮了。
官道上,是一辆马车缓缓行驶。
马车并无十分华丽的装饰,是普通富贵人家所惯用的,只是略微大了些。
赶车的是一名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身着蓝色棉布襜褕,实在普通不过,只是那棱角分明,线条硬朗的脸上,隐隐地透出的气息让人为之一震,侧目而视。另一边,一名身着浅灰色短褐的男子,清秀面皮,正靠在马车的门上呼呼大睡。
忽地,马车门上传来低低的叩门声,惊醒了这名男子。
便赶紧抹了抹嘴角的唾液,坐起身子将门微微拉开一条缝。
”主子可醒了?”小顺低声问道。
”嗯。”绿萝压低了声音,是满满的担忧,”是被热醒的,流了好多的汗。天就要亮了,怕是会越来越热,还是赶紧找个地方停下让主子避暑吧。”
也不知为何,主子是她见过的人当中最怕热的一个。
小顺应了一声,转身去看林远。
只见他抿着嘴,目光直视前方:”前头不远处便有一个小镇,我们便在那里找间客栈歇下罢了。”
龙霞镇。
这并不是个繁华富庶的镇子,此时镇上的百姓都尚在睡梦中,马蹄在青石板铺的小街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的刺耳。
马车中的华清已是大汗淋漓,红蕊与绿萝不停地拿湿帕子替她擦拭,却依然是难以忍受的热。
今年,身子似乎特别的虚弱,特别的怕热。
自从出宫开始,舟车劳顿已是让她的身子疲乏至极,在苏州府上又因为担心出逃的事而寝食难安,想来是身子虚了,待安顿下来,真的要好好调理才是。
脑袋是一阵晕眩,不停地冒着冷汗,胸口也是闷闷的,一股强烈的呕感直冲上喉咙。
”怎么办?主子怕是中暑了。”红蕊急得快要哭出来,”这大清早的,又是人生地不熟,上哪儿去找大夫呢?”
闻言,华清勉强挤出一个虚弱的笑:”没事,只是有些乏了,歇息下便会好的。”
连累她们一起离开了皇宫,陪她流浪去未知的未来,已是过意不去,若还要她们这样担心自己,真的是……
忽地马车一个摇晃,华清一头撞在了车壁上,还未回过神来,便有一支箭”砰”地穿壁而过,箭头闪着银光,正好插在华清鼻尖前。
若方才再往前一点,恐怕就穿透了她的脑袋。
”啊——”红蕊年幼,最先尖叫起来。
绿萝反应过来,急忙扶住华清从座位上下来,坐到地板上——有座位抵挡着,这里应该安全些。
马车外的林远已经反应过来,将手中的鞭子交给小顺,才抽出剑,就见前头站了一黑衣男子,拉弓张弦,眨眼间箭发,直刺马腿。
那马儿中箭,不禁嘶叫起来,不能再跑。
马车才停下,便从周围小巷中窜出十余个手执刀剑之人,直逼而进。
林远咬牙。
跳下马车便开始厮杀。
车中华清已是昏昏然不省人事,急得绿萝红蕊又惊又怕。
”姐姐……”红蕊已吓得流泪满面,”怎么办哪……”
绿萝咬牙,未待思索便先在左侧保住了华清:”蕊儿,咱们抱着主子……便是不幸中箭,咱们也能替主子挡一挡。”
红蕊来不及思考便是连连点头,亦从右侧抱住了华清。
林远奋力拼杀,心中是愤恨。
公主未死之事,除了他们几人,便只有连锦年,侯德宝和沈如蝶知道。
连锦年必是不会派杀手来的,侯德宝更是不可能。
剩下的,便是沈如蝶。
不禁咬牙切齿。
没想到这沈如蝶如此记恨公主,狠毒至此,非斩草除根不肯罢休。
身后小顺也加入了拼杀中。
林远武艺在身,对付这些人七个八个的,倒颇为轻松,只是如今却有十来个,便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小顺的功夫不过是花拳绣腿,自保有余,却拼杀不得。
渐渐地,便处于下风。
车中绿萝红蕊是紧张得气不能喘,犹豫着是不是该出去瞧瞧战况,正忽地一个重物”砰”地撞击到马车上,直吓得红蕊哇地哭出声来。
绿萝紧张得倒吸一口冷气。
莫不是手杀手找过来了?
外头林远瞧见有人靠近马车,心中也是一急,一个飞身一剑刺穿前人的胸膛,几步跃到马车边上,一把揪住那人。
却原来是个面皮白净的年轻男子,背着药箱,一脸惶惶。
正要发问,却从后头又传来一阵喧闹声,只见七八名健壮的男子手中挥着锄头镰刀,直冲过来对着那年轻人便要砍。
林远一急,生怕伤着马车中人,急忙挥剑挡住。
这一来,那些人皆以为林远是这男子的朋友,冲着林远一边嚷着:”老子让你多管闲事!”一边便挥了锄头过来。
林远急忙一闪,那锄头却不偏不倚地砸在了身后偷袭林远的刺客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这下那壮汉也蒙了,愣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那些刺客健壮,以为壮汉是林远请来的帮手,心中顿时虚了许多,却依然得硬着头皮拼杀上来。
这一下,场面便是混乱了,刺客与那几名壮汉不明就里,互相残杀起来。
林远见状,急忙卸下中箭马儿身上的车具,只套在另一匹上,喊了小顺上车,扬鞭便要走。
冷不防地,那年轻男子却忽地跳上马车,紧紧地抱住小顺不肯放。
形势急迫,林远顾不得许多,扬鞭催马而去。
车子渐行渐远,不一会便出了城门。
小顺一路小心地观察着后面,不见刺客追来,才回身安慰车中人:”放心罢了,刺客没有追来。主子还好吗?”
回答他是的红蕊心有余悸的哭声和绿萝强装镇定的声音:”还好,并未受伤。只是怕是身子虚,晕过去了。咱们赶紧找地方歇下吧。”
闻言,那一直害怕地闭眼的男子忽地来了精神,拍拍怀中的药箱:”我是大夫,我来给你们主子瞧瞧。”
小顺不知所措地望住林远。
林远是一脸怀疑。
”你是大夫?那刚才追杀你的是什么人?”
男子闻言讪讪地:”我不骗你。我真的是大夫。不信就算了……”
车中绿萝急忙道:”林……林大哥,主子怕是撑不住了……”
一咬牙,林远无奈:”小顺,让他进去,小心看着点。”
小顺点头,便拉开一扇门。
男子无奈地挑挑眉,也不多说,便钻进马车,末了,回头对林远道:”前面的路口处,往右拐。我爹的药庐便在那里!”
林远冷哼一声:”你那药庐怕是不安全。”无论是方才那群刺客还是壮汉,都有可能追杀到药庐。
男子得意地笑道:”放心。我啊,有好地方可以藏身。前方方圆百里没有什么人家的,一路上走着,你不怕那些人追上来?”
这话倒说得对,林远抿嘴不再出声。
不过一盏茶时间,便到了那男子口中的药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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