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何必曰利?”当冯仁智问出那句话时,欧阳靖试图用亚圣的话将他从邪道上拉回来,以防止何明远得到冯仁智的庇护。
冯仁智看向了身边这位同僚,又看向了堂下的何明远,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孟子之言如同高悬头顶的利剑,时刻警醒着他,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欧阳靖充分利用这道德这一点,使得冯仁智不敢越雷池一步。
却听何明远说道:“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府君之任,并不只是修身而已,务在养民,养民务在得利,草民并不是在贿赂府君,而是贿赂府君之下的百姓啊!”
“这……”欧阳靖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如此油嘴滑舌,再看看身边的冯仁智,明显已经被打动了。
他立刻问道:“那好,你有什么利民的举措?”
何明远拱手答道:“在下是个商人,只要府君能给草民一个在海岛开垦的名分,草民每年可向朝廷入贡粮产,海盐以及金帛玉器,一本万利,何乐而不为?”
见冯仁智还没有动心,何明远继续说道:“草民所部上万百姓皆可附于泉州籍下,这样一来,府君治下泉州便有招徕远人之名,收府库充盈之实,一举两得,岂不美哉?何况草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泉州百姓啊!”
冯仁智的眼睛发亮了,没有谁是没有欲望的,冯仁智最大的短处就在于名!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在史书上留下一个廉吏的美称,这是多大的诱惑?
千百年后,为世人所瞻仰,这是多大的荣幸?
冯仁智踌躇一阵说道:“好,我答应你!我这就上奏圣人,为你请愿!”
“府君明断!”
欧阳靖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没想到何明远这小子竟然把冯仁智哄得一愣一愣的,自己现如今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悔不当初。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何明远,恨不得把他抓过来撕碎,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一步错,步步错。
…………………………………
当天下午,何明远再回到琉球之后,便放走了欧阳锋一干人等,自家的水手们对着远去的福州官船出言不逊,用声声的叫骂送走了砖南帮的地痞。
江仲逊对身边的何明远说道:“欧阳靖是不会罢休的。”
何明远笑了笑,说:“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我现如今已经是泉州的行夷州令,好歹也是大唐从六品的官员,他能奈我何?”
随后他对着身后的部下大喊一声:“今晚,喝个痛快!”
众人也跟着他欢呼起来。
……
夜色笼罩了整个琉球岛,椰子树的长影掩盖不住众人思乡的情意。
巨大杉木打就的酒桌摆在沙滩上,杯盘狼藉,觥筹交错。
所有人都喝醉了,为了庆祝取得朝廷的支持,也就是诏安。
众兄弟和梁山上不识时务的贼寇不同,他们很高兴自己能够做朝廷的顺民,他们也很高兴能够得到朝廷的许诺。
在何东家的带领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秤分金银,不必出生入死就能办到,这实在是做梦也想不到的。
何明远坐在茅草屋的房顶上,靠着江仲逊,拉着高仙芝,醉醺醺地边喝酒边唱歌。
“人生于世上有几个知己?多少友谊能长存?今日别离共你双双两握手,友谊常在你我心里~”
在何明远的长期感染之下,连高仙芝和江仲逊也学会了这首一听就让人想进监狱的现代歌曲。
何明远左拥右抱,享受着他这几个月来最快乐的时光,大胜之后的喜悦填满了他的心胸,但他知道,明日就要将这些抛之脑后了,出门如见敌,虽然是醉酒状态,也不忘记告诫自己,慎之再慎。
他需要建立一直军队,防止欧阳靖的反扑,朝廷的意思还不明朗,所以他要赶在朝廷命令下来之前,将这支军队打造好。
……………………
福州府衙内,欧阳靖看着跪在堂下的欧阳锋和欧阳南,冰冷的月光打在二人身上,常年娇生惯养的欧阳锋不如欧阳南,才跪了一会儿就感到膝盖酸疼了,龇牙咧嘴的,满脸愁容。
心疼儿子的夫人站在一旁,相劝吧又知道自家夫君的脾气,只能似那热锅上的蚂蚁,干着急。
欧阳靖见自己这个儿子这么不争气,气的直咳嗽,平日里个个牛皮吹上天,没想到都是一出手就崴泥的废物,这让他感到失望不已。
欧阳锋说道:“爹,咱们要不让崔旅帅带兵,直接灭了何……”
“放屁!”欧阳靖毫不犹豫地将他打断,厉声说道:“那何明远现如今受了冯仁智的庇佑,坐了行夷州县令的职位,官拜从六品上!你现在去打他不是谋反吗?”
这时,欧阳南却说道:“义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哦?”这句等同于大逆不道的话引起了欧阳靖的兴致,他问道:“你此话何意?”
“孩儿以为,冯仁智的奏疏抵达京城尚需时日,他的官职不过是冯仁智自己的行为,咱们完全可以先斩后奏!只要咱灭了他,错的也是对的!”
“直接灭了他?”欧阳靖有些忧虑,他在泉州公堂上听说何明远有上万人马,以福州一州之力,恐怕拿不下何明远。
欧阳南见他有些动摇,马上劝道:“何明远那厮一定以为得了朝廷的赏赐,咱们便不会加兵于他,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这可是天赐良机啊!义父,如果等朝廷真的册封了何明远,咱们就是想打也没名分了。”
欧阳靖眼中闪过一丝绿光,摸着胡子,犹豫了一下,说道:“好,我……我这次再给你三百精兵!你做向导,和崔旅帅一起,出海剿匪!”
欧阳南一听这话,立马跪倒在地,激动地说道:“承蒙义父信任,阿南敢不尽心?”
欧阳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先去休息吧!此次出兵,事关重大,咱们要好好谋划一番。”
“孩儿遵命!”欧阳南紧握着双手,起身离去,他忘不了那几日的监禁,对于他这个在福州横行惯了的人身上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需要为自己打一个翻身仗。
“何明远!我要你身死名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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