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冯怜容犹豫了下道:“若皇上想妾身相陪,妾身这就”
她仍是不肯说实话。
说她不愿他带那对双生女回去。
说她不喜欢。
在这等事上,她总是那么别扭,赵佑棠虽然不是第次见她如此,可今儿不知为何,却越来越是恼火,他如既往的宠她,从没有碰过别人,难道她就不知道他的心思?
却仍是胡思乱想,遇到别的女子,就觉得他必是会临幸他人。
也不知她脑子怎么长得!
赵佑棠忽地就冷笑起来:“不用你陪,那绿珠红珏最好不过了,朕去找她们陪朕出去!”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
冯怜容只觉自己浑身都僵住,竟是连手指都不能动下,魂儿也像是飞走了。
珠兰在外头听到,边吩咐白兰出,边就来安慰冯怜容:“娘娘,皇上不过是气话,娘娘莫要着急啊!”
冯怜容置若罔闻。
因赵佑棠不知多久没在她跟前发过脾气了,现在为那双生女,他竟然那么凶狠,她明明都没有说什么了,他要带,她便让他带回宫,这样难道都不行?
她鼻子酸的厉害,站起来咬牙道:“没什么,我有何着急的,咱们也出去玩玩。”
珠兰惊讶道:“娘娘要去哪儿啊?”
“去云中亭罢,前几日尽在观湖呢,那云中亭也没空去看。”冯怜容叫珠兰拿衣服,“简单些的,还要爬山。”
珠兰道:“要不要去与公主说声?”
冯怜容正在想,之前出去的白兰回来道:“皇上带公主出去了。”
冯怜容听了,就想问他到底有没有带绿珠跟红珏,可却没问出口,他带不带又如何,总是会带回宫的,看昨日他对这双生女的欣赏,将来有的是机会起散步呢!
她赌气换上衣服,就朝外头走。
可这会儿天却不太好了,原本灿烂的阳光被云朵遮盖了些,已是有些阴。
珠兰其实不敢擅自做主,问冯怜容:“娘娘是不是等皇上回来?”
“等什么,我是皇后,出去走走又有什么?皇上不也去玩了吗?”冯怜容的心情实在是不好,她是真的想散心,出去趟,她兴许就平静了,等再见到赵佑棠,她也不会有什么。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珠兰只得叫车夫驾车而来。
江昭善听说冯怜容要出门,当下立时就来了,毕竟他是这儿的主人,冯怜容从这里出去,万出点儿事,他这脑袋也保不了的,连忙阻拦道:“娘娘,这事儿得等皇上啊,娘娘这么走,皇上问起,下官该怎么回答?还请娘娘谅解,再等会儿罢。”
可冯怜容看到江昭善,心情只会更加不好。
毕竟这双生女是江昭善弄来的,还当着她这正妻的面,算什么?
冯怜容沉声道:“你让开!信不信本宫砍了你脑袋?”
江昭善看她这般温和的人,板起脸来竟也有几分威严,倒是吓了跳,不由自主就跪下来。
冯怜容坐上马车,喝道:“快走。”
车夫哪里敢不听,自然就走了。
江昭善这才擦了脑门上的汗站起来,幸好还是有护卫跟着,想必不会出事,他暗自安慰自己,但愿冯怜容能早些回来,这样明儿他们就回宫了,也就关不了他的事情。
赵佑棠这会儿正跟赵徽妍在田间散步呢,只是他脸直沉着,赵徽妍刚才问他,为何冯怜容不来,他推说是累着了,可赵徽妍倒是看出来了,她这父亲母亲怕是吵架了。
“父皇,要不咱们还是回去?”赵徽妍道,“母后应该是睡了起来了罢?”
“急什么。”赵佑棠心道,冯怜容不肯来,就叫她在家里等着,让她这榆木疙瘩,尽把他往坏里想,他硬邦邦道,“等到傍晚再回去。”
最好叫冯怜容急得找过来才好呢。
赵徽妍抬头看看天色:“可是天好像不好了,会不会下雨?”
赵佑棠听闻,也看了看,果然天色越来越暗,他想起昨儿江昭善说的,这儿好久没有下雨,虽然不至于干旱,但也是有些久了,那下雨该是好事。
这么想着,又有些不甘,那不是必得回去?
此时,有人疾跑着过来,见到赵佑棠便禀告:“皇上,娘娘,刚才出去了。”
“出去?”赵佑棠挑眉,“去哪儿?”
“说是去云中亭。”那人也是个护卫统领。
赵佑棠立时大怒(shubaojie):“什么!你怎么不拦着她?”
护卫统领忙跪下来:“下官不敢。”
就连江昭善这等侯爷也不好拦着,他算什么?对方好歹是皇后,他小心翼翼说道:“不过护卫也跟着去了,想必娘娘会儿就会回来。”
赵佑棠脸色更加阴沉。
原来他刚才想错了,还以为冯怜容虽然不高兴,仍是会乖乖等着,谁料到她还使性子出去玩乐!
真有她的!
明天有事,请假天,怕大家没看到会等,就写在正文了,这句话不收钱哈
第145章 风雨
赵徽妍听得母亲去云中亭,忍不住抱怨道:“母后怎么没带我去呀?父皇,咱们要不要追上去?”
她拉住赵佑棠衣袖,仰头看,却见他张俊脸十分吓人,当下忙住了口。
赵佑棠自然不会去追,他堂堂皇帝,因妻子出门便巴巴追上来,还要不要脸面?只吩咐护卫去找。
结果护卫还未回来,就下起漂泊大雨,狂风吹得门窗阵抖动,院子种的花草有些竟然被连根拔起。
这是场少见的风雨。
赵徽妍脸色都白了,哭道:“怎么雨这么大啊,母后会不会有事?”
宫人安慰道:“公主莫着急,娘娘带了不少护卫去的,不过是下雨,能有什么,过会儿就停了。到时候娘娘自会回来,公主还是先用午膳,饿到了可不好。”
赵徽妍却不肯吃。
她担心冯怜容,只站在窗口往外看,外面的天黑沉沉的,那雨好像也不是雨,像是天上有条河不停地流下来似的,怎么流都流不完。
赵佑棠这时也才真正的着急起来,他在屋里走来走去,不知道冯怜容此刻会在何处。
“会不会已经到云中亭了?”他问严正。
云中亭倒是不远,严正道:“若是途中没有耽搁,应是到了,那儿有处庙宇,却是能躲躲的。”
可若是没到呢?
这等天气,就是两军对阵,都得停歇下来,赵佑棠越想越是恼火,拿起手边茶盏猛地往下摔,喝道:“再派人去找找!找不到,别回来见朕!”
严正抽了下嘴角,暗道怎么找啊,护卫出去能站稳都不错了,还找,这茫茫大雨,前方丈都看不清,哪里能摸得到云中亭去?但他也不敢说什么,召了护卫统领,又派出去二十五人。
果然是如他所料,点音讯全无,只听到外面狂风暴雨声,丝毫不歇。
屋里还有只困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严正瞧着,恨不得能站在屋檐下去。
他怕赵佑棠又突然对他发火,怕这火烧得太旺。
他服侍他多少年了,从来没见过这等样子,原本天下万物都是掌握在他手里的,有时便是烦恼,也绝不会叫人觉得手足无措。
可现在,除了等待,像是什么都不能做了。
严正正担心着,就见赵佑棠突然推开门,说道:“拿伞来。”
“皇上,您不能出去啊!”严正吓傻了,连忙跪下,“皇上可不能有任何闪失,再说了,这么多护卫出去,定是会有结果的,还请皇上再等等。”
赵佑棠却不听,就这样立在门口。
严正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发冷,他这是要固执到底了,他就是劝又有何用?只好拿了伞出来。
只是不想刚走到院子里,那伞就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他使出吃奶的劲道都握不住,只听刷的声,伞竟然被活生生吹裂了,断成了两截。
这竹子做得伞当真就跟豆腐似的脆弱。
严正傻愣愣看着,又阵风吹来,他再也撑不住,身子摇扑到在地,泥水溅了赵佑棠身。
严正吓得瘫了,趴在地上磕头不止。
赵佑棠见状只得又退回。
难怪个人都没有回来,根本也不能走路,他只觉颗心沉到谷底,冯怜容现在在外面,不知道该有多怕!
她本就不是胆子大的人,可恨自己此前为何要那么气她?
明明知道她在意,却不肯解释。
他坐立不安,想着又恨起冯怜容,就是他这样做了,她也该忍忍,怎么脾气如此之大?他是不是太宠她了,纵得她不分场合,便是皇后,哪里又能不与他说声就私自出门的?
活该!
这回也叫她受些教训,定会知道错了。
他会儿个想法,好似这样才能派遣掉时间。
严正浑身湿透也不敢去换衣服,在旁边暗地里拜便了天上所有的神佛,早些让冯怜容平安归来,这样他就不会倒霉了。
他实在无法想象万冯怜容出点儿事,赵佑棠得变成什么样子。
这时,有宫人来禀,说赵徽妍还不肯吃饭,赵佑棠才想到女儿,连忙顶着风雨走过去,幸好两个厢房隔得不远。
只是他过去的那会儿,衣服已然半边湿透。
“父皇。”赵徽妍抹着眼睛,“母后还没有回来呢。”
“朕知道,已派人去寻了,你乖乖吃饭,会儿你母后看你饿着肚子,定是会心疼的。”赵佑棠柔声说道。
赵徽妍问:“那父皇吃了没有呢?”
赵佑棠没说话。
他当然也没有胃口吃。
赵徽妍叹口气:“那父皇跟女儿起吃罢?吃完再等母后,父皇要是饿到了,母后还不是心疼?”
这话说的赵佑棠不好反驳,父女两个把饭菜吃了。
这饭菜已经发凉,可是连拿去热热都不行。
只因风雨太大,便是撑着伞出去,会儿功夫,人就得全湿,伞也是护不住,得被风吹得不见踪影,就是熬到厨房那儿,拿回来也是个问题。
故而两人只能将就下,幸好天气不冷。
赵佑棠来了,便直没再走,与赵徽妍在起,彼此还能有个安慰。
这场雨足足下了三四个时辰才停下来。
原本久旱逢甘霖乃是好事,可这雨太大,反而是过犹不及,对庄家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庄上片忙碌,而江昭善还有别的事儿心烦,因冯怜容还未回来,他生怕会连累到自己。
毕竟是他请来作客的,现在只后悔当初要起贪心,为讨好赵佑棠,这下可好,怕是倒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眼见外头平静,他连忙也派了很多人去找冯怜容。
时间实在耽搁的太长了,赵佑棠这会儿哪里再坐得住,叮嘱赵徽妍几句,大踏步就出了院子。
严正正领着护卫统领过来。
那统领脸色难看得很,见到赵佑棠就跪下来。
贴身护卫的表情他再清楚不过,当下心头就是咯噔声,有那么会儿竟然不敢发问,只是立着,过得片刻才问:“娘娘人呢?”
统领磕头道:“回皇上,下官没找到娘娘,齐山从山腰崩下来,挡住了去路,跟着娘娘的护卫也还个未回。”
“什么,齐山崩了?”赵佑棠呆若木鸡,“怎么可能?”
“因是今日这场暴雨引致,山石滑落,索性并不算严重。”统领道,“下官已经命他们继续寻找了,好似娘娘并未上云中亭,有人目睹娘娘上了山腰便返回的,就因下雨”
赵佑棠打断他:“什么好似,到底上没有上云中亭?”
若是上了,既然山石滑落,她在山顶的云中亭,那是更加危险不过的事情了,便是有护卫又如何挡得住天灾?
赵佑棠只觉心头隐隐作痛,硬生生压住只问统领。
统领怔。
看他竟然答不出,赵佑棠脚就踹了上去:“你如何调查的?有人目睹,到底是亲眼瞧见还是看错了?观云中亭的人每日不少,莫不是旁的大户,哪家没有车马?到底有没有看见她?”
那统领被他踢得口血吐出来,惊得魂飞魄散,忙道:“回,回皇上,因下雨怕也看得不真切,下官,下官这就再去。”
“还不快滚?”赵佑棠喝道。
统领连滚带爬的走了。
赵佑棠立在院中,胸口起伏不定。
严正小声道:“怕是娘娘觉得不妥,应是中途就回的。”
他想安慰赵佑棠,若不是在山上还好说。
赵佑棠却置若罔闻。
他心如乱麻,毕竟过去那么久时间了,便是不在山上,为何还没回来,又不是很远的距离。
还是她回来时正好遇上山石滑落?
还是她在雨中迷(xinbanzhu)了路?
可是那么多的答案,无论是哪种,都不是好兆头。
因事实上,她就是没有回来。
赵佑棠拔腿就往外走,严正跟上去的时候,就见他翻身骑了拴在外头的,也不知是哪个护卫的马,甩马鞭就驰了出去。
严正吓得脸色惨白,大声呼喊护卫跟上。
就在这片刻功夫,他已经疾驰到了远处,地上泥泞,路溅起泥水,把他衣袍弄得污浊不堪。
如他此刻的心情。
担心已叫他无法忍受。
第146章 梦中梦
齐山山脚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皇家护卫,也有江家的家丁,俗话说人多好办事,但因山石滑脱,这寻人的任务格外艰难,等赵佑棠到达之时,他们还是无所得。
赵佑棠下马看着满地的泥石,心头的烦躁涌上来,踩着就往上头走。
护卫们连忙拦住。
“皇上,刚才还滚了不少石头下来呢,皇上万万不可冒险!”统领跪下来恳求。
若是皇帝也出了意外,他们家的脑袋都不够赔的。
“可派人上去看过?”赵佑棠收回脚。
统领道:“回皇上,下官去瞧过了,上头并无娘娘踪迹,但又不知详情,故而”
他正禀告呢,个护卫上来道:“皇上,有人见过娘娘!”他面露喜色,伸手就把身旁个和尚往前推,“你快把来龙去脉说了。”
那和尚来自于云中亭附近的庙宇。
他死里逃生,才醒转过来,听闻有人问起冯怜容,自告奋勇上来禀告。
“你见过他?”赵佑棠目光落下来。
他虽身衣袍尽沾泥水,显得有些狼狈,可眸光轻轻瞥,却是叫人心生胆寒,和尚听到“娘娘”二字,再见到赵佑棠,浑身忍不住发起颤来,想他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得见龙颜呢!
他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只道:“小人原是去山下化缘,回来正巧遇到大雨,小人就想在山中树下躲躲,结果便遇到娘娘,小人当时就想竟有这等”他不敢造次,原是想称赞几句,到底是没说,继续道,“如今小人回想,便是听那丫环喊了娘娘的,说是要赶回田庄去,只那会儿风雨极大,有些树都倒了,小人后来也没听清。”
他顿顿,声音突然轻了:“但像是发生什么事儿,小人听到几声惊叫。”
赵佑棠起先还松了口气,既然冯怜容提早走了,那定然能躲过这场灾难,谁想打这和尚说到后面,又叫他颗心提起来!
这惊叫到底是谁发出来的?
到底出了何事?
他又回到了原先的状态,挥手叫那和尚退开,吩咐几位统领道:“这儿只留几人,旁的在五里之内四散去寻。”
他直觉,冯怜容应该不在此处。
那和尚说连山间的树木都倒塌了,她定是被惊到了,大雨茫茫,是不是出去就迷(xinbanzhu)了路?
会不会那些护卫跟丢了?
赵佑棠转身离开齐山。
严正这会儿才赶到,满头的大汗。
看到赵佑棠出来,心想娘娘必不是在齐山,忙迎上去道:“皇上,您还是在庄上等候罢!侯爷生怕人手不够,已经请知县衙门派出所有衙役了,应是很快就会有消息。”
赵佑棠眉头皱了皱。
这等时候,叫他等,还不如叫他死呢!
他刻都坐不住。
他又翻身上马。
严正急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可看着劝也劝不了,只得牵着马儿跟上。
赵佑棠亲自去寻,自然也是跟了队的护卫。
结果走到半途,就见前头有护卫过来,只是不见马车,赵佑棠看眼就认出来了,那几人却是专门跟着冯怜容的,他心下沉,双腿夹马腹,缰绳扯得马儿吃痛,箭般飞驰出去,转眼就到了对面。
护卫看到是赵佑棠,全都下马跪见。
“娘娘人呢!”他声大喝。
护卫都不敢回答。
倒是珠兰在后头哭道:“皇上”
赵佑棠抬起头,才发现虽然没有马车,可是竟然有辆牛车,他大踏步走过去,只见牛车上躺着冯怜容,她动不动,好像睡着了样,平常时候不觉得,只此刻见到,她竟是那么娇小,在这辆大车上,小得好像天地间朵花,随时被风吹,就能飞到天上去。
她的脸色也是样,不是那样沉重的白,而是像云朵,轻飘飘的。
她躺在那里,穿着农人粗糙的衣服,温柔如水的眼睛微微闭着,再也不想睁开来。
赵佑棠直勾勾的看着她,动也不敢动。
他想问些什么,可是却张不开口,他浑身的血液冻住了,每呼吸口气都觉得疼痛。
见他这样,珠兰忙道:“皇上,娘娘只是昏过去了,马儿被树砸到,受惊了,娘娘没坐稳,后来摔了出来,马车也坏了,因大雨,咱们也不好识路,等到雨停,才借了农家的牛车”
赵佑棠听着,弯下腰,慢慢伸出手轻抚在冯怜容的脸上。
她的脸冰冷,不似活人,可却是柔软的,轻轻的鼻息呼出来,像是下子就解了他的痛苦。
他又恢复了活力,抱起她就上了马。
严正面上总算了人色。
谢天谢地,娘娘没有出事儿!
咱们皇上有救了,所有人都有救了!
他鞭子甩下去,跟着赵佑棠往前疾奔。
很快他们就到了田庄。
每次出来,为防生病意外,都是带了御医的,这回也是,赵佑棠抱着冯怜容去厢房,严正忙着通知金太医。
赵徽妍得知找到冯怜容了,也连忙过来,只是看到自家母亲竟是人事不知,猛地就哭了起来,握住冯怜容的手道:“母后,您怎么了?快些醒来啊。”
赵佑棠轻声道:“莫吵,会儿叫御医看了,自会好的。”
他命人端热水来,亲手给冯怜容擦脸,期望这温热可以叫她醒转。
可金太医到了,她还是没有动静。
“如何?”赵佑棠等了会儿了,金太医才收回手。
金太医心里焦灼,冯怜容这次的病是他遇到最为棘手的,说是棘手,多半便是靠运气,简单些来说,冯怜容就是撞到脑袋,伤到里头了,有些人是很快就能好,有些人或是过几个月,而有些人躺着,慢慢就死了。
他完全不能准确的告知冯怜容会何时醒来。
他斟酌言词道:“这是震到脑袋了,娘娘后脑肿起,可见伤的不轻,只不见外伤,算是好的,至于如何痊愈,下官也不知,只姑且用针灸试。不过娘娘福泽深厚,皇上不用太过担心。”
有时,这病能不能好,便是看命,而冯怜容的命显然是很好的。
可赵佑棠哪里听不出来,大怒(shubaojie)道:“你的意思是,未必治得好?还得先试试?”
“皇上。”金太医跪下来,“人之大脑,复杂万千,下官医术浅薄,委实不敢断言。”
在皇帝面前,他不敢有丝毫隐瞒。
赵佑棠口闷气堵在心口,叫他上不能,下不能,他闭了闭眼睛,心里却是知道若能救冯怜容,金太医又如何敢不倾尽全力?
原本,他就是冯怜容最为信任的御医啊!
他现在这样说,只能说明冯怜容这撞,非比寻常了。
赵佑棠只觉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微微摆了摆手。
严正便请金太医去准备,稍后给冯怜容针灸。
赵徽妍坐在旁边轻轻抽泣,她没有想到今日上午别,会是这种结果,早知当初,她该陪着母亲,这样,就算是出去,她也会与母亲起出去,兴许母亲就不会摔出马车。
然而,切都晚了。
她趴在床头,眼泪不停地掉下来。
可要说后悔,这会儿最后悔的便是赵佑棠。
他寻到了冯怜容,他安静了,可这安静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可怕,此时,他宁愿都没有寻到她,那么,或许再去找找,就能看到她满脸笑容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不是现在这幅样子。
赵佑棠走了出去,等到金太医针灸完,他才回来。
冯怜容还是没有醒。
他坐在床头,只觉时间过得如此之慢。
“严正,”他突然站起来,“问问金太医,能不能带娘娘回宫。”
严正便去问了,稍后回来禀告:“平稳些便无妨。”
赵佑棠立刻就宣布回宫。
他再不想待在这儿了。
听说他们要走,江昭善过来相送,那对双生女也随之过来,人拿着个包裹,严正见状抽了下嘴角,与江昭善道:“你还要不要脑袋了,还不叫她们滚?会儿让皇上看到,小心你的命!”
现在还敢送人呢。
江昭善听,吓得面无人色,连忙叫那二人躲起来。
严正也抹了把汗。
现在不能出现任何刺激皇上的事情或人,后果不堪设想啊。
行人连夜启程,到第二日傍晚回到了宫里。
赵承衍两兄弟听说他们回来,开始高高兴兴的过来,谁料却发现冯怜容昏迷(xinbanzhu)不醒,当下都忍不住哭起来,加上赵徽妍,兄妹三个哭成团,都守着冯怜容不肯走。
宫里片愁云惨雾。
赵佑棠连七天没有上朝,冯孟安忍着悲痛代为执政,或有奏疏,则有赵承衍兄弟俩观之,商量过后再行答复,无法判断的,律搁置。
而冯怜容对此无所知,她昏昏沉沉睁开眼,却见屋内点着豆大的油灯,比起往日里灯火通明,显得特别昏暗,而钟嬷嬷正对着灯光,聚精会神的在绣花呢。
“嬷嬷?”她轻呼。
钟嬷嬷放下针线活,笑着过来道:“主子总算醒了,饿不饿?”
“饿倒是不饿?”冯怜容问,“承衍,承谟呢,我才回来,他们怎不来看看我?”
钟嬷嬷奇怪道:“主子在说谁呢?承衍,承谟是谁?主子该不是病糊涂了罢?哎,也是娘娘可恶,不过为罚宁妃娘娘,叫主子跟着起淋雨,主子原本身子便不大好,如何承受得住!”
娘娘?宁妃娘娘?
冯怜容瞪大了眼睛,她到底在哪儿?
主子
难道她竟又变回了冯贵人吗?
第147章 梦中梦二
钟嬷嬷看她呆若木鸡,忙伸手摸摸她脑袋,喃喃自语道:“还好,倒是不烫,主子,可是脑袋还晕呢?”
冯怜容点点头:“是有些儿晕。”
她四处看眼,发现这屋里摆设,无与坤宁宫相同,几下辨认也发现了,这儿原是凝香宫的倾云阁,是她前世所住的地方,比起坤宁宫,自然是十分寒酸,莫说那些金珠玉树,便是稍许贵重的东西,也样没有。
她叹了口气,原来不是贵人,而是良媛。
不过那也是低位份的存在了,与贵人相差无几,更何况,选秀之后,多了好些妃嫔,都有晋封的。
宁妃
冯怜容想着,面色下子僵了,那是苏琴吗?
原来是天纪二年了,这会儿她给赵佑棠生了个儿子,方嫣正是最恨她的时候。
冯怜容心头酸涩。
时也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钟嬷嬷道:“主子若是还在不舒服,明儿请安便别去了,娘娘不过是杀鸡儆猴,哪里真把主子摆在眼里。”她冷笑声,“不过是斗不过苏琴,拿别人出气罢了。”
说起来,这皇后是当得窝囊,自打选秀之后,听说皇上就没去过坤宁宫,不是在宁妃娘娘那儿,便是在陈昭仪那儿,前者云淡风轻不屑顾,后者是绵里藏针,没个好对付的。
可怜自家主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冯怜容这会儿也想起来了,方嫣便是因苏琴有回请安迟了,把气撒在她头上,命她出去淋雨受罚,她后来便病得了好几日。
当年那些日子,如今想起来,真不知是何种滋味,个天个地呢。
“我明儿还是要去的,嬷嬷记得叫醒我。”不过冯怜容现在只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自然要出。
钟嬷嬷见她如此,便点点头:“去便去罢,只站远些,别又被那坏心眼的逮住了。”
她也确实气愤。
这些年她是看着冯怜容怎么苦过来的,本来凭她这相貌得了临幸,以后也不是难事儿,可恨总有人作梗,不是阮若琳,便是方嫣,自家主子又不争气,渐渐皇上就忘了她,直到登基,又有新人入宫,更是没个期望。
这样悲惨,方嫣竟然还拿她作筏子,钟嬷嬷就有些口不择言。
冯怜容道:“嬷嬷别担心,我只是去请个安能有什么。若是不去,真追究起来,也不是好事儿。”
钟嬷嬷想想也是,便道:“还是吃些饭罢。”边让银桂端来饭菜。
宝兰珠兰上来伺候她用饭。
这些丫头都还年轻呢,包括钟嬷嬷也是十几年前的样子,冯怜容瞧着,又很亲切,笑意盈盈,只是这饭菜吃在嘴里味道很不好,毕竟这些年她早习惯了王御厨的手艺,再来又有心事,便没有吃多少。
晚上也早早歇着了,她躺在床上,盯着浅青色的蚊帐发呆。
倾云阁对她来说,还真是冷清,虽然原本是早就惯了的,可没有孩子,没有赵佑棠,这宫里寂寥的更什么似的,到得夜深,像是空无人,她慢慢闭上眼睛。
第二日,钟嬷嬷唤了她起来。
冯怜容还是似梦非梦,见到钟嬷嬷的样貌,仍是分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伸手让珠兰穿衣服。
钟嬷嬷在旁边看着,心疼道:“主子真是瘦,还是得多吃点儿呢,便是不得宠,人还是要活下去的不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若是旁的,自是要坚强不息,可宠爱,真是与青山有关?
女人年纪越大,该是越无望罢?
想来前世,她也是这般想的,越来越是消沉,饭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耳边不时听着他如何宠爱旁人,那是锥心的疼痛,他也与她有过肌肤之亲,也曾缠绵过,可他那么绝情,后来再也没有见她。
冯怜容看着镜中自己,堵的心口直痛。
别说那会儿她没有得宠便是这等难受,更何况还得宠过?
她当真要去瞧瞧?
钟嬷嬷道:“主子要是不去,也罢了。”
不过是宫里可有可无的人,去不去,皇后根本不在乎,说到底,谁又会在乎,只她们这些奴婢而已。
冯怜容却站起来:“走罢。”
她微微昂起头,脸色平静。
屋外的太阳刚刚升起,光辉落在她脸上,照的她睫毛都微微发亮。
钟嬷嬷瞧眼,忽然发现,这等神情她好似从来不曾见过,不像以前,冯怜容总是垂着头,不似现在这般自信淡然,她浑身的气度不太样了。
冯怜容往坤宁宫而去。
现在的坤宁宫还是方嫣在住着。
路上遇到孙秀,孙秀笑着道:“你病好了?本来以为你今儿不出来呢。”
“好了,该请安的还是得请安呀。”冯怜容也笑笑。
孙秀目光闪,总觉得冯怜容哪儿不对。
哦,她没有称呼她婕妤娘娘。
她语气里竟然是同等的。
但孙秀也不以为然,不过差了个位份,便是自己高些又如何,总也是不得宠的,要说宫里便属那两个最入得皇上的眼,就是不知陈昭仪会生个男孩还是女孩出来,若是男孩,将来可是有好戏看呢。
她总是能自得其乐。
不知不觉,就到坤宁宫。
冯怜容远远看见仪门,刚要进去,衣袖却被孙秀把拉住,悄声道:“看,皇上竟来了呢。”
远处,赵佑棠果真来了,他尚且年轻,与当年的太子般无二,冯怜容的呼吸不由得都停住。
孙秀道:“莫要发呆,快些走罢。”
可冯怜容的脚却抬不起来,只因她不止看到赵佑棠,还看到他身边的苏琴,她穿着袭雪青色银绣兰花的裙衫,衬得气质越发清冷,如高空上的流云般。
赵佑棠侧头瞧着她,嘴角带着淡淡笑意。
那是种极深的欣赏。
他身后还跟着陈昭仪。
陈昭仪与苏琴又不样,模样是个可人儿,笑起来分外甜美,眉眼弯弯,不过她虽然现有身孕,比起苏琴受得宠爱,还是差些。
冯怜容目光从她二人脸上掠过,又重新回到赵佑棠的身上。
这幕,她原先何尝不曾见过?
可自己那时落魄,见到他,只知垂着头,不敢有丝的冒犯,到得后来,更是不用提了,她深知自己再也不会有机会,她爱着他,却没有去争取过。
是啊,丝毫都不曾有!
若是当初,她不是这样,又会如何呢?
哪怕只叫他看见自己最美的时候。
为何她没有这等勇气?
想起前世重重,再见到他,冯怜容不由得痴了。
直到赵佑棠立在她面前,孙秀急得扯她袖子,她才回过神。
她微微抬起头,看向赵佑棠。
她也尚且年轻,眉目温婉,身着袭丁香红的裙衫,只身材纤细瘦长,迎风欲倒,却是副风流花姿。
赵佑棠时竟认不出,又见她双目璀璨,堪比星辰,其中情谊绵绵,好似他二人乃千古佳侣,她前来寻之,他心头忽地动,转眸间,已想起她原是冯怜容,当年那个分外胆小的贵人。
“冯良媛?”他目中露出几分温柔,“听说你病着,已是好了?”
他面上的冷冰消瓦解。
冯怜容百感交集,原来他还是记得她的!
她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滚落到枕上,滑入绣有大红牡丹纹的被子里,赵佑棠坐在床前,满脸胡茬。
他已经守着她九日了,可她点儿也没有醒转的征兆。
严正看着极为着急,赵佑棠这样子已经好几日了,谁也劝不了,他跪在地上恳求道:“皇上再这样下去,只怕等不到娘娘,皇上自个儿就要病了。皇上您得多歇息会儿,多吃点儿东西啊!皇上这样,不知道多少人担心,皇上,整个景国还需要皇上啊,皇上如何能病了?”
赵佑棠淡淡笑了笑:“病了倒好了,不用这样看着她。”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不用那么清醒。
不用日日期待她可以醒过来。
不用怕她死,不用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她。
不用怕将来孤寂的生。
不用怕这些。
他从来没有这样怕过。
每个黑夜都叫他恐惧,深怕这天过去,她会沉睡的更深,深的听不到他在叫她,深的,睡得更是香甜。
她面上并无痛苦,分外的平静,她
赵佑棠又往她看去,却忽然见到她面上湿漉漉片。
“阿容!”他声音免不了颤抖,“阿容,你哭了?”
严正吓跳,只当赵佑棠是急得疯了,可站起来看,他却不是胡说,冯怜容真的是在哭。
严正欣喜若狂:“皇上,娘娘有救了,奴婢这就去请金太医!”
他拔腿就跑。
赵佑棠摇着冯怜容的肩膀:“阿容,你快醒来!是不是梦里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朕定给你出气,容容?你听到没有?”
可冯怜容只是哭,并没有反映。
赵佑棠摇得会儿,面色忽然狰狞起来,伸手掐住她脖子道:“冯怜容,你再不醒来,以后也不要醒来了!朕跟你起死了算了!”
第148章 世双人
第缕霞光穿透云层,照射在这片红墙绿瓦上,陆陆续续有各色宫装丽人从永福宫内慢悠悠的走出来。
众人垂眉敛目,当先恭送那位仪态雍容贵气且端庄典雅的女子上了步辇。上了步辇的那人身上的衣饰装束无不昭示着其尊贵的身份,其正是皇后叶佩兰。叶佩兰虽与许多宫妃年纪相当,但她明显要较其他人稳重许多。
叶皇后略抬了抬手,大力太监稳稳的抬起步辇离去。送走了叶皇后,其他妃嫔们也依着分位陆陆续续的离开。
待离开了永福宫的地界,皇后才对自己的大宫女说,“淑妃身子抱恙,待会儿你替本宫走趟琳琅殿,问问是个什么情况。”宫女慧真即刻应声,脸色不变依旧(fqxs)随着步辇走着。叶皇后两眼直视前方,平静如常,路再无半句的话。
琳琅殿内,淑妃沈蔚然将将让大宫女送走了太医,另名大宫女又进来禀报说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来了。半坐在床榻上的沈蔚然半阖了眼,低声吩咐,“请进来罢。”
其实她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可今次的请安没法去。到现在她还是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没能够理清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要是真的去了请安,指不定怎么样就露陷了。想想先前的种种事情还有脑子里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头便更疼了。可即便是这样,该应付的事情还是波又波的来了让她没法子喘上口气。
想到这些,沈蔚然忍不住抬头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她便放下了手臂,搁在锦被上。心里再混乱,当大宫女领着皇后的慧真进来的时候,沈蔚然从容的露出了笑容。
慧真在离床榻五步开外处停了步子,对沈蔚然恭敬行礼。余光瞥见沈蔚然脸上有笑瞧着也不是什么大病,便也笑着说,“奴婢请淑妃娘娘安。皇后娘娘听闻淑妃娘娘身子抱恙,心里担忧又因宫务诸多离不开身,让奴婢走趟,帮着看看淑妃娘娘身子如何,也好教她安心。”
“慧真姑姑免礼。”沈蔚然说着,又吩咐道,“给姑姑掌座。”
谢过了沈蔚然,待宫人搬了绣墩来时,慧真却只堪堪沾了个边,并不敢坐牢实了。
沈蔚然看在眼里,倒只觉得果然是皇后宫里出来的很是懂规矩,却仍笑着说,“皇后娘娘如此关怀,倒教我这个身子抱恙的人觉得愧疚了。张太医来瞧过了,没有什么大碍。”
“张太医言约莫是季节交替,才至于染了风寒,并不多严重,服两服药剂即可。我如何,却无什么所谓,独独是让娘娘挂怀这件,让我甚觉不安,待身子好透了,少不得是要亲自去凤鸾宫谢谢娘娘的挂慰,才可让我不再愧疚。”
“淑妃娘娘养好身子才是正经,皇后娘娘只愿各位娘娘们身子都康康健健的。”慧真心道往常淑妃娘娘便不与皇后娘娘多亲近,今次番话倒很有几分刻意亲近的意味,脸上的笑却变不变。
又过了不会儿,了解了沈蔚然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的慧真离了座行礼道:“奴婢出来得久了,见娘娘身子没有大碍,奴婢该回去复命了,也不好打搅了娘娘休息,这便告退。”
沈蔚然心下松了口气,面上却是仍旧(fqxs)端着笑,道,“如此,我却不敢留姑姑了,只念姑姑慢走。”接着再吩咐了大宫女,“替我送姑姑。”收到主子娘娘递过来的眼神,宫女樱桃会意,行礼告退,送慧真出去。
送走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重新个人待着的沈蔚然好好的整理脑子里乱糟糟的事情。她必须迅速的明白过来自己的立场?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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