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佑棠在前面走着,严正原以为他还是要去延祺宫,结果却发现他回了乾清宫。他看实在晚了,大着胆子上来道:“皇上,该用晚膳了。”
赵佑棠淡淡道:“传罢。”
也没说要吃什么。
严正看他没什么胃口,便点了几样清淡的,膳房因不知道皇上当日的心情,向都是什么都准备些,以防万,故而很快就送了来。
赵佑棠吃了几口,放下筷子,眼见还有两样菜没动,个是翡翠虾仁,个是豆腐球汤,就叫严正送去延祺宫:“说朕忙着,故而不去了。”
严正应声,叫人拿食盒装了前往延祺宫。
冯怜容确实还在等着,因为赵佑棠刚才没吃饭就走了,她直很担心,只让三个孩子先吃完。
“贵妃娘娘您可以用饭了。”严正把话传到,反正皇帝就是这个意思。
冯怜容问:“皇上吃了没有?”
“吃了。”严正笑道,“这不才让奴婢带来的,就是怕娘娘饿着。”
冯怜容这才笑道:“麻烦严公公走这趟。”
严正忙道不敢,告辞走了。
结果刚出殿门,黄益三就从后面追来,四处看看没什么人,轻声道:“皇上去了坤宁宫,怎么说?”
严正皱眉道:“皇上之言,我如何泄露,你是想要我的命啊?赶紧走罢,我还得回去复命呢。”
黄益三啧啧两声:“你现在是提督了不得了,连敷衍我两句都不肯?今日皇上气冲冲去了,我就不信没有责备皇后娘娘。”
这二人起伺候赵佑棠多年,情分自然是有的,严正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就好,还问什么!”
反正之前他是被吓坏了。
皇上竟然把废后都说了出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将来皇后之位非冯怜容莫属,这黄益三在前当差也不冤枉。
可要废掉皇后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本朝自开国以来,还没有先例,别说还有太子在呢。
黄益三是个人精儿,说到察言观色,严正还及不上他,故而黄益三看严正脸色就知道发生了大事。
他嘿嘿笑了笑,心知这皇上跟皇后必是闹得大了,当下也不强迫严正,毕竟严正真要五十说了,给赵佑棠知道那是要掉脑袋的,到时候找哪个来代替严正?这宫里可没有比严正与他更亲的人了。
他拿袖子给严正拍拍衣袍,讨好的笑道:“得了,我也不多问你,你来来回回辛苦了,走好啊。”
严正斜他眼,拔腿走了。
第二日,方嫣就病了,这病病得很严重,起都起不来,朱太医去看过,开了几味药,还是没能令她好转。
听说烧得迷(xinbanzhu)迷(xinbanzhu)糊糊,人也认不得了,皇太后得知,连忙去往坤宁宫。
她召了随身的宫人来问。
知春,知秋跪在地上。
二人都说是早上的事情,可神色间支支吾吾,看就藏着事情。
皇太后叫其余人等退下。
知春倒还不敢说,知秋虽然上来得晚,胆子却比她大,说道:“回太后娘娘,其实昨儿皇上来过,说要废了娘娘,奴婢心想,必是为这个,娘娘受到惊吓才会如此。”
作为个奴婢,知秋觉得该说的还是得说。
虽然昨天她也被吓得浑身发抖,可是皇后旦废了,与她点好处也无,如今能求的也只有皇太后了。
皇太后听完大惊:“真有此事?”
“奴婢拿人头担保,”知秋磕头道,“皇上确实是这么说的。”
皇太后看眼知春,知春也是默(zhaishuyuan.cc)认的样子,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心想难怪方嫣会生病,想她年纪轻轻的,不至于得个风热就病成这样,可见是吓到了,但换做任何个,出了这种事,怕也承受不了。
她摆摆手,叫她们退下。
稍后就去到里间看方嫣,赵承煜立在床头,抽泣着依过来道:“皇祖母,母后是怎么了,吃了药还没好呢。”
皇太后摸摸他的头,柔声道:“承煜莫怕,过几日母后就好了,你不要打搅母后休息就行,自个儿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赵承煜乖巧的点点头。
皇太后叫人送他去外头,她坐在床头看了看方嫣。
方嫣紧紧闭着眼睛,嘴唇都干裂开来,看起来十分憔悴,她微微叹了口气,叫朱太医好好治着。
她自己去了乾清宫。
赵佑棠刚用完午膳。
皇太后道:“阿嫣病了,哀家才去看过。”
方嫣生病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当下只道:“那要请太医多费心了。”
皇太后听这话便知道他是不会去的,她坐下来,抿抿嘴唇才缓缓道:“听说昨儿皇上去过坤宁宫?哀家不是想多嘴,只阿嫣这病来得突然,哀家少不得要过问下。”
赵佑棠安静的听着。
其实昨日那句话他也是时冲动而出,可不知为何,说出来了,这话就在脑中无法消散,便是他自己,也有些心惊。
这是种说不出的感觉。
故而他当时没有再回延祺宫,他只是想静静。
皇太后的身份到底摆在这儿,儿子儿媳的事情到这步了,她怎么也不可能坐视不理,她微微往前倾着身子,轻声问:“皇上,当真说过要废阿嫣的话?”
赵佑棠没有否认:“是。”
皇太后脸色变。
他这么坦诚,难道不光是说说?
在这瞬间,她措手不及。
自打她当上太子妃之后,宫中大大小小事宜直都有她表姨管着,天大的事情也不用她操心,便是表姨去了,她也以为日子还是会平平静静的,谁料到现在自己的儿子竟要废后。
这不管于他,还是于景国来说,都是大事!
皇太后不敢继续问下去,她忽然害怕那个答案,只恳切道:“皇上,阿嫣千错万错,始终都是皇上的妻子,哀家原本不该多说,可阿嫣是哀家看着到现在的,如今这样,哀家也有责任。哀家请皇上三思,阿嫣她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也与皇上有个儿子了。”
她顿顿,内心期盼赵佑棠不要做这个决定:“当年皇上娶妻,也是母后亲自为皇上挑选的,皇上能被立为太子,方大人也费了不少心思,而今方家也直规规矩矩,便是阿嫣也没有做什么大的错事!”
赵佑棠眼眸微微眯了眯。
方家百年大族,出过不少朝中栋梁,若是往常,他这妻子必是不会从中选择的,可皇祖母却选了方嫣,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他微微颔首:“朕都知道,累母后忧心了。”
他仍是没有说到底废不废之类的话。
皇太后暗地里叹口气,起身离开乾清宫。
她知道,便是他说要废,她始终也做不了什么,只不过只言片语,又能抵得上多少用场?最终的结果还是都在他手里。
方嫣病重的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开了,只昨日的内情,无人得知,这样的话谁也不敢传,统共只有皇帝皇后近身的人知晓,旦有人得知,他们的脑袋都要不保的。但毕竟仍有蛛丝马迹,昨晚赵佑棠去过,这事儿瞒不住,而方嫣病之后,赵佑棠没有去看,那也样是众所皆知。
有点儿心机的,自然少不了要多多猜想,比如陈素华。
她早早的就去探望了,哪怕方嫣还没清醒,她就在外面等候,连去了几次,方嫣醒了之后,她又是嘘寒问暖,把自己当作奴婢般。
为此,方嫣还是颇觉欣慰的,她这病,半身经历都像是重新在眼前活过去了般,她知道自己的下场多半是什么了。
明眼人,只怕也知,可陈素华竟然还愿意亲近她,那不是极为深沉的,便真是好心。
但不管是前者后者,此刻对她来说,兴许都不算坏事。
方嫣坐在床头低声吩咐知春:“马上就要中秋了,该准备的得准备了,会儿叫他们陆续报过来罢。”
知春叹口气:“娘娘这身子得好生将养啊。”
方嫣道:“总归是要管的,不然谁来呢,母后又从来不理会这些。”
在旁的陈素华笑了笑道:“恕妾身多言,娘娘确实该好好休息,再劳累下去可不得了,不知何时痊愈呢,其实这事儿何不交给贵妃娘娘来呢?贵妃娘娘在宫人中素有好评,娘娘不如就让她试试。”
方嫣怔。
她还未回答,知秋进来道:“贵妃娘娘来探望娘娘了。”
第108章 协理六宫
冯怜容此前也去过坤宁宫,不过方嫣还未醒,便没有见到,如今听说醒转,自然还是要去的。
她立在门口,等着宫人禀报。
八月的天,竟已微微带了凉意。
其实那日得知方嫣病了,她便直都很担心,世事不会那么巧,她突然病了,定是与赵佑棠有关。
而赵佑棠却是为补损的事情去的,故而她今日来,压力不小。
宫人很快便来相请。
冯怜容在路上遇到陈素华,她半蹲行礼,不曾说话便告辞走了。
她路去到里间。
方嫣正靠在床头,微微抬眼便看见她慢慢走进来。
冯怜容今日穿得很素,月白色中衣外头穿件柳色暗纹的襦衫,下着条雪色的深边褶子裙,鸦青色的头发上除了支白玉簪,没戴任何头饰,显得极为清丽。
恍惚间,方嫣好似看到那日,她叫冯怜容让赵佑棠见见时的情景。
晃好多年,她竟然没有多少变化,而自己,揽镜自照,只觉眼角皱纹横生,若不是用那些上好的脂粉,遮都遮掩不了。
可冯怜容皮肤光洁,神态安宁,如当初。
方嫣忽然就笑了。
若是那年她能知晓将来就好了,只可惜,为时已晚。
她目光闪了闪,又或者,还不算太晚。
她叫冯怜容坐下:“听说你早前就来探望我了?”
“回娘娘,是的,妾身担心娘娘的病,现今这天气,也是时冷时暖的,若是痊愈不了便容易反复发作。”冯怜容语声温和。
方嫣唔声:“我现已经好些。”
冯怜容点点头:“那妾身就放心了,还望娘娘多注意身体呢。”
方嫣又打量她眼。
冯怜容在她面前总是副谦恭的模样,从来不曾忤逆的,可若她真是这样的人,赵佑棠何至于会如此护着她?
她比起胡贵妃,那是有过之而不及,如今赵佑棠说出废后之意,想必也与她有关!
方嫣心里头自然是满满恨意,可她克制住了,甚至还微微笑了笑道:“今日你既然来,我也有事相托。”
冯怜容怔。
这辈子都是头回,方嫣说有事情要交托于她,她不禁生了警惕,背脊略挺直的问:“不知娘娘是说何事?”
方嫣叹口气道:“中秋将近,宫里所有事原都是本宫来管的,只本宫这身体还没好,实在力不从心,除你之外,也没有别的好信任的人了。你早就跟了皇上,对这宫里规矩再熟悉不过,本宫觉着你是能担当此任的。”
冯怜容吃了惊,这是要她负责中秋切事宜?
“娘娘,”她犹豫道,“妾身此前从未接触过这些,生怕怀了事情呢。”
方嫣笑道:“怎么会,你那么冰雪聪明,想必是可以的。”她顿顿,“你也莫怕,稍后本宫便会与母后说,本宫这身子怕是年半载的也好不了,太医都说伤着了,叫本宫好好休养,你既是贵妃,帮着本宫协理六宫也算不得什么。”
冯怜容眼眸微微睁大。
刚才还只是说中秋之事,转瞬间就提到六宫。
方嫣,她真的会愿意放权?
她不是个瞎子,方嫣待她如何,她很清楚,如今方嫣态度突变,必定是有理由的,到底,那日赵佑棠说了什么?
冯怜容沉吟片刻,起身行礼道:“娘娘如此信任妾身,妾身受宠若惊,只妾身也有自知之明,怕难以担此大任。”
方嫣笑道:“你何必如此谦虚,稍后本宫自会派知春与你细说。”
冯怜容只得告辞走了。
出去的时候,金贵银桂都是满心震惊,她们跟随冯怜容多年,自然对方嫣与冯怜容的关系十分的清楚。
方嫣在冯怜容的面前向是强势的,而自家主子倒常是秉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没有与方嫣计较,如今她竟然要自家主子管理后宫!
这就跟太阳从西边出来是样的。
几人回延祺宫后,金桂立刻就跟钟嬷嬷说了。
钟嬷嬷的反应也是样。
她跑到冯怜容面前道:“主子,这里面只怕有阴谋啊!主子为何不推脱了事?奴婢不信,皇后娘娘当真管不了事情了!”
冯怜容道:“我也没有说愿意,只娘娘已是把太后娘娘都说出来了,”她顿顿,“想必太后娘娘定也是同意的,到时候这差事还得落在我头上。”
钟嬷嬷奇怪了,为何太后娘娘会同意?
虽然皇上不喜欢方嫣,可她仍然是皇后啊,怎么就要退居到后面了?她想着想着,面色忽地变。
看来那天晚上的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方嫣生病是回事,现今这举动肯定绝不是只因为生病。
钟嬷嬷担心的看了眼冯怜容。
自家主子天真单纯,当真能做得了此种差事?以后,她少不得要拼着这把老骨头也得好好帮着主子了!
却说方嫣很快就派人告知皇太后,她的想法。
皇太后听闻了,沉吟会儿与知秋道:“她这回确实伤了身体,既然要好好将养,叫冯贵妃协理六宫也是常理,毕竟她是贵妃娘娘,这宫里也没有比她位份更高的妃嫔了,哀家已知。”
这是批准的意思。
知秋忙就去了。
这事儿自然也得让皇上知道,不过这又是皇太后派人去告知的了。
赵佑棠听,放下了手中笔。
他起身就去往延祺宫。
冯怜容刚刚听知春讲往年中秋的事情,方嫣都是如何处理的,她默(zhaishuyuan.cc)默(zhaishuyuan.cc)记下来,偶尔会问些问题。
只这问题,知春有些说,有些说的不详尽,有些又不太说。
这会儿,赵佑棠来了。
众人行礼。
赵佑棠叫其余人等退下,只留冯怜容个。
“皇后叫你协理六宫,你想不想管?”他头个就问起此事。
冯怜容怔了怔。
想不想
这问题不是显而易见吗,她老实回答:“妾身其实懒散惯了,什么事情都没管过,要说想不想,妾身是不想。”
她这样性子的人,从来就没有野心,原本也只愿快快活活的过日子。
可赵佑棠却偏偏听出她的意思,挑眉道:“还有呢?”
冯怜容抬起头来看着他:“妾身是不想,可却不知皇上的意思。”
赵佑棠笑了,说她傻,可是她有时候还真不傻。
他摸摸她脑袋:“这事儿是该问我,朕觉得,既然皇后要你管,那你就管着罢。”
第109章 初初管事
他的语气很轻松,可冯怜容却下子安心了。
虽然她有很多疑问,比如那天的事情到底是如何的,又比如,他为何愿意她去管这些。
若是平日,他绝不会希望她多操心,只要她陪着他就可以了,可现在协理六宫,那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她会花费掉很多精力,可是他却点儿也没有阻止,但冯怜容没有问出来。
他希望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当然,她反抗,肯定也是没用的。
冯怜容笑道:“那明儿妾身就该忙起来了。”
赵佑棠捏捏她的脸:“忙点儿也好,现小兔儿也渐渐大了,三个孩子都不要你操心,你成天的发懒,早晚得胖起来。”
虽说大饼脸也挺可爱的,可好看,肯定是现在好看啊。
冯怜容撇嘴:“皇上这是在嫌弃妾身了啊?”
“就是嫌弃,你小心点儿,不能再胖了。”赵佑棠严肃道,“所以你要好好管事,那些个不听的,废话不要多说,先上板子,他们就老实多了,然后再问话。”
冯怜容嘴角不由抿。
他这是在讲他的训人之道。
可是,来就打也太凶狠了点罢?
每回看他这样,冯怜容都挺心惊肉跳的,可怜那些奴婢,又暗自庆幸自己投胎投的好,虽然重生那会儿也自怨自艾觉得倒霉怎么又入宫了,可好歹是个主子,不曾受过这种苦。
赵佑棠看她心软的样子,淡淡道:“你当管理后宫还是管理你这个院子?”
虽说她底下这些奴婢差强人意,但从冯怜容这性子来讲,也算管得不错了,至少这些年没有出来闯祸,可别个地方的奴婢就不样了,在赵佑棠看来,都是些为利益所趋,捧高踩低,没有原则的东西。
所以他自小就不喜欢宫人黄门,惩罚起他们从不手软的。
冯怜容却不太同意:“那也得分个对错再说啊,万打错人,怎么办?”
“打错就打错呗,又没让你下子打死。”他并不在意。
冯怜容瞅瞅他,心道他对待奴婢,当真是粗暴啊。
不过这真会是个好法子?
她没有再争辩。
二人说得会儿,赵佑棠就回去了。
冯怜容就着知春说的,看了半天,第二日起来,命黄益三去十二监,四司,八局,六尚句把掌事的都叫来。
黄益三精神抖擞。
如今皇后不管事儿,冯怜容居上,那是水涨船高的趋势,作为延祺宫的员,怎么会不高兴?他速速就办妥了,回头跟大李几人道:“那些人也是态度恭敬,与往常都不样。”
看来都觉得皇后的位置要不保,那冯怜容必定就是下位皇后。
当然,这事儿谁也不敢捅破。
掌事的太监姑姑很快就来了。
其实原本他们也要来的,毕竟冯怜容掌事,虽然不是皇后,那也是代替皇后行使权力,他们要禀告的都得上这儿来,只没想到冯怜容这么早就来喊了。
三十二人齐齐行礼。
钟嬷嬷在旁边立着,满脸笑眯眯的。
她原本还怕冯怜容缩手缩脚的不敢做事,结果却是出乎她意料,大早上的,她起来就惦念这事儿,说是要先见见管事的,才好吩咐事情,看来也是有谱气的。
冯怜容抬抬手叫他们不必多礼,说道:“最近皇后娘娘将养身子,诸事都由我代理,还请诸位仍同以前样,莫要懈怠了。”
众人称是。
冯怜容又道:“今日主要还有事儿是关乎中秋的,也没几日了,我叫你们来,是想听听往年皇后娘娘都是怎么办理的。”
众人听这话,互相看眼。
“都不用拘束,说说罢。”
她这样当面问起,哪个敢不讲,当下五十就都纷纷说出来。
冯怜容仔细听着,时而点点头,听完了才道:“既然你们都记得清楚,今年还是照着办,若有人上面的变动,及时来报。”她顿顿,“只别以为皇后娘娘不管,你们就敷衍了事,到时本宫也不会手软的。”
众人面色凛。
冯怜容想了想,又添上几句:“又或许有改动的,本宫自会派人告知。”
她摆摆手叫他们退下。
那些人来时还存了好奇小觑之心,只因冯怜容在外人印象里实在是和善的很,便是当了贵妃之后,也从不仗势欺人,其实这本是好事儿,可她这身份太高,反而叫人以为她软弱了,结果她今日做事极为干脆,既没有多余的琐碎之言,又针见血,把事情安排的极为妥当,他们自然就有些惊讶起来。
尚功局的管事姑姑小声道:“这是绵里藏针,还是依着原先的来,便是哪里错了,谁也挑不得呢。”
她说的很小心,可旁人都听出来了。
那是按照皇后娘娘以往的规格来办事,错了,也就是皇后娘娘的错,关不了冯怜容的事。
众人互相交换个眼色,扭头各自走了。
冯怜容回到正殿喝了几口茶。
昨日知春说得不太详尽,她也只能如此了,毕竟第次办事,只求无过,扪心自问,她也实在不想被方嫣挑刺。
钟嬷嬷笑道:“娘娘办得好,不过就说赐月饼事儿,每年人都不样的,娘娘这个也得拿捏好呢,有些大臣家里没落了或者获罪,今年可不就不赐了,又有新升官的大臣”
“那也得问皇上了?”冯怜容顿顿,想到事,“还是先去坤宁宫趟。”
钟嬷嬷就叫人备辇车。
方嫣刚刚听完知春的禀告,正在吃惊呢。
毕竟冯怜容这几年别说什么见管事的了,就是自个儿院子里的事情都不太管,结果昨儿才叫她协理六宫,今儿大早上的就把所有管事的都叫去,她冷笑起来,这狐狸尾巴露出来了罢?
别说什么没野心呢!
只怕她再病几日,冯怜容得想着怎么她死了,这才好取而代之。
方嫣嘴角挑了挑:“就说本宫昨儿没睡好,还在病着,既然切事宜交予她,也不必事事来问。”
知春就使人去说。
冯怜容吃了个闭门羹。
钟嬷嬷不放心,这次是跟着起来的,闻言冷笑道:“真是病得重呢,连见见都没力气了,也不知道谁信?娘娘,不如就娘娘自个儿拿主意,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冯怜容摇摇头:“去景仁宫。”
钟嬷嬷吃惊:“娘娘要去见皇太后娘娘?”
“是。”冯怜容重新坐上辇车,瞥见这镶嵌宝石,无比奢华的车栏,她微微叹了口气。
以往真是闲的惯了,才知道办事的真不容易啊。
又要不得罪人,又要把事情做好,可不是费神的很。
辇车路去景仁宫。
皇太后也才起来,听闻冯怜容来了,不免惊讶。
说起来,她对冯怜容印象不坏,毕竟这几年她从没有闹出不好的事情,不像当年的胡贵妃,所以虽然赵佑棠宠爱她,皇太后却没有想过要怪在冯怜容的身上。
只是这次方嫣突然起的念头,要冯怜容掌事,皇太后对此倒颇有几分犹豫。
可她还是同意了。
主要原因,她是觉得这夫妻二人现今的状况,方嫣暂时退避下,只有好处。
她叫宫人请冯怜容进来。
“怎么突然来哀家这儿了?”皇太后笑笑,打量她眼。
冯怜容道:“回太后娘娘,是因中秋之事,往日里都要办宴席,切都是皇后娘娘操持的,可现今娘娘病着,妾身拿不定主意,故而想来问问太后娘娘,今年可还需要?”
意思是太后娘娘想热闹热闹,她就照旧(fqxs)办着。
皇太后摆摆手:“那便不办了罢,哀家也不喜欢这份热闹,阿嫣又不能参与,只是些贵人,不如叫她们自己聚在起玩玩。”
皇太后还是很随和的,冯怜容笑道:“那妾身便听太后娘娘的了。”
“行。”皇太后笑起来,“等徽妍大了,你多带她过来。”
她统共就个孙女儿,自然是比较关注些。
冯怜容点点头。
她也不再多说,便告辞走了。
过得几日,赵佑棠下朝回来,严正把听到的事情告诉他,他边听边点头,直到走到乾清宫,严正才说完,讲得全是冯怜容这些天怎么处理事情的。
倒是都有条有理,没有乱过。
唯做得不好的,是桩尚服局的案子,起因便是有人偷了衣料,这事儿两天了,冯怜容还没查出来,不用说,便是她不够狠心没打人板子了,光听听这些宫人口舌之言,她能听得出对错?
她这些年什么事情都不干,手下奴婢也收敛没惹事儿需要她亲自查证的,就凭她什么经验都没有的人,不被那些叼奴混过去才怪了。
严正犹豫会儿道:“要不奴婢去办?”
赵佑棠摆摆手:“你别管,就让她查不出来。”
这话儿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
严正抽了抽嘴角。
正当说着呢,黄益三来了。
赵佑棠道:“何事?”
黄益三跪下行礼后方才起来道:“回皇上,是贵妃娘娘叫奴婢来问皇上的,关乎赐予官员们月饼,贵妃娘娘问,是不是不用她管?说也不知道该送哪个。”
这事儿是表现中秋佳节,皇上与官员同乐的意思,般都会赐下去的,赵佑棠道:“行了,你先回去。”
黄益三也没得到答案,这就走了。
冯怜容奇怪:“皇上没说啊?”
“没说。”黄益三摸摸脑袋,“可能是皇上还没想好罢。”
“哦。”冯怜容点点头,继续埋头看账本。
尚服局的事情还没解决呢,这又送来好几本账本,她突然觉得自己天的时间都不够花。
钟嬷嬷道:“要不奴婢给娘娘看看?”
“你这都老花眼了,怎么看。”冯怜容道,“算了,这账重要呢,要是疏漏了可不行,我还是自个儿看,看完了还得吩咐她们怎么采办冬季的衣物。”
说到这个她又头疼。
宝兰珠兰看着都叹口气。
这皇后不好当啊,每天这么忙!
看来自家主子当当贵妃还是挺好的啊,也别往上去了,宝兰想着,给她端来碗燕窝羹:“娘娘可得好好补补了,现在才几天啊,往后可怎么得了。”
冯怜容也觉得!
钟嬷嬷却道:“这是才开始,娘娘是应该亲力亲为,往后自然不样。”又点点宝兰珠兰,“你们两个也不是知半解的,将来自然要派上用场,别还迷(xinbanzhu)迷(xinbanzhu)糊糊的跟什么似的。”
二人连忙应是。
冯怜容继续看账本。
到得下午点儿,赵佑棠过来,竟然看到冯怜容趴在桌上歇息着,不由脸色沉。
宝兰珠兰都害怕,朝钟嬷嬷看。
钟嬷嬷小声回禀:“是娘娘自个儿说只歇会儿的,不用去床上,奴婢劝也没用。”
其实她本来可以喊醒冯怜容的,故意没喊。
赵佑棠听,果然就心疼了,摆摆手叫她们出去,他弯下腰就把冯怜容抱起来。
冯怜容从梦中惊醒,惺忪着眼睛看,发现自己腾空了,再抬头,就看到赵佑棠的下颌,他的脸虽然生得俊美,可这几年,越发往冷厉上去了,这下颌的弧线也是坚毅刚硬,她啊的声:“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赵佑棠不答,只道:“累成这样,要趴在桌上睡?”
“也不是,就是眼睛酸,想眯会儿。”冯怜容眨巴着眼睛。
“眼睛酸,要睡得口水都流下来?”赵佑棠盯着她的脸。
冯怜容赶紧伸手去摸,摸,真有点儿湿!
她的脸腾地红了。
这红,红的很实在,他眼睁睁瞧着她如玉的脸颊像被红霞忽然染了样,突然就变色了。
赵佑棠忍俊不禁。
其实他也是第次看到她流口水啊。
看来趴在桌子上睡真要不得。
冯怜容羞死了。
这么大人还流口水,她使劲擦啊擦的,脸越擦越红。
赵佑棠却笑个不停。
冯怜容嘟嘟囔囔的道:“笑什么,不就是流口水,小羊阿鲤他们都流过的。”
“是啊,朕小时候也流过,确实是常事。”赵佑棠把她放在床上,揶揄道,“可朕大了之后就不流了。”
冯怜容暗地里呸了声,她这是特殊情况好不好!
她又拿手擦。
“好了,再擦得破了。”赵佑棠把抓住她的手,“早没了,还擦。”
冯怜容撅撅嘴,谁让他笑她了。
他坐在床头,手指在她手背上轻抚了两下道:“是不是真累了?”
“真累。”冯怜容看他离得近,很自然就滚过来,抱住他的腰道,“妾身要是累,那是不是可以不做?”
“当然不行了。”赵佑棠道,“你是贵妃,你不做,谁做?”
冯怜容不吭气了,暗自心想,方嫣肯定是装得,她的病哪儿有那么严重啊,这回他怎么就非得要她管这些差事,吃力还未必讨好呢。
赵佑棠看她如此,微微倾□子道:“你就这么不爱管事儿?”
冯怜容奇怪:“谁会愿意管事儿?”
赵佑棠被她气笑了:“你动动脑子!没有人爱这个,便没有人愿意做官了,做官的哪个不管事情?”
“那不样。”冯怜容道,“做官的不同,他们有权利在手,可以做自己想做的。”
故而父亲,哥哥都勤奋努力的念书,就为考个功名去做官,来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二来也可以挣钱,那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赵佑棠好笑,抬起她下颌看:“你这会儿难道没权利?你协理六宫,宫里奴婢哪个不敢听你的?便只是贵妃,除了朕,皇太后,皇后,又有谁敢欺负你,你,没有权利在手吗?”
冯怜容怔。
他说的没错,她原来也是有权利的啊!
可是,为何她却从来没有恣意的时候?没有想要去实现的事情?
冯怜容沉默(zhaishuyuan.cc)了。
是她从来不敢想吗?
她微微蜷起身体,脑袋贴在他腰间,动不动。
赵佑棠垂眸看着她,脑中思绪万千。
天下权利,其实从来就没有该得,或者不该得的,有得只是,你能不能得到。
在朝堂上,在后宫里,也样如此。
阿容,你的心实在太小了,从来不曾表现出觊觎,他便从来也不曾想过给予。
他微微叹口气,手落在她发上。
却说方嫣病了的消息自然很快也传到方家,皇太后特准方家夫人来看方嫣,说起方嫣的家世,她算是方家大夫人的第二个嫡女,当年选秀时,选到她,其实方家的人也颇为吃惊。
因本朝开国之后,太子妃,皇子人选多数不会出自世家,尤其是太子妃,故而方嫣被选中,当时也引来不少议论。
可方大人是清楚的,皇太后选中他方家,自然是希望方家协助皇太后,令赵佑棠登上太子之位。
他门生满天下,确实也出了力。
只是后面的事情出乎他意料。
赵佑棠登基之后,不但没有提携方家,反而处处挟制,他现在这兵部侍郎瞧着体面风光,可实际上,兵权已不在手,赵佑棠更加倚重的仍是其他几位大臣。
所以方大人的处境是尴尬的。
这日方夫人入宫,他就叮嘱了好几句话。
方嫣见到母亲,自然高兴,忍不住就哭起来,两个宫人都来相劝。
方夫人也伤心,自家女儿是家中的宝贝,自小捧在手心养大的,生怕她受点儿委屈,故而她老早就想着要给她挑个体贴的如意郎君嫁了,不能叫她受苦,谁想到当年她竟然入宫了当上了太子妃!
她叹口气,握住方嫣的手道:“女儿啊,为娘也成天想你,如今你这病可好些了?那日听到,可把为娘吓到了。”
“好些了,母亲不用担心,太医说了,多养养就能好。”方嫣笑道,“母亲能来看女儿,女儿就好大半了。”
方夫人却哭得更难过了:“你莫要骗我,太医医术高明,什么病治不好,你竟然还要多养养,可见是重得很了!这可如何是好?为娘瞧着你人也是瘦了,想去年都不是如此。”
方嫣忙道:“其实是好了,只是我这身体,娘知道,早前没了孩子过的,比寻常人差些,太医是担心,才说多歇息呢。”
方夫人这才不哭:“当真?”
“当真。”方嫣笑道:“娘莫害怕了。”
方夫人点点头,娘儿俩说些体己话,方夫人忽地道:“你们都退下罢。”
她是皇后的母亲,那些宫人也都听从。
方嫣道:“娘要说什么呢?”
方夫人道:“还能有什么,你既然说好得差不多了,怎么要让那冯贵妃管理六宫?你可是皇后娘娘,这事儿都传到宫外了,老爷也着急,你老实说,你与皇上可是有什么不对的!”
第110章 游玩
自打方嫣入宫之后,直顺风顺水,从太妃到皇后,又生下儿被立为太,根本也没有叫人觉得担忧的地方,故而方家只以为赵佑棠是因外戚的问题才对方家诸多控制。.
方大人也是有些明白的,可自家女儿突然放弃对六宫的管理,这就有些不对劲了,方夫人又怎能不问。
方嫣怔了怔。
她与赵佑棠的感情不好事,从来都不曾与方夫人提起,当年她嫁给赵佑棠,除了父母不舍,羡慕嫉妒的人可不少,如何能说这些,叫他们知道了笑话她?
方嫣微垂下眼眸道:“我与皇上能有什么不对的,娘您别多想了,让冯贵妃去管也是我的意思,并不是不情不愿。”
方夫人皱眉:“便是你不说,我与老爷也知晓,这冯贵妃很受,她还有两个儿,不止如此,老爷说,冯家也颇受皇上看重,咱们平常见不到你,如何能不担心?如今你不管事,可要更加注意些,这世上蛇蝎美人多得是!”
虽然方大人没有侧室,可别的人不是没有,方夫人可是瞧见过的,厉害的,能迷(xinbanzhu)惑得男人晕头转向,是非都不分。
可惜她这个女儿哪里知道这些?
方家虽说是百年大族,可嫡系嗣到方大人就只剩他个了,家里统共就两个女儿,个儿,旁系那些堂亲来往也不多,方嫣自小得父母,姐姐哥哥疼爱长大的,对外头的险恶能有多清楚?
便算入宫时,方夫人叮嘱过,但到底不像耳濡目染的那般,所以方夫人直就很担心女儿,怕她吃亏。
所幸中间也没有出过什么事。
方嫣听方夫人这么说,点头道:“女儿知道娘的意思,最毒妇人心,女儿自会时时警惕。”
“你知道就好了。”方夫人又问,“你病了,皇上可来看过你?”
方嫣没有立刻回答,她这犹豫又被方夫人看在眼里。
方夫人这下几乎可以确定,自己这女儿看来是与皇上极为不好了。
不然都病得不能再管事儿,作为丈夫,哪怕是皇帝,怎么也得抽时间过来趟罢?她对方嫣是再了解不过的,早些年就有所察觉,只她这女儿性骄傲,不愿提起,她也不便追问,毕竟夫妻之间哪里有不磕磕碰碰的,她只就劝两句了事。
方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方嫣忙道:“也不是不来,只是不常来,皇上也忙呢。”
方夫人看着女儿,眸色暗淡,猜测她在宫里可能是过得越来越不如意,所以才心灰意冷叫冯贵妃协理六宫的,她拍拍方嫣的手,苦口婆心道:“我与老爷也不是没有争吵过,我退让退让便罢了,你作为妻,也当如此啊。为娘知道你委屈,可是,咱们嫁与谁,便是谁的人了,皇上又不比寻常人家的男人,更是不同,嫣儿,你要听为娘的”
她柔声细语。
方嫣忽地的就哭起来。
在这世上,也只有父母是真心为她好,自从入宫后,谁会待她如此?
她哭得悲切:“也不是女儿不让,只他,他心放在冯贵妃身上,女儿又能奈何?便是有别的妃嫔他也是不碰,女儿于他来说,又是左不是,右不是的,如今只能叫他满意,不管事了!将来再让冯贵妃当皇后,更是好了!”
方夫人大惊。
从宫里回来,她就与方大人说起此事。
“她今儿终于说了实情,二人直关系寡淡,皇上独冯贵妃,故而她心气不顺,这回借着生病就叫冯贵妃来管事”
方夫人还未说完,方大人已经斥道:“糊涂,糊涂!你没劝她?”
“自然劝了,平常夫妻,妻都是顺着丈夫的,别说是皇家了。”方夫人叹口气。
方大人道:“便是你平常太过娇养她了,事事顺着。”
方夫人擦擦眼睛:“妾身也没想到她会被选入宫,像咱们这等家世,寻个好人家,姑爷不纳妾的又不是没有,那些门风讲究的人家多得是呢!找个体贴她的又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