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人果然是聪明人。”
冯孟安嘴角挑,随即又严肃道:“是我妹妹有事?”
黄益三点点头:“前段时间皇后娘娘寻了个由头叫娘娘跪在路上,幸好皇上前来,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奴婢是想娘娘定然没有与冯大人说,这才提提的。”
冯孟安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沉吟片刻:“谢谢黄公公告知。”
黄益三笑道:“奴婢也是为娘娘好。”
冯孟安看他眼,真诚道:“以后还请黄公公继续照顾好娘娘,我这妹妹天性单纯,想不到别的,身边有黄公公这样的人,再好不过。”
黄益三忙道不敢。
冯孟安转身走了。
到得宫外,他才回头看看宫门,心里头免不得有些思量。
第101章 意
在冯孟安看来,自己这个妹妹能坐到贵妃的位置,完全是天上掉馅饼,倒不是说不配,只她这心性,手段,若不是皇帝十足十的宠爱,绝不足以支撑她到这步。
如今还惹得皇后仇视,黄益三是想告诉他,冯怜容的处境不是想象中那么好。
冯孟安叹了口气。
好也才怪,除非皇后是圣人,可听黄益三说的,这离圣人还远的很,现在既然已经开了头,以后必也不会罢休,他这妹妹啊,如何是好?
他驻足片刻方才离去,回到家里,冯孟安叫妻子吴氏收拾行李,又去与唐容说,自己要去宁县。
唐容吃惊道:“皇上命你去的?”
冯孟安道:“自然是了,还见了妹妹面呢。”
“可好?”
冯孟安当然不会把那件事说出来,笑道:“跟上回见到个样子,这些料子便是妹妹送的,听说库里满当当的,总是有赏赐来,放也放不下。”
他还告知个好消息:“听妹妹说,皇上准许咱们每年中秋,上元都能入宫回,娘不用怕见不到妹妹了。”
唐容高兴极了:“这样就好了,我也不用再胡思乱想,有什么担心的事情,总是能叮嘱她几句。”
冯孟安点点头。
等到傍晚冯澄回来,听说冯孟安明儿要去宁县,立时就把他叫来,沉着脸道:“你到底上了什么奏疏?协查此事的哪个不是三四品的官员,你只是个主事,皇上竟突然用你?”
冯孟安笑了笑:“是儿子主动请命的。”
“什么!”冯澄怔,“你想去跟何大人做事?”
“儿子可不是想跟他。”冯孟安挑眉,语气颇是不屑,“儿子只是为皇上办事。”
冯澄提醒:“如今容容是贵妃,咱们做事万不能草率。”
他最怕自己被人说成是借了女儿的势。
不过冯孟安并不避讳这些,他正色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再说,他们不过是嫉妒罢了,恨不得家里也出个贵妃呢。”
冯澄训诫道:“说是这么说,你在外头凡事谦逊些,清查土地不是好做的事情,尤其宁县”他顿顿,“那江家可不是好对付的,到底有皇太后呢,便是何大人这样的,还不是束手束脚。”
冯孟安道:“他得罪的人多,自是困难重重,谁都想着要坏他的事儿。”
冯澄唔声:“那倒是,上回为个粮食的问题,削掉多少官员,剩下的都战战兢兢的,唯恐被他盯上,你也要小心些,别去趟,官帽都没了。”
“父亲放心好了。”冯孟安微微笑,“我去,便是叫他盯着的。”
这话什么意思?
冯澄不明白,何易这人现在是出了名的挑剔,但凡他觉得不合适的官员,或者帮不了他的,总是会不分青白的报上去。
问题是,皇上还多数很支持他。
所以现在很多人敢怒(shubaojie)不敢言。
冯澄也看出来了,皇帝这次很有决心,故而这何易手中的权利也很大,他是真心担心自己的儿子。
然而,冯孟安并不怕,也不解释,他上回那奏疏,可不是真只为当个协理官员,何易此人虽说有些才干,可他还瞧不上呢。
他本就有自己的意图。
何易,他的作为也就到此了。
他与冯澄说完又回自家住的东厢房。
吴氏已叫人准备好带去的行李,随行的奴仆也点了,冯孟安蹲下来看看自己的儿子大元:“爹爹要去宁县了,也不知何时能回来,你在家不要给娘惹麻烦,知道吗?”
大元今年三岁,比同龄的孩子都长得高,哦了声道:“爹爹要早些回来啊。”
冯孟安笑笑,摸摸他的头。
吴氏道:“相公不用担心家里的事情,妾身会照顾好父亲母亲的。”
“我知道,也从不担心。”冯孟安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身边拉拉,吴氏这才含羞带怯的依在他怀里。
“倒是你自己要小心身体,别叫岳父岳母看到了心疼,瞧着都有些瘦了。”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
当年这妻子是皇上提到的,他看了也挺喜欢,但这些年相处下来才越发觉出她的好,贤妻良母四个字于她来说是最恰当的赞语。
所以他即便要出门,也没有放不下的,除了她个。
吴氏脸色微红的点点头。
冯孟安第二日早上就去了宁县。
最近赵徽妍长得很快,已经可以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了,人也能坐起来,还认识冯怜容,只要见到她,就会咿咿呀呀的,特别高兴。
冯怜容抱着她坐在屋里,此时正是酷夏,没有比这更热的天了,要不是那两座大铜鼎里盛满了冰,她这日子可不好过。
但即便这样,也还是觉得热,刻也离不了铜鼎。
想起当初在家中,也是这样的夏天,不过拿把蒲扇送些凉风就得了,她自个儿也觉得自己变得多了,现在可真是娇贵。
难怪说由奢入俭难呢。
钟嬷嬷吩咐银桂:“这冰会儿得用完了,再叫他们上些。”
银桂忙就去了。
冯怜容还在考虑给赵徽妍起|乳|名的事情:“想来想去没个好听的。”
钟嬷嬷道:“不过是个|乳|名,还能想个把月?照老奴看,只是取个好养活的,无非就是些猫猫狗狗,要么是蛐蛐小虫儿。”
“可都不好听,她是个姑娘家,不比那两个。”冯怜容又去想了,过得会儿,眼睛亮道,“要不就叫虫娘。”
钟嬷嬷都被她弄得烦了,敷衍道:“这个好,又是虫儿又是娘的,听便是姑娘家的|乳|名。”
冯怜容暗自高兴,越想越觉得满意。
倒不知赵徽妍是不是不乐意,忽然就小嘴扁哭了。
冯怜容把她给方氏:“怕是饿了呢。”
方氏进去抱着喂奶,回来道:“原来长牙齿了。”
冯怜容吃惊:“这么早?”
她记得那两个孩子都是半年以后才长的,可这个才五个月呢,她凑过去,掀开赵徽妍的嘴唇开,果然看到小小米粒似的颗牙齿。
钟嬷嬷哎呦声:“长得早,以后说话也快,小公主肯定是个聪明的人儿,不会比两个哥哥差的。”
冯怜容道:“皇上的孩子,岂有笨的嘛。”
赵佑棠正好来,听到了微微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没有说像她。
金贵银桂连忙行礼。
冯怜容笑着迎上去道:“皇上,徽妍长|乳|牙了呢,妾身也刚想到个|乳|名,叫虫娘,皇上看好不好?”
赵佑棠把赵徽妍抱来瞧瞧。
小姑娘虽然还小,却已经长得眉清目秀,这眼睛水汪汪的跟个黑葡萄似的,小下巴还尖尖的呢,想必将来定是个美人儿。
这样叫小虫儿真合适?
不过看她刚才得意的样子,他也不想打击她,只笑道:“你爱叫这个便这个罢。”边就把赵徽妍抱起来空中晃了晃,“虫娘,虫娘,什么时候叫爹爹啊?”
赵徽妍只咯咯咯的笑,好似很喜欢这个。
赵佑棠又把她横抱起来,转了几圈,她还是笑得很欢快。
“真是个胆大的女儿啊。”他惊奇。
“像皇上。”冯怜容道,边让金桂把赵承谟叫起来,“阿鲤还在睡午觉呢,他这孩子到夏天更加困了。”
“既然困就算了,别叫醒他。”赵佑棠阻止。
金桂便没有去。
冯怜容坐下来,二人看得会儿女儿,她说道:“这么热的天儿,皇上是不是叫孩子们休息几天?”
她是不忍心看赵承衍每次回来都满头大汗的。
春晖阁没有那么多冰给他凉快。
赵佑棠道:“这点儿苦都吃不得,以后怎么办?朕这大热天还不是要早朝,要批奏疏?”
冯怜容叹口气:“小羊又不样,皇上对太子殿下严格些也是常理,小羊何必如此,他哪里需要学这么多呀。”
若是别人说这句话,可能他会认为她是别有用心,但冯怜容说出来,定是不样。
她这是实话实说,完全的心里话。
赵佑棠忽然就有些烦闷,沉声道:“有什么不样,都是朕的儿子!今日朕来,正好有件事与你说。”他顿顿,“小羊明年便是七岁了,到时候要搬去元和殿住。”
冯怜容听,立时伤心了:“不能再等等?”
“不能,他这年纪是该这样了。”赵佑棠没有商量的余地。
冯怜容也不敢再说,只垂头看着自己手指,嘴唇慢慢抿起来,本是好看的唇形,成了朵皱掉的花。
赵佑棠瞧她这样,虽然有些心软,但到底忍住了。
赵承衍不小了,不管如何,都不适合再住在这里,她作为母亲,也该有个觉悟,将来赵承谟,赵徽妍都是要独立生活的。
冯怜容默(zhaishuyuan.cc)了会儿,才抬起头,伸手拉拉他袖子:“那妾身到时候能去看他吗?”
这个要求也太简单了点儿。
赵佑棠笑道:“便是朕说不准,你能愿意?”
冯怜容又高兴起来,笑了笑道:“其实皇上说的也对,就算他再住两年,以后还是要搬出去的,将来总要娶妻的,还要生孩子呢,住这儿是不行。”
说她想得少,她这会儿又想多了。
赵佑棠叹声,伸手戳她脑门:“你这叫该想的不想,不该想的,偏浪费脑子”正说着,他猛地顿住。
冯怜容随他的目光往下瞧。
好嘛,女儿给他尿了裤子啊。
这还是第次,往常两个儿子都不这样干的!
第102章 地震
她噗嗤就笑了起来。
赵佑棠脸黑:“你还笑?”
冯怜容先是叫方氏把赵徽妍抱去换衣服才说道:“其实这是常事,妾身养这三个孩子,不知道被尿过多少次呢。”
“哦?”赵佑棠道,“那是朕抱得次数少了?”
“是啊,皇上。”冯怜容眼睛转,“就是少了,故而小兔也是为与皇上亲近,不然旁人抱着,这紧张还未必尿呢。”
赵佑棠哈哈笑起来:“原来是这样,那小兔是喜欢朕呀。”
“可不是。”冯怜容边就让黄门去拿套新的来,问赵佑棠,“皇上就在这儿换罢?”
赵佑棠点点头。
这天儿也不用温水,等到衣服拿来,他随便冲冲就换上去。
出来时,冯怜容已经叫人切了西瓜,瓜肉都细心挖了,切成小块小块的,吃起来不至于汁水流到手上。
赵佑棠见这西瓜肉鲜红,光是看看就解暑意,连吃了好多下去。
赵承谟这会儿也醒了,揉着眼睛见过父亲,冯怜容喂他吃了几口西瓜,结果最后勺偏是没送稳,啪的拍在赵承谟的脸上。
赵佑棠看着呢,噗的笑道:“怎么回事,喂个西瓜都不会了?”
“才不是呢。”冯怜容皱眉,“好像刚才地晃了下啊,妾身的手抖了。”
赵佑棠不信:“还找借口。”他抢过勺子,“朕来喂。”边就舀了块西瓜。
这时候地面倒是真的震,西瓜从勺子里滑下来,落在了地上,赵佑棠惊,连忙站起来。
冯怜容笑道:“看罢,妾身才没撒谎,不过这地怎么会晃”
看她还迷(xinbanzhu)迷(xinbanzhu)糊糊的,赵佑棠却立即发令,对已经慌乱的众人大喝道:“都快些出去,地震了,个都不要留!”又想到赵徽妍,忙令严正去抱出来。
他手拉着冯怜容,手抱着赵承谟,大踏步走出了正殿。
冯怜容印象里,这是第次遭遇地震,脑袋都有些发晕,只奇怪这地怎么能摇起来的,晃得的人站都站不稳,心里也情不自禁涌起极为恐惧的感觉。
像是要遭遇什么大难似的。
她紧紧握住赵佑棠的手。
也幸好有他,她总算心里安定些,跟着他路出去走到宽敞的院子。
这时候,地面震动的更厉害了,就像海浪样,人不过是飘在上面的小船,冯怜容吓得用双手用力抱住赵佑棠的腰,好像他是她的救命稻草般。
赵佑棠搂住她,安慰道:“别怕,会儿就过去了。”他急着往前看,见到严正已经抱了赵徽妍来,这才松口气,但心里不免也担忧,这场地震来得太急,只怕现在城外也是片混乱。
冯怜容这时却突然叫道:“皇上,小羊,小羊,他还在春晖阁呢!”
她刚才听到前方的延祺宫里不停的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可见是有不少东西摔下来。那春晖阁里也不是空旷的地方,万有样打到孩子头上,可怎么得了?
赵佑棠心头跳。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有李大人在,应该不会有事的!”
李大人这把年纪的人了,肯定经历过地震,自然知道怎么护着孩子,而他也清楚地震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事情。
可冯怜容总是害怕,颗心七上八下的,可偏偏现在地动山摇的,步都走不了!
赵佑棠知道她担心,只更加用力的拥紧她。
他另外只手仍抱着赵承谟,此时侧头看看他,见他小小的脸上片平静,颇有些诧异,轻声问道:“阿鲤,你不怕?”
赵承谟摇摇头,他只是好奇这是什么,为何大家都要跑出来。
为何还有人吓得哭了。
他如黑色琉璃的眼眸里满是疑惑,唯独没有害怕。
赵佑棠嘴角挑了挑,这孩子看来很不般啊。
这会儿坤宁宫里也是乱成团,方嫣刚刚才睡了个午觉出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这地突然就震了。
方嫣吓得脸色苍白,这地震,她小时候听家人说过,那东西震起来,经常会死好多人,那是天灾!
她腿立时软了,连呼知春把她扶出去。
殿里殿外,众宫人黄门各自逃命。
李嬷嬷年纪大了,个没站稳摔在地上,方嫣看见,又叫知画去搀扶她,她先同知春往大门口走。
谁料到将将踏出去,就听知画声惊呼,叫道“嬷嬷”,可方嫣也不敢停留,也没有回头看。
她直直的就往院子里过去。
这种时候,便是要在没有东西的地方才安全,她是记得这个的。
只是这地晃动的厉害,要站住也非难事,她跟知春两个人被震得摔在地上,就在这刻,她想到了儿子。
她这边震的如此厉害,那边自然也是样了!
可赵承煜那么小的年纪,如何知道逃走呢?
方嫣心急如焚,咬牙爬起来。
知春叫道:“娘娘,您小心些!”
方嫣骂道:“你还不起来,快些扶我去春晖阁!”
知春却爬不起来。
方嫣四处看,众宫人黄门也都吓得蹲着爬着,她喝道:“你们快些随我去春晖阁,不然但凡太子有些差错,本宫要灭你们九族!”
那些人听,吓得浑身发抖,但也就在这时,地震嘎然停止了,那么突然,好像刚才都没有发生过般。
方嫣看,拔腿就往外跑,随身的宫人黄门连忙也爬起来追上去。
而这会儿,延祺宫里也样,赵佑棠第时间就往春晖阁走,冯怜容忙道:“皇上,妾身也去。”
赵佑棠点点头。
钟嬷嬷则吩咐宫人赶紧去收拾延祺宫,至于赵承谟与赵徽妍,她暂时没让他们抱回去,谁知道会不会还得地震呢。
却说坤宁宫离春晖阁近,方嫣最是快,只片刻功夫就跑到了春晖阁前,路上就叫起来:“承煜,承煜!你在哪儿!”
花时迎面跑来,行礼道:“娘娘,殿下没事儿,早就跑出来了,奴婢原本就来禀告娘娘的,没想到娘娘这么快。”
方嫣松了口气,只觉浑身无力,坐倒在了地上。
刚才她多怕赵承煜会出事儿啊,用尽了全身力气,现在是点儿劲道都没有了。
知春连忙扶住她,方嫣顿了顿才问:“大皇子呢?”
花时道:“也出来了,李大人最先发觉,当时就命奴婢们,不过这地震来得快,还是叫太子与大皇子受惊了。”
方嫣又着急:“吓到了?”才想到还没见到赵承衍,当下就道,“承煜人呢,你怎么没带过来?”
花时忙就去了。
这会儿赵佑棠与冯怜容也到了,方嫣见到那二人又是起,心头自然恼火,咬了咬嘴唇才上来行礼,冯怜容也见过她。
“孩子们如何?”赵佑棠问。
方嫣道:“幸好有李大人,倒是没什么。”
“坤宁宫,可也好?”赵佑棠又问。
方嫣脸色变,当时她急着逃出来,是听到知画的惊呼声的,可是地震好了,她也没有来得及回头看看。
“知春,你快回去看。”
知春应声,快步走了。
几个黄门这时领着赵承衍与赵承煜过来,两孩子的脸都发白,可见是吓得不轻,看到母亲,各自扑到怀里哭起来。
冯怜容拍着赵承衍的后背:“别怕,爹爹跟母妃不是来了吗?”
赵承衍哭道:“母妃,好吓人,孩儿差点被个凳子砸到呢,还有这儿”他把胳膊给冯怜容看,上头块青紫。
赵佑棠立时狠狠瞪了黄益三眼。
黄益三吓得抖。
可那时候他已经尽力去了,还是没那么快啊,赵承衍被领出来的时候撞到了桌角,他立时跪下来求饶。
赵承衍看到,又道:“不管大黄的事情,还是大黄抱着孩儿出来的。”
赵佑棠便道:“起来罢,下回仔细些!”
黄益三应是。
“李大人呢?”赵佑棠才想起朝廷重臣。
黄益三低声道:“大李带李大人去看太医了。”
李大人虽然脾气大,可年纪不小,这被震震,身体也吃不消呢。
赵佑棠点点头,看来得让李大人休息几日了。
幸好两个孩子没有事情,他总算放心。
两个母亲各自领着孩子回去。
结果方嫣刚到坤宁宫,知春面色惨白的走过来,说话,眼泪就先流出来:“娘娘,李嬷嬷,李嬷嬷死了!”
“什么!”方嫣大惊,“怎么死的?”
知春道:“知画说,被个花瓶砸到脑袋了,可是那会儿也没法子扶李嬷嬷起来,知画只能自个儿逃,后来进去看,李嬷嬷就”
方嫣心头直跳,自打她入宫后,李嬷嬷就直服侍她,已经有十个年头了,平日里但凡她做错点儿事,李嬷嬷总会提醒她,可是现在李嬷嬷竟然离她而去!
方嫣大踏步就往里走。
里头片哭声。
李嬷嬷躺在地上,果然动不动,知画看到她进来,连着磕头,哭道:“娘娘,是奴婢的错,奴婢那会儿不该自个儿逃了,只要奴婢回头拖着李嬷嬷出来,李嬷嬷兴许就不会死。”
方嫣冷冷盯着她,半响道:“李嬷嬷确实是你害死的,你自个儿去领二十板子罢!”
二十板子,男人有些都挨不住,别说细皮嫩肉的姑娘家了,那是要死的,知画吓得瘫倒在地上。
第103章 点算
方嫣只叫人拉出去。
知春忙跪下求饶,她与知画起服侍方嫣多年,感情是不浅的,可方嫣并不理会,只牵着赵承煜到侧殿,见他睡下了才起身又去景仁宫,赵佑棠是直接去的。
此刻正跟皇太后说话。
皇太后性子冷静,遇到这等事,亦没有慌张,故而景仁宫里并没有出什么事情,她叹口气说道:“咱们京都难得地震,这回怕也是因别处才波及到的。”
赵佑棠赞同:“朕也这么认为,记得在朕七岁时曾发生有过回,那次便是因华县大震,整个县毁于旦。”
十几年前的那次地震,惊动整个景国,皇太后也有很深的印象,忙肃容道:“皇上快些去处理罢,莫耽搁时间了。”
赵佑棠看到皇太后无恙,这便去了。
他才走,方嫣又来请安。
皇太后道:“刚才听皇上说了,承煜受到惊吓,如今可好些了?”
“也还不知道呢,之前看到儿媳就哭,睡时也是呆呆的,问过太医只说无事,妾身便让他去歇息会儿。”她说着眼睛红了,叹息道,“母后,李嬷嬷死了,都是知画没照顾好,儿媳已经罚了她。”
皇太后吃惊:“李嬷嬷死了?”
想当年,李嬷嬷也是服侍过她的,人很聪明,常常劝解她,只那会儿她铁了心不愿与先帝和好,到底也没有听李嬷嬷的话,谁想到竟然因这次地震,她便不在了。
皇太后心里也难过:“就送她回李家葬了,李家那儿,也得抚恤。”
方嫣自然答应。
皇太后又叮嘱:“这次地震,只怕各宮各殿都坏了东西,你届时叫他们报上来,该添补的添补,别的用不太着的便罢了,此次百姓家里定是损失惨重,咱们也该节俭些。”
方嫣颔首:“母后仁慈,儿媳定然照办。”
回去时,她又遇到陈素华,像是要去坤宁宫,看到方嫣,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笑道:“妾身见过娘娘。”
方嫣心情并不好,淡淡道:“你来此作甚?”
陈素华道:“妾身担心娘娘安危,赶来看看的,既然娘娘无恙,妾身这便安心了。”
她告辞而去。
方嫣暗道,也不知真心假意呢,不过这么多个贵人,唯有她即刻过来探,总是花了心思,她想到李嬷嬷,又叹口气,立时进去坤宁宫命人把李嬷嬷抬到李家去,想到皇太后的叮嘱,又送了六百两银子,算是给李家人的安慰。
赵佑棠到得乾清宫,坐得会儿,严正道:“皇上,四位尚书大人都已入宫,只有杨大人未到,说是身体不适。”
杨大人这都要八十了,委实是为难他,现在还在为景国效力,赵佑棠派严正领了太医去看,他随即召见四位尚书。
现在到底是何处受灾,还未查实,只京都波及甚多,边郊倒塌了不少房屋,便是京都城,建造不稳的民屋也毁了不少,百姓死伤无数,赵佑棠命户部立时拿出笔赈灾钱粮,在城内开设施食铺,又命工部协助清理城道,至于刑部兵部,则负责安全事宜,在此期间趁火打劫者律施以重刑,后又召见兵马司堂官,命在城外四处巡查。
到得晚上,方知是京都西边的庆县所传来的,庆县遭遇地震,更是惨不忍睹,赵佑棠又连夜召见四位官员,命他们前往庆县,还派了两万官兵前往。
这等时候最是容易出乱子,越是民不聊生,越是易出匪徒,他得防范于未然。
这天,众人都很忙碌,延祺宫里片狼藉,到得晚上方才勉强打扫完,冯怜容刚给赵承衍胳膊上涂完药膏,方嫣那里派了小黄门来,说是各个宫殿须得报损,日后才好把东西都补了。
钟嬷嬷很有经验,早就点算好,她在这边说,那边宝兰就写下来。
会儿工夫,满满张宣纸都写满了。
冯怜容看看,暗自心疼,这次地震不知道毁坏了多少东西,光是花瓶,花插,都好几个,全都是价值不菲的玉器,还有那贵重的玉树也坏了,真真叫人看着触目惊心。
她坐下来,想到家里,宫里这等地方尚且都这样,别说他们,屋子肯定没有宫里建造的那么牢固,也不知道会不会倒掉,人有没有伤?
可这等时候,她哪里好去让赵佑棠分心。
“不知道外头又如何。”冯怜容忍不住微微叹。
钟嬷嬷道:“肯定是死了不少人了,当年华县大震,想必娘娘还小呢,不曾知道,那是死了上千人,整个县里不过也才三千人而已,多少人家被毁了。”
冯怜容听闻,只觉世事无常,这些个天灾说来就来,当真是叫人无法应付。
赵承衍也惊惧:“那咱们这次算是好的了。”
“是啊,大皇子,咱们只是摔烂些东西,百姓们可能连命都没有了。”
赵承衍啊的声,看着冯怜容问:“母妃,那多可怜啊,咱们能帮帮他们吗?”
冯怜容想想:“送些钱去?以往但凡有灾民,好些人家都施粥的,不过咱们也不好出去,倒是做不了。”她顿顿,“等皇上有空,母妃问问啊。”
赵承衍点点头。
冯怜容吩咐俞氏方氏领着三个孩子去睡觉。
钟嬷嬷拿起报损的单子,要让大李送到坤宁宫。
冯怜容叫住她:“要不有些别报了,只怕宫里也吃紧呢。”
“那不行。”钟嬷嬷道,“不报的话,下回查实,只当是娘娘自己弄坏的,还能得了?全都算在延祺宫头上了,所以报必须得报的,样都不能漏掉,哪怕是个碗碟都不行。”
正说着,赵佑棠来了。
众人赶紧上去行礼。
冯怜容倒是没想到他现在会来,关切的问道:“皇上今儿累了,不早早歇着?”
“你不是还没歇着?”
冯怜容笑了笑:“本是要去的,不过忙着点算。”
“哦?”赵佑棠把单子拿来看看,皱了皱眉,“玉树都坏了?”
当时为她布置延祺宫,这玉树盆景是他头个想到的,结果今日竟没有幸免。
冯怜容同样惋惜:“是啊,多好看的玉树呢,冬日里没什么花,便是看看这个也觉得满足,现在没了,妾身也心疼,碎了地的玉,足足扫了三簸箕出来。”
赵佑棠叹口气:“算了,下回朕再送你盆。”
冯怜容忙道:“也不要了,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地震,妾身瞧着屋里还是少些东西为好,刚才就在跟钟嬷嬷说呢,少报些上去,其实很多都用不着的,也是浪费。”
赵佑棠不同意:“你有这个心自然好,不过你是贵妃,宫里还能简陋了不成?还是照旧(fqxs)补损,朕不至于连这点都给不起。”
他边说边往罗汉榻前走。
冯怜容跟在后面道:“妾身是怕外头震的厉害,国库吃不消。”
“还未到这个程度。”赵佑棠坐下来,拍拍旁边的地方。
冯怜容坐过去。
他握住她的手道:“这回是有些严重,但景国哪年没有水灾旱灾呢,这地震也是样的,若这个都承受不起,景国早就不行了不是?你别担心这些。”
听得出来,他很是自信,并没有为此烦恼。
冯怜容心定了定,笑笑道:“小羊之前还问妾身,咱们能不能帮帮百姓,妾身说到时候问皇上,妾身这儿有些钱财”
“得了。”赵佑棠打断她,“朕早发了赈灾钱粮了,你这些能起什么用,还是自个儿留着。”
“那小羊问了怎么办?”
赵佑棠沉吟片刻道:“是他要帮忙,你看他愿不愿意给。”
冯怜容哦了声,心道赵承衍确实有好些钱呢,都是这几年逢年过节长辈们赏的,她要是去说,他肯定会拿出来,不过赵佑棠这么问,定是想看看赵承衍的心性了。
其实又有什么好猜的,她这儿子是个实心眼,便是说去帮钟嬷嬷的,他都愿意。
二人说得会儿,便清洗了上床歇息。
赵佑棠时常留在这儿,冯怜容早就习惯了。
只今日,她却睡不着,却又不敢吵到他,所以不能翻来翻去的,只觉憋得难受,等到她二次要往右边侧过来时,赵佑棠忽然问道:“怎么了,还不睡觉?”
冯怜容吓跳,刚才他无声无息的,她只当他已经睡了。
“也没什么,这就睡了。”她忙回答。
赵佑棠却转过来,把她搂进怀里,头低下来咬着她耳垂问:“可是朕今儿没碰你,你睡不踏实了?”
冯怜容脸红了:“才不是呢!”
今日发生这种事,没有心情同房也是正常的,再说,他肯定也累了。
赵佑棠皱眉:“那是为何?莫非是不舒服?还是,你瞒着朕什么?”
瞒着都出来了,那是欺君之罪啊!
冯怜容只得闷声道:“是为家人呢,妾身不知道他们好不好。”
赵佑棠怔。
他今儿确实忽略了此事,可是,她不是能说嘛,这都要藏着掖着,他拍她脑袋,骂道:“你就不会提醒朕?光是个人闷着,弄得睡不好,你傻不傻啊?”
“不是怕麻烦皇上嘛。”她轻声道,“皇上已经很忙了。”
“这是两回事!”赵佑棠道,“你啊,下次有什么便说,不说才叫麻烦朕!”
还得担心她有什么事。
“明儿朕派人去问问。”他把她脑袋往下按,贴在自己胸口,“快些睡。”
谁料到这时候,金桂在外面传话道:“皇上,皇后娘娘派人来说,太子殿下病了!”
第104章 陪读
这么晚,可见病得不轻。
冯怜容急忙起来,给赵佑棠穿衣服。
赵佑棠下床道:“你还是睡着罢,朕。”
他套上外衣,大踏步就走了。
坤宁宫里,方嫣正在哭。
赵佑棠进去问:“怎么回事?”
方嫣抽泣道:“本来好好的,也不知怎么就做了噩梦,叫着醒的,妾身摸额头,滚烫滚烫的,人都被烧得不轻。”她脸色惨白,那孩子是她的命。
别的都可以没有,唯独这个是万万不行的。
赵佑棠脸色也暗下来,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你莫着急,额头烫了,定是风热,朕上回也是样,太医定然治得好的。”
方嫣此刻已快崩溃,整个人都倒在赵佑棠怀里,抹着眼睛道:“妾身就这个孩子,皇上,若是他出点儿事,妾身也就不活了,皇上,您定得让太医救活他啊!”
赵佑棠见她如此,也没有推开,只让她依着。
过得会儿,朱太医出来,他才让方嫣站好。
“到底是什么病?”赵佑棠问。
朱太医先是跪下来才道:“是风热,就是这趟来得急,也来得猛,故而太子殿下还糊涂着。”
“能治好吗?”
朱太医道:“应是能治好的。”
“什么叫应该!”赵佑棠怒(shubaojie)道,“不过是个小病,你还缩手缩脚的?”
朱太医忙道:“下臣定能治好。”
既然主子要听这句话,那就说呗,反正治不好,脑袋就不要。
朱太医早有觉悟,他们做太医的看着在众多大夫里很是风光,其实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动不动就没命,他这把年纪了,算运气好的了,又有什么好怕的。
朱太医开方子叫人去御膳房抓药。
赵佑棠看过赵承煜之后,回到正殿才问方嫣:“昨儿带回去时不是没什么,也叫太医看过了,怎得突然又生病?”
方嫣红着眼睛道:“妾身也不知,问过服侍的宫人,便是打过了,也说不出来,妾身心想定是吓着了,小孩子胆子小,兴许就容易染病。”
赵佑棠又把朱太医叫来问。
朱太医道:“是有这个可能,太子殿下毕竟还小呢。”
赵佑棠命他退下。
方嫣愧疚道:“是妾身没有好好照顾他,早知道,妾身该步不离。”
“确实是你之过!”赵佑棠冷着脸道,“承衍与承煜起在春晖阁的,也受到惊吓,为何没有生病?便是你平日里太惯了,养得他身体也不好,你好好反省。”
方嫣本来就在伤心,又听他提起承衍,口气差点上不来,拿手去扶胸口。
赵佑棠看她如此,缓和下脸色道:“不过你也是没有经验,没有谁开始便是做娘的,你也莫着急了,朱太医都说治得好。”
方嫣默(zhaishuyuan.cc)然。
其实赵承煜这也确实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因为年纪小,然后这病发作的猛,也拖不得,不然得把脑袋烧坏,这就有些叫朱太医觉得棘手,不过他经验老道,生不知道治过多少病症,这回也是顺当的。
就是时间花的久些。
赵佑棠也没有走,坐在这儿等,时不时赵承煜。
他见着自己儿子的时候,脸色是极其温和的,也愿意为他花费时间,方嫣注视着他,心里时五味纷杂。
也不知道有多久了,他没有再留在坤宁宫,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已不是他的妻子,不过是个皇后罢了,她每日都是孤零零个人来过,除了身边的奴婢们,谁来对她嘘寒问暖?
今日地震之后,他也是去歇在延祺宫。
大概,在他心里,冯怜容才是她的妻子罢?
方嫣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心到极点了,这会儿竟然不觉得恼怒(shubaojie),只是说不出的悲切,刚才也不知,若是她病了,却告知他,他会不会来?
她长长叹了口气,幸好自己还有个儿子呢。
朱太医这时过来报喜:“殿下的热退了。”
方嫣连忙伸手去摸,果然赵承煜的额头点儿不烫了,她总算放下心来。
赵佑棠道:“朱太医你也劳累了,去歇着罢。”
又赏了朱太医。
朱太医谢恩后便告辞而去。
赵承煜虽然好了,但因病过,特别的虚弱,很快又睡过去。
方嫣低头亲亲他的小脸蛋,万分怜爱。
赵佑棠看着她,只见烛光里,她的侧脸仍是很年轻,并不显老,嘴角微微翘起带着几分温柔,想当年她嫁与他时,也不是叫他那么不喜的。他也曾以为自己或许会慢慢喜欢上她,二人做对举案齐眉的夫妻。
可结果却并不如意。
在这刻,他也有些黯然。
方嫣给赵承煜盖好被子,转头看着赵佑棠道:“皇上也该歇息了,明儿恐又有很多事情处理。”
赵佑棠点点头。
方嫣见他要走,犹豫会儿才道:“现天很晚了,皇上要不就歇在这儿罢,省得回去路上着凉呢。”
赵佑棠脚步顿了顿。
方嫣眉间喜,只当他会留下来。
但过得片刻他还是说道:“不用了,你早些歇着。”
他往前走了。
夜间的凉风吹进来,像是冷水般席卷过方嫣的身体。
赵佑棠走到殿外,方才驻足。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微微叹声。
有些事情过去了便是过去了,即便他想挽留,却也好像做不到了。
严正在身后询问:“皇上是要回哪儿。”
“去乾清宫罢。”这么晚了,他并不想打搅冯怜容,但还是派唐季亮去趟延祺宫,毕竟她知道这事儿了,若是睡了也就罢了,若是没睡也告知声。
唐季亮去过之后回来。
赵佑棠正在书房喝着热茶。
“回皇上,贵妃娘娘还没睡呢,与奴婢说,皇上还是早些歇着,别觉得已经晚了,就还想批会儿奏疏,稍后正好上朝。”他顿顿,略有笑意,“娘娘说肯定会趴在桌上睡着的。”
赵佑棠笑起来,她真是越来越了解自己了。
“算了,睡去罢。”他起身去里间。
正如冯怜容所料,他看着好像不错,结果刚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觉直到天亮才醒来,都错过了早朝时间。
赵佑棠起来免不得把严正骂顿。
严正也受了。
作为奴婢,还能不为主子着想吗,别以为自个儿还年轻就乱来,身为皇帝,身体是最最重要的,严正觉得自家主子得活得越长越好,所以早上没有叫醒他。
但赵佑棠虽然没早?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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