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珠戏》第十三章：考虑

    十年之前，八岁的蓝烟水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生日礼物——一只幼年的清水狸。
    父亲告诉它，灵兽从小驯养，在成年后可以为灵师提供诸多裨益。
    年幼的蓝烟水天真懵懂，看着毛绒绒，肉嘟嘟，与自己蓝发一样颜色的清水狸，开心极了。
    她晃着小脑袋，牵着它到处跑。她们穿过花园，穿过庭院，穿过屋后的小山，绣满葵花的小鞋子沾满了泥土，活泼的笑声在弥漫的清香中游荡。
    黄昏时分，她咿呀地唱着童谣，在蝴蝶与杜鹃的陪伴下兴尽而归。在路过一片水溪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小手拉不动只有五六寸长的清水狸了。
    她把水狸抱在怀里，这才注意到它脖子上粗长的暗纹锁链。水狸被折磨地毛发粗糙，耷拉着尾巴，没有一点精神。
    “嗷…”它对着清澈的水溪发出一声低鸣。
    蓝烟水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心疼地道：“狸狸，你是不是疼啊？我给你解开。”
    那一天，清水狸跑得无影无踪，蓝烟水没有追上，躺在草地上哇哇大哭。
    晚上，母亲一边擦拭着她红肿的大眼睛，一边说：“清水狸是水道灵兽，多去溪流旁，一定能找到它。”
    向来不爱记事的蓝烟水把母亲说的话给牢牢记住了。
    从此之后，无论刮风下雨，烈日寒冬，蓝烟水每天都会带着一篮清水狸最喜欢吃的冰液草去找它。
    起初，水狸见到蓝烟水就跑，但在食物的诱惑下，两人渐渐地熟络起来。
    后来有一次上山，她怎么也找不到清水狸，在山上到处跑，到处喊，嗓子都哑了，蹲在树下哭。
    这一哭，就哭到了晚上。
    月亮从东方缓缓升起，女孩眼中闪烁的，是耀眼的繁星。
    “吼！”
    不知是不是她的执着感动了上天还是其他怎么的，她正在树下吃冰液草呢，惊喜地发现，耳边传来了清水狸独特的叫声。
    “狸狸！”
    她朝声音源头的方向一路跑去，正遇到狼狈逃窜的清水狸。水狸全身血肉模糊，脸上全是血痂，爪子踏在地上，一步一个血印。它的背后，有一只两米多高的巨型野猪，獠牙有如刺刀般锋利。
    那一天，蓝烟水不知哪来的勇气，捡起一块石头朝野猪砸了过去…
    十年之后，背月竹林
    蓝烟水因为强行停用灵术而陷入了昏迷。眼看着比头还大的虎爪就要落下，清水狸汗毛倒立，从地上一跃而起，义无反顾地冲向了百倍于自己身躯的机关木虎…
    “滋！！！”
    虎爪拍打到清水狸身上，清水狸并未被击退，而是化为了一滩蓝水击散在空中。
    下一刻，这滩蓝水竟然又猛得凝聚，重新化为了清水狸！
    它跳到木虎背上，爪子渗血，皮毛上赫然多了几道血印！
    “吼！！”
    清水狸一声大吼，从体表激出一围水圈。水圈转速极快，伴随着巨大的嘶鸣声，像是要将空气都给撕裂。
    木虎发觉不妙，故技重施，从背部升起一颗光球。
    青泪影暗叫不好。之前蓝烟水中招，她就发现这只木虎有雷道手段。而今清水狸的这围水圈，虽是声势浩大，但究其本质，仍是水道灵术，依旧被光球所克制。
    “小狸！快跑！”
    青泪影急忙掏出一块灵石汲取灵力。
    灵石，能作为鸾凤国通用的货币，最大的原因就是它能被灵师吸收，转化为可以使用的灵力。
    她焦急道：“该死！汲取的太慢了！烟水，你快醒醒啊！”
    她刚刚喂蓝烟水吃的丹药，极其名贵，名为‘十息愈伤丸’，能够在十息之内疏通一位一转灵师的灵域，进行急速愈伤。就是富贵如她，也只携带了一枚。
    “崩！！！！！！！”
    水圈与光球相撞，汹涌的灵力澎湃，竟掀起了一股肉眼可见的热浪！
    热浪袭来，青泪影来不及救援清水狸，只能抱起蓝烟水全速后撤。
    “崩！崩！崩！！！！”
    爆炸声响彻云霄，枯井方圆七八米的竹子都被浑白的气浪所覆盖。气浪所到之处，一切皆为焦土。
    青泪影躲在神烟壁后面气喘吁吁。
    她的眉间发黑，跟几个时辰前方银火的右手一样，遭到了灵力过度使用的反噬。
    周围的竹子被气浪蒸得一片焦黑，树皮纷纷脱落。她高声呼喊清水狸，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的双腿在发抖。
    …
    暗井山洞之内，两个木翎的战况已经达到了白热化。轻伤木翎的左手已经出现了第二只木剑，冲着重伤木翎急速攻去。但重伤木翎仿佛知晓双剑状态移动不如单手迅捷的弊病，明智地选择了后撤，避而不战。
    久而久之，重伤木翎虽然伤势较重，但稳扎稳打，竟慢慢稳住了局势。反观轻伤木翎，急于斩杀对方，多次在不当的地方运用灵术，效果甚微，灵力消耗巨大。
    “剑挑！”
    重伤木翎在长久的追击战中逮到机会，一剑刺向咽喉。这一剑速度迅猛，木剑表面荆棘遍布，料是搏命一击。但剑至途中，耳边忽然传来一道风声，他冷静地瞥了一眼，发现从方银火的方向飞来一只黑色的大鼠。
    “滋。”
    木剑刺入大鼠心脏，大鼠挣扎了几下，死掉了。
    酝酿已久的杀招被打断，重伤木翎冷哼一声。他正欲向方银火问个清楚，忽然瞧见前方的木翎，有另一只大鼠从他的脚下逃窜。
    “不好！”
    重伤木翎急忙转身，发现方银火弯着一张深红色铁弓，冷冷地对着自己。
    “木翎修行木道，慈心仁厚，就连杀只鸡也要提前用灵术将它昏迷。那么，你…是谁？”方银火冷冷地问。
    重伤木翎一字不说。方银火突然想起来，他们被不知名的人种了手段，视觉、听觉都已经被影响。
    “*的，我傻了。”
    下一刻，方银火的铁箭从他的胸口穿过。
    重伤木翎应声倒地。
    全程，仅在数息之内。
    “叮……”
    脑袋里又出现了一道尖锐地鸣叫声，方银火捂住耳朵，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听觉好像恢复了。
    轻伤木翎同样觉察到了变化，喜上眉梢，赶到方银火身边，道：“银火，多谢。”
    方银火点了点头。正欲去另一位木翎那里去搜尸，尸体却变成了一道白烟散去了，仅仅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死’字。
    木翎目瞪口呆，道：“这应该是师父的手段吧。我就跟一记灵术斗了这么长时间…惭愧。”
    方银火道：“这个‘死’字，应该是我们消灭他的凭证。出去之后，可得好好和烟水她们吹嘘一番。”
    木翎这才发现方银火是孤身一人，忙问：“泪影呢？”
    方银火将刚才的遭遇向木翎述说了一遍，木翎愁道：“我们的试炼看似简单，实则百般陷阱，凶险异常。泪影那边，多半也不好过了。我们快快出去吧！”
    方银火难色道：“木兄，我刚刚不是说过吗…井口被一颗大石头封住了。”
    木翎眉头紧锁。临走的时候，他从天物戒中取出一块饼，放在了被方银火暴力摧毁的鼠洞口。
    两人踱出山洞走入大殿。
    下一刻，两人猛地发现，八个洞顶锁链的上方，多了几个血红大字。分别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字。
    在方银火他们头顶的，赫然是个‘生’字。
    木翎叹了一声，道：“银火兄，看来我们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了。”
    方银火摸了摸中央铜像的头发，一股无形的痛楚涌入心头，激得他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他连忙放开，揉捏起因为拉弓而胀痛的右手来。
    他的弓箭，名为‘铁红弓’，是他和护卫队上山打猎时，祁连叔送给他的开灵贺礼。铁红弓是由深潭寒铁打造出来的一品攻伐灵器，开弓者需要将灵力注入手臂，兼具强大的臂力，才能拉开弓弦。
    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天顶多射出一箭。可在今日习得灵驭之后，他已经能连射三箭了。
    “哎，早知道灵驭有这么多好处，开灵后我也去修行了。”方银火感慨道。
    木翎一边走，一边说起刚刚的遭遇来。
    方银火心神不宁，回头望了望这奇异的仙月铜像。
    铜像依旧睁着眼，怒视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