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涅》第 2 部分阅读

    床边，“老头子，咱还是走吧！”
    过了晚上，第二天天没亮，村长家就坐上驴板车准备出发了。
    临走的时候，凤无涅凑到小哑巴耳边：“记得我跟你说的话。”
    小哑巴笃定地点点头。凤无涅笑，挥别了他们。
    当天上午，丢孩子的父母们又来找村长。只见空荡荡的屋子里仅有凤无涅人，便问：“村长呢？”
    “搬走了。”
    “搬走了？！”众人大惊。
    “是的，他临走的时候拜托我留下来主持大局。”凤无涅坐在正座上起了范儿。众人目目相觑，磨叽了会儿就都走了，致认为凤无涅不靠谱。
    村长的逃离加重了人们的恐慌，之后发生的事更是让他们吓得半死。
    个青年早上去打井水，下桶的时候觉得不对劲，定睛看，井里浮起了个死人头。那青年声凄厉惨叫，惊醒了整个村子的人。不消片刻，井边就聚满了人，个胆大的人上前朝井里望了眼，然后说道：“许大娘，这不是你家小红吗？”
    那被他叫做许大娘的女人站出来，哆哆嗦嗦地走到井边，猛张眼往井里看，惊愕地“啊”了声。当即扑倒在井口，把那个圆圆的小脑袋从水里捞出来，双手颤抖地举上眼前，紧接着抱在怀里痛哭：“可怜我这孤儿寡母啊！我的小红啊！是谁这么狠心害死了你啊！”
    两天之后，又个孩子的头在另口井里找着了2(当然这都是凤无涅搞的鬼。
    人们吓丢了魂，都不敢靠近井边了，结果那第三对丢孩子的夫妇就在自家的水缸里发现了孩子的头。整个村子乱了套，凤无涅急忙召集了所有人。
    在村长家，王大嫂哭喊着说：“别的孩子好歹还能找着个头，我家狗蛋咋什么都没有啊！”那小胖子都被凤无涅吃了，她可吐不出来了。
    个妇人厉声打断道：“王大嫂你就先别哭了，先听听仙人怎么说吧！”
    “此乃妖邪作祟。你们当中有人成了妖邪，串通了井底的女鬼，要害全村人的性命。”凤无涅开了口。
    “啊？那这妖邪到底是谁啊？”
    凤无涅端起了道长的架子：“无量寿福。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只能靠你们自己参透，大家回去都好好想想谁最有可能是吧。”
    接连种种早已把所有人吓得没了主意，凤无涅说什么也就是什么了。那天回去，人们都想了又想，到底谁才是妖邪。张三怀疑李四，李四怀疑王五，有的人怀疑来怀疑去，甚至怀疑到了自己枕边的人身上。人们出门也不敢搭话了，每个人见着人就跟见着鬼似的，看谁都像妖邪。
    这个月十五，凤无涅又把众人召集在了起。
    “今天是月圆之日，要是想出掉那妖邪就得趁今晚动手，往后，可就越拖越不利了。”凤无涅摇着头说。连日以来的猜忌，众人早已犯了神经，听到凤无涅这话，都犹如触了电般浑身凛。
    当晚，人们纷纷拿着锄头菜刀火把上了街，每个人都狐疑地看着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每个人都锁定着那个自己认为是妖邪的人。这时个男人开口了：“李大强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看你像妖邪！”那个叫李大强的回了嘴3(
    “你放屁！我看你才是妖邪！”先前说话的男人举起菜刀朝李大强砍去，李大强也挥动了手里的铁锹，两个人扭作团。
    又个人大声劝架：“你们别打了，张牛娃才是妖邪！”张牛娃听罢也扑了过来。
    紧接着对人也打起来了，之后又有两对，三对到最后，全村的人都打起来了。人们杀红了眼，失去理智地混战在起，甚至有的夫妻相残，父子相杀。
    凤无涅在棵老树下，远远望着正在厮杀的人群。她想，当年他们的祖先因为愚昧杀害了井底的女鬼，现在他们又因愚昧而自相残杀，也算是报应了。
    “事已成，你也该如约了。”凤无涅来到女鬼面前。
    “好，我这就把修为传给你。”只见那女鬼双手微抬，两道蓝光从她手中射出，照亮了整个井室，狂风骤起，灰沙震落。凤无涅起手将蓝光聚成个光球，越聚越小，最后将其压入了自己的胸膛。井底瞬间恢复黑暗，切归于了平静。
    “你放心吧，我还给你留了点功力，足够你撑到看他们死光了。”凤无涅挑眉，离开了井底。
    女鬼的魂魄飘到村子上空，俯瞰着大地，之后她的魂魄慢慢暗淡，变为无数光点，消失于黑暗的夜空里。
    身后写着“承究村”的匾额淹没在熊熊大火之中，凤无涅大笑着离开了。
    见众生 繁华世界不如亲眼见
    ?
    凤无涅换上了从村里顺的衣服，走了整整夜的路来到了丰城。
    进城，凤无涅就被满大街的洋汽车迷（xinbanzhu）了眼。这王八壳子似的东西里面还能坐人，还能自己跑。凤无涅转念想，也是，自己都在墓里躺了几千年了，这种新奇的物件只知道有，但的确没亲眼见过。她十分新奇，直盯着辆停在路边的老爷车看，里面的太太发现她直盯着自己看，就狠狠地瞪她了眼。凤无涅急忙收了眼，在心里“哼”了声。
    没多耽搁，凤无涅直接进了家当铺。当她把个陪葬的翡翠镯子拿出来时，当铺老板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老板，你给看看，这镯子值多钱？”凤无涅拿着镯子在当铺老板眼前晃着说。当铺老板起了双手要去接，凤无涅又缩回了手，“哎，你可得小心点，摔坏了的话，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那老板马上拿出手帕好好擦了擦手，双手平摊举过头顶，低着头。凤无涅又得意又傲慢地将镯子放在了他手上。
    老板将镯子拿到眼前，不住地夸赞：“好成色，好成色。”又抬眼看成凤无涅，“姑娘，你这镯子哪来的啊？”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就问你这镯子你收不收？”凤无涅不耐烦地说道。
    老板听，急忙说：“收收收。”招呼了那记账的说：“给姑娘记上，翡翠镯子，八百大洋！”
    “哎，等等。这么好的镯子，你就给八百大洋啊？你当我傻呀！”凤无涅听价钱怒（shubaojie）了，这镯子买你整座城都值了。
    “不是不是，姑娘，你别急。你看，千成么？”
    “你打发叫花子啊！这镯子啊，我不当了！”凤无涅气得扭头要走。
    老板急忙拦住了她：“别别别，姑娘，千二，千二还不行吗？”凤无涅还是要走，老板又赶紧拽住了她的袖子，“别别别，那你说，你说要多少？”
    “两千！少个子我都不当1(”凤无涅扭着脸，朝着门说。
    “好好好，两千就两千。”
    凤无涅拿着换来的两千大洋，心满意足地出门去了，留下当铺老板个人五味杂陈地杵在栅栏里。
    片刻之后，凤无涅又到了家客栈，付了房钱，进了房间。径直走到窗前，把推开了窗子，楼下的繁华街市尽收眼底。她背过身来靠在窗户边上，看着房间的摆设，“真不错。”
    安置好行李之后，她伸出胳膊，瞅了眼自己的袖子：得给自己买件新衣裳啊。
    向客栈小二打听了城里最好的裁缝铺之后，凤无涅又出了门。
    丰城最好的裁缝铺叫霓裳斋，店里的裁缝说是去上海拜师学艺过，阔太名媛妓|院的头牌都爱找他做衣服。
    凤无涅走了条街，到了霓裳斋门口，望了眼门匾，走了进去。裁缝正在柜台后面核着账本，抬头瞅了眼，见她穿得破就没打算招呼，又继续拨弄算盘。凤无涅吭了声，假意摸着自己的头发，亮出了手上的金戒指。
    裁缝见金戒指，两眼放了光，急忙停下手里的活儿，上前点头哈腰道：“呦，这位小姐，您需要点什么？我们这儿各式各样的衣服都有，您要是不想要成衣，各种上等的料子我们这儿也有，现给您做也成。”
    “好呀，那就让我看看你这儿都有什么料子吧。”凤无涅端起架子说。
    裁缝抱来匹布，“小姐，您看，这上面的印花不错吧。”
    “我看起来像是买不起好料子的人吗？至于拿棉布来搪塞我！”凤无涅生气地把推开了那匹布2(
    “诶呀，小姐，别生气。是小的眼拙，没搞清小姐的喜好，小的就这就给小姐换匹。”裁缝忙不迭地换来匹丝绸，“这是我们这儿最好的料子，您看看。”
    凤无涅瞥了眼，“料子倒是可以了，可这花色我不喜欢，你再给我换匹。”
    裁缝又恭恭顺顺地换来了匹，凤无涅看了眼还是摇头，裁缝就又换，来来回回好几趟，凤无涅还是不满意。
    裁缝最后咬牙：“行，您再等等！”登登登搬来了梯子，爬上去拿了柜子最上层的匹布。布是好布，水绿的底子嵌着白流纹的暗花，像洒满了月光的湖面，静谧而又迷（xinbanzhu）人。裁缝将其抱到凤无涅眼前：“这是刚从上海运来的，全城就这独份。您要是再不喜欢，小的就真没办法了。”
    “行了，就这匹吧。”凤无涅不甚满意地说。
    裁缝总算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说：“那小姐打算做个什么样子的衣服啊？”
    “不知道，你说呢？”
    见凤无涅又把矛头对准了自己，裁缝提了口气说：“小姐身材曼妙，杏面桃腮，穿旗袍，正好看。”
    “行啊，那就做件旗袍好了。”
    “那小姐，我给您量量尺寸。”裁缝从肩上抽下来皮尺。
    量完了身量，付了定金，留好地址，凤无涅就离开裁缝铺了。刻没闲着，她又拐进了个百货大楼。里面卖的全是洋货的，洋火洋油洋钉洋伞凤无涅看花了眼，虽说自己以前是在宫里，好看的好玩的见多了，可这些新奇物件却样没见过，连是干什么用的都不知道。在墓里感知到洋人打进来了，如今看来，这洋人打进来也不是全无裨益的。
    凤无涅逛了许久，置办了几件化妆品鞋子衣裳便离开了3(此时外面已经是傍晚了，人们都踏上了回家的路。在夕阳的余晖里，凤无涅边走边想，之前那个闭塞的承究村并没有什么新鲜的，她想这次才是真的见了世面，见了众生。
    初见
    ?
    凤无涅起了个大早，好好地梳妆打扮了番。白白的手上涂着鲜红的指甲油，花了好久画就了两道柳叶弯眉，穿上昨天买的青花裹金旗袍，蹬上双翠绿的高跟鞋径直出门去了。
    下楼就发现昨天那个裁缝正在柜台那儿跟小二说着话，凤无涅走过去，“你怎么来了？才天不到你这衣服就做成了？”
    “小姐，我这正要去找您呢。就是这个，这个”裁缝脸很为难的表情。
    “什么这个那个？有事说事。”
    裁缝皱着个眉：“是这样的，昨天您走后，萧老板也来了，也看上了那块料子，还当场付了两倍价钱，把那匹布抱走了。”
    凤无涅听就来气了：“她看上了，就是她的？你这个见钱眼开的东西！”
    “是是是，小的不是东西，小的跟您赔不是。可小姐你有所不知，这萧老板是城里有名的角儿，全城的牛鬼蛇神都得敬她三分，我这店小利薄的得罪不起啊！小姐您看这样成不成，您再重挑块料子，我给您免费做两套衣裳，三套也行！”个是名角，个是凤无涅，两个都不好惹，小裁缝就差来回磕头了。
    凤无涅把就拧上了裁缝的耳朵，使劲向上提溜：“谁要你免费的衣裳！我看你就是掉进钱眼里了。”
    那裁缝踮着脚求饶：“小姐啊，我真的跟她说了那是您先相中的，让她换匹，她不换，小的也没办法啊！诶呦！疼疼疼！”
    裁缝的叫喊引来在大堂吃饭的人们的注视，凤无涅觉得丢人也就放了手。裁缝揉着通红的耳朵，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凤无涅并没有任何恻隐之心，斜眼问道：“那戏子住哪啊？”
    “城西的花满园。”裁缝急忙说道。
    凤无涅抱胳膊：“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角1(”说完生气地离了客栈，到戏园子去了。
    凤无涅不高不矮，丰肌微骨，穿旗袍正衬出她好的身材。加之本来就长得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透着股子风情，路上引来不少人驻足观看。然而她却没心情理会这些狂蜂浪蝶，任凭他们炙热的目光把自己看出个洞来，她也还是面无表情地走她的路。
    风风火火地到了戏院门前，打听才知道萧挽花今天根本不登台。又瞅戏院门口的预告牌上写着：今晚6关公斩蔡阳》。凤无涅想要是让那把青龙偃月刀真的斩下个脑袋来，岂不是很有意思。可她还是忍住了，毕竟搞得满城，倒耽误了自己会萧挽花。
    没寻着仇，凤无涅悻悻地回了客栈。
    戏院后台，萧挽花正跟自己的徒弟菱花说着话：“今儿是你第次登台，师傅送你件礼物。”说完就命人端上个盖着红布的托盘，萧挽花笑着揭红布。只见盘子里放着件破烂衣服，被虫蛀的满是大洞，发了霉似的暗青颜色，看着令人作呕。众人大惊，萧挽花更是惊讶，“怎么会这样！这明明是我让人连夜赶制的旗袍啊，现在怎么会成了这副样子？”
    当然是凤无涅搞的鬼了，敢跟她抢的人能有好下场？
    萧挽花拿起那件衣服，突然从衣服里钻出来个大蟑螂，吓得她当即扔了衣裳。拍桌子，怒（shubaojie）视众人：“到底是谁做的手脚？”大家纷纷推说不是自己，萧挽花弄不出个所以然，也只好作罢。
    第二天萧挽花就拿着衣服去找裁缝算账了，她把衣服往柜台上扔，张嘴就骂：“你看看你这是什么衣服，我买回去才不到半天，怎么就烂了！”
    “萧老板，你可不能冤枉我啊！我送到府上时这衣服还是好好的啊，您也是亲手查收过了的。这样吧，我把钱退给您，您放过我吧，就因为这件衣服，我都快被折腾死了。”裁缝脸无辜，带着哭腔说道。
    “行了，行了，算我倒霉2(钱你不用退了，这衣服你也自己留着吧。”说完把衣服往裁缝怀里扔，出门走了。
    凤无涅撩帘子，从后门走了进来。裁缝把衣服递给她：“小的都按小姐吩咐的说了。”
    “行了。”凤无涅拿过衣服，展开在眼前，微笑地仰头端详着。
    裁缝脸不解：“这衣服都这样了，您还要它做什么？”
    “要你管。”凤无涅收了衣服，也出门去了。
    走进条没人的巷子，凤无涅施了法，手掠过，衣服瞬间恢复了原样，还是洒满月光的湖面。
    当天晚上是萧挽花的戏，《游园惊梦》。凤无涅早就来了戏院，坐在看场正中间的第排，等着看这萧老板的戏究竟有多好。至于要不要让她当众出个丑，那也全是自己念间的事。
    到了六点，四击头，萧挽花头戴珠花，身披斗篷亮了相。开嗓句“梦回莺啭”，婉转酣畅，韵味醇厚，当真是让人梦回莺啭，台下齐喝声“好！”。凤无涅也不由得跟着喝了声，当她意识到自己是干嘛来的，便立即正了神色，仔细地端详起萧挽花来。
    萧挽花当真是个美人。流水肩，细柳腰，素手挽花，转身拂袖，直直要把人的魂儿勾了去。梳水头下张刷白粉抹红目的脸，看不清相貌，却能看清五官，整张脸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双窄长的丹凤眼。
    唱到“停半响，整花钿”时，萧挽花脱了斗篷，露出淡绿色的女帔，跟旁边那个穿大红衣服的丫鬟作比，别有番雅致清新。
    凤无涅看得入了迷（xinbanzhu），早就把寻仇的事抛到了脑后。高兴，串珍珠项链就扔上台去了，正落在萧挽花脚边。萧挽花眼里略过丝惊讶，随即便敛了神色，继续往下唱。
    散场之后，凤无涅没走，个人坐在台下，萧挽花带妆走到她面前，手里拿着她送的那串项链，欠身：“多谢小姐3(”
    “萧老板的戏真好，我爱听。”说完就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萧挽花望着她的背影伸手，也没接着做挽留，可目光直注视她，直至她消失于门外。
    萧挽花回过神来，双手端住那串项链，垂目视之，浅然笑。
    卷入
    ?
    入夜，凤无涅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想着萧挽花，想着她在台上的颦笑，想着她那双窄长的丹凤眼。出墓这么久，萧挽花是第个感觉不样的人，可具体哪里不样又说不出来了。只记得第眼见到她，心里就是惊，感觉再也忘不掉了。就像是块豆腐撞在了心上，不疼但是很糊得慌，糊得整颗心上都是。
    另边，萧挽花也在想着凤无涅，手里还握着凤无涅给的项链。而以前这个时候，她都是在想今天哪儿唱得好，哪儿唱得不好，哪儿还需要改进，此时这些都被凤无涅取代了。她借着月光看那串项链，粒粒珍珠在月光的照射下濯濯明动，就像它原来主人的明眸。那双眼睛像藏着数百年的故事，冰冷，忧愁，仅是对视了眼，便感觉要沉沦在那片微起波澜的深海里。萧挽花带着对那双眸子的猜琢，入梦了。
    再回到这边，凤无涅正瞪着眼挺尸呢，突然就闻到股坟头香的味道。凤无涅想这倒是个好鬼，先上香再杀人。她不动声色，等着看好戏。第二天早客栈果然出了人命，个男人被发现死在了别人的客房。房里住的是对夫妻，两口子觉醒来就发现具尸体吊在眼前，妻子吓得当场就厥了过去。
    大早死人的屋子就被房客们围了个水泄不通，都是看热闹的。凤无涅仔细梳洗了番才过去，离得百丈远就闻见股子大粪腌咸菜的臭味，挤过人群看，那哪还叫什么尸体？浑身上下就只剩张皮和衣服悬在梁上，骨肉什么的全在脚底下呢，就像是自己从皮肤里滑出来样的。
    凤无涅撇嘴：我只道是个好鬼，没想到手段竟也这么残忍。她微微笑，像那些人样掩了鼻子，做出副嫌恶的表情。
    没会儿，巡捕房的人就来了，叫叫嚷嚷地推开围观的人们，进到屋子也是先被那股子臭味熏得捂了鼻子。领头的巡长指头掩着鼻子说：“谁是老板啊？”
    个戴瓜皮帽的老头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忙上前道：“哎我是我是。”随即就被熏了个大跟头，连“唔”了好几声，双手捂紧了嘴，作势要呕。
    那巡长连忙摆手：“去去去，出去说1(”又转身对那几个手下吩咐：“哎！你们几个，看好现场！”
    那几人立枪戳地，打了个立正：“是！”
    巡长遣散了人群，领着老板出了屋，开始询问：“死者是你的房客吗？”
    “是。”
    “是住这屋吗？”
    “不是。”
    巡长疑惑地“嗯”了声，“那这屋原来住的谁啊？”
    “呃，对夫妻。”
    “那他们现在人呢？”
    “哎呦，那位太太看见死人就昏了过去，人们把她送到了医院，她丈夫也跟着去了。”
    客栈老板小心翼翼地答着话，毕竟是在自己店里出的事，闹不好自个也得搭进去。与之形成鲜明对比，那位巡长倒是颇为趾高气昂，他下令封锁了客栈，谁都不许离开，并且还要挨个亲自审问。
    凤无涅心里犯了恶心，自己杀人的时候没人管，这次没杀人反倒被扣押起来了。她在房间里烦躁地走来走去，倒不是因为被关起来了，而是今天原本想着要去听萧挽花的戏，如今看来也只好作罢。这让她烦得很，烦得想把门口看守的巡捕个个掐死。
    这时个巡捕敲门而入：“凤小姐，我们巡长有请。”凤无涅应了声好，又再心里呸了声。
    客栈老板单独腾出来了间客房给巡长用作审讯，凤无涅推门进去，那巡长正跟个太爷似的坐在桌前，见凤无涅两眼放了光，急忙起身：“哟，这位就凤小姐吧坐坐。”
    两人先后落座，凤无涅把手往桌上搭，很是不耐烦地说：“巡长有什么话就赶快问，我还有事呢2(”
    巡长笑得颇为谄媚：“哦，呵呵，那我就例行询问了晚案发时候小姐在做什么？”
    “睡觉，没离开过房，没听见动静，没见过可疑的人，不认识死者。可以走了吧？”凤无涅口气把巡长要问的问题都答完了。
    巡长听完惊：“你怎么知道我接下来要问什么？”
    “无外乎这些。”凤无涅的语气很冷，见那巡长还没有放她走的意思，拍桌子起身，“无故扣押良民可是触犯你们巡捕房条例的，你就不怕我告到上头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凤无涅这番威胁对巡长很是受用，官大级压死人，凤无涅要真是告了上去，他也免不得番麻烦。思酌了番，便放了人。
    凤无涅匆匆忙忙地出了客栈，赶到了戏院，看时间还早，抹了把汗进了门。她当天穿了件大红色的改良旗装，照例还是坐在了第排正中间，很是扎眼。这时个浑身酒气的男人过来，二话不说握住了她的手，把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美人你怎么个人坐在这儿啊，陪哥哥我出去找找乐子吧。”那醉鬼摇摇晃晃地说道。
    凤无涅正要要他好看，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了：“住手！”凤无涅看，来人正是萧挽花。
    “这位先生，请放手。”萧挽花领着人走到二人面前。
    “呦，原来是萧老板啊。”那醉鬼看是萧挽花，伸出另只手就要去摸她下巴。
    萧挽花扭脸躲开了，对身边的手下说：“这位先生喝醉了，看来今晚是不适合看戏了，把他请出去。”来人上来抓了醉鬼就拖出去了。
    “以后看清楚了，别什么人都往里放3(”萧挽花板起脸，对卖票的小张严厉地说道。
    “是是是。”小张连忙点头答应着。
    凤无涅微笑地望着萧挽花那双窄长的丹凤眼，“多谢萧老板。”
    “小姐不必客气，在我的场子里让小姐受了惊吓，理应是我给小姐赔罪。”萧挽花微点头表示歉意，凤无涅也点头还礼。萧挽花接着说道：“至于‘老板’，也是别人抬举起来的，小姐这么叫可是折煞我了，叫我挽花就好了。”
    “好，挽花。”凤无涅说得很温柔。
    “还未请教小姐大名。”萧挽花坐下跟她说话。
    “凤无涅。”
    萧挽花拍手：“好名字。小姐人如其名。”凤无涅报之笑，笑容里透着些许无奈。
    这时萧挽花的徒弟菱花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师父，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场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萧挽花恍然大悟般起身行礼：“我与小姐聊天便忘了时间了，时候不早，我得去准备了，失陪。”
    凤无涅起身微微颌首：“挽花不用理我，快些去忙你的事吧。”
    萧挽花刚要去后台，却听得门口起了阵嘈杂，寻声看去，竟是先前那个巡长带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来人呢！把她给我抓起来！”两个巡捕上前抓住了凤无涅的胳膊。
    解围
    ?
    审讯室里，凤无涅和巡长大眼瞪着小眼。凤无涅翻白眼，冷冷地说道：“你们凭什么抓我？”
    “凭什么？就凭你杀人了！”那巡长拍桌子指着她。
    凤无涅嗤之以鼻：“我说巡长大人，这凡事都是要讲究真凭实据的，说我杀人，你可得拿出证据来啊。”
    “我就给你证据！”巡长下坐直了身子，招了身后的巡捕上前。那巡捕手里拿着块托着簪子的方巾，走过来将其放在二人之间的桌子上，随即退了下去。
    巡长拿起那支簪子，晃着簪子的垂坠对凤无涅说：“凤小姐，这簪子你眼熟吧？这是在死者衣服里发现的！”
    凤无涅轻蔑笑：“这支簪子是我的没错，可它今早还好好地在我的梳妆台上呆着，如今怎么就到了你的手里，难道是它自己飞过去的不成？再说了，就算这簪子真是在死人的衣服里发现的，万是他偷的，他捡的呢？就凭个簪子就要将我顶罪，未免也太过牵强。”说到这儿，她转眼盯着那巡长，故作玄虚道：“莫不是巡长抓不到犯人，想要拿我顶罪？”自己毕竟是千年的道行，这些凡夫俗子想跟自己斗还差得远。
    巡长嘴角抽搐，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自己的心思竟全被凤无涅猜中了。他的确是找不出犯人来，又怕上头怪罪，本想着找案发客房的那对夫妻顶罪，奈何他们是南京的权贵，动不得。而凤无涅今天又直急着离开客栈，行为倒也可疑，他便有心让凤无涅当这个替罪羊，可是又苦于没有证据，只好偷了她的簪子栽赃。却没想到，凤无涅竟如此沉着，换做是其他女子早就慌得六神无主，任他强安罪名了。
    两人正僵持不下，个巡捕在门口喊了声报告，小跑过来在巡长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巡长听罢惊，立马换了副和颜悦色的面孔，起身连连哈腰，“诶呀！误会误会！凤小姐原来是萧老板的朋友，这萧老板的朋友怎么会杀人呢！都是我搞错了，误会！误会呀！”说完拍那个巡捕的胸膛，巡捕会了意也连忙附和1(
    凤无涅高傲地起身：“这么说，我能走了？”
    巡长脸谄媚地说：“能走能走，当然能走了，我亲自送您出去。”说完就要为凤无涅引路。
    凤无涅趾高气昂地拒绝了他：“不用了，把我的簪子还给我就行。”
    “诶，好好好。”巡长连忙用方巾擦了擦那簪子，弯腰双手奉上。凤无涅掠了簪子，“哼”了声就走了。
    出去就看见萧挽花正焦急地等在外面，凤无涅惊喜地叫了声她，她急忙上前道：“凤小姐，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
    “那就好，谅他们也不敢。这世道真是太乱了，没凭没据的就乱抓人。幸亏我和他们局长有些交情，这才能把你给保出来。你放心，他们以后不会再找你麻烦了。”萧挽花双手握着凤无涅的手说道，语气里还带着刚才等待时的焦急。
    凤无涅把另只手也放在萧挽花的手上，安抚地拍了拍：“我没事，这次真是多谢你了。”凤无涅心里想，挽花你要是再晚来步，我可就要大开杀戒了。
    “不用谢我，你之前送我那串项链，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萧挽花本是客气的句话，却没想到伤了凤无涅的心。
    凤无涅强压了失望，但还是脱口而出：“原来就只是因为项链啊。”
    “当然不是，是因为我”萧挽花含住了那后半句话，她不该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凤无涅却已会了意，望穿了那人那双窄长的丹凤眼，深情地唤了声：“挽花。”
    两人眼里浸着泪，四目相对，沉默（zhaishuyuan.cc）了良久后还是萧挽花的司机凑过来，叫了声“老板”，让两人还了魂儿2(
    “呃，呃，”两人有些尴尬地松开了手，萧挽花接着说道，“我送凤小姐回客栈吧。”
    “不用了，我还有些事。挽花你先回去吧。”凤无涅此时并不想回客栈。
    番推拉之后，萧挽花拗不过，只好再关切地嘱咐句：“天色已晚，你个人可千万要小心啊。”
    凤无涅笑着说：“放心吧。我走了。”转身，立马变为了阴鸷的脸色，快步向城东走去。
    蛊女
    ?
    凤无涅路行步如飞地到了城东。东城门附近有棵古树，有五百年往上的历史，凤无涅此时正在那棵古树下。
    “给我出来！”凤无涅伸手虚空做了个掐人脖子的手势。
    “啊！”个女鬼现了形，那女鬼悬在半空挣扎着大叫：“饶命！饶命！”
    凤无涅那只虚空掐着的手越掐越紧，女鬼也被越勒越紧，最后狠狠甩，女鬼声巨响摔在地上。
    凤无涅藐然俯视之：“本来我是不想管的，但是你拖累了我，我就不得不问清楚。”
    女鬼勉强从地上拄起身子，大口地喘着粗气，“将你牵扯进去真的是我意料之外。我做这些事只是，只是为了我死去的丈夫。”
    凤无涅若有所悟：“所以说，那柱香是为你丈夫点的？”
    “是。”
    “那你杀那人便是为了报仇了？”
    “不是，我与他无冤无仇。”
    凤无涅眼神阴冷：“那你为什么要杀他，而且还是用那么残忍的手段。”
    女鬼艰难地站起来，捂着胸口：“这事得从百多年前说起。”
    凤无涅眉头紧，好嘛，又要听故事了。
    女鬼的眼神飘向远方：“百多年前”
    百多年前，有个中原书生只身来到了苗疆。他本是躲避灾祸而来，没想到来就碰到了更大的灾祸。书生走了天的路，才到了个有人烟的寨子，正弯腰擦着汗，个十四五岁的俏丽女子站在了他面前，穿着苗族特有的服饰，胳膊和腿全露在外面，左腿上还缠着只正吐着信子的蛇1(书生本着非礼勿视的教训，急忙避开了脸。“你怎么不看我，是我不好看吗？”少女生气了，个蛊虫就丢过去了，书生的嘴上当即就起了个大包。
    又惊又吓又累，书生昏了过去。少女把他背到了家里，给他的嘴上了药。书生醒过来，看见那女子，吓得又要逃。少女按住了他，告诉他自己没有恶意，只是在跟他闹着玩，还给了他食物和水。书生正经地作揖回礼，少女被他的两片香肠嘴逗笑了，书生摸着自己的嘴也笑了。后生就在少女家住了下来，日子久了，他和少女生了情，两人喜结连理。
    可是好景不长，五年后书生得病死了。女子痛不欲生，她不肯把丈夫下葬，日日对着她丈夫的尸体自言自语。人们都说她疯了，她自己知道她没有疯，她只是太爱丈夫了，不能接受丈夫已经离开自己了，所以哪怕只是丈夫的尸体她也要留住。可是时间长，尸体就渐渐出现了腐烂的迹象，她采草药用蛊术都阻止不了。
    “后来，我听巫王说，用魂魄附在尸体上可保尸身不腐，而且必须要是怨厉无比的魂魄。”女鬼流着泪说道。
    女子按照巫王所说，残杀了个外乡人，把他的魂魄抓来附在了丈夫的尸体上，结果丈夫的尸身就真的恢复了原貌。女子如得救般开始搜集魂魄，个魂魄不好使了，她就再抓个，直到她老死了，变成鬼了，她还是直为丈夫抓来魂魄。也是因为这样，她伤了太多的阴德，她的鬼魂不能游于世间太久，总得依附在五百年以上的古树上。可是人有死，树有亡，上棵依附的树死了，她便又寻得了丰城的古树附上。
    “就仅仅是为了让尸体不腐，你就残杀了那么多人？”凤无涅面无表情地看着女鬼，眼里没有丝怜悯。
    女鬼声冷笑：“那些人跟我丈夫怎么能比？我丈夫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最疼我的男人！”
    凤无涅向来不屑凡人之间的感情，她颇为讽刺地说道：“你还当真是对你丈夫情深意重啊。”转眼又得意地看着女鬼，“要不是遇上了我，只怕更多的人又要遭你毒手2(”
    “没错，”说完那女鬼又声冷笑，“怪只怪我修行甚微，没察觉到你在这店里。”
    凤无涅挑眉，她很喜欢被人惧怕的感觉。想了下，转而又说道：“可是我有事不明，客栈那人你杀也就杀了，为什么非要到别人的房里去杀？”
    “那人该死，他当晚是去行窃的。他前脚迷（xinbanzhu）晕了那对夫妻，我后脚就进了屋。我把他吊起来，让他亲眼看着他的骨和肉是怎么点点从脚下脱出来的。”
    凤无涅笑：“果然还是你们城里人会玩。”
    女鬼大声辩解：“我是杀人如麻，可我从来没杀过个好人！我杀的全是坑蒙拐骗，|滛掳掠之人。就像那人样，他是贼！”
    “杀人就是杀人，残忍就是残忍，找什么借口？就算他是贼，也罪不至死；就算他罪无可恕，也轮不到你来判。你专挑有过之人来杀，无非就是想杀得更心安理得些罢了。可惜呀，你杀再多的人，你的丈夫也回不来了，他已经死了。”凤无涅专挑女鬼痛处来说。
    女鬼被凤无涅这番话激怒（shubaojie）了：“你住口！”凤无涅翻白眼，看向别处。
    女鬼趁凤无涅不注意，捂着胸口的手突然向前扔，个暗器飞向凤无涅。凤无涅侧身接了暗器，“这只蛊虫还蛮可爱的，我虽也会蛊术，却没心情去养蛊虫，这只就当你送我的了。”她将蛊虫攥在手里，朝女鬼摇了摇。
    女鬼又想发力，凤无涅个掌印飞过去，把她禁在了古树里。那女鬼挣扎不得，只能放弃，恶狠狠地瞪着凤无涅。凤无涅轻蔑笑，转身就走。
    “哦，对了。”凤无涅如突然想起了什么样止了步，回过头，用孩子般恶作剧地语气说：“明天我就让人把这树烧了，准叫你魂飞魄散。啊哈哈哈哈！”说完便大笑着离开了。
    女鬼发出声嘶力竭的怒（shubaojie）吼：“不——”
    埋下祸根
    ?第二天早，县长就带着人来烧树了。来人啊！给我烧！声令下，几个执役开始往树上泼油。人们纷纷围了过去。
    县长，你这是要干什么呀？这树里附了个女鬼，我得烧了它，免得她再害人。县长叉着个腰，正指挥着泼油。见县长要烧树，大家都上前拦着。县长，你是不是疯了，这树上哪有什么女鬼啊？不能烧，不能烧啊！这树都上百年了！就是！不能烧，烧了可是要遭天谴的啊！大家你言我语，反正就是个意思，不能烧。县长被他们这么吵，也是急得直跺脚：你们懂什么啊？云扬客栈的那起案子就是这厉鬼做的，死得有多惨你们都不知道。我要不烧了这树，她往后还得继续害人。凤无涅躲在拐角的墙后，说着同样的话，就好像县长是她的传声筒。原来这是凤无涅的拿手好戏控人魂魄，借别人的嘴说自己想说的话。受控者全然按照她的意志说话行事，替她来做以她的身份不便出面做的事。要是皇帝还在的话，凤无涅可就真比垂帘听政的慈禧还厉害了。别废话了！赶紧烧！凤无涅急不可耐地发了话，这边县长也异口同声。执役得了令，点了火把就要烧。人们哪肯让他烧，窝蜂涌上去拦着，时间拉拉扯扯得不可开交。这时个洪亮的声音从人群背后传出：无量寿福！众人止了手，循声望去。见是道人过来，凤无涅赶紧收了法。那县长个激灵还了魂儿，晃晃悠悠地站不稳，秘书以为他气着了，急忙扶了他到旁坐下。道人立着手势，穿过人群走到古树前，转身面对了众人，甩拂尘搭在左臂上，无量寿福！贫道路过此地，见乌云盖顶，浊气不散，前来观，果有厉鬼作祟。啊，那这厉鬼在哪啊？人群中人发问。正在这古树之中。道人转身指那古树。秘书听，撂了那县长上前来：诶呀道长，我早就跟他们说了，他们非不信。您是道长，您都这么说了，那这厉鬼准在这树里了。说完又朝属下招呼：愣着干嘛，赶紧烧啊！人们又要上前拦着，道人急忙制止了：哎，且慢且慢。请放下火把，待贫道亲自来烧。老太急忙说道：道长，这古树是我们丰城的宝物，烧不得啊！那道人立了食中二指，念口诀，指尖起了团火，诸位放心，此乃三昧真火，专烧鬼怪，烧凡物是烧不坏的。番解释后，众人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