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次来长沙,对青山街的切都感到新鲜,丽丽的女儿昂起头看着老奶奶房里老爷爷的遗像,好奇地问她母亲:“妈,这个人是谁?”丽丽捧着女儿的脸蛋亲了下,这么解释说:“这个人呀,是你老外公,是你亲外公的亲爷爷。”老爷爷死去多年,遗像尽管仍挂在老奶奶的房里,但早没人管了,镜框的油漆也有些剥落。丽丽那天很热心地拿块抹布,站到椅子上抹去了镜框上的灰。于是老爷爷的遗像似乎又恢复元气,很欣慰地瞧着他的子孙后代。
何大金副局长离休了,在家里带外孙女。老奶奶看见他们家人很高兴,把大金的两个外孙女搂到怀里,“大金,你兴师动众的做什么啊。”丽丽嘴快,“老奶奶,祝您寿比南山。”说完,她掏出个红包放到老奶奶手上。珊珊也说:“老奶奶,我祝您福如东海。”也掏出个红包递给老奶奶。老奶奶接下两个重孙女的红包,张皱巴巴的老脸在十月和煦的阳光下就笑得十分灿烂。李佳称赞大金的两个女儿说:“大金的两个女儿都懂事。丽丽,你现在搞什么事?”丽丽穿得很时髦,身上紫色的衣服看就高档,丽丽答:“和珊珊在贵阳开了家房地产公司。”李佳道:“做房地产要很多钱吧?”珊珊说:“我们是玩银行的钱。”
李文华副司令员与何大金坐在院子里说话,阳光就照在这对曾在起长大的老人身上,李副司令员说:“想当年,我们在起长大的日子,真快啊。”何大金说:“是啊,我外孙女都八岁了。”李副司令员瞟眼大金的两个外孙女,“我们工作辈子,也该享享福了。”何大金很尊重的样子看着李副司令员说:“是该享享清福了。”就在这时,李文军和王玉珍笑着出现在大家眼里,李文军穿着黑西装,打着蓝领带,人就爽朗。王玉珍穿着水红色秋衫,头发丝不乱地盘在头上,脸色红润,看不出她快七十岁了。李文军与李文华这对堂兄弟握着手,李文军拍下李文华的肩膀道:“将军,你看上去身体还是这么硬朗。”李文华副司令员笑,“你也不错。”秀梅尖声说:“没想到哥哥们都变虚伪了,见面就相互吹捧。”大家听秀梅这么说,都笑。
何家桃郭香桃,还有小范,带着小精灵和儿子起走进院子。何家桃穿着蓝西服,内里件白衬衣,剪着短发,染黑了,人就精神。尽管这几年吃得好睡得好穿得也好,可是早些年冷漠无情的岁月,还是把她年轻时那张俊俏的脸蛋损毁得像块烂抹布,想改变也改变不了。郭香桃四十多岁,但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开始需要化妆品为她美化脸蛋了。她纹了两条细长的柳叶眉,眼影大胆地画成蓝色,脸上定用了什么出奇制胜的美容膏,竟光滑得不像她这个年龄的皮肤,丝皱纹都没有。郭香桃到深圳,另部分血液就在她身上激荡,那是她父亲那方遗传在她血管里的,四年前,她辞掉医院工作,自己开家诊所,两年前她拉两个老板入股,把诊所变成私立医院,自己当院长。她身名牌,甚至内衣内裤也是极讲究的品牌,所用的化妆品全是法国高档货,但无论她怎么化妆,怎么穿戴,身上总有股消毒药水味,那是医生身上特有的气味。就跟小范身上飘着饼干香样,尽管小范已离开糖果饼干厂多年,可是那种好闻的饼干香却还滞留在她肌肤上,只要你站在距她三米内,你就能闻到她身上的饼干香,并能猜到她曾经是糖果饼干厂的职工。
小范是代表郭承嗣来参加老奶奶百十岁生日宴的。还在前年,郭承嗣看不惯白玉的那几个当年的铁杆在酒店里白吃白喝还白拿,曾多次对白玉说,白玉不予理睬,有天,他再次提及时,白玉没好脸色地回答说:“男人活在世上,不可以不讲义气。”郭承嗣很感无奈,觉得自己没法改变表哥那陈旧(fqxs)腐朽的观念,还觉得对那几个人讲义气纯粹是浪费感情。他很反感那几个人在酒店里白吃白喝还白拿钱,便下狠心,把自己的家做六十万元卖掉,和小范带着儿子去了深圳,用那笔钱在深圳开了家餐馆。这年,生意渐渐火起来,很多回头客,到吃饭的时间,他和餐馆里的伙计忙得个个跟打仗似的。小范抓着老奶奶的手说:“承嗣忙得实在走不开,要我做代表,代表他来祝贺您寿比南山。”何家桃帮她儿媳妇说话道:“承嗣忙得回家跟我们吃餐饭的时间都没有。”她说这话时脸上飘浮着喜悦。
李副司令员看着这个他少年时十分倾慕的女人,在何家桃身上,他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少女时候的半点倩影了,心里就派茫然。李副司令员有很多年没看见她了,心里默(zhaishuyuan.cc)算了下,说:“家桃,我最后次看见你是九四九年秋的天,当时你提着蓝水果从车上下来,要我们吃芒果,那芒果黄橙橙的,你还记得吗?”何家桃回忆了气,想不起来地摇摇头。李副司令员就推了把大金说:“你记得吗?”大金忙头推倒时间的藩篱,去记忆的丛林里寻找吃芒果的往事,他嘶了声,也想不起来了。李副司令员说:“什么记性啊你?”大金惭愧地笑,秀梅却尖声说:“是有这事,我记得,当时大姐正怀着郭香桃。”李副司令员满意地笑,“还是秀梅记性好。”李副司令员面对这两个他曾经相继热爱过的姊妹,尽量让自己脸上的表情变得平淡,他副感叹岁月无情的模样说:“四十多年前,我们都只有二十几岁,多年轻呵。”秀梅的眼圈红了,说:“九四九年时我只有十七岁。”李副司令员点下头,看着家桃和秀梅。家桃坐到国庆让给她坐的椅子上,脸色似有些怅然。大金对他老婆说:“家桃曾是李文华将军的初恋。”李副司令员听大金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就油珠子样的飘浮不定,还迷(xinbanzhu)茫。家桃却大方地笑笑,“那已经是六百年前的事了。”李副司令员有同感道:“是啊。”其实,面对他多年不见的初恋,李副司令员的心潮还是有些澎湃和感慨的,只是碍于军花和秀梅在,不得不装出脸茫然相。“世界不是我们的了。”他大声说。
大人们说着大人们的事,院子里,小精灵我孙女何懿和大金的两个外孙女很快就玩到起,那么热烈坦诚又那么亲密无间,好像她们从小就生活在起似的。四个女孩围绕着葡萄藤桃树腊梅树牡丹花美人蕉月季花打转转,旋风般。她们蓦地从客厅穿过,跑进后院,又忽然跑过客厅,跑到前院,笑声掷满地,跟着又呼啦声跑进后院,笑声又从后院浪潮般打过来。只有郭承嗣的儿子没有参与女孩子们疯跑的游戏,他捧着本小人书看,倒不是他懂事了特别爱学习,而是他生性就是个孤僻的男孩,长得不像郭承嗣,也不像小范,而像他奶奶何家桃,性格也像他奶奶样温顺沉静。何家桃问孙子:“你怎么不跟姐姐们玩?”孙子头也不抬地答:“我不想玩。”
白玉骑着他那辆嘉陵70嘟嘟嘟地驶到,后椅上坐着他饭店的厨师,厨师只手提着个大网袋,大网袋里分别又是个个食品袋,袋着做熟了的荤菜,只要热下就可以吃。摩托车的尾箱里还有两大袋熟食,白玉将两大袋熟食拎出来说:“今天到底是老奶奶的生日,天气真好,上天都为老奶奶做寿呢。”这天的天空十分明净,暖风习习。大厨师由李佳引到厨房里热菜时,白玉便走进从前是他父母的卧室如今被改为内客厅的房间,见郭香桃小范和丽丽珊珊还有她们的丈夫及国庆高小霞都坐在这间客厅说话,就说:“你们都坐在这里躲懒,还不去帮忙?”高小霞和丽丽忙起身去了厨房。白玉坐下,递支芙蓉王烟给丽丽的丈夫和国庆,珊珊的丈夫不抽烟。白玉问郭香桃说:“承嗣怎么没来?”郭香桃就脸高兴地为弟弟叫苦说:“他餐馆的生意真的太好了,那人啊,每天都把他的餐馆挤得满满当当的,他搞脚手不赢。”白玉心里有丝嫉妒,说:“那是好事啊。”小范说:“好事是好事,就是太累了。”白玉闻到小范身上的饼干香,笑,“有钱赚还怕累?”丽丽重新走进来,“你又抽烟。”丽丽把丈夫手上的烟夺走,把烟揿灭,边说:“要戒烟就要彻底戒。”白玉说:“怎么,你抽烟的自由也被剥夺了?”丽丽的丈夫笑笑,“我自己也想戒。”
外面客厅是他们的父母辈们说话,小客厅成了他们的天地,更小辈的女孩子们在小精灵的带动下,在前院后院里来回穿梭。老奶奶两边坐,会儿坐在大客厅听儿子孙子辈们说话,会儿又弓着身体走进小客厅听重孙辈们聊天。丽丽把老奶奶拉到身旁坐下,老奶奶就拉着丽丽的手摇着说:“看见你们个个都好,老奶奶高兴。”
寿宴就在客厅和葡萄藤下分别摆开,三桌,老奶奶和爹妈我岳母李文华副司令员何军花李文军王玉珍和何大金夫妇坐桌,秀梅家桃我和李佳与何白玉何国庆郭香桃丽丽夫妇和珊珊的丈夫以及厨师坐桌,还桌由高小霞珊珊和小范掌控,四个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加上小郭承嗣围了桌。大家边吃饭边说话,三张桌子说着不同的内容。青山街三号好久没这么热闹了,热闹得同开水样啵啵啵地叫。老奶奶满脸红光地接受着个个晚辈敬酒,边吃着菜。但厨师心只为获得年轻辈人的赞美,忽略了寿星是百十岁的老人,菜就没煮烂,老奶奶牙齿不好,所以菜她大多吃不动,只好喝墨鱼汤鸡汤和吃几片菜叶。爹和妈的牙齿也不行了,也吃不动大厨师做的色香味俱全的菜,但爹高兴,喝了不少酒。吃过寿宴,大家又坐在起聊,女孩子们照样在前院后院疯跑,带来阵阵清新和快乐的微风,小郭承嗣仍坐在椅子上看小人书。
下午四点钟,接李副司令员的车驶到门旁,李副司令员和军花就起身跟老奶奶告辞。老奶奶喝得有些醉了,坐在沙发上打盹,涎水从老奶奶的嘴角流出来,还带点酒气。老奶奶听文华说要走,就拉着李文华和军花的手道:“文华,你和军花走好。”跟着,家桃郭香桃和小范也要走了,郭香桃的姑妈——也就是家桃的初中同学猴子,当年嫁了个外籍商人,如今回来了,要请他们家吃晚饭。再接着李文军和王玉珍这对幸福的老人告辞了,客人就剩大金家,丽丽珊珊和她们的丈夫,还有她们的女儿,都坐在院子里。太阳偏西了,涂在墙上,呈橘黄|色。爹坐在另隅,看着家人,没怎么说话,因为他的耳朵听不见人家说什么。白玉陪丽丽和珊珊说话,向他的两个堂妹打探贵阳的房地产好不好做。
吃过晚饭,大金家人坐到八点多钟,去了街上的酒店,国庆和高小霞也带着女儿回自己的家了。家里安静了,满天的星星,轮椭圆的月亮升上来,月光涂在墙上,空气里飘着股甜菜味儿。秀梅在她房间里练写毛笔字,岳母在她房里烧香,有檀香的气味飘扬在客厅里。岳母受我大叔净空僧人的影响,早在七十年代初期就把心交给佛了,她房里搁着个黄铜的观音菩萨像,是去开福寺求的,让高僧开了光。老奶奶先去睡了,爹妈也睡了,刚才还热闹的家顷刻就剩我和李佳面对面相望。我们把话题扯到五身上,我说:“妈要我督促五早点结婚,好让她看见个何姓的重孙。”
提到五,李佳就有很多话,说:“五眼睛里是没有父母的,他不像国庆,国庆性格像我,有时候还会考虑父母的感受。五像你们家的人,心冷狠。”我觉得她八成是受秀梅那古怪思想的影响,说:“从来没个母亲是这样说儿子的。”李佳伤心道:“五心不狠?管过我们?他出走时想过我们会为他担忧吗?电话都没个,这孩子身上流的不是你们何家的血?早几天我给他打电话,说老奶奶生日,他们都会来,他都不回来。你爹说,五的几个叔爷爷当年去革命时,都是这样,走音讯全无。”李佳说这些话时,起了风,风越刮越大,把葡萄藤吹得相互扭打起来,把月亮吹没了,把乌云吹来了,还把不远工地上搅拌机搅拌水泥的声音也吹了来。院子的大门虽然关着,但丝毫阻挡不了运砖运钢筋和水泥的卡车驶过的声音撞击我们的耳膜。李佳说:“好吵的。”我说:“我们学校正在建校长楼,我要了套,到时候我们可以躲到那里去住,青山街变成建筑工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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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过年的时候,被我妈称为“外星人”的何五,突然就坐在客厅里,抽着烟,感觉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因为谁也没看见他进门。他可真是个外星人,是我们家族星系里抛出去的,轨迹紊乱难寻。他有几年没回家了,个人在广州折腾,穿着黑西装,条笔挺的黑西裤,脚上双头子翘翘的黑尖皮鞋,似乎是走了夜长路,鞋面上沾满灰尘。头乌青的长发潇洒地垂在肩上,脸色冷淡疲惫,仿佛我们不是他的亲人而只是他的邻舍似的。他瘦了,张脸骨头杵杵的,却给人副成熟练达和相当结实的男人相。老奶奶尽管目光昏聩,但费点劲,还是认出了重孙儿。老奶奶抓着五的手说:“你瘦了。”五笑,把目光抛到门外,那目光有些锐利,不比刀光柔和多少。这年的长沙很冷,没下雪,但下着雨,空气里湿度很大,也就湿冷无比。广州的冬天不冷,所以他说:“好冷。”葡萄枝上结了冰锥,吊下来有几寸长。地上也有薄冰。国庆和高小霞进门时,带来股冷风,五在这阵冷风中打个寒噤,看着哥嫂。李佳说:“你这几年都呆在广州,我看你回来算了。”五说:“我喜欢广州,广州人不跟你谈政治,只谈生意,不像湖南人,坐在起谈的是国家主席总理和副总理。”国庆说:“也不是全部,我们公司就没人谈这些。”五不屑道:“那几年我在学校教书,我的同事坐在起,就等于在开中央政治局的人事安排会议。”高小霞不同意道:“我们学校的老师就不谈政治。现在湖南人也跟广东人样,谈钱谈生意了。”五觑眼高小霞,冷声说:“如果老师都对生意感兴趣了,这个国家就完了。”
五在家住了个星期,从大年三十住到大年初六,他哪里都没去,他的高中和大学同学以为他还在广州,没跟他联系。他很能耐住寂寞,除了吃饭和看电视,就是睡觉。他是个洁身自好的孤独者,可以把个上午睡干净,下午又可以接着睡,晚上他却睡不着了,守着电视机,这个台那个台地看,要不就坐在隅打电话,声音懒懒的,有时也会爆发热烈的笑声。李佳对我说:“听五说话的语气,好像对方是女的。”初四那天下午,好像知道五回来了似的,个姑娘着身红呢子衣,脚上双黑皮靴,笑盈盈地走来。她是曾经追求五的众多姑娘中的个,就是当年那个与徐丽在葡萄棚下互啐唾沫,然后动起手来情急中杯子掷向徐丽却把劝架的秀梅的肩膀砸肿了的小董。她仍没结婚,对何五还不死心,为装嫩,还留着小姑娘那种刘海剪得齐整的包菜头,说话还故作天真无邪相。五去广州的这几年,她来过两次,这是她第三次来。五看见她,有些意外,她说的第句话就是“我终于找到你了”,听上去像老电影里地下党员联系上了样,脸上透着喜悦的红光。五不解道:“你怎么晓得我回来了?”小董嗲声笑说:“心灵感应呀。”五没让她在家里多坐,借口想出门走走把自称与他有心灵感应的小董带了出去。
个小时后五折回来,坐到沙发上。我问五:“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五说:“现在还不想结婚。”我说:“这个小董好像对你还有那种意思。”五说:“我刚才告诉她我孩子都两岁了,老婆在广州,就是要她死心。”秀梅在她房里听见了,手上拿着毛笔,毛笔上还有墨汁。她提着那支蘸着墨汁的毛笔走来,脸色很正地说:“要谈就要谈思想品德好的,昌盛谈了个妖精,结果辈子只能在监狱里度过。”五看着他姑妈笑,秀梅却脸认真道:“五,姑妈觉得你也不小了,如果遇上好的,还是早点结婚好。你可别学姑妈,辈子个人。”五就笑,“姑妈,您个人,没人烦你,过得还自在些。”秀梅坦言相告说:“没依没靠,自在什么呀。”第二天,五走时,身为姑妈的秀梅当着大家的面送了两千块钱给五,五不肯接,秀梅却不容五不接,“姑妈给你的,拿着。”五就拿了。
五走,国庆和高小霞也不回来了,在他们眼里,家里暮气太重了。秀梅成了独行侠,每天舞剑画画,忙着自己的事,穿的衣服不是运动员那种飒爽英姿的,就是银幕上江姐那身打扮。老奶奶经常坐在月季花前晒太阳,这两年没人给月季花施肥和剪枝,月季花就有点乱长,有的枝伸到了墙壁上,开的花也小了,不像从前那么艳丽;牡丹花也小了,从前到四月份开花时很大很红朵,极其好看,此刻四月了,花开了,却没那么红,花朵也小了。美人蕉也瘦了,以前绿叶很长很宽大片,今年的绿叶和花瓣都窄了瘦了。只要出太阳,老奶奶便会从她的卧室里扶着墙或撑着拐杖走出来,坐到太阳下晒太阳。她如今没有任何心可操,常勾着头在阳光下打盹,涎水会从她那张老朽的嘴角淌下来。爹如今也老得不爱动,陪着老奶奶晒太阳,基本上不出门。妈也终于服老地加入这个行列,只是进入五月后,阳光炽热了,妈才坐到太阳晒不到的地方。
六月里,桃子熟了,可是只要何懿没来就没人摘了吃。桃子就在树上烂,天晚上,有十几只桃子落在地上,蚂蚁们不知从哪里来的,怕是来了个军的蚂蚁,成群结队地围食着桃子。李佳去工地上拎来半袋生石灰,撒在蚂蚁们路经的地方。桃子的问题还在处理中,葡萄又熟了,串串地垂吊在葡萄藤上,也没人吃,秀梅嫌葡萄里的糖分多,怕吃多了得糖尿病。葡萄比桃子更生事,不但逗蚂蚁还逗蚊子。我和李佳就找出人字梯,剪下几大篮葡萄,分别送给韩家曾家和刘家,留在枝上的等国庆和小霞带着何懿来消灭。秋天,我和李佳与蚂蚁展开了争夺桃树之战,那年的桃树枝上长出很多桃树油,蚂蚁们就呼啸着上树,排着长龙啃食和搬运着桃枝上凸出的坨坨桃油,我和李佳在桃树上撒生石灰,打灭害灵,可是蚂蚁们有前赴后继的超凡能力,杀死批又涌现批,又杀死批第二天又冒出批,我和李佳又再撒生石灰和打灭害灵清剿,满以为战争结束了,过不几天又满树的蚂蚁,好像青山街上的蚂蚁得到消息,都朝这里赶似的。直到冬天,桃树上的蚂蚁才绝迹。但次年,桃树该开花时却个花骨朵也没长,它被我和李佳整死了,轻轻推,从树蔸处断了。
就在我和李佳把桃树枝清除出院落的这天,上午九点多钟,躲藏了半个月的太阳,不好意思的模样出来了,就带点羞涩的粉红。李文军和王玉珍于这片阳光里走进来。李文军戴顶太阳帽,还戴副太阳镜,穿着黑长袖衬衣,张脸看上去很清爽。王玉珍穿身白西服,打把小红伞,两人挺浪漫的样子。我说:“你们蛮时尚呵。”王玉珍收了伞。李佳赞美道:“玉珍姐,你真变年轻了。”王玉珍很开心,“是文军照顾得好,我都长胖了。”
王玉珍确实胖了,脸比几年前圆了圈,不知是抹了胭脂还是涂了油脂,脸色于五月的天空下就光泽红润。李文军跟王玉珍时常玩浪漫,经常出去旅游,北京上海杭州,上个月两人去了海南岛。李文军无后,白玉,还有孙女何娟都有钱,何娟博士毕业了,是家里学问最高的,与个美国男人结了婚。去年十月,就在我和李佳奋力与蚂蚁们争夺桃树时,何娟带着那个美国男人回来了,那男人身高米九几,金头发白皮肤高鼻子蓝眼睛,是纯种日耳曼人,祖籍在德国的莱因河畔。美国人和何娟在所大学共事,是个非常活跃的青年,既能讲英语,又会说德语,还能说几句中国话。何娟告诉我们,他家很有钱,父亲做汽车生意,在美国别墅都有几处。他们的假期,基本上是去世界各地旅游。
也许是知识养着她,她十分漂亮,又有知识,光润的脸蛋就透射出涵养和文化,因而变得更加美丽迷(xinbanzhu)人。“你真的可以去演电影,”高小霞赞美她说。何娟淡淡笑,带着丈夫去张家界玩,接着便去九寨沟和峨眉山旅游,还去了嵩山和武当山,又飞到云南,再折回来就是十月了。回来也没在家闲着,领着身材高大的丈夫与初高中同学见面吃饭聊天,星期,夫妻俩走了。临行前,她用丈夫家的方式与家人告别,拥抱这个亲吻那个。她走后,家人坐在客厅里热议着这个带个美国男人东奔西跑的何娟,秀梅柔情地摸着侄孙女亲吻过的额头,——那额头上隐约留了点侄孙女的唇膏,有点凉,说了句语惊四座的话,——这个当过女校长的何秀梅很喜欢作总结,她脸肯定地说:“你们看何娟身体多好?没看见她有累的感觉。她是个永远不知疲倦也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何家子孙,将在美国繁衍何家后代,她会儿孙满堂。”既然这样,王玉珍和李文军就用不着存钱给孙女了。不出长沙,两人就去钓鱼,或打出租车去公园散步,或出租车坐到郊区踏青。这切,我大哥在世时没法给她。现在,她爱上了旅游,大哥留给她的十几万元,被她点也不吝啬地花在火车票飞机票汽车票和住酒店及买公园门票上了。“人要晓得想,”她陶醉在自己的生活中,对李佳和我说,“我的世界变大了。”她觉得世界很美好,于是就努力想夺回些失去的青春。化妆品也上脸了,化得不浓,但还是能感觉到,衣服套又套,以致医院旁的裁缝师傅看见她就笑。这几年,王玉珍做的春夏秋冬衫不下三十套,她没次来青山街是穿同样的衣服,总是花色素雅款式新颖的新衣服,让李佳看着高兴,笑她“老来俏”了。
李文军在我身旁坐下说:“今年是抗日战争胜利五十周年,些原湖南新编第军的老兵在自发地联络,想搞个抗战胜利五十周年的纪念活动。姜小工建议我用你父亲的名义登报。”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李文军又说:“用你父亲的名字召集,来的人会多些。”爹听不见,我把李文军说的话写在纸上给爹看,爹说:“你们登吧。”
李佳做饭时,王玉珍系上围兜与李佳起做。李文军陪我和我爹妈坐在客厅里,岳母在房里烧香,就有股淡淡的香味儿从岳母房里飘来。李文军瞥着在葡萄藤上跳荡的阳光,忽然说:“我这辈子浪费的光阴太多了。要是改革开放提前二十年,我可以很好地干番。”李文军已经有蛮老了,竟还有“要是改革开放提前二十年”的想法,只能说明李文军的心还没老。我很欣赏他,他不但是大哥生前唯的朋友,也是我心里认同的好友,他有很多别人身上没有的好品质,最好的品质是豁达乐观,从不在背后说别人的怪话。我说:“代人是代人的事。你和我大哥都大我十三四岁,等于大我半辈,你们和我爹那辈人就是打仗打日本鬼子,把中国打到统为止;我们这代人是在废墟上建新中国。新中国建到这个份上,也该轮到国庆五和承嗣这代人在改革开放中谋发展了。”我们说着这些,老奶奶起床了,她这段时间又犯困,时不时要爬到床上睡觉,醒来后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因为她总是做何家山村的梦,说的也是她当姑娘时候的事,有天,老奶奶突然道:“哎呀,不得了,你外婆来了。”我们都不知道老奶奶说的外婆是谁,她说完这话,张着嘴,自己都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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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李文军在《长沙晚报》上登了则启事,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五十周年,原国民党湖南新编第军将于八月十五日上午在黄土岭交通学院大门前聚会,请湖南新编第军的老兵们见报后相互转告。原军长何金山。这则启事登在报缝中,原有三百多字,被报社编辑压缩成七十个字和四个标点符号。李文军看到这则启事后很气愤,三百多字被压缩成句话,而且还是登在点也不引人注目的报缝中,却花了他千块钱,他恨不得把那千块钱要回来。他把报纸甩在地上,还不解恨地跺两脚,“我绞尽脑汁写的三百五十个字的启事,被这帮编辑剪成句话,还要我千块钱,真不是人。”
李文军写的稿子我看了,还替他改了三个字,没想所费的脑细胞都是多余的。我说:“要知道能让你登出来就已经是进步了,以前,这样的启事,谁敢登。”李文军说:“血战台儿庄都拍成电影公演了,这不是证明我们国民党军队抗过日么?”李文军阴着脸,嘴唇都气乌了。这天是八月七日,是个阴天。李文军望着阴沉沉的天空,那张脸上的皱纹下子变深刻变愤恨了。我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他的眼睛里有两团火,仿佛他的心在燃烧。“为什么对我们国民党军队抗日的事就那么忌讳呢?”李文军生气道,“长沙的四次会战和常德会战衡阳保卫战难道不是我们打的?”我说:“你经历了这么多,应该能想通切。”李文军苦皱着脸道:“死了那么多人就白死了?他们的亡灵能安息?”他的思想在往事里飘,那是战火纷飞的往事,当时他才二十岁,正是那种甘洒热血的神勇的年龄。
八月十五日上午,很多原国民党湖南新编第军的老兵都冲着我爹来了。他们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身体硬朗的是自己搭公共汽车来的,身体差点的就坐的士,还有的是儿子或孙子辈骑摩托车或开车送来的。爹在等李文军,李文军还没到,有人却先来了,站在青山街三号门前张望和打听,有的老人还穿着原国军黄呢军服,只是军服很旧(fqxs)了,估计是从箱子里翻出来,见还没被虫蛀烂,就果断地穿上了。他们看见我爹着身青衣,就激动,握着我爹的手,望着我爹那双苍老的皱纹打裰的眼睛,尊称我爹“老军长”。爹听不见,只是咧嘴笑,同他的老部下握手。他们当年握枪的手,都很有力,久久地握着。我对他们解释说:“我爹听不见,耳朵聋了。”他们就握着我爹的手大声叫嚷“我叫某某某”,爹因听不见就脸茫然和抱歉。李文军和姜小工进来,他们就相互报姓名和师团番号军职,热闹番后,三十几个老兵拥着我爹出门,走到大街上,上了辆辆的士。
我爹他们赶到时,黄土岭上,交通学院的大门前已站了百多个七八十岁的老人,有的很精神,穿着衬衣或体恤衫,昂首挺胸;有的委靡不顿,穿得也很随便,斜着目光浑浊的眼睛,瞪着从车上下来的我爹李文军和姜小工。他们曾经在起打日本鬼子,在个连里训练吃饭睡觉,探讨打鬼子的心得,亲得不能再亲了,但如今老得相互都认不出了。李文军穿件长袖黑衬衫,下身条白裤子,染成黑色的头发打了发胶,根根的,脸刮得很干净,看上去就精神矍烁。他向走来的老人介绍我爹说:“弟兄们,何军长来了。”那些老兵听“何军长”来了,立即振奋地拥上来,围着我爹。有个年轻点的老人向我爹敬军礼说:“报告军长,我是湖南新编第军二师三团三营连排排长,马笑天。”另老兵见状,也不示弱地向我爹敬军礼说:“报告军长,我是师团二营营长刘元。”那老头见我爹只是愕然和微笑,就奇怪,李文军忙解释:“何军长耳朵不好,听不见。”那老头就哦声。又有人向我爹报告,说他是团长某某某。李文军摇手说:“算了算了,老军长耳朵听不见,你们说什么他都不知道。”跟着又走来些老人,他们都是看了报纸或听别人说到这事,就相邀着来的。到十点钟,已来了两百多名原湖南新编第军的老兵。
前师参谋长姜小工的大儿子在黄土岭上开了家粉店,取名利民粉店,就在黄土岭与金盆岭交界的路旁,五十多年前,这里曾经是阻击日本侵略军进犯长沙的重要阵地。那时候日军从南边包抄杀来,想攻占长沙就必须攻克黄土岭金盆岭和雨花亭,当年这些老兵就奉命坚守在这带,次又次地把日本鬼子打得哇哇大叫和绝望撤离。他们故地重游,感触颇深。今天的黄土岭金盆岭和雨花亭当然不是五十多年前的样子,到处是工厂和学校,那时候这里是山坡和树木,还有军营工事和被飞机大炮炸松的土堆。他们在这里练兵,出操跑步。那些生龙活虎(fuguodu.pro)的喊杀声为加强体能锻炼的跑步声和怒(shubaojie)吼的歌声,似乎从五十多年前涌来了,潮水般打着他们,使他们无处逃遁而感慨万千。那时他们真年轻,与日本侵略军寸土必争地拚杀,勇猛如豹,端着枪冲下山坡跟箭样快,刺刀直插入日军的心脏。如今他们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连多走几步都喘不赢气了。老兵对我爹和李文军说:“我们这代人该入土了。”爹笑,李文军却说:“我们要好好活着。”另老兵说:“师长,我这个原国民党营长的身份,害得我直抬不起头,刚刚觉得日子好过点,老伴又死了。”又老兵说:“我倒无所谓,我这国民党历史反革命的身份,把我女儿害惨了,九六四年她被街道办事处的干部动员到江永当知青,如今还留在那里。”姜小工问:“还在那里?”那老兵答:“死在那里啊。”走在李文军旁的瘦老头说:“文化大革命中,我们的身份确实把我们的子女害得抬不起头。”姜小工说:“是啊,我儿子那时候连街办工厂都进不了。”另当过营长的老兵点点头,“别的都无所谓,我们最对不起的是我们的儿女,他们因我们吃了很多苦。”
李文军没有儿女,感受不到这种深层次的痛,见大家谈到儿女,那种热烈的气氛顿时冷却下来,个个脸负罪感,忙大声说:“我们都要这样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总算过去了。”个瘦老头情绪低落地说:“永远也不会过去,我们的儿女们背着呢,他们因为我们,如今还在社会的最底层挣扎。”姜小工说:“是啊,我们是对不起我们的子女。但是老天爷让我们活到今天,是对我们的怜悯和欣赏——”他说到这里,激动了,“怜悯我们欣赏我们,因为当年我们是最勇敢最顽强的战士,打日本鬼子时,我们没给中国人丢脸。”李文军对姜小工竖起大拇指,“姜小工说得好,抗日战争中,我们湖南人没丢中国人的脸。”
利民粉店容不下两百多老人,大部分老人都坐在粉店外的树荫处或路边,边等粉吃边相互诉说衷肠。利民粉店事先已准备了很多粉,下粉的师傅很勤奋地碗碗下着。前师参谋长姜小工很兴奋地走来走去,边说:“别的我招待不起,碗粉还是有的。”大家说:“够了,谢了。”有人要付钱给姜小工,姜小工拒绝说:“你这是不给我老脸啊。抗战胜利五十周年,弟兄们难得聚,这碗粉我请了。”大家就笑,粉就吃得特香。个老头曾经是姜参谋长当营长时的传令兵,他说:“当年我们姜营长可真是条好汉,有次他跟日本兵拚刺刀,连捅死两个日本鬼子。”另老兵说:“我最记得我们营长,我亲眼看见我们营长枪个,接连击毙七八个日本鬼子。”另老兵猜到了,问:“你说的是何胜武营长吧?”那老兵回答:“就是何胜武营长。”姜小工说:“何胜武营长死了好几年了。”那老兵问:“他死死了?”姜小工看眼坐在远处的我爹说:“死了。”那老兵说:“前向我还梦见过何营长。”另老兵回忆打日本鬼子说:“我记得我第次瞄准日本鬼子时,总是打不中,日本鬼子都冲到面前来了,我才枪把那家伙打倒。从那天开始,我就不怕日本鬼子了。”有个老兵把碗里最后点汤也喝了,放下碗,手指着前面的山丘,“日本鬼子第次进攻长沙时,我就守在那里,那时候这里都是山坡和树林。”又老兵接过粉,说:“我是九四年的兵,家住燕子岭,我记得我们师长叫贺新武,我当过他的警卫,他对全师的官兵训话时说:‘日本鬼子是豺狼,绝不能让狗日的豺狼踏入长沙半步。’那是九四年,日本鬼子第二次进攻长沙,硬是没有从我们师守的阵地上过。”李文军告诉贺新武的前警卫:“贺师长五年前死了。”那老兵脸色变灰了,“我这辈子最尊敬的人是贺师长,前向我还跟孙子说起他。”这老人八十多岁,九四九年湖南新编第军接受解放军改编时,他是中校副团长。
大家边吃粉边述旧(fqxs),谈得很热烈。吃过粉,已是两点多钟,然而这些老兵仍依依不舍,相互倾述,说自己的事说家里的事说过去与日本鬼子打仗的事,以致些路人见大群老人坐在利民粉店前叽叽咕咕,都十分吃惊,不懂他们在干什么。三点多钟,些老人才相互话别,有的老人邀请别的多年不见的老人上家里去吃晚饭和继续聊,有的要回家了,因为儿子骑着摩托车来接了。些老人就走过来向我爹告别,握着我爹的手不放,我爹就坚持着站起身,望着他们。那些老兵对我爹大声说:“老军长,多保重。”爹听不见,只是点头,目送着个个老部下离去。四点来钟,两百多老人走得差不多了,还剩几个特别敬重我爹的要等我爹走了才肯离开,他们这几个人的脸色都很坚定,表情也十分庄严,看就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人。爹倦了,张槐树皮样皱巴巴的脸上就有很多疲惫,犹如屋上爬满枯藤。爹问李文军:“我们走吧?”李文军就去拦的士,辆夏利的士驶到爹面前,姜小工老人忙扶我爹上车,爹探出头,伸手对他的老部下说:“你们回家吧。”那几个老人忙与老军长挥手告别。汽车很快驶到青山街三号,爹下车,从门外进来,稀薄的头发就凌乱,脸色也困倦,我上去搀扶。爹在躺椅上坐下,喝口碧螺春茶,闭上眼睛就睡着了,头歪着,嘴张开,溜涎水从他那张皱纹重叠的嘴角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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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这年十月,我岳母捧着观音菩萨像去了赣南老家。岳母这几年在我们家,工作的重点是烧香,附带给花木剪剪枝。她也有种不让他人注意她的本领,天二十四小时,她有二十个小时呆在房里,倒不是孤僻,而是全心向佛。她如果出门,便是自己个人搭车去开福寺找尼姑探讨佛法,获得了解答,又个人搭车回来。她有个弟弟在赣南老家建了栋两层楼的新屋,她这个弟弟我们叫舅舅,舅舅及舅舅的后代直与我们家有联系,舅舅建这栋房,岳母出了两万块钱。当时建栋农舍也就两万块钱的开销。舅舅就特意辟了间朝南的房间,接姐?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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