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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茫然呆立馆驿门口,心中布满了阴霾,东奔西跑了半辈子,非但没能成就功业,连立锥之地都保不住,越混越不济,怎么就没有事顺利呢?哀怨半晌毫无益处,只能暗暗叹息着走进驿内。他来襄阳就住馆驿,早有自己单独的庭院,这会儿赵云陈到也打点妥当了,刘备也不再与驿丞废话,直回了自己的小院;可还未进堂屋,就见里面端坐着两个中年文士,正无拘无束坐在案边对弈。
刘备见此二人颇感意外:“你们不在新野留守,怎么也跑到襄阳来了?”
这两个人都是刘备属下。左边那位名叫徐庶,字元直,颍川人,生得浓眉大眼,颇有些文人武相。此人少时偏爱剑术抱打不平,常以侠义自居。因杀伤人命逃亡在外被官府捕获,幸得友人相救逃脱囹圄,自此弃武从文游学荆楚,交友甚广。如今北方被曹操所安,不少羁旅之士动身北归,唯有他不肯北还,反把老母接到新野,投靠寄人篱下的刘备,为之网罗人才拉拢名士。刘备能够延揽诸葛亮,也是他从中穿针引线。
右边那位年纪较徐庶略长,生得颇为俊朗,衣着甚是华贵,举手投足透着十足的贵气。此人名叫刘琰,字威硕,莫看表面儒雅,实际没什么真才实学,唯独长了张好脸。他原本不过是豫州鲁国的个小财主,却偏爱附庸风雅,自诩汉鲁恭王之后,无奈名士的才干品格没学会,玩乐的能耐倒很在行,什么斗鸡走狗,饮酒招妓,蹴鞠弹棋,丝竹管弦,吃喝嫖赌吹拉弹唱,全挂子的风流本事。刘备在曹操麾下任豫州牧时与他相识,个自诩中山靖王之后,个声称鲁恭王玄孙,真有相见恨晚之感。刘琰倒也义气,刘备叛曹,他竟撇家舍业也跟着反了,数年间东奔西逃誓死追随,虽说既无文韬又无武略,却深得刘备宠信,算个消遣解闷的门客。
徐庶全神贯注盯着弈局,好半天才道:“我们前天晚上来的,听说刘表病重,不得不来啊。”刘备驭下格外宽厚,与其说是主臣,更像是知心的朋友。
“你知道了?”刘备也不搅扰他们的弈局,只是悄悄坐到旁,“刘表病重命不长久,曹操见逼于外,蒯蔡戒备于内,若刘琮继位,非但不能掌握荆州,只恐立锥之地亦不可保,实在令人忧心。也不知刘琦有什么打算。”
刘琰接过话茬:“那小子惧蔡氏加害,整日醇酒妇人,苦中作乐,越这样,刘表越发看不上他了。指望他与刘琮争夺大位,想都甭想!”刘琦是个嬉闹爱玩的公子哥,刘琰又是此道高手,故而常被刘琦请去充清客,故而知道的也不少。
徐庶将枚黑子置于弈盘之上,笑道:“主公也不必过于忧虑,孔明已然有了应对之法。”
刘备正烦恼闷坐,听闻此语眼前亮:“是孔明叫你们来的?”
“不是他叫我们来的,是他跟我们起来的。”
“哦?”刘备左右张望,“他在哪儿?我正要与他商量。”
徐庶神神秘秘笑:“主公放心,他帮您安排大事去了。”
安排大事?诸葛亮又有什么奇谋?刘备正欲问个清楚,却见徐庶把弈局推,拱了拱手:“承让。”
刘琰痴痴地盯着弈盘:“你你怎么又赢了?真奇怪了,这世上只要是玩的,我刘某人从未输过,为什么偏偏赢不了你和孔明?刚才这局明明是我先声夺人,你是怎么扳回来的?”
“刘兄你这就不懂了,对弈之道犹如两军搏杀,讲究奇谋变化,环环相扣。”徐庶说到这儿特意瞥了眼刘备,“即便身处劣势朝不保夕,只要悉心谋划,样可以扭转乾坤转危为安??”
抽梯问计
襄阳城东有处别致的院落,占地不广,却楼阁俨然,修竹碧树,颇有几分意趣,这便是刘表长子刘琦的宅邸。按礼法而言,身为世家嫡子绝不该与父分居,民间有谚“举孝廉,父别居”,这种行为是被视作不孝的。
其实刘琦原本也住在幕府,因为是长子,相貌又酷似刘表,所以也曾被父亲寄予厚望。不过近年刘表渐渐移爱刘琮,蔡氏夫人又从中挑拨,刘琦动辄得咎屡遭训斥,惶惶不可终日,为避开满心芥蒂的弟弟和继母,才在城东置了这所宅邸,但求清静安身。这位原本继位有望的公子哥落到这步田地,心中不甘却又志大才疏,无策应对,整日寄忧愁于酒色丝竹,苦中作乐,甚是萎靡。
不过今天刘琦精神格外爽朗,特意命仆人把堂舍打扫得尘不染,因为他要招待位相邀已久的贵客——诸葛亮。
诸葛亮原本不是荆州人士,他祖籍琅邪阳都,乃前汉名臣诸葛丰后裔。其父诸葛珪官拜泰山郡丞,因病早逝,那年他才八岁,与兄长诸葛瑾弟弟诸葛均并被叔父诸葛玄收养。可惜好景不长,正赶上当时的豫章太守周术病逝,因为诸葛玄素与袁术相善,受其委任接替这个官职。但西京朝廷不予承认,又派朱皓接任豫章太守,所以出现了郡两太守的局面。朱皓毕竟算是天子亲任,联合当时的扬州刺史刘繇攻打诸葛玄,诸葛玄兵少落败,加之袁术称帝丧失人心,只好到荆州投靠刘表,却不得重用抑郁而终。
诸葛亮年方十六又失倚靠,但读书勤奋颇知努力,得到不少士人关照,尤其沔南有位贤士名叫黄承彦,看好他身处逆境而不改其志,不但把女儿嫁给他,还帮他在此立业。这黄氏非寻常家族,黄承彦之妻正是豪族首领蔡瑁之姊,而蔡瑁之妹又是刘表续弦,故而黄承彦与刘表实乃连襟,自然颇有影响。另外,诸葛亮的大姐又嫁给了蒯氏族中的房陵太守蒯祺,兄长诸葛瑾被孙权招揽颇得信用。因而这位身在异乡的诸葛先生竟然时来运转,只要他愿意,与刘表蒯氏蔡氏,乃至江东孙权都能拉上点儿关系。
般人若赶上这么多好亲戚自然要想方设法巴结,可诸葛亮却没这么做。他看透了刘表的懦弱无能,也看透了蒯蔡两大豪族胸无大志但求自保的本质,不但不与他们来往,还在襄阳以西的隆中山林盖了间草庐,与崔州平石广元孟公威等年轻旅居才士结成挚友,赢得“卧龙”的美誉;整日吟诗弄赋笑谈古今,以管仲乐毅自比,意欲待价而沽,等候有志向有才干的真主出现。等来等去,最终等到的是刘备。
细论起来,刘琦与诸葛亮也算是拐了几个弯的亲戚,但以前并无深交,反倒是因为与刘备相善,才使两人越走越近。刘琦知道诸葛亮颇具才智,几次写信到新野,询问应对继母兄弟之策,但诸葛亮却总以疏不间亲为由拒不相告。
可今天不知吹了哪阵风,诸葛亮竟主动登门,刘琦怎能不喜?他立刻置备果蔬,亲自敬上杯水酒:“孔明兄自从跟随玄德公,久在新野难得来趟襄阳,务必要在我这里多盘桓几日。”
“公子不必客套。”这位诸葛先生年方二十八岁,生得眉清目秀高大俊朗,说起话来既温婉又不失庄重,不过这种沉稳的气质与他的年纪似乎有些不相称,“玄德公领兵去救江夏,不久要回襄阳复命,在下来此是为了迎候主公。承蒙公子看重,屡屡致信关照,今日顺便来拜望拜望您。”
刘琦听他不是专程来找自己的,只是礼节性探望,想必也不会对自己的事献言献策,不免有些失望,但还是陪笑道:“孔明兄见疏了,你我也不算外人,无需这般虚礼。请饮请饮!”
诸葛亮始终正襟危坐礼数有加,谦和中又透着几分疏远。刘琦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陪着东拉西扯闲谈饮酒。可他心里毕竟有事,只喝了两盏便按捺不住,支吾着问道:“孔明兄,我前番书信提及之事,未知您是否??”
诸葛亮不待他说完便打断道:“此乃公子家事,亮不敢与闻。”
“是是是。”刘琦碰了个钉子,含糊着答应。不过气氛愈加尴尬起来,两个人本没有什么交集,刘琦盼着诸葛亮来不过就是为了问计,他既不肯相告还有什么可聊呢?两人对坐良久,只是不言不语各自寡饮。
刘琦心里实在起急,没过多久又憋不住了,猛然伏倒诸葛亮身前,这次不唤“孔明兄”,改叫“先生”了:“先生屡言疏不间亲,然琦受兄弟继母所逼,今我父卧病不起,倘不幸大去,他母子指掌大权焉能容我?只恐我之性命亦在旦夕,先生难道忍心见死不救?”
“公子不可屈尊!”诸葛亮赶紧起身闪躲,“亮不过臣下之臣,岂敢擅谋人主骨肉之事?此干系甚大,倘有泄露为害不浅,望公子见谅。快快请起!”
刘琦听他说“倘有泄露为害不浅”,知他已有妙计就是不肯吐露,越发不肯起来,抓住他衣襟央求道:“此事关乎我之生死,恳请先生放胆直言。”
“公子倘若如此相逼,在下不敢逗留,就此别过!”诸葛亮抽开衣襟转身便往堂下走。
刘琦心要抓救命稻草,焉能叫他溜了?眼珠转,赶忙追过去抓住他臂腕,强笑道:“且慢!先生不言则已,何必急着走?我不提此事便罢,来来来??”
诸葛亮倒也不甚抗拒,半推半就被他让了回来。刘琦收起那副可怜的模样,又为诸葛亮满了酒,隔了片刻又道:“前几日我自民间得了卷古简,年代久远韦编已断,上面文字乃是鸟篆,似乎是古之兵书战策。我才疏学浅见识不广,想劳烦先生鉴识番。”
“古书?”诸葛亮貌似有些兴趣,“此等奇物当求前辈经学之士,我也未必识得。”
“实不相瞒,为了这卷书我遍(fanwai.org)请幕府之人,竟无人知晓。听闻先生博览群书,您兴许识得。”刘琦扬声招手唤过堂下名小厮,“你把百万#^^小!说整理整理,洒扫干净些,会儿我带先生过去,可不能怠慢了客人。”
诸葛亮笑道:“何必这般麻烦?”
刘琦却道:“我那百万#^^小!说平日散乱惯了,怕您笑话,需得收拾收拾。”说罢起身附到那小厮耳边悄悄嘱咐了几句。诸葛亮看在眼里,却也没多问。
两人继续饮酒,聊了聊古书的来历。不多时小厮回禀准备妥当。刘琦推盏,引领诸葛亮来到后院百万#^^小!说——这是座毛竹搭建的二层小阁,虽然不大却很精致。诸葛亮迈步进门,但见其中摆着多张几案,放着瑶琴投壶弹棋六搏等物,唯独不见书简。这哪是百万#^^小!说,倒似这位公子哥玩乐之处。
刘琦笑容可掬:“先生见笑了,这都是我平时消遣之物,书简皆在楼上。”说罢亲自到墙边搬起木梯,架到楼洞处1,“先生请??”
诸葛亮紧紧衣襟,当先攀了上去,见二楼更热闹,墙上挂着各色弓矢绣球,仍不见半卷书。刘琦紧跟着也上来了,笑问:“您看我这小阁可好?”
“古书何在?”
“并无古书,来此只是想请先生直言避祸之策。”
诸葛亮作色道:“既然公子又提此事,在下告辞!”说罢拂袖欲去,可走到楼洞处看——梯子已被人撤走了。
刘琦再次拜倒:“琦欲求良策,先生恐有泄漏,不肯出言。此处上不至天,下不至地,出君之口,入琦之耳。请先生直言相告。”
“公子??”诸葛亮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踌躇半晌猛然跺脚,“也罢!公子既然如此恳切,亮敢不尽言?”
刘琦总算如愿以偿:“计将安出?”
“您先起来。”诸葛亮慢慢走到他面前伸手相搀,刘琦却死死伏在楼板上,不把办法求到就是不起来;诸葛亮见他这副执拗的样子,倒是阵莞尔,“区区小事公子怎至于愁成这样?难道公子不见申生重耳之事?”
“申生重耳之事?”刘琦虽不精擅《春秋》,却也晓得这段史事。春秋晋国之主晋献公武略出众兼并诸国,到了晚年却昏庸多疑,宠信骊姬夫人。骊姬为了让自己生的儿子继承国君,不惜谗害太子申生与公子夷吾重耳,晋献公受到蛊惑,派人逼杀三子。太子申生愚忠愚孝不肯逃跑,最终被逼自缢,夷吾重耳则驻守在外闻讯逃亡,史称“骊姬之乱”。献公死后晋国内乱,骊姬母子被杀,夷吾重耳先后得秦穆公相助归国为君,其中重耳就是春秋五霸鼎鼎大名的晋文公。他感念秦穆公相助之恩与其结好,两国休戚与共,史称“秦晋之好”。
诸葛亮二目低垂,似乎漫不经心随口道来:“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生,历经艰险终成霸业。前人成败不足以为鉴吗?”
“你是叫我逃离襄阳?”刘琮眼睛亮,又渐渐黯淡下来,“可又该往哪儿去呢??”
诸葛亮沉默(zhaishuyuan.cc)了片刻,不疾不徐道:“那就要看公子愿不愿当荆州之主了。”
刘琮原本自顾不暇,已经不想与弟弟争了,但听他这口风似乎尚可挽回,惊诧之下不禁站了起来,把攥住他手:“先生不但能救我,还能助我为荆州之主?”
“嫡庶长幼古来之法,理当由公子继承其位。即便小人从中挑拨,公子也未必不能如愿以偿。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眼下虽无十成把握,也不妨试。只恐??”话说半诸葛亮突然缄口,双目炯炯凝视着刘琮,继而把手缩了回去,叹息道,“只恐公子耽于安逸没有恒心。算了吧,这话就当我没提过。”
刘琮的心已被他说活了,正跃跃欲试,又听他有小觑之意,平日养尊处优哪受得了这般轻视?霎时燃起了斗志,厉声喝道:“诸葛孔明!你莫看我平日不务正业,但也有满腹雄心。孟子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刘琦吃得起苦受得起罪,荆襄之主舍我其谁?放手搏有何惜哉?”
诸葛亮要的就是这态度。
他心中暗笑却装出脸惊诧,连连作揖:“公子切莫声张,但恐隔墙有耳??”
“怕什么?”他越劝,刘琦越来劲,“这周围都是我的人,即便有别人听去也不怕。我也是有血性的,豁得出去!”
诸葛亮捂住他嘴:“公子无需动怒(shubaojie),在下直说便是。今黄祖战死,孙权又弃西陵而去,公子何不请缨去守江夏?则可避祸在外,二来可为日后积蓄实力。”
刚才闹得还挺欢,听要去江夏防御孙氏,刘琦立刻平静下来:“这行吗?”他别说领兵打仗,活了二十多岁,从未离开过父亲身边,若孙权再次来犯,他哪里应付得了?
“公子莫非惧怕孙权?”诸葛亮出言相激。
“我岂会怕他?我是怕??怕??”
诸葛亮微微笑:“公子莫怕,您若前往令尊必会派兵辅助,您既有城池又得兵马,便为日后争位添了实力。再有玄德公暗中支持,足以与蒯蔡周旋抗拒,若令尊不幸亡故,他们胆敢废长立幼,公子可与玄德公共同起兵,两路兵马会于襄阳。到时候玄德公再奉您为荆州之主,长幼传承回归正道,岂不是度尽劫波扭转乾坤?”
刘琦默(zhaishuyuan.cc)默(zhaishuyuan.cc)思索着,好半天才喃喃道:“有理??有理!会儿我就向父亲请命。”
“且慢。”诸葛亮笑盈盈打断,“此事干系重大,公子不宜轻言。以在下之见,何不先对蔡氏夫人进言?”
“我自去求父亲,岂能对那妇人说?”提到蔡氏,刘琦就气不打处来。
“公子所言差矣!令尊卧病不起,州中之事尽归蒯蔡处置,公子若直接去求令尊,蒯蔡必要怀疑其中有诈,如不应允又能奈何?不如去见蔡氏夫人,就对她言讲:‘我无意与弟弟争位,恳请出镇在外,求母亲开条生路。’夫人见公子胆怯,意欲避祸,以为此之去刘琮没了对手必能顺利继位,定会想方设法促成此事。”
“妙!妙!先生真是神机妙算!”刘琦愁云尽散抚掌大笑。
诸葛亮语重心长道:“公子过誉。刘琮年幼无知不堪重任,在下身为荆州之吏,自当为荆州择英明之主。”这倒是扪心无愧之言。
刘琦想当然认为他所言“英明之主”就是自己,面露得意之色:“我若真能承继父位,成就晋文霸业,先生就是我的子犯赵衰!”
“多谢公子??”诸葛亮深深揖,心里却在盘算——知小谋大,也配自比晋文公?我可不愿做你之子犯赵衰,我要当的是百里奚,辅佐位从中渔利,奠定八荒帝业的秦穆公!
刘表托孤
刘表字景升,山阳高平人,汉室宗亲,是前汉鲁恭王刘馀之后,汉景帝脉玄孙。他身长八尺相貌伟岸,成名更是比同龄之人都早,二十出头便已享誉士林,与足可当其长辈的张俭岑晊等人并居党人“八及”之列,也曾在党锢时期受过磨难。后来黄巾起义党人解禁,他被大将军何进辟为掾属,历任北军中候,天下动乱之际被朝廷任命为荆州刺史。
荆州本非富庶之地,黄巾起义爆发的时候这里也是重灾区。到讨董卓之时孙坚又擅自诛杀了刺史王叡,豪强苏代贝羽张虎(fuguodu.pro)等各占方,黎民百姓不知所从,加之瘟疫流行满目疮痍——刘表接过的就是这副烂摊子。
当时的统治中心不在襄阳,而是南阳郡鲁阳县,被袁术控制着。刘表介文人单骑赴任,既无兵马又无僚属,只好跑到宜城县落足,幸而得到蒯氏蔡氏的支持,这才整备人马,征战袁术,伏杀孙坚,铲除割据,安定了这地区,在襄阳建立了新治所。这十几年来刘表也算励精图治,不仅使百姓过上安稳日子,而且礼待南下避难之士,倡导文化推行名教。因而襄阳不仅市井繁华,还云集了宋衷邯郸淳等著名文士,杜夔邵登等乐律高手,连名医张仲景都在他麾下当长沙太守,边处理政务,边酝酿出岐黄大作《伤寒杂病论》。荆州的文化昌盛甚至超过许都,与纷乱的时局格格不入,这不能不说是乱世中的个奇迹。
不过刘表经世济民是把好手,却无征战天下的能力。面对汉末风起云涌,瞬息万变的国内形势,他的对策是以江夏黄祖防御孙氏,房陵蒯祺防御刘璋,南阳张绣防御曹操;张绣降曹之后又改用刘备,凭这几面“盾牌”把襄阳包裹起来。内政方面则对蔡瑁蒯越等本土士绅放权,勉强维持脚下亩三分地的太平。而他本人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招待避难士人,置酒高歌坐镇风雅。
平心而论,刘表未尝不想有番作为,但他既乏能力又不敢冒险,加之北方曹操与江东孙氏两大强敌无法平衡,最终错失良机。但事到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年近七旬的刘表病入膏肓,就连他自己都明白,恐怕熬不到曹操大举南下那天了。
他斜倚在病榻上,脸色苍白,瘦骨嶙峋,呆呆望着榻边的屏风,那上面画的是西王母赐孝武帝蟠桃的传说。武帝刘彻雄睿世,到头来求遍(fanwai.org)神明不得长寿,依旧(fqxs)免不了生死这关。圣明之主尚且难逃死,谁又能躲得过?刘表从中得到丝宽慰,缓缓转过脸,看着陪坐在榻边的刘备。
此时此刻,这个满怀壮志的草鞋贩子正为他掖着被角,脸上表情既恭敬又哀婉,似乎很为他的病体忧虑。但这会不会仅仅是表象呢?刘表心里拿不准,提了口气颤颤巍巍道:“老夫疏忽致使黄祖败亡,还劳烦你奔波受累,实在于心有愧。”对于号令方的割据之主来说,这话甚是谦和,但谦和中又透着言不由衷的疏离。
刘备愁闷的脸上露出丝仓皇:“黄祖之死非主公之过,皆属下救援不力。主公不加怪罪已是仁厚,岂可代我等引咎?”
刘表听到个满意的回答,但并没有掉以轻心:“我病得真不是时候,听说曹操已平灭蹋顿回到许都,荆州之难恐不远矣。我已命不长久,以玄德之见,日后之事该如何呢?”
所谓“日后之事该如何”可以有多重理解,既可以理解为应该立哪个儿子为嗣,又可以理解为应该如何抵御曹操,但是不管刘备如何回答,多少会流露些个人打算,也就不难体察他志向所在了。可是刘备却诚惶诚恐道:“人无百日之好,小病小灾总是有的,只要主公多加调养必能痊愈,何愁以后之事?”
“但愿如你所言。”刘表拳打在棉被上,只好就坡下驴,转而又道,“先前你劝我趁曹操远征之际兵袭许都,我没能采纳,现在想来后悔不迭。恐怕以后再没机会插足北方了。”
“主公无需自责。”刘备口气依旧(fqxs)那么谦卑,“天下分裂日寻干戈,机会多的是,岂会不再来?这次错过下次还有。”
“你这是安慰我啊。”刘表重重叹了口气,“北方狼烟已息,哪里还有什么可趁之机?若论洞察时局,老夫比你差得远啊??咳咳!”话未说完咳嗽不止,上气不接下气。刘备见状赶紧为他摩挲着胸脯:“主公保重身体。”
伊籍直在旁边垂手侍立,心里急若滚油,暗暗埋怨刘表——都什么时候了,不敞开窗户说亮话,还有工夫玩心眼?见外面走进个端汤药的仆从,忙抢过碗来塞到刘备手里,朝他使了个眼色。
刘备会意,亲自为刘表喂药。汤药还有点儿烫,他舀起匙先自己尝了尝,又轻轻吹了吹,感觉不凉不热才小心翼翼送到刘表唇边,边嘱咐着:“慢点儿喝,别着急。”边用衣袖拭去顺着嘴角流下的药渍——恐怕连刘琦刘琮伺候老爹都没这么周到。
碗汤药送下,刘表不再咳嗽,眯着眼睛养神。伊籍瞧这火候差不多了,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军务之事是不是也要跟玄德公交待下?”
“对。”刘表猛然睁开眼睛,“昨日琦儿跟我说,他有意接替黄祖镇守江夏,未知玄德以为如何?”伊籍听了有些泄气——他满心希望刘表能把军权交给刘备,使其全力抗拒曹操,也好扼制蒯蔡两家独大的局面,从中费了不少心思,可刘表好像根本没这打算。
刘备蹙眉沉思,似乎想了阵才道:“曹操虽盛,但江东也不可不防。江夏重地诚非他人可守,公子请缨倒也妥当。今后东南之事,主公父子当之;西北之事,备愿竭力而为。”
刘表不置可否,却道:“我已力不从心,琦儿这孩子又素来心浮气躁,恐难以任重。玄德可不可以暂时离开新野,帮帮那孩子?”
刘备副懵懂的表情:“主公是叫我移驻江夏协助大公子?”
“不不不。老夫之意是想请你改屯汉水沿岸,以便接应江夏。”刘表从不曾信任刘备,只是借其力阻挡曹操;而刘备现今屯驻的新野又离襄阳较远,若是将来他撒手而去,刘琮年纪轻轻很可能驾驭不住刘备,所以不可不防。所谓“改屯汉水沿岸”其实是大步伐向南撤,置于襄阳监视之下,可又不能叫刘备与刘琦混在起,若是他们兵合处将打家,刘琮的位子还坐得稳吗?
刘备听了他的话,抓耳挠腮似乎很费了番脑筋,最后才提议:“若主公允许,属下愿领兵移驻樊城,江夏若有兵戎之事,可自汉水而下救援便利。”
“好,很好。”樊城与襄阳隔汉水相望近在咫尺,驻军樊城等于主动栖于襄阳眼皮底下,正中刘表下怀,“明天你就回新野,速速把兵调来,你早来日我便早安心日。”这倒是不折不扣的真心话。
刘备信誓旦旦:“主公放心,属下定不负主公厚恩。”
刘表默(zhaishuyuan.cc)然望着他,隔了半晌突然换了副语重心长的口气:“我已病入膏肓,自知不久于人世。琮儿琦儿皆不才,诸将零落各地,我死以后,玄德你来总摄荆州之事,如何啊?”
伊籍早盼着这句话,顿时眼睛亮,方要跟着帮腔,却见刘备将手中空碗撂,猛然伏倒在地:“属下卑微,平庸无才,万不敢窥觊荆州。诸公子皆贤,必将大有作为,属下但蒙鹰犬之任足矣!请主公收回这句话??”说罢连连叩首。
刘表强打精神,斜着身子直勾勾逼视着刘备,见他战战兢兢体似筛糠,已胆战心惊,却仍不敢大意,继续道:“老夫并非戏言,玄德若是有心,切莫辞让。当今天下可以拒曹者舍你其谁?当初陶谦以徐州相赠,老夫也愿意以荆州相让。这都是??都是为了我大汉刘氏天下嘛。”刘表搜肠刮肚了半天,才找出这个牵强的理由。
刘备兀自叩首不止:“属下当年兵败汝南受主公活命之恩,已是通天的造化,又岂敢多求半分。请主公以身体为念,切莫胡思乱想。”说到最后竟呜呜咽咽流下两行热泪。
伊籍连连摇头甚感遗憾——刘琮兄弟文弱无能,蒯越蔡瑁自私自利,唯有刘备能抵御曹操,又不肯接受大权,以后的日子怎么办呢?
伊籍企盼刘表能说得再诚挚恳切些,可刘表却把话收了回去:“非是我胡思乱想,我看是你太过自疑。老夫直都很信赖你,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当我没说过吧!琮儿年少,以后还要多多仰仗你,望你与蒯蔡诸公协力辅佐我儿。我即便去了,苍天有灵也会感激你们??”说到最后刘表也动了几分真情。
刘备越哭越凄惨:“主公乃时小恙,为何总是言死?属下唯愿主公身体康健!荆襄百姓还指望您安定天下复兴汉室呢!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这两句话正打在刘表软肋上。他向自认为不喜谄媚之言,却也经不住这种拿百姓当幌子的马屁,霎时间竟忘了自己是在试探刘备,不禁满眼泪花:“唉!知我者,玄德也??”
伊籍眼望着这俩惺惺作态的君臣,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有怅然叹息。刘备如丧考妣抹着眼泪,好半天才止住悲声:“主公不要多想,安心养病,我这就回新野调防兵马,等事情办妥再来拜望。”
“嗯,你去吧。”刘表扬了扬手。
刘备走两步回头,似乎对刘表充满了牵挂,直走到门边又叮嘱道:“主公千万保重身体,荆州百姓不能没有您??”这才长叹声出门而去。
伊籍苦苦望着刘备背影,心中茫然若失。他苦苦期盼这次会面,妄想刘表能与刘备推心置腹,确定身后抗曹之策,把话挑明,现在看来这想法太天真了。
他正在发愣,忽见病榻后的屏风微微颤,从后来闪出几个人,为首的是张允,后面还有四五个士兵,都攥着明晃晃的钢刀。
“放肆!你等意欲何为?”伊籍不禁惶恐,还以为他们要不利于主公。哪知刘表却病怏怏道:“我叫他们藏在后面的??”
伊籍愕然,还未及说什么,又见从侧室闪出人——五旬开外,面色白皙,相貌端庄,身材精瘦,留着花白的三绺长须,正是刘表的智囊蒯越蒯异度。
刘表显然与他们商量好了:“我看刘备并无篡夺荆州之意。”
蒯越却对这结果不甚满意:“我在隔壁听见了,您不觉得他表露得太过了吗?”
“此话怎讲?”
“主公于刘备之恩未尝过于吕布曹操,他何以如此信誓旦旦?”蒯越眼中迸出丝老辣,“常言道过犹不及,我看他是做戏。”
伊籍这才渐渐醒悟——原来蒯蔡有意诛杀刘备,难怪刘表会主动提议以荆州相让。若是刚才刘备应承下来,恐怕这会儿已身首异处了吧!这又是蒯越的主意,连我都瞒着,或许刘备也察觉到其中有诈,所以才反应那么激烈。真正的傻子只有我这个穿针引线的人。
张允贯见风使舵:“我也觉刘备之言不可信,舅父不该放他走。”
刘表似乎已被刘备的感激涕零打动:“算了吧,即便他有些非分之想,我谅他也没那么大的胆子。”
蒯越却不这么认为:“他连曹操都敢反,胆子还小吗?后患不可留,以我之见倒不如立刻??”他做出个砍头的手势。
伊籍忙道:“不可不可!刘备与曹操结仇,正可用之拒敌,岂能损友而害己?”
蒯越没接话茬——伊籍眼里曹操是敌人,可在他看来却未必。
刘表也不同意,理由却大不相同:“刘备拥兵万余,有关羽张飞等将为羽翼,除人易除党难。倘若诛杀刘备逼反其党,不好收拾啊。”
这话也有些道理,蒯越不便再坚持,却止不住摇头:“隐患不可留,倘若情势有变节外生枝,再出手可就更难了。”
刘表的心思并不真在刘备身上:“为今之计但求维稳,能不动武尽量不动,只要把他迁到樊城牢牢盯死,他又能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辅保琮儿顺利接位,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他已命不长久,目下关心的只有儿子刘琮,“你们要好生辅佐琮儿啊!”
伊籍打心眼里不看好刘表的儿子,无论刘琦刘琮,都非有为之才,可碍于主臣之义还是应承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蒯越的回答却颇为含蓄:“我等定竭力周全。”
刘表感觉出丝弦外之音,可蒯氏作为荆州豪族是他倚仗的重要力量,怎么可能深究?他沉默(zhaishuyuan.cc)了阵,沉重的病体越发难受,又想起亲家蔡瑁:“这几日怎么不见德珪过来?”
蒯越与张允对视了眼,忙道:“蔡公也生病了,正在家中静养。不过您放心,病得不重,耽误不了辅保少主的事。”这位军师素来行事干脆思虑周密,可这番话却说得含含糊糊,前言不搭后语。
“病了??”刘表自言自语了几遍(fanwai.org),再次嘱咐,“异度,你等定要好生辅佐我儿!”这次他口气更重了,倾着身子死死注视着蒯越。
但蒯越的回答依旧(fqxs):“主公放心。属下竭力周全少主,定不负主公厚恩。”
“异度,你??”刘表听出这回答很微妙,所谓“竭力周全”似乎并不意味着辅佐刘琮抗击曹操吧?可他欲言又止,呆呆望着蒯越,不再说什么——刘备固然不可靠,但蒯越蔡瑁又好到哪儿去?形势日益分明,荆州豪族早就蠢蠢欲动。与其守着他父子艰苦抵抗,倒不如把荆襄之地拱手送与曹操,既免受刀兵之苦,又保全了他们的田产利益,更免了刘备从旁觊觎,说不定日后还能在曹操手下混个官半职呢。这是背叛,但也可以视为是回归。当年天下大乱,他们逃离朝堂回到家乡,当然要找个名声赫赫的人帮他们渡过难关。结果遇到了我,没有我他们不能名正言顺割据荆州,没有他们我也不能坐稳方。世上的事真难捉摸,说不清到底是谁成全了谁??现在已不需要割据了,他们又该回归朝堂,回到仕途之路。除了那些想在乱世希冀奇功的少数分子,还有刘备那等亡命徒,谁还愿意继续打仗?再斗下去将来如何在新朝廷立足?蔡瑁偏这时候生病,是真病了还是故意躲我?他是我内弟,但也是曹操故交啊!除了蒯蔡两家,邓羲傅巽等州中要员也隐约有降曹之意。我活着他们不开口,我死以后还有何顾忌?也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必强人所难?糊里糊涂半辈子,这会儿明白有何用?现在我只是个病卧在床油尽灯枯的老叟,想管也管不了。只盼曹操晚来天,我父子便多太平天,得过且过吧??
沉默(zhaishuyuan.cc)良久,刘表终于微微抬了抬手,示意蒯越退下。蒯越想安慰两句又不知如何开口,似乎也无颜再说什么,既是主臣又是老朋友,切都心照不宣吧。他深施礼,带着张允等缓缓退了出去。
伊籍始终紧锁眉头,待蒯越出去便愤愤道:“蒯蔡大族不顾主公基业,皆为自身而谋,不足以托付大事。今荆州之势危若累卵,倘若曹操大兵压境,他们挟持少主倡议投降又当如何?难道您就不能信任刘备次吗?”除了他这个同乡近臣,别人还真不敢如此直言。
刘表摇了摇头:“托付蒯蔡是有些寒心,但刘备更不叫人放心!再者州中政务尽在蒯蔡之手,就算我托付刘备,他能接得住吗?襄阳十余载未有战乱,若同室操戈,祸起萧墙,吏民岂不遭殃?”
“可是??”
刘表不容他再言:“不必再说了。我想安静会儿,你也去吧。”
伊籍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他还年轻,还可以建功立业,逢此乱世,大丈夫就该有所作为,光耀门楣青史留名。怎能屈膝于敌苟且终老?再者,毫无原则但求维稳,甚至苟且偷安,这样的稳定不过是建立在流沙上的,又能持续多久?如果真是毫无私心为百姓着想,当初还割据什么?以此为辞不虚伪吗?伊籍渐渐对这个老乡兼老上司生出阵厌恶,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仆人想搀扶刘表躺下,却也被他打发出去了。宁静的寝室只剩下他自己,倚在靠垫上蔫呆呆出神,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无奈,或者只是将死之人的种忧郁吧!忽然,院中传来阵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把他从恍惚中拉回来——阳春的襄阳多美啊!
刘表无力行走,但他还想坐起来,透过窗户再看眼襄阳,看看他耗尽十多年心血创造的这弹丸乐土。他并没有呼唤仆人,只是双臂撑住卧榻,让虚弱的身子摇摇晃晃向前倾。虽然这只是个简单的动作,但他却感觉费尽九牛二虎(fuguodu.pro)之力,弄得满头是汗;好不容易坐直身子,透过窗子看见的却是寂寥的院落和冰冷的院墙。
他双臂颤又倒回病榻,失落地叹息着——恐怕曹操等辈都以为我胸无大志吧?可我却让荆襄百姓过了几年太平日子,让大汉的经学文教得以延续,这难道不好吗?即便这样的太平是建立在虚幻中的,但毕竟也是太平,总比苦于战乱流离失所要好。若身在治世我可能会位列三公九卿,做得更出色。但遭逢乱世,能办到眼前这些就已经很不易了,谈何遗憾?荆州牧镇南将军成武侯,有假节之权,党锢之士得到这些荣耀的不就我个吗?正义凛然却力不从心,或许就是我们这帮清流的宿命吧!琮儿琦儿,父亲不可能养你们辈子,靠自己吧!曹孟德孙仲谋,或许还有刘玄德??我苦守襄阳防了你们这么多年,如今就要撒手而去了。你们满意了吧?可是你们早晚也有这天,至于现在,做你们那金銮御笏的美梦去吧!
://..。小./
第8章 曹操称相
曹公拜相
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六月,件改变汉王朝乃至曹操个人命运的大事发生了——刚刚被罢免的司徒赵温公开上书,奏请废除三公,推举曹操出任丞相。
这提议立时震惊朝野。如果说有人对赵温征辟曹丕之事还有所怀疑,那通过此番上书算是彻底看清这位七旬老臣的面目了,他分明就是曹操的颗棋子。三公没有了,丞相独揽大权,此古人所谓“掌丞天子助理万机”,今后不仅冀州归曹操管辖,全天下州郡城县切的文武官员都成了他的下属,内外诸事无不关白,俨然是不穿龙袍的天子。
对于这个变故,文武百官大致有三种态度:大多数人仅仅是木然,曹氏掌权是多年的事实,抗争已无济于事,主动迎合又有违汉室臣子之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管也管不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再者是曹操主政后提拔的官员和掾属,朝中董昭陈群等人对赵温的提议大加赞誉,纷纷表示老大人“老成谋国忠义可嘉”,曹公应早登相位以慰天下人心,至于曹府掾属更积极了,且不说日后前途可观,司空府升格为丞相府,掾属俸禄也水涨船高,从三百石提至六百石,大家得好处,何乐不为;但也有人持反对态度,这类人为数不多,但都是自长安保驾东归的旧(fqxs)臣,他们对汉室社稷满心留恋,可除了“大喇叭”孔融之外,也没人敢站出来讲话,顶多是私下骂几句罢了。汉室社稷固然重要,脑袋也很重要,谁不害怕曹操手里的屠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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