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圣人:曹操7》第 7 部分阅读

    周瑜主持大局,谁也不曾真把这小子当回事。不想短短几年间,孙权竟从那个在兄长灵前啼哭不止的小毛孩,成长为威震方令行禁止的英武之主。先是收回了孙河孙辅孙贲等族兄手中分散的兵权,提拔吕蒙周泰凌统等少壮派将领,也提高了吕范朱治等故旧(fqxs)之臣的地位;接着又改易孙策屠戮豪强之风,挽留了孙弘步骘等大批避难士人。兴屯田,讨山越,诛李术,灭黄祖,孙氏基业越来越兴盛。孙策果然没挑错人!有孙权这等雄才大略之主,再大的困难也能挺过,即便战死沙场也绝不屈膝于曹贼。韩当越想越觉激动,脸上盈溢着坚毅的神色??
    秦松与孙权并辔而行,心里所想却完全不同。他也是孙氏老臣,参谋军机多有建树。不过他并非江东人,而是从徐州广陵郡来,江东固然是他奋斗之所在,可江北却有他的根。秦松早就年过半百,不像那帮将领无所顾忌,作为徐州名士,故土乡音无时无刻不萦绕心头。其实,自从孙策身故之后,北归降曹就已经成了羁旅人士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秦松觉得自己该回北方了,也想回故土了,可面对热衷霸业的孙权,如何才能说动他放弃满腔壮志呢?他满腹忧虑,却无法开口坦言??
    即便秦松等人不说,以孙权之精明焉能不知?莫看他谈笑自然,其实心里已充盈着不安。投降是绝对不能谈的议题,旦提及必会像伤寒病毒般蔓延。攻略荆州还没做好准备,对不利言论他只能压,只能拖。他叫全军将士欢呼高歌,那些武夫果然兴高采烈起来,可这却不能驱走自己心中的阴霾,默(zhaishuyuan.cc)默(zhaishuyuan.cc)无言走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对身边的鲁肃吩咐道:“回去后立刻起草调令,叫蒋钦替回黄盖,再把镇守建昌的程老将军也调回来。”原先镇守建昌的太史慈去年病逝,如今委任于程普,他是军中最有威望的老将军。
    “诺。”鲁肃随口答应声,并未多说什么。他身为孙权的心腹,无需相问就能摸透其想法——调回程普黄盖等威信老将,是要稳住局面。曹操尚未南下,人心已开始乱了,只是还没浮上水面。
    图尽匕现
    孙权诛杀黄祖的消息很快传到许都,不过并没引起太多人关注。大多数人认为曹操的优势很明显,敌我间此消彼长的小变动已无伤大局。实际上朝廷这些日子很忙碌,曹操还未归来,各地投诚贺功的表章却已递到省中。
    尚书台是处置政务的中枢要地,除了那些涉及曹操管不了的事,剩下的都经此批示。凉州马腾进京,益州使者来往,交州士燮上表,淮南贼寇投诚,还有各地官员送来的计簿表章军报??数不清的差事压到案头上,日复日永远忙不完。
    尚书左仆射荣郃右仆射卫臻尚书左丞耿纪尚书右丞潘勖都忙得不亦乐乎。可作为核心的尚书令荀彧此刻却很反常,既不打理典章,也不审阅计簿,而是拿着张薄薄的绢帛反复沉吟:
    郭奉孝年不满四十,相与周旋十年,阻险艰难,皆共罹之。又以其通达,见世事无所疑滞,欲以后事属之,何意卒尔失之,悲痛伤心。今表增其子满千户,然何益亡者,追念之感深。且奉孝乃知孤者也,天下人相知者少,又以此痛惜。奈何奈何!
    这是曹操托董昭带来的书信,荀彧已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fanwai.org)。表面上只是夸赞郭嘉,但其中几句话很值得玩味,什么“奉孝乃知孤者也,天下人相知者少,又以此痛惜。”言下之意岂不是说除了郭嘉,别人都不知他的心?这样封信,曹操特意写给荀彧,未尝不是种暗示?
    荀彧明睿不逊郭嘉,岂能不体谅曹操的心?两人共事近二十载,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曹操。并非是荀彧不知心,而是那颗心变了,已被权力和欲望所俘虏,不再是辅保汉王朝的赤胆忠心。荀彧的痛苦更甚荀攸,因为他每日都要面对刘协——那个聪慧仁厚却毫无实权的天子。离刘协越近,越能体会到傀儡的无辜,刘协并不是无道昏君啊!
    “令君??令君??”
    “唔?”荀彧回过神来。
    “令君思虑何事?”
    “没什么。”荀彧把帛书揉,塞进袖子里;抬头看,说话的是尚书左仆射荣郃。
    荣郃是随驾东归的老臣,曾任执金吾,虽已年过六旬,耳不聋眼不花,做起事来井井有条。他举着份锦套包裹的表章问道:“征南将军马腾安南将军段煨原凉州刺史韦端不日就将到京。授予他们何职,决定好了吗?”他问“决定好了吗”其实就是问曹操有没有明确指示。
    荀彧不假思索道:“马腾任卫尉,韦端任太仆,段煨是大鸿胪,在京师赐宅邸。”
    旁的潘勖搭了话:“曹公真舍得封官啊!给这帮关中老儿的全是九卿级的高官。”潘勖的文笔甚佳,故而也负责润色诏书,说着话手底下都没停。
    “何人担任何职都向天子禀奏过,你说曹公舍得封官,这不是给曹公加僭越之罪吗?”荀彧就是这么个正人君子,即便自己对曹操已有许多不满,但为了朝廷大局还是要替他辩护。
    潘勖惭愧笑,不再多言。这时,耿纪带着几个令史走了进来,捧着卷文书径直走到荀彧案边:“扬州刺史刘馥转过来的,袁术余部请求归顺朝廷,请您过目。”
    荀彧只是略微扫了眼:“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曹公已有吩咐,既往不咎任其归顺,为何又来问我?”
    耿纪讷讷道:“只是叫您过过目。您看过我心里也就有底了。”
    荀彧知道耿纪是不愿担责,因而事事请示,他倒是落了轻松,却害自己累得半死。望着耿纪慢悠悠离去的背影,荀彧气不打处来。这时就听阵清脆的笑声——卫臻也抱着堆文书走了进来。
    卫臻才三十出头,能进入中枢是因为他是卫兹的儿子。当初卫兹与曹操在陈留共同举兵,战死在汴水,因而卫臻受到曹操特殊照顾,早早举孝廉,历任黄门侍郎,又担任尚书右仆射,自然是地地道道的“曹营中人”。不过这个年轻人做事谨慎为人正派,很受众臣赞赏,与耿纪形成鲜明的对比。尚书台选用这几个人其实大有深意——荣郃乃德高老臣坐镇风雅,讲求个“贤”字;卫臻是曹操心腹,占个“亲”字;耿纪属功臣后代,占个“贵”字;潘勖学识渊博又精通文墨,算是“能”臣;荀彧坐镇大局统辖政务,力求做到的是“正”。贤能亲贵,以正为纲。曹操选这五个人,既协力办事又互相牵制,谁都不可能总揽大权,他便可以在外遥控。
    “耿大人,您又找令君来了。”卫臻进门就和众人打招呼,“荣老大人,这几日挺忙的,您老注意身体。”
    “劳你挂心。”荣郃笑呵呵点了点头。
    “潘右丞,您这诏书写得越来越好了,简直就是诗赋文章啊!我有份文书发到交州,您帮忙改改。”
    潘勖叫他夸得美滋滋的:“放这儿吧。”
    卫臻冲众人打过招呼,这才来到荀彧案边:“这是孔融的表章,关于恢复肉刑事的上书。我觉得很有道理,令君过过目。”
    提到“恢复肉刑”,荀彧就头疼,这件事由陈群倡议,已讨论许久了,始终不能达成致,尤其孔融与郗虑这对冤家,借题发挥在朝堂屡起争执。所谓“肉刑”就是《尚书?吕刑》记载的五种刑罚,据说是周穆王命吕侯制定的,包括黥刺面涂墨劓割鼻刖斩足宫男子阉割女子幽闭大辟死刑,秦汉两代都曾沿用。直至汉文帝时期,孝女淳于缇萦上书救父,文帝大为感动,就此废除肉刑,只保留死刑流放和劳役,另设鞭笞。后来光武中兴,倡导以柔术治天下,刑罚愈加宽松了,许多小过都可以缴纳绢帛赎罪。
    陈群公开倡议恢复肉刑,这等于改宽仁作风,恢复古时的严刑峻法。但他的理由也很充分:者,过去废除肉刑增设鞭笞,本意是想减轻刑罚,结果却弄得名轻实重,许多小罪动不动就挨鞭子,“名轻则易犯,实重则伤民”;再者,肉刑有史可查合乎圣人之治,刑法重了,敢于以身试法的人就少了,世俗风气也可以改善,此所谓“辅政助教,惩恶息杀”。
    陈群敢于上书定是曹操暗中授意,可症结在于陈群绝口不言曹操,却说是他父亲陈纪生前的主张。陈纪是德高望重之士,如此提自然使朝中好事之人各抒己见。这些大臣具体政务无权过问,专门在这些制度问题上钻牛角尖。其实陈纪已死,有没有这样的主张还不定呢,谁知道陈群说的是真话假话?荀彧虽是陈群的丈人,却也摸不清女婿在想什么。
    卫臻也对这件事迷(xinbanzhu)惑不解,索性直言:“天下未定不该急着讨论这个,但提出来又不得不议。曹公究竟是欲刑宽,还是希望更严?大臣们各说各的理,拖了这么久没有定论,满朝之人都在瞩目这项改革,似乎把别的事都忘了。今早我想去探探董昭口风,不凑巧,他去拜谒赵司徒了。若曹公肯明确表态,想必朝中不会有异议??”卫臻说话还算谨慎,曹操表态不是不会有异议,是不敢有异议。
    荀彧接过孔融的上书:
    古者敦庬,善否不别,吏端刑清,政无过失。百姓有罪,皆自取之。末世陵迟,风化坏乱,政挠其俗,法害其人。故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而欲绳之以古刑,投之以残弃,非所谓与时消息者也??
    荀彧眼睛盯着表章,心思却已游离天外,只看了几句突然往案上放:“你刚才说什么?董昭去拜谒赵温?”
    “是啊。”
    “前天有人跟我提过,在司空府遇到董昭。”荀彧皱起了眉头,“他回京有些日子了,只来过省中趟,却三天两头往赵温那儿跑,究竟想干什么?”
    “走动走动有什么大不了?”卫臻只觉他大惊小怪。
    “不对。”荀彧猛然醒悟——肯定有问题。曹操平定乌丸好几个月了,按他以往的行事规律推断,应该马上回许都商讨南下荆州之事。可这次却安安稳稳待在邺城主持练兵,这可不像他的风格啊!接连传来的都是什么讯息?追赠郭嘉封邑,张绣之子张泉袭爵,请封田畴亭侯,放宽禁酒令,派周近去匈奴赎蔡琰??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正的朝廷大事只有改革肉刑件,他又不肯公开表态,闹得廷议乱哄哄,他究竟要干什么?去年又是闹着恢复九州,又是废除诸侯国,天下岂能真的无事?几个月的时间曹操能做的事多着呢!所有眼球都叫陈群的议题引住了,根本没人注意曹操在干什么,也没人怀疑董昭来往司徒府的意图。荀彧预感到朝廷将发生巨大变动??
    正在这时院里突然响起阵问安声,紧接着满屋子的人呼呼啦啦全跪下了。荀彧还在琢磨心事,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曹操赫然出现在台阁门前!
    荀彧吃惊匪浅,恍恍惚惚站了起来:“您??回来了。”
    曹操面带微笑走了进来:“刚刚到,过来看看大伙。”他身后还跟着夏侯惇董昭。
    “明公回来得这么突然,何不提前告知声。”
    曹操缓缓走到他面前:“每次万岁都下诏命百官迎接,老夫心里过意不去。何必搞这套虚礼?随便些也好,百官不至于耽误公事嘛。”他扫了眼屋里跪着的官员,“免礼吧!荣老大人,快快请起。”说着话伸手搀了把。
    荣郃倒不拘束,抓着曹操的手腕站了起来:“明公可曾见驾?”
    曹操搪塞道:“风尘仆仆的就别去扰圣驾了。改日我沐浴更衣另行朝觐,以免失了朝仪??大家该忙什么还忙什么,我不过随便走走,你们切莫拘礼。”
    这么个大人物坐镇,大家哪还有心思办差?众令史不知所措,捧着卷宗呆愣在那里,潘勖使了个眼色,带着他们退了出去;荣郃回到案边垂手而立。卫臻倒很认真,顺手拿起桌上表章恭恭敬敬递过去:“恢复肉刑之事讨论已久,众臣意见不,请明公批示。”
    荀彧瞥了卫臻眼——年轻人少历练,他哪在乎恢复不恢复肉刑,这是转移视听的障眼法!
    果不其然,曹操连看都没看:“既然有争议,那就以后再说吧,此事暂且搁置。”说完背着手在阁内溜来溜去,瞧瞧这儿的表章,看看那儿的文书,似乎百无聊赖漫不经心。
    荀彧沉默(zhaishuyuan.cc)半晌,还是主动开了口:“您刚刚到京就来尚书要地,恐怕有事要办吧?”
    “哦!”曹操装作副才想起来的样子,“是有件事托付令君,不过??不过老夫实在难以启齿啊!”
    “明公直言无妨。”
    “好吧。”曹操貌似下了很大决心样,从袖中抽出两卷文书,轻轻往桌案上撂,“这是道司徒府的辟令和份表章,请令君和两位大人过目。老夫要弹劾司徒赵温!”
    荣郃卫臻陡然惊,不约而同问:“赵公何过?”
    曹操副正气凛然的样子:“他前日发下辟令,召我儿曹丕到他府中任掾属。诸位应该晓得,三公辟官当以贤德才干为先,更需公正无私。岂能随便录用功臣子弟?丕儿既非孝廉又未立军功,有何资格充任三公掾属?这叫天下士人怎么看?知道的是他攀附我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夫徇私舞弊,授意他所为呢!请令君和两位大人想想,汉室之乱皆因小人结党谋私,赵温无视前车之鉴,做出这等事来焉能再任三公?”
    卫臻半信半疑,忙拿起辟令观看,果然是赵温亲笔所书,辟用的也确实是曹丕,不禁愣在当场。荣郃也看个满眼,隐约觉得有问题,但铁证如山,怀疑也无济于事。
    荀彧越看越寒心——好可恶的伎俩!哪里是赵温的主意,分明是你叫董昭跑去威胁赵温辟用曹丕,然后反过来倒打耙,以此为理由罢他的官。公然拿掉司徒有碍视听,耍这么个手段,给老人家泼盆徇私舞弊的脏水,你再站出来装大公无私,用心何其歹毒!
    曹操讲完大道理,又装出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老夫也知赵温是资深老臣,又曾护驾东归,所以这两天我也寝食难安。可思来想去越是高官越不能姑息。此事不但关乎我父子声望,也关乎朝廷声望。毒蛇噬手,壮士断腕!我也是不得以才行此下策。”
    荣郃听他调子定得这么高,好像天都快塌了似的,只得顺着说:“既然如此,就照您的意思办吧。”
    卫臻唯命是从:“明公所言极是。”
    两位尚书仆射点头,曹操就不问荀彧了,干脆直接吩咐:“此事望令君早日办妥。尽快罢免赵温,省得惹人非议。”
    荀彧呆呆站在那里,没有回答曹操的话,却轻轻瞟了眼董昭:“公仁,你功劳不小啊。”
    董昭尴尬地笑了笑——其实他并没蓄意诓骗赵温,更没借曹操的名义进行威胁。司徒名义上比司空还尊贵,赵温处在那位子本就心中不安,故而拍即合,两人联手做这场戏。
    曹操见荀彧挖苦董昭,袒护道:“公仁功劳当然不小。开平虏泉州二渠,修建玄武池,我正想表奏他为千秋亭侯。”他说得轻巧,可千秋亭侯却非比寻常。千秋亭位于冀州常山国鄗县以南,中兴汉室的光武帝刘秀就是在此称帝。刘秀因千秋亭而登九五,曹操封董昭为千秋亭侯,岂不是暗示董昭是帮他走上龙位的人?
    董昭赶忙推辞:“属下不敢??”
    “有何不敢?”曹操捋了捋胡须,“令君是万岁亭侯,你是千秋亭侯,千秋万岁永享太平难道不好吗?”说罢再不等荀彧多言,把拉住他手往外走,“令君随我来,我介绍几个新掾属给你认识。”荀彧踉踉跄跄随他走到阁外,见满院子都是人,色皂衣幅巾。
    曹操手指诸人如数家珍:“这位是李立李建贤,涿郡人士,原来官居幽州从事??韩宣韩景然,渤海人士,抗击高幹时立过大功??吕贡吕效通,成皋人士,先朝忠义宦官吕强的族侄??李孚李子宪,打邺城时他可没少给我添麻烦??这位是常林常伯槐,并州刺史梁习推荐来的??沐并沐德信,河间来的,最是廉洁爱民??刘放,刘子弃,平定渔阳的有功之士??”
    荀彧望着这帮生面孔,喃喃问道:“陈矫徐宣刘岱仲长统他们都到哪儿去了?”
    曹操笑呵呵道:“陈矫被我晋升为乐陵太守,徐宣为齐郡太守。仲长统乃经济之才,岂可久任参军?我打算让他入朝担任议郎。刘岱充任长史已久,我把他调到军中统兵为将。如今已召薛悌王思为左右长史,由崔琰担任西曹掾,与毛玠共掌选官之事。都是临时调动,没有来得及表奏,以后再补诏令吧。”
    荀彧明白了,曹操不但酝酿了罢免赵温的计谋,还进行了次大换血,把与自己熟识的人都升官调走了,又拉来帮新人填补空缺。而且充任左右长史的薛悌王思都是铁腕人物,毛玠任重不能变更,就叫崔琰分他的权。
    曹操滔滔不绝还在介绍,荀彧的心却已寒到了冰点,根本没听到那些生疏的人名,讷讷道:“我还以为明公急着赶回来是想听听我的夺取荆州之策。想不到??”
    “夺取荆州之策!”这次轮到曹操吃惊了。
    “最近的军报您看到没有?孙权已先步攻克江夏,若容他夺取荆州据江表之险,天下岂不又生强敌?”荀彧话里带着几分嗔怪,“现今之际时不我待,明公不考虑如何抢先拿下荆州,为何专在这些琐碎之事上做文章?”
    曹操哑口无言,股愧意涌上心头——我只知他不愿我为天子,却不知他时时为平定天下劳心尽力,忙着政务还不忘思虑出兵之策,我这样对他实在太过分了!想至此原本铁硬的心顷刻软了,和缓道:“老夫疏忽了??令君有何良策?”
    “刘表本性文弱,今华夏己平,南土知困。明公可率精锐之师自小路秘密南下,兵出叶县直扑宛城,出其不意,掩其不备,荆州上下势必惊骇,大事可定矣。”
    这确实是好计谋,江夏已遭受重创,如果突袭南阳郡得手,荆州上下势必人心撼动,说不定刘表会主动归降。荀彧果真高明,曹操刚举兵之时不就是靠其出谋划策吗?戏志才任峻鲍信??那些昔日起举事之人都不在了,难道还要再为难荀彧?曹操意识到自己错了,他根本不可能离开荀彧,任何调动都是徒劳,无论是朝廷军队还是幕府,根本没人能与荀彧脱清干系,只要荀彧在影响就在,他必须与之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文若?”曹操很久没称呼荀彧的表字了,“辛苦你了。”
    荀彧注视着远方,字顿道:“为国而谋谈何辛劳?”
    曹操听出他言外之音,无奈地点点头,转过身缓缓离去,可走到院门口又停下脚步道:“固然为国而谋,其他事也可并行不悖。”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荀彧明白他意思——固然要统天下,安定百姓,但他也要当皇帝,这是谁都阻止不了的!
    在场这些掾属大多是新人,满心琢磨着怎么干好差事,并未品出二人话中的深意,见曹操独自走了,赶紧深施礼也跟着退下。董昭走到荀彧跟前,尴尬地拱了拱手;夏侯惇与荀彧相处日久,想劝两句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唉声叹气也跟着去了。满院的人呼呼啦啦散个干净,都追随他们那个手握重权说不二的主子而去。
    还真有两个文质彬彬的掾属没走,人走过来:“令君别来无恙?”
    “劳您记挂。”荀彧瞧着眼熟,却想不起这个人,“您是??”
    “卑职太原温恢。”温恢八年前被曹操辟用时还是毛头小子,如今三绺墨髯都蓄起来了,荀彧哪还记得?
    “哦哦哦,是你。”荀彧根本没心思与他客套,只是随便搪塞。
    温恢这几年升得很快,历任廪丘县长广川县令,后来又接替毕谌担任了鲁国相,所任皆有不菲政绩,因而官运亨通青云直上:“当年蒙令君教诲,晚生谨慎为官,唯曹公之命是听,才有今日之位。这次曹公调我回来充任主簿,首先感激的便是您啊!”说罢整理衣冠深深拜。
    温恢说的是真心话,但荀彧听来却像是讽刺——当初谁嘱咐百官要谨遵曹操调遣的?正是荀彧自己!曹操走到今天这步也是他推波助澜的结果啊!
    荀彧苦笑着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温恢又拉过个更年轻的人:“我为您引荐,此位是孔夫子第二十八代嫡孙,孔羡孔子余??快给令君行礼。”
    孔羡赶忙施礼:“晚生拜见令君。”这位孔门嫡孙才二十出头,个子不高相貌平庸,举止倒是中规中矩。
    温恢笑道:“曹公写信到鲁国让我找孔氏嫡系后人,我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才将子余找来啊!”
    荀彧虽然心不在焉,但总要对圣人之后客气客气:“失敬失敬,孔圣之后必是礼之表率。”
    “那是自然。”温恢挺得意,“我找来的可是孔圣嫡系后人,他虽然比孔融的辈分低,可是比孔融的血脉正多啦!以后朝中就有两位圣人之后了。”
    荀彧阵悚然——两位圣人之后!孔羡是嫡系,孔融是旁系,曹操用孔门之后不过是摆样子,现在弄来个比孔融血脉更纯的人,该不会是想??
    “令君!令君!”温恢见荀彧双目茫然呆立不动。
    “我累了,咱们改日再聊??”荀彧重重叹了口气,转过身踩着棉花般浑浑噩噩进了阁门。
    孔羡甚是不解:“他怎么了?”
    温恢尴尬地笑了笑:“或许身体不适吧。满朝文武谁人不知令君乃曹公之股肱?曹公不在时切都是他做主,日夜操劳推行曹公之政,当然辛苦啦!”
    其实不仅仅是温恢执此看法,恐怕全天下人眼中荀彧都是曹操的死党,曹操主外荀彧主内,他俩就像是操纵江山社稷的双手。可即便是双手,何尝没有自己误伤自己的时候?这双手已越离越远,再也握不到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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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襄助刘琦,刘备暗谋荆州
    山雨欲来
    阳春三月花红柳绿,天地间充满勃勃生机,青山碧水百鸟鸣叫,切都那么安逸。尤其是荆州襄阳县以北,临近汉水,风景秀丽,踏青郊游的人骑着马儿,驾着小车,哼着愉快的歌。水上往来的船只也不少,缙绅乡士出游的舟舫,载着绢帛的商贾货船,打渔人家的竹筏,熙熙攘攘互相唱和,好份闲情逸趣。所有人似乎都忘了现在是战乱时节,俨然副太平景象。
    正在此时有艘船自下游逆流而来,缓缓停靠在岸边。这船不大不小装潢朴实,船上摇橹的掌帆的与寻常船夫无异,都是青衣短衫绢帕包头。不过细心观察就会发现,他们腰间挂着兵刃,后面桅杆上还拴着几匹战马。
    临岸泊稳搭好踏板,有个潇洒端庄的中年士人当先登岸。此人头戴峨冠,身穿锦衣,飘飘长须随风拂动,不明底细之人定以为这也是位附庸风雅的乡绅。殊不知他就是反叛曹操,兴风作浪,寄居荆州的刘备刘玄德。
    时光如梭光阴似箭,刘备投靠刘表已经七年了,这七年里他无时无刻不想东山再起,多少个梦里金戈铁马驰骋中原,但醒来看到的却只有满眼无奈。刘表统治的荆州歌舞升平诗酒流连,豪强享乐于上,百姓偷安于下。可在刘备看来眼前的繁华太平都只是虚幻,曹操统北方必将大举南下,塌天之祸已为期不远了。
    “主公慢行。”刘备的心腹爱将赵云陈到牵着马跟下船来,“咱们骑马进城,这样还快些。”
    刘备没有作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陈到满脸迷(xinbanzhu)惑:“江夏出了这么大乱子,咱们救援不及,黄祖都死了,主公为何毫不挂心?若依末将之意,就当刻不容缓向刘表通报,您怎么还拖拖拉拉的?”
    “你们哪懂我的难处。”刘备笑置之,语气中颇有几分无奈。
    表面上,刘表貌似对刘备礼遇有加,分他兵马,让他驻军新野,其实从未真正信任过刘备。相反,刘备反叛的经历反倒招惹来猜忌,之所以还维系着表面融洽,不过是刘表想拿刘备充当阻挡曹操的盾牌罢了。五年前曹操为促使袁氏兄弟反目假意南侵,刘备在博望设伏大败夏侯惇,本可大有作为,刘表却立刻议和,硬是不许刘备跨出南阳步。后来曹操兵伐河北,刘备再次倡议与袁氏兄弟联合,南北夹击曹操,刘表又拖三阻四,只给袁氏兄弟写了几封不痛不痒的信。这次曹操远征乌丸,刘备又劝刘表趁虚而入奇袭许都,磨破了嘴皮子,刘表置若罔闻,拖来拖去,拖到孙权攻杀黄祖,局势所迫无暇北顾,白白坐视大好机会错失。刘表固然是不谙军务优柔寡断,但更重要的还是不放心刘备,唯恐刘备趁机坐大反过来侵占荆襄。而在刘表身边,还有以蔡瑁蒯越为首的荆州豪族,他们更是把刘备视为异类,时时在其间挑拨。
    刘备看清了刘表的真面目,只能把当年韬光养晦的本事拿出来,等待新时机。这次他援救江夏迟了步,黄祖被杀军民被掳,按理说应该面驻守西陵,面火速派人向刘表回奏。可是刘备却命关羽张飞率军撤回新野,自己只带着几个侍卫,穿着便衣,驾着小船慢慢吞吞来襄阳复命。旁人或许会觉得刘备处置失当,却不知他自有番道理——不能在江夏多停留,因为刘表会怀疑他有意抢占城池;不能多带兵到襄阳,因为刘表可能会怀疑他图谋不轨;甚至不能在襄阳城外潇洒纵马,因为那可能会给荆州豪族留下话柄。
    所有亲兵都留在船上,不准上岸步,刘备只带赵云陈到两人进城。对于骑马而言只有短短的段路,可他坚持步行却走了个把时辰,来到镇南将军府已将近午时了,抬头看——府门紧闭甲士林立,门口摆着张桌案,又是酒又是菜,有个身披铠甲,腰佩利刃的年轻将官正大吃大喝,几个小兵斟酒布菜,伺候祖宗样伺候着。
    “张将军,好兴致啊!”刘备眼认出此人是刘表的外甥张允,掌管幕府护卫,最近几年甚是得宠,尤其与荆州豪族蔡氏走得很近。当年刘表是靠蒯越蔡瑁之力立足,事成之后投桃报李,任命蒯越为章陵太守,蔡瑁为竟陵太守,名义上是两个郡守,实际却把襄阳军政之事全权托付他们,个当军师,个掌兵权。张允抱着他们粗腿,自然得吃得喝日子滋润。
    张允相貌倒也不俗,只双溜圆的小眼睛稍有败相,浑身上下透着股玩忽懈怠之气;瞅见刘备连礼都懒得施,站都没站起来,兀自夹着菜,笑呵呵道:“玄德公来了,听说江夏失守了?我久闻您帐下猛将如云,怎么连个黄祖都救不了?”
    赵云见这厮如此无礼,便要上前喝骂,刘备却把他手腕攥得死死的,挤出缕微笑:“张将军见教得是,败军之将何足言勇?不过此番出兵咱得到消息已经迟了,我赶到江夏时孙权早就收兵了。具体细务还是见了主公再说吧。”
    他摆明了不想多谈,张允竟然无动于衷,又灌下盏酒,咂咂嘴道:“主公染病,不方便见您。”
    “病了?”刘备半信半疑,“什么病?”
    “主公闻听江夏失守着了点儿急,又受了点儿风寒。这几日内外群僚律不见。”
    刘备不知道张允的话有几分是真的,但眼见府门紧闭兵士环伺,似乎也并非空|岤来风:“军政之事向谁禀奏?”
    张允颇不耐烦:“老规矩,都由蒯蔡二公处置。”
    刘备明知这俩人不好打交道,却也只得道:“那就有劳将军领我见见蒯公。”
    “蒯公正忙着呢,恐怕没工夫见您。”
    “蔡公呢?”
    张允又道:“蔡公今早也有些不适,在家休养。”说了半天个都见不着,生生把刘备挡在外面了。
    刘备心中窝火却不能流露,好语央求:“我有军务在身,请将军行个方便吧。”
    “军务虽急也不能打扰主公养病??”张允打着官腔不紧不慢道,“这样吧,您先到馆驿住下。少时我替您告诉里面声,等哪天主公病体好转再召您过来。”
    “烦劳将军了。”寄人篱下无可奈何,刘备只得应允,“请代我向主公问安,请他好好养病,荆州臣民还指望他呢。”
    “知道了??主公身体不佳,我也很烦心啊!”张允叹了口气,随即夹起块肥肉塞进嘴里。又吃又喝作威作福,哪有半分哀容?刘备越看越气,恨不得脚踹死这小人,却强忍着道:“既然如此,末将告辞。”说罢赶紧转身,再不想多看他眼。
    “哟!也没让让您。”张允假模假式嚷着,“玄德公起喝几杯吧?不喝吗?慢走??”
    刘备背着手,气哼哼走在襄阳街市之上,赵云陈到更是怒(shubaojie)不可遏,在后面嘀嘀咕咕:“张允这厮狗仗人势忒张狂了,咱们真该给他点儿眼色瞧瞧,若不然以后他们更要骑在咱们头上拉屎!”刘备狠狠攥着拳头,终于还是没有发作,只道:“这等无耻之辈何必与他般见识?少说几句吧。”低着头直奔馆驿。
    刘表刚接纳刘备时就曾提议为他置办宅邸,请他把家眷迁过来,刘备唯恐家眷沦为人质,故而婉言谢绝,落脚襄阳时直住在馆驿。常来常往轻车熟路,不多时就来到馆驿外,还未进门忽听后面有人呼唤:“玄德公,慢行步!”
    追来位三十出头的皂衣掾吏,匆匆忙忙,怀里还抱着几卷文书。刘备见此人,立刻来了精神:“是机伯贤弟啊。”
    此人名叫伊籍,字机伯,是刘表帐下从事。镇南将军府所辟掾属大多是荆襄望族或避难名士,唯独这伊籍年纪轻轻就颇受器重。只因他与刘表都是兖州山阳郡高平县的人,因而刘表对这个小同乡很照顾,放在身边处理许多私密之事。刘备在荆州颇受猜忌,但伊籍却对他格外亲近,常在刘表耳边为他美言,每逢他来到襄阳,伊籍也总是来嘘寒问暖,恰如阵和煦的春风,给了刘备不少安慰。
    伊籍似乎路小跑追来的,两鬓汗流:“玄德公行事也真荒唐,我估摸着这几日您快回来了,派小吏到江边迎候。您怎么没乘大船没带军队,轻车简装就来了?若非出来办差遇见张允,现在还不知道呢!”
    刘备微微笑,故作轻松道:“有劳贤弟挂心,如今风和日丽,愚兄也想顺路观观景致,所以没敢劳烦士卒。来来来,到里面坐坐。”
    哪知伊籍听罢摆摆手叹了口气:“唉!连玄德公都如此玩忽嬉戏,看来我荆襄之地果真无药可救了。”
    “怎么了?”刘备阵诧异,“贤弟为何这般言重?”
    “主公他??”伊籍说到这儿停住了,抬头看看赵云陈到。
    刘备何等聪明:“你们俩先进去。”
    伊籍这才开口:“主公病重,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哦?”
    “这几年主公时常闹病,次比次厉害,前番听说黄祖遇害,曹操又在颍川布置兵马,日夜忧虑卧病不起。三天前长沙张仲景特意来诊治,连他都束手无策,恐怕主公真的命不长久。”
    刘备听完,呆呆立在那里,茫然若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伊籍又道:“如今多事之秋,东面孙权,北面曹操都在觊觎荆州,主公偏偏这时候病倒了,几位公子又不甚成事,以后的事指望谁?若以小弟之见,玄德公可要多多劳心啊!”
    刘备却道:“上有几位公子,下有蒯蔡二族,我介羁旅之人,能成什么事?不好越俎代庖。”
    “话不能这么说。您久与曹操为敌,麾下又有关张等义士,由您出头辅佐公子,总比别人要好。况且蒯蔡皆与曹操有旧(fqxs),若由他们主事,只恐要将荆州拱手送与他人。主公创业不易,岂可旦弃之?玄德公,为了荆襄吏民和我们这些属僚,您可得站出来勇担重任啊!”
    刘备见他言辞恳切,不免有些动容,索性也不遮掩了:“难得机伯贤弟片苦心,不过??即便我想接这副担子,主公他能应允吗?”
    “事在人为。”伊籍叹道,“我回去劝劝主公,过几日请您入府,咱们当面聊聊,若能把此事定下来那最好。”
    刘备虽不在刘表身边,但对刘表的了解却不亚于伊籍,情知这都是白忙活,人家断不会让自己染指大权,但伊籍也是番好意,不便再驳,便道:“行,愚兄等你消息。”
    “那就好,那就好。”伊籍似乎安心不少,拍拍怀里的文书,“我还有公事要办,晚间再来畅谈。”
    刘备温婉笑道:“贤弟去吧,我备下酒菜等着你。”
    伊籍略施礼,抱着公文匆匆忙忙走了。刘备望着他背影,笑容慢慢褪去了。他被刘表压了七年,如今刘表行将就木,按常理推断他应该庆幸,可实际并非如此,刘备反倒越发不安。这实在是因为,在如履薄冰的表象下,他正酝酿个大计划。
    就在两年前,刘备听闻襄阳以西的隆中山林住着位年轻隐士,复姓诸葛,单字名亮,字孔明,被誉为“卧龙”。此人不但智谋出众,且与荆州诸多名士交往甚密。刘备不惜以长屈幼,三番两次前去拜望,咨之以天下大事,终于把这位志向高远的年轻人搬请出山。
    诸葛亮出山之后,与刘备相处甚恰,如鱼得水,立志共谋天下,因而提出个计划,坦言:“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军!”建议刘备反客为主夺取荆州,只要荆州入手,便可进步向西用兵攻占益州。巴蜀关山险要,沃野千里乃天府之国,高祖刘邦因之而得天下。今刘璋暗弱无能,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倘若刘备能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便可作大声势,自秦川南阳两路出兵夺取中原,与曹操争高下??
    刘备听了诸葛亮的建议,茅塞顿开,决心尝试。但这系列谋划的前提是拥有荆州,如果不能控制荆州抢占入蜀要道,所有设想都只是空谈。眼下刘备实力不足又饱受猜忌,若像伊籍那样单纯感化刘表,又不见效果,如何才能从刘表手中接过荆州?因此他采取了个迂回的办法——控制刘表之子刘琦。
    刘表有三个儿子,长子刘琦,次子刘琮皆已成年,是刘表原配夫人所生,三子刘修年方十三,乃是庶出。说起来倒是养儿随父,刘表不通兵略偏好文艺,这三个儿子也个比个文弱,都是白面书生,才干也不出众。刘琦年纪最长,容貌酷似其父,甚得刘表宠爱,意欲立为嗣子。刘备处心积虑与之结好,只要掌握住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子,帮他继承父位,日后就可以间接控制荆州。但偏偏天不遂人愿,去年刘琮娶了蔡瑁的侄女,这桩婚姻完全扭转了局面。刘表原配早丧,如今的续弦是蔡瑁之妹,三个儿子都不是她生的,本来立谁为嗣都与之无伤,可刘琮既然娶了她侄女,这就牵扯自身利益了。故而蔡氏天天给丈夫吹枕边风,蔡瑁张允等人也对刘琦颇多诋毁,搞得刘表渐渐移爱,考虑废长立幼。也是刘琦自己不争气,面对挑战非但不振作,反而沉迷(xinbanzhu)醇酒妇人,门心思只想自保,希望愈加渺茫。
    现在刘表如果死了,那将意味着刘琮继位,与之关系亲密的蒯蔡二族权力更重,刘备的谋划将完全落空,就更无力觊觎荆州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岂能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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