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第 22 部分阅读

    且敌暗我明,吵起嘴十分不利,李佑偏头对赵大官人问道:“这无礼之徒是谁?”
    赵良礼有些尴尬,觉得有些对不住李佑。“此为故人之后,暂居敝府为西席,王秀才王先生。”
    这位年轻的王秀才王先生投靠赵大官人,也是需要扬名得利的,某种程度上和李佑是同行冤家。刚才他看到赵大官人把李佑拉到显眼醒目的主座邻席,而他只能位居末尾,心里便嫉妒上了。
    他点了姚兴儿陪自己,也是故意对李佑示威,意思便是你带来的女人都被我占了。可惜抛媚眼给瞎子看,李佑根本视而不见。最后看李佑大出风头,便忍不住揭李佑的老底。
    “个帮闲清客,也堂而皇之上了席位共坐?”李佑故作不满道。西席先生说白了不就是有钱人养的高级帮闲么,貌似卢尚书和陈知县都动过招揽他的念头,估计也是想着这样安排他。
    贺慎之解释说:“你有所不知,今夜雅集聚饮诸般事务,皆由王先生代赵兄力操持,不可轻侮。”
    原来如此,想这赵大官人的身份也不可能亲力亲为。神念闪,李佑立即站起来对着所有人拱手道:“小子告辞。”
    “李先生留步,这是何意?”主人赵良礼下意识叫住李佑道。
    幸好有人发话挽留,不然下面的戏就没法演了。李佑想着措辞,面上却显出不屑道:“难怪今夜聚会诸般情景处处俗不可耐,令小子坐不安席。之前尚看在大官人面子忍住,如今得知另有俗人操办,那便忍无可忍。身陷俗境,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今夜雅聚,何来俗气?要请李巡检指教指教。”这位王先生不知道李佑上辈子在各种论坛练出的嘴皮功夫,居然说出了这句彻底把主动权拱手相让的话,太年轻了。
    李佑心中猛虎(fuguodu.pro)再次出闸,直喷的口水横飞。
    “时间俗气!选在这节日前后,就为了中秋的名头?这般刻意,已经落于下乘。如今天下凡夫俗子不知有多少聚会宴饮,我等与其混为谈已是俗不可耐,请问有何风雅处?君子之交,当随心所欲,乘兴而聚,兴尽而散,宛如白云聚散无常数,岂有人工斧凿年月日?”
    “地点俗气!请王先生遍(fanwai.org)看四周,这山上山下,是个什么景象,有眼如盲不见这庶民齐聚众声嘈杂耶?可叹这中秋时节,大好山川丘壑中游者附膻逐臭而来,美景名胜化为闹市酒楼。我只觉得秽杂不可近,直欲掩鼻而去!偏偏还有王先生以为在此地聚饮为雅事的。”国朝府城人民哭了,倾城游虎(fuguodu.pro)丘是中秋习俗啊。
    众人均无语,时只觉让李佑说成这样子,谁要反驳就真成了俗人了。
    嗯,无论什么年代,从来没有立场的伪理想主义者嘴炮不是立场居高临下骂起务实做事的人,总是叫人感到头头是道的譬如李佑今晚指责王先生。
    宋问古对旁边人道:“似乎有几分东林遗风。”
    “人物俗气!文人相聚,请在下这小小巡检作甚,也不怕败了诸位士林高贤的兴致!在下于此心意不安,直欲离去,但还有什么西席先生,居然和在下样觍颜列于席间还不以为意,当真不知耻么。”
    王先生被气说不出话。
    这李先生又开始为了身份愤世嫉俗了,赵大官人不由得插言道:“吾等并非眼界偏狭的人”
    李佑不应声,继续说道:“游戏俗气!什么比文夺美,简直庸俗不堪!若由我定,当叫美人比试,诸君待选。席间众女夺英,我等笑看美人纷争,才是风雅快意之事,哪有今夜这般令人作呕的。五陵年少争缠头,古今千年,男子争风夺美的事情看的还少了吗?”
    “这是好主意!”贺慎之激赏大叫,众人也纷纷叫好,注意力被成功转移。
    “言蔽之,今夜叫我这风尘俗吏都大失所望!诸君不以为意乎?”口水喷完,李佑谁也不理,再次拱手道声:“小子告辞了!”
    他的出身总是个问题,任何针对这点的遮掩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他很清楚,李佑还是李佑,没那么容易就能挤进人家那个圈子的,即便是赵大官人肯帮忙也不可能硬把他拉进来。
    没办法之下先拿出狂傲样子当做保护色,况且不做出点狂傲之态,怎么能去折服人,幸亏他把名声折腾到现在也略微有点本钱。
    其实这是场不对等的赌博,赌赢了不清楚有什么好处,但赌输后就会和这个在苏州府比较上层的圈子拍两散。没办法,谁让他走了这条路,想着挤上来。
    李佑决绝的转身就走,嘴中高声道:“楼台月冷夜乌栖,饮罢壶中醉如泥。恍过三千埋锋地,却是伤心落泪时。”很无耻的把自己比喻成了被吴王埋在虎(fuguodu.pro)丘不见天日的三千宝剑。
    后果怎样真是听天由命了。但想要被人当场起身追着留下是不可能的,这不是歪歪小说,那些人不是田间市井的小民,身份和修养注定了他们不会如此行径。要探明他们的态度,就得看以后还愿不愿意来往才能知道,比如类似今天这样的聚会,还肯不肯邀请李佑。
    李佑想道,小人物本来就无所有,还怕失去什么。何况还有陈知县的大腿可以去抱,即便与这些本地上层圈子擦身而过,也不是没有上升通道了。
    第三集府城风波第106章任命正式下来后
    时间已到景和六年九月,李佑正式被朝廷任命为西水巡检司巡检,括号,借职十年。借职期间,他和其它巡检般无二,敕命牙牌什么的样不少。十年里只要不出事故,就算刘老巡检上书要取消借职也是不能了,朝廷敕命岂是儿戏般可以随意更改的,定了李佑任期十年那就是十年,只能到期后再还给刘家。
    以本朝制度,理论上还有种情况若李佑休妻,与刘老巡检解除翁婿关系,便丧失了借职任官的资格,那就要另找人换掉。类比的话,刘氏娘子之于李佑就和进士功名之于陈知县的意思差不多。
    话说有了卢尚书的私信效率就是高,李佑原本以为要挂着十六个字的临时衔头等两三个月的,没料到这么快就成了。等换上那刺眼的像春天嫩绿草地的新鲜官袍——胸前还缝着很丑陋的武官海马补子,戴上乌纱帽,李巡检对自己的新形象评价是很囧。另外仍觉得少了点什么,仔细想,官印不在手里,这个铜疙瘩当初被老泰山小气的揣回家了,现在须得找他要回来。
    但李佑先去了本家,叫父亲过个眼瘾。只见那李父喜形于色,绕着李佑转了三圈,感慨道:“我家十几代,终见官服威仪。”
    不过以李佑的审美,真不觉得这令人晃眼的嫩草绿官袍比风格低调闷马蚤的吏员青衫好。
    “可惜,以后还是要还给别人的。”李父又叹道。转眼他便面露凶色,手为掌手为拳,以掌劈拳,对李佑比划了个咔嚓的动作,“官位已经到手,要不要永绝后患?没了债主就不是借了。”
    李佑吓了大跳,父亲这想法也太简单粗暴到丧心病狂了。连忙道:“千万不可,我自有主意,务必请父亲不要挂念此事。”
    李父似有所思道:“也是,来日方长,不急。”
    再三叮嘱后告辞父亲,李巡检回了县城,先去岳家要官印。及到刘府被领进去,便见老泰山在堂上训子,幼子生母付姨娘在旁劝着。
    刘老巡检神色复杂,打量了初着官袍的女婿,点点头示意他先坐下,继续斥责起自家小儿子。李佑听了听,似是这小儿太顽劣,把学馆先生给气到了。
    付姨娘护着儿子,微抬下巴斜瞥李佑眼,劝刘老巡检道:“老爷不要动肝火了,儿子将来自有前程,大了后自然有巡检这个位置坐着,不须读书进学,何必为了些课业小事责怪他。”
    李佑暗笑,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今天我官位到手了,何必再忍你这阴阳怪气的。当下起身走到七岁的小舅子身边,伸手摸着他的头,很是慈爱道:“杰哥儿,书还是要好好读的,将来姐夫帮你考个秀才。不然你拿什么出身,难道想在家里没出息的混辈子么?”
    刘老巡检狐疑道:“女婿你这是何意。”这李佑平时不是缺心眼的人啊,他为何当面就要赤裸裸的撺掇自家儿子去走那考功名的路子,以为这样就可以借职不还了?
    李佑摇头叹息道:“十年之后,杰哥儿怕是没有巡检这份家业可以继承了。此时不上进,老大徒伤悲。”
    言既出,室内皆惊。两旁侍候的小厮婢女都感觉姑爷似乎得了失心疯,即便想霸占家业也没见过这样明目张胆不讲策略的。
    刘老巡检猛然听到这个,却疑心更重,“贤婿不要胡说八道,人该有自知之明。”
    付姨娘却指着李佑对丈夫嚷道:“看老爷招的好女婿,挑来挑去挑了个白眼狼,这就开始赖上了。”又对李佑叫道:“不要痴心妄想!这巡检位子终归姓刘,你惦记不了!”
    李佑微笑不语。杰哥儿莫名其妙的看着大人们吵。
    刘老巡检制止了付姨娘叫嚷,沉声问道:“贤婿还是把话说明白的好,休叫家人生了误会。”
    “老泰山别只低头看地,还要抬头望天才好。”李佑高深莫测的说。
    刘老巡检终于被李佑挑逗的失去了耐性,拍案道:“贤婿不要故弄玄虚,有话直说,老夫耳朵未聋,尚听得进!”
    “老泰山不要急,你平时大概也不常去县衙看邸报罢。可知在年初,朝中有人奏请要将巡检改为杂职,这意味着什么不会不清楚罢。”
    对于在座这些人来说,武官和杂官杂职之间,文武区分不重要,归吏部还是兵部管不重要,重要区别只有点,巡检是世代袭替,杂职是不能世袭的
    “那又如何,到如今将近年也无动静,说明此事没有了下文。”刘老巡检冷声道,此刻他实在看不惯自家女婿这切尽在掌握的嘴脸。殊不知平时他也经常这样惺惺作态的,女婿有样学样,他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李佑讶然道:“老泰山此言差矣。那事是不了了之没有下文。可是再看邸报,奏请改职的这位杨大人七月份当了大学士,入阁做了阁老。小婿想这满朝官员,总该有人去拍马逢迎,旧(fqxs)事重提罢?”
    刘老巡检有些后悔起来。他自己出身护院,实在没有看什么邸报公文的兴趣,同时也觉得朝中大事和自己这个巡检无关,基本不上心关注。难道要在这里被女婿摆道?
    还有句话李佑没说:即使没有人再提此事,他也可以想法设法去造个。十年时间不短,足够李佑慢慢寻机会了,朝中有那么多口舌发达的御史言官,总能找门路买通二个来鼓噪。想必杨阁老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不会否掉吧,这对其他朝廷大佬来说又不是什么大事情,小小巡检不过是些土粒而已,爱怎样便怎样的。
    可以这么说,李佑的想法未必成功,但总是有线机遇。
    也许有人问,巡检变成杂职有什么好处?变成杂职就等于巡检这个位置取消了原有袭替制度,归于吏部流转,借职还职的说法就更没有了。若是不用还职,恰好正在位的李佑便可以钻空子混入官场干辈子了,想那王同知老前辈,不也是从杂职做起的么。李佑拼命结交赵大官人和巴结陈知县都是为了这步操作。
    扯远了,却说在这堂中翁婿对话仍在继续。付姨娘虽然不明白杂职武职什么的,也听不懂李佑说的话隐含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如果成了杂职,自家儿子将来就没有现成的官做了,面上显出十分关注。
    “国家多少年传下的体例,你说该变就有变?年轻人不要太高看自己了。”刘老巡检故作不屑道。
    李佑笑道:“老泰山以后多阅览史书旧(fqxs)记才是正理,不要只听评书看演义了。小婿闲来无事曾去找了些文牍史志翻阅,也有些发现。国朝初年,太祖将巡检定为杂职,成为二百余年常制。直到甲申变乱后,弘光朝又将巡检改为武官,以整兵备武,警戒鞑,但当今天下承平日久,从道理上又何须维持此例?巡检为杂职才是祖制啊。”
    刘老巡检看李佑引经据典,说得又十分自信,便开始有些紧张。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心里暗道,莫非真如他所说有这个危险?但有点可以肯定,这女婿绝对是忍了很久,故意等今天官位到手后,切板上钉钉了才跑过来显露这些见识。
    李佑面带几分得意之色,继续娓娓道来,“邸报上摘录了杨大人几句话,小婿觉得说的很有道理。老泰山请听我道来,他说:巡检名为武官,却久在地方,世代盘踞而弊案丛生;故今天下巡检为豪强恶霸者不可胜数某姓关老丈为之哭,堪为地方害也,尝闻百姓称巡检为小县尊,情形由此可见。你看看,当朝阁老都发过话,说的又中肯,这几年总要有些改变的,也许人家新官上任需要三把火呢”后面这句纯属胡扯了。
    听过女婿分析,机关算尽太聪明的刘老巡检脸色变幻不停,难道女婿说的抬头看天就是这个意思?难道自己费了无数心力就是为了将个官位白白送给外姓?难道这份家业就从自己手中断掉?可恨自己为何不多读书。
    想着想着老巡检忽然“啊”的声,仰头便倒,闭目昏迷(xinbanzhu)过去,身子搭在椅背上向下滑。
    貌似玩大了!可把李姑爷惊得虎(fuguodu.pro)躯巨震,你老人家可不要这个时候出问题,连忙起身上前扶住。
    怎么会这样,太夸张了罢以前从来没觉得岳父心理素质如此之差,自己只是说出了种可能性吓唬吓唬他,并不是已经确定的事情,怎么把老泰山给急的昏过去了。
    他可不希望出什么事,斗心眼归斗心眼,但怎么说刘老岳父也是借给了他个巡检,算是有恩的。刚得了官位就把岳父气出毛病,那名声可就太难听了。
    “快去叫张大夫!”付姨娘也发急了,对着仆役吩咐道。
    刘府主母王氏得报也匆匆赶到,指挥仆役将刘老巡检抬回房间,又问李佑道:“怎么回事?”
    玩火玩大气倒岳父的李姑爷在岳母面前有些尴尬,“方才和岳父议论了下巡检可能改职的事,不想叫岳父给气急攻心了。”
    “什么改职?”
    “小婿胡乱猜测说今后朝廷可能会把巡检由世袭武官改为流转杂职。”
    王氏深深地看了李佑眼,“你们真是对好翁婿,我有点替女儿担心了。”
    李佑诚恳道歉说:“小婿年少轻狂,不该和岳父使性,罪莫大焉。”他感到自己有点过分了,有点得了便宜还大肆卖乖,难怪让老岳父堵心。
    王氏摆手道:“先不要说这些,家中别无男丁,你且去大门迎候大夫。”
    李佑便领命而去。
    第三集府城风波第107章来者不善
    刘家请来的这个医士姓张名珍,就是给李佑开过关绣锈有孕诊断帖子的那个。他医术不错,挂名在县衙医卜科,在虚江县里地位类似于京城太医的角色,恰好离刘府也不远,般刘府看病都是找他,他和刘老巡检也很熟悉。
    李佑迎在大门口,没等多久就见到张大夫被刘府家奴领着过来,上前拱手后便带路匆匆往里走,边走边说:“张大夫给老泰山看过后,回头还得再出个我家小妾关氏不幸小产的帖子。”
    对此张珍只能摇头苦笑,左右也不是害人,便答应下来,又问了几句刘老巡检的情况。
    到了刘老巡检卧房内室,张大夫望色切脉辨音通动作不提,诊过后对王氏道:“所幸无大碍,时气血翻涌而已,细心调理即可。”
    王氏请张大夫开方子,于是张珍开了几付药便走了。
    果然,才过片刻刘老巡检就悠悠醒来,缓缓注视圈众人,抬手指着被付姨娘搂在怀中的杰哥儿道:“你来。”
    付姨娘松了手,杰哥儿凑到床前叫道:“父亲不要难过,孩儿会好好读书。”
    刘老巡检又指往人后躲的罪魁祸首李姑爷说:“你也来。”
    李佑无奈上前赔笑道:“老泰山有话但讲。”
    刘老巡检望着李佑长叹声,老泪欲滴道:“今日才知世事如棋岂能算尽,贤婿之才更胜我十倍。我已年老无用,望贤婿看在我刘家没有亏待过你的份上,今后善待我那可怜女儿。并请多多看顾我家幼儿,严加管教让他能有番成就,若实在不成器,保他个衣食无忧,叫我刘家香火传递不绝。”
    何至于此这语气快成临死托孤了,还没到这份上罢。李佑这时候哪还敢刺激老岳父,答应道:“请老泰山放心,小婿当尽全力。”
    却发现刘老巡检目光直直的看着他不说话,李佑猜测道,按古人这习惯,别是等我发誓罢?
    想这岳父大把年纪了,为了儿女事也实在操心,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安抚他,李佑只好又开口说:“屋内亲长皆可作证,小婿在此对天发誓,愿尽所能善待妻子,扶助杰哥儿,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刘老巡检又殷殷嘱咐杰哥儿,“今后,你当视你姐夫为兄长,凡事多多请教听从,不得有丝毫无礼!”
    等杰哥儿也答应下来后,刘老巡检神色疲惫,无力的挥了挥手。
    李佑便行礼告辞道:“老泰山保重,小婿明日带了娘子再来看望。”然后退出房间。
    以李佑的身份,自有管家送客,不多时回来禀报说:“姑爷走了。”
    闭目昏沉的刘老巡检猛然睁开双眼,把扯下敷在额头的布巾,身轻如燕的翻身跃下床榻,在房间来回走了几步,活动活动腿脚道:“毕竟年老体弱了,局促榻上有些酸软。”
    付姨娘惊喜道:“老爷你没事?”
    王氏冷笑几声,“果真是对好翁婿!”
    也就张大夫和刘老巡检熟识多年,有默(zhaishuyuan.cc)契的,诊断后看出这个把戏没拆穿,胡乱开了几付吃不死人的补药应付。
    刘老巡检转头对付姨娘说:“你不要为你侄子记恨李佑,否则将悔之晚矣,切记切记。”
    付姨娘低头道:“只要他肯善待杰哥儿,妾身感激还来不及,怎会记仇。”
    刘老巡检侧蹲按腿,又道:“你们别不服,如果真如他所说那样不能向下传位。那叫他当了巡检反而是好事,为夫这年纪还能做几年官?能照料你们几年?而以他的年纪却足可继续作三四十年”
    说着说着,刘老巡检忽然老脸通红,哑口无言。因为此时他的女婿不知为何又回到了房门,手掀门帘,脚跨门槛,脸扭曲的与蹲在地上的老泰山对视。
    话说李佑才出刘府大门,突然想起自己这是来索要官印了,差点给忘掉。遂又进了刘府,那些门子仆役看他转身回来,并没去通报,只道是姑爷刚才忘了什么事要回去说。
    就这样李佑路畅通无阻直接走到刘老巡检卧房门口,便恰好看见老泰山的矫捷身手
    杰哥儿蹦到李佑面前说:“姐夫,父亲突然病好了。”
    欺骗了感情又被当场拆穿的刘老巡检时尴尬的要恼羞成怒(shubaojie)。
    王氏不想叫这对极品翁婿生了什么怨,便上前打圆场说:“回来还有什么事情么?”
    李佑收起对岳父的鄙视,答道:“小婿今日履职,官印尚还在老泰山这里,特来请求赐下。”
    刘老巡检就将官印取出来交给李佑,面色凝重的说:“不要忘记今日誓言。”
    还好意思提李佑同样面色凝重的点头,官印到手,真走了。
    在轿中,李佑将巴掌大的铜官印从盒子里拿出细细欣赏,心里感慨万千。
    当李巡检回到家时,门子禀告说关姨娘那里请他回来后去趟,李佑便去了南厢房。
    关绣绣正坐在堂屋翻账本,看见夫君进来便说:“官营生丝至今恰好月,获利五千七百二十三两。”
    李佑坐下问道:“按成算,我们可取佣金五百七十两?”
    “不错,已经取出来了。”
    李佑想了想说:“我留二百两,你和丝行掌柜雇工共得百两,其余二百七十两封好,我亲自送到县衙。”
    关绣绣又汇报说:“今日可真是财源广进,那个薛老爷又把第二批木桩的银子百两送到了。”
    李佑笑道:“算上俸禄,近日入手三百零五两,为夫总算可以暂暂松口气。”
    “是三百十五两。”关绣绣纠正说:“今日还有笔收入,隔壁李家大姐儿送了十两银子过来,说是出书冠名的润笔。没想到夫君个名号每月也能白白的赚些银子回来。”
    “她还真给了?”李佑十分惊讶,八月十五那日莫名其妙的滚了次床后,他有过暗示,金宝儿也劝过,但李媚姐却只在后院墙上开了个小门,其他什么也没表态。
    关绣绣似笑非笑道:“看得出夫君曾经很伤她的心呢,她恨恨说要给你辈子的十两润笔。这就是生怕情多累美人么?”
    李佑正和关姨娘说笑时,婢女绿水进来说:“前头来了个衙役,说是知县有紧急事情找老爷。”
    李佑便起身到前堂,来传话的是个认识的,寒暄两句便上轿匆匆来到县衙。进了知县官房,便见陈知县和黄师爷坐在那里交谈什么,神情如临大敌。
    发生了什么事情?李佑怀着疑问见礼落座不提。
    陈知县随即吩咐道:“你从巡检司里挑出二十个绝对可靠的兵丁来。”
    这命令没头没尾的,叫李佑头雾水,看来陈知县也是难得有点沉不出气。
    黄师爷解释道:“从府城传来消息,江南巡按御史马上就要来虚江县了,据称明晚日落前就能到,按惯例要由本地兵丁护卫。”
    这巡按御史,品级不高,和知县样是七品。但在国朝若是评选最风光的七品官,这巡按御史肯定要当选,甚至可以说是权力最大的七品官之。不为别的,它是朝廷从年轻御史中特地选拔出来派往各地巡视的钦差,而且般情况下只找年轻的,有时候新科进士就上了。
    关于巡按御史的职责概括说就是:代天巡狩,藩服大臣以及府州县官都要接受考察,大事奏载,小事立断。所到之处,巡按虽然品级低,但见了巡抚也可以分庭抗礼,所以说是天下最风光的七品官。当然,本朝也有个悲催的巡按,巡视某省仗着钦差身份爽气的骂过巡抚后,回朝又被派到这个省当知县,立刻就傻眼了。
    在大量小白戏文里,前半段苦逼的主角往往就是中状元后当了八府巡按,获得尚方宝剑这个神器,便能堂而皇之公报私仇,狂踩各种富高帅,由此可见巡按御史在人民群众心目中那非常值得意滛的地位。虽然现实里状元才不会吃饱撑着去当巡按御史,也没有尚方宝剑在手。
    依照惯例是省派个巡按,每年换人,不得连任。但江南地区实在太重要,仅苏松二府就上缴了天下财赋的五分之,所以本朝专门设了南直隶江南巡按,负责除了应天府之外的南直隶江南地区。
    李佑暗想,说千道万,巡按御史来就来罢,至于叫这二位老爷如临大敌么?大概最近陈知县和黄师爷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还没来得及把后事料理干净,所以才有些着急。
    便试探性问道:“可有不妥当地方?下官愿效犬马之劳,管保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本是脸严肃的黄师爷被逗乐了,“李巡检当了官后胆气上来了,这样大话都说得出口。”
    李佑拍着胸脯说:“在县里下官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关键是有他父亲这个老手指点啊。
    黄师爷便吩咐道:“最大的不妥当在于,县尊和这个巡按十分不对付,有些怨隙,烦请你去办个不留后患?”
    这李佑顿时失声,他有百个胆量也不敢去把钦差不留后患。怪不得陈知县沉不住气,有个对头来巡视自己,换谁也不好受。不过也不用过于担心罢,陈知县不是有吏部尚书这个大佬为后盾么,个巡按考语再差能影响得到前途?
    估计主要还是脸面问题,毕竟陈县尊是个爱面子的人。想到这里李佑微微松了心,其实陈知县丢面子对他来说不是啥实质性的大问题
    陈知县拍案道:“不要说笑了!这个浅薄小人就是冲着本官来的,不然他刚上任到了苏州府,坐席未暖便第个就要巡视虚江,来者不善,务必当心。李巡检你要点选亲信兵丁去充作护卫,懂得本官的意思么?”
    李佑道:“下官遵命。”但心里并不以为意,陈知县为政没有什么大毛病,相反还有点小政绩。那巡按御史人生地不熟,哪有无中生有的本事啊。
    黄师爷拿出张单子递给李佑道:“这是紧急传来的名单,你看看。”
    李佑接过来看去,巡按御史姓马名灼,随员属吏三人,却有个名字眼熟的,崔经
    崔经?李佑大惊,这不是和他打官司争妻的那个崔监生的姓名么,前阵子找他去算账,结果发现他在官司后第二日就逃回南京去了,这次居然又出现在巡按御史行的名单里。
    陈知县说的不错,果然是来者不善!李巡检登时手握名单杀气腾腾,看在陈知县眼中暗暗点头,只道是李巡检主忧臣辱了。
    第三集府城风波第108章良禽择木而栖
    陈知县叫李佑拣选亲信兵丁,充作即将到来的巡按御史护卫,顺带监视之意,倒让李巡检好生思量了番。因为李佑在巡检司才干了短短的两个月,有着暴发户心态又爱端个官老爷架子,不是什么平易近人与士卒同甘共苦推心置腹的好典型,要找绝对可靠的人,他还真想不出来几个。
    但办法总是有的,他这巡检司,队正和书吏杂役什么的都是常年雇佣,但普通兵丁都是从本县征发来服役的,若有家室也不在本处。李巡检到了巡检司,召集所有有家室的兵卒,告知曰:“本官念尔等与家人不得团聚,准予推选二十人,可叫妻子来本司团聚月,口粮住宿事宜由本司拨付安排。”
    登时欢声雷动,高呼巡检老爷善政。不多时便选出了二十个。
    李佑又吩咐说:“明日午时之前将妻子接到,之后本官委派差事,十人队,每日轮流办差,隔日便休假团聚。”
    有这些家属在巡检司当人质,派去的人总该绝对可靠了,李巡检阴阴的想道。
    其实在李巡检心里,陈知县和马御史之间不对付,他犯不着积极表现,即便要巴结陈知县,也没必要当炮灰去把钦差御史往死里得罪。上辈子看的歪歪小说里多少反面小人物认不清现实和自己分量,勇当脑残把主角往死里得罪,最后统统倒了大霉被主角杀伐果断掉。
    所以李巡检叮嘱自己定要汲取各种反角经验,认清自己定位,他个小小巡检能得罪的起钦差巡按御史么?想那马巡按也真不是吃素的,和陈知县样具有强大的主角气质,都是二十几岁的进士啊。况且科道言官没百也有八十,这姓马的能脱颖而出,以去年新科进士浅显资历作这天下最富地区的巡按御史,李佑才不信他没有背景,所以少惹为妙。
    被陈知县派去名为护卫实为监视,到时候见招拆招两边糊弄罢,只是要小心提防崔监生使坏,李佑暗中定计。
    却说那马巡按马御史,他和陈知县本是去年的同科进士,而且都是那科有名的年轻俊彦,却不知为何结了怨。如今马御史奉命巡视江南,但他与所带两个属吏均是北方人,所以先到了南京国子监,准备找个熟悉情况的南方人士入伙。恰好崔监生既是虚江人,又有丰富历事经验,遂被马御史看中,叫他跟着作属吏,正为自己暗淡前途发愁的崔监生当然也乐意效劳。
    马御史第站到苏州府不奇怪,江南地区的行政系统和别处相较很复杂多变,这里不赘述,只要知道苏州是个不是省治的省治不是首府的首府即可。但马御史到了苏州进驻察院,还没天功夫便马不停蹄的直奔虚江县,这就很令人侧目和浮想联翩了。
    陈知县接待马御史十分中规中矩,充分做到了不卑不亢,用度俭省。
    底层出身的李佑因为害怕自己在钦差面前失礼,偷偷从县衙借了本《出巡礼仪》随身携带,得空便翻看。见这陈知县安排的接送会见供奉仪礼俱都十分符合律令规定标准——接送不讲排场,只到县衙仪门;会见不卑躬屈膝,遵守左右互拜的规矩;供奉不铺张陈设,四菜汤和笔墨柴火而已;仪礼还规定初次会见后,地方官不得再去谒见私会巡按,这陈知县果真就没再去找过马御史。
    李巡检在边看看事实,再和书上对照,发现切程序标准的不能再标准了,堪称是能上教科书的典范案例。
    不过,本次接待固然是完美的符合规定和要求,但这样是正常情况吗?只能说切尽在不言中了。
    若有人非要以为这便是正常的,那就可以恭喜他还有颗年轻而充满梦想的童心,非常值得羡慕。
    虚江县在县公馆辟出个院落,作为马御史行临时驻地。另有县里兵丁二十人,全副武装分为两班轮流护卫。李巡检还特别指示了,要严加注意个姓崔的。
    巡视完圈,李佑要回自己房间休息时,却被叫住了。转头看去,不是冤家不聚头,正是崔经崔监生,现在或者该叫崔先生了。若不是崔经靠上了巡按御史,李佑早就动手整治他了。
    “李大人,在下做东聚如何?”崔经作揖邀请道。
    李佑心怀警惕,自然不肯答应,推辞说:“今日疲惫,不叨扰了。”
    崔经不以为意,又邀请道:“可否随在下入内叙?”
    李佑倒想听听他说什么,但是绝对不肯步入险地的,谁知道他有什么准备,便道:“钦差察院,不敢轻入。有话就在这里讲。”
    崔经无视了李佑的冷淡,再次作揖致歉道:“上月在下多有冒犯,在此谢罪了,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态度很真诚。
    这倒让李佑奇怪了,崔经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打听的很清楚。个找到靠山的贪心人很诚意的向你谢罪道歉,那只能说明件事,这样做使他更有利可图。无事献殷勤,非即盗啊。“不打不相识,崔先生不必在意。”李佑缓和了脸色,虚情假意的说,打算先套出话来。
    “正是这个道理!”崔经仿佛找到了共同话题:“上次那事情撞到了起,在下和大人不相识,关老员外又是个糊涂不晓事的,你我才多有误会,其实不值当为此耿耿于怀。还请入内饮茶,在下好好为此赔礼。”
    李佑当然不肯进去,第三次推辞道:“职责所在,不敢擅入,还请见谅。”
    崔经见确实无法请李佑进去,便看了看左右,近处没有别人,压低声音说:“李巡检写过团扇才人居上游,在下心有戚戚焉,如今有个机会就在眼前,李大人可不要错过。”
    这是来游说收买我?难道背后有马御史暗示?李佑沉住气道:“愿闻其详。”
    崔经以为李佑动了心,毕竟美好前途谁不想要,连忙道:“李大人可知道这位马巡按什么来头么?他在去年中了进士便被袁阁老招为女婿,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你我追随么?”
    李佑心里骂了句,倒是不因为吃惊,关于马巡按的来头早有心理准备。他骂是因为嫉妒,人比人气死人,同样是当女婿吃软饭,比较之下自己和马巡按这差距也太大了。个是九品巡检,个是从品阁老谁是才是主角啊。
    话说这马巡按来江南,不是私人恩怨那么简单的,涉及到袁阁老和吏部许尚书之间的点情况。马巡按准备在新老丈人面前立功,要拿许尚书视若子侄的虚江陈知县当把柄。
    崔经虽然不明白背景内幕,但也大概清楚马巡按来虚江的目的。为了在马巡按面前表现番,将来谋个好出路,所以他自告奋勇的来游说知县亲信李佑。以他看来,李佑没有道理为了区区个知县,执迷(xinbanzhu)不悟的和阁老女婿对着干。
    李佑得知了崔经的目的后,摇头道:“崔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但陈县尊对我有知遇之恩,为人不可以忘恩负义。”
    按惯例,崔经便出口句被人说烂了的“良禽择木而栖”。
    李巡检也挺难办,背叛陈知县的事情他绝对不想干,况且前期投入了那么多怎能轻易放弃。但这马巡按来头太大了,他身板又太小了,实在有点顶不住,左思右想还是个词,为难!不由得感慨,抱大腿也不是那么好抱的,越粗的大腿可能招来的风险也越大,伴君如伴虎(fuguodu.pro)大约就是这个道理罢。
    崔经顿足道:“李大人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为你所不取也!难道知县和阁老之间孰轻孰重还分不清么?”
    李佑扫了对面这人眼,忽然想到个问题,凭什么叫我自己在这里为难,而你却可以幸福的什么都不知道。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李佑沉吟不语。
    “大丈夫当断则断!李大人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崔经就差声色俱厉了。
    李佑又开口问道:“崔先生你晓得陈县尊的恩师是谁么?”
    崔经笑道:“无论是谁,能大的过阁老不成?”
    “是吏部许尚书。真的,不骗你,还是把陈县尊当儿子看的。”李佑很厚道的也不隐瞒。
    直无知无畏的崔先生立刻脸皮僵住了,头脑出现了短暂眩晕,这陈知县竟然也是个硬到扎手的点子?
    李巡检前些日子偷偷找黄师爷打听过,得知那吏部的许尚书年轻时穷困潦倒苦逼无比,被陈知县的父亲收留了当西席才能安心读书考试,连老婆都是陈家给帮忙找的。几年后这许先生又成了幼年陈知县的启蒙老师,再后来岁月如梭,许先生又成了许举人许进士许大人许尚书。总而言之,陈知县和许尚书这关系简直比亲父子也差不了多少。李佑再次感慨,谁才是主角啊,老爹捡到个穷书生都是未来的吏部尚书。
    那边崔监生越想越悲伤,简直要为自己的境遇泪流满面,他几个月来自己的求职经历处处不顺。为了打点门路的钱财,富婆嫁妆没搞到,还被土豪恶霸赶出了家乡;在人生片黑暗中好容易遇到个靠山,以为就此前途有望,结果对手背景样的大,样的惹不起。
    他辛辛苦苦为马巡按办事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出国子监后谋个好位置么。若是把管着乌纱帽的吏部尚书给得罪了,这算什么事?阁老也不可能硬压着吏部尚书给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安排好位子,或许要被刷了白板打回老家去,那自己还有什么?屁用不顶的秀才贡监功名?终日帮人打官司混日子?还要时刻面临个手握暴力机器的巡检的直接报复。
    李佑又道:“崔先生,良禽择木而栖啊,大丈夫当断则断!”
    尚未还神的崔经木然摇头。
    “在下请你喝酒。”李佑逐渐产生了些想法,眼前这人是可以利用的。故而暂且忍住仇怨,拉着失魂落魄的崔经向外走。
    第三集府城风波第109章小人物的交易
    时值黄昏,李佑换了身常服,公然和崔经齐走出县公馆,并没有引起各方怀疑。他俩本来都是肩负有特殊任务,在谁的眼里他俩互相勾结都是很正常的
    李巡检领着愁眉不展的崔先生步行去了鱼鳞巷王老鸨那儿。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李某人到门口立刻惊动了主人。只见王老鸨路小跑迎出来,亲自把李佑行请进前堂。
    话说这家自从招牌人物元宝儿走了后,王老鸨花大价钱将楼心月买过来。当时楼心月虽然有李佑首为谁风露立中宵捧起来,但名声未到今天这个地步,行内人都笑话王老鸨亏了。不料数月之间,楼心月名头身价就直追姚兴儿,王老鸨摇身变成了慧眼识人的青楼伯乐。
    李佑坐定了就吩咐道:“将楼心月姑娘叫出来。”
    王老鸨陪笑说:“她有客人,还请换个人罢。”
    果然有客人,“能不能辞了?”李佑故作不耐烦的说。
    王老鸨为难了好会儿,磨磨蹭蹭朝外走。
    李佑无语了,这老鸨子也忒实诚了,还真去啊,楼心月夜可是十两银子,花在崔经身上太不值得。连忙叫住王老鸨道:“那边客人是谁?”
    王老鸨回答说:“曹老爷。”
    曹老爷是谁?李佑嘴上道:“那就罢了。”又转头对崔经说:“不巧得很,那是个熟人,不好扫了他面子,还是换个罢。”
    深受打击思维还在麻木状态的崔先生也刚刚反应过来了,他这半辈子的穷人还真没见识过身?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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