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绍兴十年五月,金国撕毁两国达成的和平协议,金军兵分四路全面入侵南宋。停战仅仅持续了十七个月,南宋上空再度战云密布。
六月,岳飞、韩世忠、张俊、刘锜、杨沂中、吴玠等将帅奉命在各地与金军进行激烈攻防,让金国有些吃惊的是,南宋将士第一次展现出难分伯仲的作战能力,原本以为又可以长驱直入血洗临安,没料到半年过去,金军仍无法突破南宋顽强的防线,并且战火已经在淮河流域以及中原地区四处燃烧。
金国经过战略调整和精心筹备,绍兴十一年正月,金兀术强渡淮河,占领庐州、和州,一霎时长江防线岌岌可危。
二月,庐州下辖柘皋镇周家庄已能听到远处万匹战马犹如雷声滚滚的蹄声,整个庄子却死一般的沉寂,佃户们躲在自己的家里不敢出门,他们知道金兵很快就会铺天盖地而来,篱笆和土墙根本无法承受金军铁骑的冲击。他们现在能做的只能绝望地焚香祷告,求助于上苍怜悯赦免他们的无妄之灾。
一天申时,在细雨和浓雾笼罩的周家庄逐渐闪现出两个骑着战马的人,马蹄踏过湿滑的泥泞田埂趔趄穿行,来到青石板铺设的主干道上才飞驰而过。
到了周家气势不凡的宅院门前,两人跳下马来,疲惫不堪的战马如释重负地打着响鼻,鼻孔里顿时冒出长长的白色雾气。
“官人请稍候。”青衣小帽的中年人恭敬地冲旁边的年轻人拱拱手,疾步走上台阶扣响门环。
黑漆大门很快打开一条缝隙,里面的人惊喜地叫道:“周胜!可把你盼回来了,少庄主接回来了吗?”
周胜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雨水,不耐烦推开大门,吩咐道:“你赶快到后面回禀大管家,少庄主请的客人已经到了。”
小厮打量了一下站在门前全身湿漉漉的年轻人,不由追问道:“如果大管家问那位官人的姓氏,我该怎么回禀?”
周胜打开大门,拿起门后的油纸伞道:“这位官人姓谢名易,是少庄主在南少林的师弟。少庄主正在闭关,特别拜托官人全权负责处理庄里的事。”说罢,他撑起油纸伞就跑向了门外正四下张望的谢易。
谢易二十多岁的年纪,头戴束发巾,身着白色长袍,中等身材,气质儒雅。虽然经过长途跋涉,行装狼狈,神情疲惫,但他依然站的笔直,一只手轻轻抚慰精疲力竭的战马,炯炯的目光却饶有兴趣地向四周不停观察着。
半个月前他回到南少林向慧道禅师求证心法,如果不是答应觉知法师到他家乡帮助家里人避难,他现在应该已经踏上前往北少林的旅途了。此时他虽然表情平静,但他知道此行责任重大,在危难之中解救几百人的性命非同儿戏。
“请随我来,官人可以先沐浴更衣,然后去见我们庄上的大管家。除了少庄主和少夫人外,现在周家庄就全依仗他了。官人有什么要求尽可以向他提出,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
周胜为谢易打着伞,恭恭敬敬地在一侧带路。他奉命赶到南少林向出家十年的少庄主求救的时候,少庄主引荐了谢易,并叮嘱回去之后都要听谢易的安排。路上这位官人一出手,他就不再对他的能力有怀疑,更何况是少庄主发话,沿途又看到宋金两国大战一触即发,周胜也只能寄望这位大官人能保全周家庄。
在温暖的房间里,谢易坐进盛满热水的木桶里,温热的水面上还漂着皂角、丁香和蜀水花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在寒冷的冬季能洗上热水澡,对他来说真是难得的享受。连续十天的日夜兼程,疲倦的他舒服地闭眼养神,此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在干净温暖的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但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房门推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径直走向谢易道:“官人休怪,只因大战迫在眉睫,周家庄已危若累卵,还请官人解救我等倒悬危难。”
谢易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看来者,微笑着说:“看来你就是周家庄的大管家周滨了,觉知法师对你可是推崇备至,说你是周家庄擎天白玉柱。真是幸会了。”
“少庄主谬赞,老奴只是识得尽职二字而已。”周滨面无喜色,只自谦了一句就又急急地问道:“官人来的路上想必已经看到金军已经不断进逼而来,周家庄祸事就要到了,还请官人拿个主意如何让几百条性命消灾避祸?”
谢易反问道:“觉知法师对我说,周家庄有佃户一百五十三家,不知成年男子有多少?”
周滨叹口气道:“少庄主所言是十年前的数字了,因连年战祸不断,庄客不断南逃,现在佃户只有三十六家,总人口是一百七十五人,二十岁以上男丁有九十一人。庄园里还有男仆下人五十七人,合计成年男丁有一百四十八人。其中也包括我和我的两个儿子。”
看这位大管家如数家珍,谢易不由暗自赞许道:果然是周家庄的第一心腹。他继续问道:“庐州地区连年征战,你们往年有什么战时避难的法子?”
年轻人镇静的神情似乎感染了周滨,老人的情绪逐渐恢复平静,说话的语速也平稳了许多:“周家庄向西五十里有座紫薇山,连绵百余里,我们在山中凿出洞穴十几处,既可以避难藏身,也能储存粮食饮水,供应全庄老少生活百日无虞。”
“果然是深谋远虑,考虑的极为周到。”谢易夸奖了一句,又不解地问道:“我听说有其他庄寨挖有地道藏身,为何周家庄不效仿,那可比劳师动众搬迁便捷得多啊?”
周滨苦笑解释道:“周家庄地处洼地,掘地三尺就有泉水冒出,因此无法深挖地道,也就只能选择到山中避难。但这次金军选择在紫薇山下设下营寨,断绝了庄客们逃难的通道,百般无奈才只好向少庄主求助,打扰了他的修行都是我的罪过。”
谢易点点头,又摸了摸脸上蓬乱的胡须笑道:“这样吧,今日酉时三刻每家佃户出一人前来议事,我洗完澡打个盹,你再给我找一套换洗衣裳,起床后我还要修面才能见人,免得落魄相貌让庄客们更加惊慌。”
“官人是否已经有法子避祸了?”周滨喜形于色:“能不能先说与老奴,我好有个筹划准备。”
“安然避祸已不可能,唯一的法子就是……”谢易凝视着周滨一字一句道:“组织乡兵,抗金保家。”
周滨不由后退几步,倒吸一口凉气道:“庄客们都是本分农民,平时只懂耕作,怎么能和凶神恶煞的女真兵搏杀?况且我们人数这么少,哪能抵抗女真十万铁浮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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