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坚冰的女人,在细弱的钢丝上游走。
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师友,她怀有的只有一个业已破败的复仇之梦。
人生已支离破碎,生存信念大概也已经岌岌可危。
在这荒芜的冰原之上,她的生命只是一团摇摆不定的脆弱火焰。
她已经不起任何冲击!
唯有挣扎着抱紧那一丝复仇的希望,她才有了苟活的勇气。
扶风站在冰尖之上,望着这样一个女人的离去,不知如何是好。
在冰山上伫立良久,扶风也思忖了良久。
他找了个避风处,用玄元剑和火系灵能,挖了一个冰洞。用土系灵能,做了个简单的隔离层,铺上被子,就坐在里面休息了起来。
他不甘心就此离去,却也深感无力。
半个多时辰之后,白灵找来了。
扶风把它放在腿上,轻声说:“能变暖和一点吗?”
白灵就乖巧地把身体变暖了些,“风不开心?”
“嗯,不开心。”
“为什么要待在这里?我们去找霞吧!”
“他们不喜欢我。”
“你们干么吵架?”白灵问。
“你的霞!已经把大多数跟她不一样的人都当成对手了。”
“白灵不懂,白灵不想看你们吵架。”
“你很温柔呢!”扶风心里感到一丝安慰,也笑了一笑。
在这一堆冰山里待了三天,时常能看到燕明霞和那个老者,东煌兰馨却再也没有走出过冰洞。
这一天清晨,燕明霞看扶风再次出现在冰山之上,飞上来问:“喂!你怎么还不走?”
“扶风亭不是你的,这冰山也不是你的。为什么每次都要赶我走?”
“你在这碍眼!”
扶风看看一旁的白灵说:“心疼心疼白灵,别一见面就吵架好不好?”
燕明霞看了眼白灵,没有说话。
“我叫林扶风,是冀州天应山元吉上人的大弟子,还记得吗?”
“小白说,你是兰香姐的儿子?”
“是,不过她好像不肯认我。”扶风说,“请教一下,你们为什么这么讨厌龙族?”
“龙族和妖兽嗜血残杀,怎么可能会喜欢?”
“可是四大妖兽一直是以挑战的形式走上帝位的,至今也未发生过大的妖兽动乱,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说得好听!那是你没见过血腥的场面。”
“你觉得,如果六族纷争一直持续,或者水族或火族登上帝位,血腥就会比现在少吗?”扶风说。
“只要人族团结一致,就能把把龙族赶下帝位。到时的局面难道不比现在好吗?”
“在赶走龙族之前,会有人兽两族的一场大战。你能肯定不会重演末法时代的悲剧吗?”
“就是害怕末法时代的悲剧重演,我们才这么做!你觉得在灵兽的统治下,末法时代可以避免吗?”
“团结灵兽里的和平力量,就能做到。”
“痴心妄想!那是野兽,是能讲道理的吗?”
“容我说一句,这些年来,一直在搞对抗的,其实是你们。”
“你是太无知,才会这么天真!”燕明霞说,“你知道灵兽杀了六族多少人吗?你知道他们至今还在用龙血这种可恶的东西操控那些狗龙使吗?你把这也当成是正义统治?”
“龙血?操控?”扶风想起天星老人的龙血来,这是他从未触及的一点真相。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比较了解龙族了,被燕明霞这么一问,他顿时又混乱了起来。
“你觉得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狗龙使甘愿服从妖兽的统治?除了势力,地盘,他们最想要的就是祖龙的龙血。这龙血是有致瘾性,现在已经有不少狗龙使上瘾了!”燕明霞说,“上瘾后又得不到龙血,就想办法用其它灵药代替,简直是错上加错!这样的统治,你也想让它维持下去吗?”
扶风被她问得无言以对,“你们水族也死了很多人吗?”
“你觉得我的仇恨都是子虚乌有,全无来由的吗?”
“我没那意思。”
“因为你是兰香姐的儿子,小白的朋友,我才对你说这么多。请不要再执迷不悟。”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跟燕明霞有了这一番对话,扶风又陷入了混乱。
他现在所看到的这个混乱世界,有很少的一点原则,但更多的是利益。甚至有一些是披着正义外衣的自私小利。
龙族有它丑陋的一面,六合门其实也不外如是。
混乱地思索了一天,扶风决定离去。
又是一天的清晨,燕明霞和那位老者仍还是在峡谷里修炼。扶风越过他们,来到东煌兰馨消失的那个冰洞前,说:“母亲,我要走了。”
幽深的冰洞里,没有传来任何的回应。
扶风说:“离开前,有些话想对你说。就我所知,灵兽和人族一样,并不在祖龙和朱雀的掌控之下。若不是祖龙一脉和千松仙人等人从中斡旋,灵兽早已飞越珍珠群岛,进入天基大陆。
“我不能说他们的行为方式完全正确,但他们至少阻止了人兽之间的一场大战,维持了这一两百年的基本和平。
“这一两百年,修真界或许不是很太平,但对普通人而言却意义重大。
“我知道你对龙族的仇恨不是无来由的,但也请考虑一下,龙族压制灵兽的为难之处。”
“现在千松已经飞升,再过一个月祖龙也要飞升了。朱雀和冷玉冰已经在争夺帝位的比试中都受了伤,人与兽之间的这道防线已经很脆弱。骚乱只怕在所难免。
“六族已亡,祖龙一飞升,你们对龙族的仇恨已经意义不大。请好自为之,慎重走好下一步。儿子走了。”
燕明霞听了说:“你还是向着龙族。”
“我没说他们是完全对的,只是想你们设身处地想想他们的难处。”
“他们的难处?你让我一个弱者考虑当权者的难处?”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不光复灵兽在末法时代的辉煌?他们为什么一直不杀冷玉冰?不是他们做不到,跟残杀相比,他们选择了一条更为艰难的道路。为此,他们甚至甘愿让自己置身险地。我并不觉得他们比你们差。
“还有,如果你们不负责任的行为引来了全面的对抗,你们是否有能力抵御灵兽的全面进攻,保护普通人?你们的这种行为到底是私仇还是公义?请细思之!言尽于此,白灵,我们走!”
扶风这一番话说得很勉强,但他也只能如此强词夺理了。
他只希望自己的一点努力,能给他们带来哪怕最细微的一点反思。连六合门都没了,他们可不能就这样带着仇恨一直走下去。
带着依依不舍的白灵飞出冰峡。白灵说:“风,你们又吵架了。”
“不是吵架,是争论。有些道理,还是要争论过后,才能想得清楚。下次见面,我会尽量跟她和好的。”
“又是下一次。”白灵说。
仇与义,血与理。
望着茫茫雪原,扶风似乎又更茫然了一些。
“风,我们现在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谁也不想见。只想在哪挖个洞,好好睡他个一年两年。”
“啊?那你会不会死掉?”
“哈哈!”听着白灵认真的口吻,扶风忍不住笑了起来,“开玩笑的啦,傻瓜!”
“那你是不是想睡觉?现在天还没黑。”
“距离飞升法会还有三十多天,我现在的确是谁也不太想见,不如去破空寺吃吃斋吧!”
一念起,身随心动。
扶风带着白灵就离开冰原,直接去往云城破空寺。
走走停停飞了三天,扶风才到了破空寺。
静谧清幽的深山峡谷里,很多树都落尽了叶子,到处黑黢黢一片。扶风在山间的亭子那里先遇到了空智空慧两个和尚。
两人此时正在亭子里对弈。扶风飞进亭子打起招呼,“空智、空慧两位师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去年不是刚见过吗?”高高瘦瘦的空智一边研究着棋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是呀!你这种人一年见一次,就已经太过频繁了。”矮矮胖胖的空慧说。
“我又哪里惹两位师兄不高兴了?”扶风说着,想,最近是遭什么霉运了,说好久不见都总得不到好回应。
“还说呢!那个叫柳青的不是你介绍来的吗?”空慧说。
“啊哈!她还真来了呀?”扶风尴尬地笑了笑,“我也是看她罪孽过重,才让她来这里的。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两位师兄帮忙点化点化她。”
“没你这么做事的啊!”空智说,“三个和尚在这深山带一个女眷,算怎么回事?让人看到了,岂非跳进雪河也洗不清?”
“就是跳进澜沧江也洗不清!”空慧说。
“呵呵!她还在山上?”
“待了半年多,待不住,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真是给两位师兄添麻烦了。”扶风说,“不知空空禅师可在寺里?”
“在山上,自己去找!”空智说着看看棋局说,“空慧,你不能这么下,你这么一走,下一步如果在这里再堵上一子,我这一大片黑子岂不是全都要被你的白子杀了?”
“对对对!不能这么走!”空慧收起了自己刚落下的棋子,“不过这也不好,那也不行,到底下哪里好呢?”
扶风看看棋局笑了,别人对弈,都是把对方杀得越多越好。他俩下棋,却是要尽量让对方的棋子都活着。
“要想黑白子全都活着,黑棋白旗各都分开不就行了吗?还要这么麻烦?”扶风说。
“你不懂这棋子都有自己的意志吗?”空智说。
“他不懂的。”空慧说,“走了走了,别搅了我们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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