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1980》
序
(为此书,筹备了很多年,构筑了无数的故事。动笔之时,突然遇到了个问题。我要写关于农民的书,却发现从没想过农民到底涵盖的什么概念,社会上形形色色那么多人哪些是农民,哪些又该不是。翻开词典,解释良多,莫衷是。再深入点了解到不光是在中国,国外对农民的定义也陷入混乱。英国人类学家。布洛克曾说:学术界在议论究竟什么是农民时面临巨大困难。国际上权威工具书《新帕尔格雷夫经济学大辞典》的“农民”词条也表示“很少有哪个名词像农民这样给社会学家,人类学家和经济学家造成这么多困难。知道这些,我的困惑反而少了些许。既然没个定论,按自己理解来就成。在中国,不管你怎么包装,农民这个称呼都算不得上中性。比如:“你就是个农民。”“农民就是农民。”更多的时候,甚至明确带着贬义。再回到什么是农民的问题。金钱决定不了谁是农民。首先,农村有钱的人大有人在。再者以多少来作为衡量标准也是个问题。出身也决定不了谁是农民。并不是农村出生的人都会辈子待在农村。第二,基于带有贬义色彩的论调,以这个来区分不公平。(” r”_b”> 稍后再想其实社会根本就不公平。暂且存疑做第二条吧。纵观中国历史。从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到现在人与人之间只有种制度是亘古不变的统治。奴隶主与奴隶;皇帝与百姓;官与民;如此应该是最好的定位。有人要辩解,这个民是人民而不是农民。鲁迅先生说,中国人从来没有争到过“人”的价格,最多也是奴隶。由此得出,人和民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本就不该放在起形成词汇。我想我大致说清了当下农民的含义。这也许颠覆了很多既定的规则,让很多“人”伤心了。在他们十足的鄙夷所谓的农民时,发现自己居然也没站在官的行列。至于什么是“人”,在书中我再做阐释吧。
我曾经试图写另外本书叫《关于》。内容大概是细分了很多章节之如关于亲情,关于爱情,关于信仰,甚至关于生死之类。那会很天真,想努力参透这些。我是谁?为什么活着?。。。偶尔感觉自己顿悟了,开窍了,惊喜若狂。过三五分钟又觉得哪里不对。不应该是这么回事。直至陷入痛苦。终于还是放弃写了。很多感觉无以言状,很多奥秘你得心存敬畏。虽然搁笔,但这些曾经折磨我的关键词还会时不时在脑海闪现。不断做出些解释。有些曾经认为很正确的理论被后面故事产生的结论又给推翻了。可以肯定的是,每次新的认识,都更接近那个真正的结果。所以时间是最好的眼药水,可以让你看清楚很多事。上帝是个调皮的孩子,永远把开启智慧的钥匙都藏在个个故事里。你必须亲身经历才有可能在那里找的到。大概四五年前我有了冲动写《农民》书。细想之后深感经历不够,故事不会很丰富。开始刻意留意生活点点滴滴,积累素材。虽然没有动笔写下片言只字,但这几年故事已经构建完毕。几个主人公也有了各自的归宿。加上这十年对那些差点弄得自己疯狂的问题有了些新的见解。可以融入到此书中去。
不管你活的精彩或是平庸,生命总是有它的意义。而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我想大抵就是为了这本书吧。
仅以此书献给那些为了追寻自我和自由而努力的人!
2012于中山
那个年代
(二十世纪,在中国发生了两件大事。辛亥革命鼓作气把皇帝赶下了台。个两千多年根基的社会消失在了这片土地。几乎没人知道没有皇帝的中国会是什么样子,孙中山终究是没有给出答案。蒋介石算是个过度,试图努力创造个新的王朝。当然这种政治色彩浓厚的新时代没能在中国站稳脚跟。紧接着就是第二件大事发生了。毛在实力悬殊的环境下把蒋介石逼去了台湾岛。宣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然后是颁布施政纲领。那时的信息传播没其它途径。主要靠人员下来宣讲,还有就是把什么都刷在墙面上。所以在那个年墙体广告出现了个小顶峰。随处可见土砖房墙面上刷出块白漆。字体工整的写着各种布告。中央的政策,各种文书,处理意见,新闻传记等等都会及时的传递到全国的各个角落。当然,最后都会加上句毛万岁。神样的毛早已深入人心。很快,白漆上出现了中央土地改革的政策。农民分到了自己的责任田。老百姓算才是彻底从皇帝时代苏醒了过来。原来土地并不是跟着谁姓的。属于大伙的。当然,那时也没人再去追问这个大伙是什么。有田种,交完税还能剩下大部分做口粮。这就是天大的恩赐。当然这些恩赐都是毛给的。于是家里都会用红漆喷出个毛像,在下面在写上个表决心的忠字。每天早晨起来第件事就是去向毛请示。今天要做什么。饭前再过来述述衷肠。临睡前的汇报当然也少不了。讲讲天做了什么工作,背了多少语录。就在大家顶礼膜拜的时候,场轰轰烈烈的大革命来了。对于这场声势浩大的政治运动,对中国的底层百姓来讲,更是少有的新风尚。张大字报,就能把看不顺眼的人绑起来批斗。个经受了几千年奴化教育的国家,人们的自我意识空前的膨胀。不用再逆来顺受,凭自己可以决定另个人的命运。这是件令人热血的事。于是,稍有些主见的文人志士几乎在那场风波中打击殆尽。薄康宁便在那股浪潮中被打成左。在政法委中几个私交的帮助下倒是没有受太多人身打击。只是流放到了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进行劳动改造。薄康宁时任中央政法委员会副委员长。在同事眼中是个身正气,工作丝不苟的好领导。但在那个疯狂的年代,要有人想扳倒个人是很容易的。随便编几句口号,写个大字报往胡同口帖就有人来抓。审讯工作也是极其野蛮的,只是问你交不交代。交代定罪,不交代押到广场上公开审判。在失去理智的人群中接受鸡蛋烂菜叶的羞辱后再定罪。薄康宁知道话都是小组的人在说的。疯狂的群众也不可能会听个被自己“战友”挖出来的罪犯的话。自己多说无益。所以从审讯的第天开始就没有开口讲过句话。薄康宁到达新疆的时间是九七三年的冬天,那年气候特别的寒冷。车到了乌鲁木齐后转上了两解放大卡车。最后在五家渠停了下来。那是新疆建设兵团102团的驻地。薄并没有因为之前的地位得到优待。那会中央的高官下放的又何止个政法委副委员。到对第二天便分到五连三排开始最基层的拓荒工作了。而此时北京的家中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从薄康宁流放后,剩下夫人刘燕和儿子薄立军。刘燕虽然没有在这个风波中受到连带处罚。但已经从北京制纱厂的办公室主任降为了普通制纱工人。每月工资44。5元。由于担心丈夫在外面受苦每月还要邮去十块钱,母子俩的生活顿时变得拮据起来。七三年十八岁的薄立军念高三,他的生活也是在那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在他眼中,父亲的形象直都是高大的。突然的变故让他迷(xinbanzhu)惑了。几天以来,他去上课走在校园里同学都在他后面指手画脚的窃窃私语。由于薄康宁在京城的名望,他的事很快就被大伙传开了。没人知道他具体被判什么罪,道听途说他要搞资本主义那套要攻击社会主义政体,甚至说他胆敢质疑毛。母亲几乎不跟他讲父亲的事。主要是怕他在外面说什么让别人再抓到把柄。总是让他安心念书,将来父亲回来了会把切告诉自己。薄立军现时的脑袋都是空着的。学校的红卫兵组织告诉他处理父亲是毛的决定。他不敢再去相信父亲是受了什么委屈遭到流放的。他不清楚父亲当时正在拟草的那份报告都写着些什么内容。但如果真的对毛不敬。那他肯定是不会原谅的,就算是自己的父亲。自从有了如此思想后,他更加的内疚起来。觉得自己也犯了很大错似地。对不起党和国家,更对不起伟大的毛。第二年春天,薄立军高中毕业了。为了响应毛的号召。到广阔的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从66年开始,所有毕业生都会分到全国各地的农村支援建设。每年的分配方案都不样。北京的般都是到北京市郊,天津,安徽农村也有远点的根据需要被分到云南,东北吉林,哈尔滨。今年薄立军班上情况也差不多,大部分到了天津,安徽,浙江。薄立军被分在天津蓟县农垦大队。据北京较近。有两个稍远点的分到了湖南。个叫陈同,个叫王薇。王薇的爸爸是北大的教授,在七零年被学生贴大字报拉出来批斗。在文人的观念里,这种侮辱是没有办法接受的。终究没能等到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儿长大,用条白布在自己每天讲课的教室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家里还剩下母亲和奶奶,这些年的日子过的很辛苦。王薇深知自己爸爸的为人和理想。他只是珍重每个生命,觉得每个人在这个社会上都应该是平等的。人权该得到保障。这本就是每个人内心向往的。为什么旦扯到人权就是在抓西方资本主义的尾巴。自从父亲走后,王薇打心里痛恨那些打着毛招牌到处逼迫好人的红卫兵。由于她的不屑,也没少在学校里被欺负。几年下来倒也炼就了她坚强的性格。在薄立军父亲出事后,同学们纷纷避着他时,也就只有她不怕跟他说说话。她不断的告诉薄立军,要他相信自己的父亲是被迫害的。但薄立军已经认定了毛不可能犯错。只把王薇的话当好意。并没有在内心原谅父亲。另个叫陈同的其实薄立军并不是很喜欢此人,仗着自己老爸是革委会的委员,自己也在学校成立了个红卫兵分支。在学校直是趾高气昂。看谁不顺眼都叫嚣着不要让他抓着把柄,要严肃处理。学校里没人不怕他。人的胆量很多时候都是环境助长的。在北京时,陈同嚣张的很,有个老爸在背后撑腰,身边又经常不缺帮人跟着作威作福。但这等到要上山下乡就蔫了。个人去那么远又是整天劳动。每天回家哭着吵着让家里找找关系把自己留在北京附近。陈同爸被闹得没法子。硬着头皮找到了负责分配的老师。那时名单已经交到上面去了更改是没什么可能的。但碍于革委会的势力,老师还是答应想想办法,只是能不能成不好说。薄立军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了解王薇的家庭情况,家里只剩下母亲和奶奶。她去那么远,家里有个什么事都没法及时照应下。再说尽管王薇是个当家早的孩子,可也毕竟才十六岁。那么远的人生地不熟。想到这些薄立军到有些担心起这个平时敢和自己讲话的女生来了。这天晚上薄立军躺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突然他有了个办法。赶紧爬起来伏案写了个报告。第二天大早。 ...
(薄立军敲开了老师的门。
“老师,我有事要向您报告”薄立军站到办公桌前说道。
老师:“你有什么事,请说吧”
薄立军:“我申请去湖南支援,这是我的申请报告”
老师心里非常惊讶,他安排了多少届的学生下去,还没有申请要从周边调去那么远的。却依然淡定的说:“那边不是已经安排学生去了,名单都交上去了。不能改”
薄立军:“我请老师认真考虑下我的想法。我父亲没有站在正确的立场上,做出了伤害国家,伤害党,伤害毛的事。我应该到更有锻炼,更需要我的地方去支援。来为国家建设多做贡献,二来替我父亲赎罪。”薄立军知道从王薇的身上入手让学校改变分配方案有困难。那时大家都在提男女平等。男人能做的就工作女人也能做。所以就干脆从自己的身上找突破口。
老师听他说完看了下报告。大致写的跟刚才说的差不多。心里顿时窃喜起来,有了这份报告陈同的事不是刚好可以解决了么。抬起头对薄立军说:“薄立军同学,你的思想觉悟很高。我想组织会考虑你的决定。你回去等结果吧。”
薄立军看事情有希望,立马说道:“老师,我知道湖南本来安排了人过去。我已经和王薇同学说过这件事了。她也表示支持我,愿意和我换。。。”
还没等薄立军把话说完,老师就开始下逐客令了:“你的事我已经清楚了。你先出去吧”
薄立军也没觉得什么不妥,就退出了办公室。
中午放学的时候,薄立军在操场追上了王薇。气喘吁吁的说:“王薇,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王薇有点诧异,般都是她主动找薄立军说话的:“什么事?”
薄立军:“我刚找过老师了,我和你换。我去湖南,你留天津。这边距家近,家里有什么事可以有个照应”
这事没点征兆,王薇有点不知所措:“你说什么?你去湖南,我留天津?不是分配方案都定了么?”
薄立军把跟老师讲的那些全说给了王薇听。这才让王薇理清了头绪。不过王薇很快开始担心薄立军起来:“那你去湖南,你家里就剩你妈,再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薄立军显得很轻松:“我妈有单位,里面同事都会相互照看。再说,不是你经常说我爸是冤枉的。不用很久就回来了么”
王薇心里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只是被他说的没话回,怔怔的说了句谢谢。
三月份的北京还是很冷。报告交上去后薄立军向老师打听了几次重新分配的事。都被告知正在处理。不过有件事让同学们都很不解。陈同自从被分到湖南后,每次来学校都是哭丧着个脸。最近开始春风得意了。时不时走路还哼个小曲。眼看这离校的日子越来越近,薄立军开始着急了。是不是上头不同意改。但问过几次老师后,他也没什么其它办法。只能等。反而王薇倒是时常来说几句宽慰他,说就算改不了也不要紧。下去也不是不回来了。三五年就回来工作。搞不好念大学都是有机会的哩。王薇也就是这么安慰薄立军。其实她又何尝愿意千里迢迢跑去湖南。母亲没有单位,奶奶身体也不好。出点事自己知都没法知道。还有点,她看到陈同就感觉厌恶。而现在要跟他同去个地方支援。搞不好还要分到个农场,个农家。
最后天上课,明天开始大家就分批离开校园,到各自分配地参加支援接受教育了。最后堂课,正当切都感觉没希望的时候。负责分配的老师走进了薄立军的班级。站在讲台上。用手扶扶眼睛。抬头讲到:“关于上次分配的名单。我们有的同学思想觉悟很高。主动要求去更艰苦,更偏远的地方学习锻炼。让我们把掌声献给我们班的薄立军同学”同学们纷纷扭头看着薄立军,热烈的拍掌。老师继续讲到:“经上级组织审查,决定同意薄立军同学的向上要求,改去湖南。陈同同学转调薄立军同学原分配单位。”刚刚满脸洋溢着欣慰的薄立军霎时感觉晴天霹雳。不是说的和王薇换么,怎么就成了陈同。他站起来质问:“老师,不是说好我跟王薇同学调换么?您是不是搞错了”面对质疑,老师显然不高兴:“薄立军同学,你的要求组织已经批了,至于换谁去。这个还得组织说了算。”薄立军还想再说点什么,被坐后面的王薇拽了下衣服示意他坐下。
王薇知道肯定是陈同家里人搞的鬼。看他最近的模样似乎早就知道自己要改调回天津了。虽然不能留在离家近的天津。不过这会王薇倒也感觉没那么糟糕。至少,不用跟陈同那个惹人厌的起。跟薄立军又说得来。起过去也算是有个照应。
当天回去主要是在家里收拾衣物行李。薄立军长这么大除了和父亲去过趟承德还没出过北京城。母亲帮他折着折着衣服就掉眼泪了。想想之前家里丈夫在,儿子在。家人其乐融融。这才半年光景,流的流放,下的下乡。晚饭的时候,刘燕从抽屉取出个用布包着的小盒子。拿来交给薄立军。说:“儿子,这是爸走之前留给你的。本来打算你生日的时候再给你。看来是等不到了。”薄立军打开看到是块表。还是海鸥牌的。他也就看陈同的爸带过款海鸥表。突然想到陈同就不舒服。草草的把表装进了行李袋。说了些让母亲宽心的话。说实话。他依然没有原谅父亲。既然被定了罪。就是肯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们的国家来之不易。父亲怎么就能做出伤害国家的事呢。想到自己想换王薇不成却也去了最偏远的湖南当知青。也许这就真是去替父亲赎罪的吧。
王薇那边气氛及更加悲凉了。妈妈和奶奶哭的都成了泪人。王薇越是安慰越狠不下心走。要是真出点事。家里成份又不好。谁也不愿意帮个忙。那会怎么样。但终究是没有办法的。只希望早点有机会能回来照顾好家里老人。
第二天,学校里面张灯结彩。十几辆大卡车都装上了彩带,红绸。到处贴满了欢送毕业生到基层接受再教育的标语。家长都来送别,到处是人。挤得水泄不通。校长讲完致辞。便开始上车了。不同方向有不同的车。近的如北京市郊都是直接送到接收单位,远的送到火车站坐火车走。王薇没心情听校长将那些每年都不会变的老词。早早便坐上车了。薄立军的母亲今天请了半天假来送。唠叨了很多,等快上车时,她哽咽着说:“立军,从此你就要个人生活。你也大了。生活上我管不了你。你要记住件事。你爸他,他没罪。。。”薄立军感觉很奇怪。以前母亲从来不跟他说父亲的事。他以为是不想让他知道事实伤心。今天怎么会突然说这些。车很快就开了。他不愿意太多的想父亲的事。他理解母亲维护父亲的立场。但党和毛处理的这事。他不觉得父亲会有什么冤枉。汽车到火车站停了下来。大部分同学都下车了。沿京广线可以到河北,河南,湖北,湖南。很多学生可以坐这趟车同南下。薄立军这是第二次坐火车。上次跟爸爸去承德就是坐火车去的。但同学中绝大部分都是第次坐。有些甚至第次见火车。上车大家的热情极高。欢呼雀跃的。就像是去旅游。王薇 ...
(也是第次坐火车。不过这会她还沉浸在对家人的担心中。没心思关注坐火车这件事。路上大家都在说笑,车厢里还不时有人带头组织唱歌。王薇个人坐在车厢里翻着随身带的几本书。七十年代中苏虽然交恶,但俄语依然是那时中国最主要的外文课。学生中流传最多的外国编译小说也基本是苏联的。托尔斯泰在中国的名望远比国内任何个作家来得崇高。王薇带了两本书在身上,本就是托尔斯泰的《复活》本是托斯陀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她经常感觉到自己就是《复活》书中的那个主人公卡秋莎。直都在经历着苦难。可惜中国却没有基督教。不然她肯定也会很虔诚的去信教净化自己。王薇对于爸爸的死直都耿耿于怀,她内心充满恨意。但却不知道该去恨谁。那是个疯狂的年代,那么多人被打到了,有更多的人参与了打击。她甚至觉得所有红卫兵都是拉斯科尔尼科夫,他们总有天内心会受到谴责和折磨。相反,薄立军没有这么多的恨。他把罪孽都归结在他爸身上。这会见王薇心事重重的独自坐着便过来搭话。
薄立军:“想什么呢?”
王薇:“没什么。在想我们到农村都能做什么”
薄立军心想王薇这会肯定在担心能不能适应农村的环境,有意玩笑:“到了就知道。能应付的。别担心。累活我帮你做。”
王薇听出来薄立军误解了她的意思。但知道薄立军为人。现在唯欣慰的就是和他分到了组。会心的笑了笑道谢。
当时流行的装束就是穿身不带领章帽徽的草绿色军装,扎棕色武装带,胸前配毛像章,斜跨草绿色帆布包,脚蹬双草绿色解放鞋。大家基本穿着风格都差不多,看上去车厢就是就是片草绿。里面的衣服以白色的确良衬衣为主。那时的衬衣大部分是没有衣袖和下半身的。只剩个领子露出外套。算是很时髦的种装饰件吧。女生更喜欢穿白面的帆布鞋。比起草绿色的解放,更好看。王薇也就这身打扮,只是没有佩戴毛像章。挎包和帽子放在桌台上。她妈妈连夜给她买的双黑面平底皮鞋穿着也很合脚。扎两个小辫子搭肩膀上。薄立军还真没认真打量过王薇。在城里来讲她的皮肤也属于比较白的那种,稍显消瘦的瓜子脸,鼻梁高高的,眼珠特别黑只是现在显得有点迷(xinbanzhu)惑。清秀脱俗的外表下感觉像是经历过什么风尘岁月。也就是昨天以前,大家都在学校生活。感觉都是群玩的好的伙伴。下了这趟火车,马上面临大家的就是自立的生活。再说以前在北京,都有家长照顾着。其实就是群孩子。看着王薇有点迷(xinbanzhu)惘的眼神,薄立军激起了内心的保护欲。感觉她就是自己的亲妹。当然自己也就比她大两岁。也许这就是男生特有的情绪吧。火车每到个站,就有人拎着行李下了。过了河南驻马店。车厢里的学生就剩下薄立军和王薇两个人。三月份的夜晚还是有点寒冷。薄立军在行李袋中找出两件外套,丢了件给王薇,自己也往身上披了件。“赶紧睡会吧。明天早就到站了”薄立军招呼王薇伏着睡。自己看着窗外路边个个黑影迅速的往后串。想想这也是长这么大离家最远的次了。不知道妈妈今晚可能睡着。除了承德和爸爸去的那天两夜,这也是自己这么大唯不在家睡觉的晚。想着感觉有点伤感。索性也合着衣趴着睡了。火车晚上经过武汉,咸宁,岳阳,第二天早上九点多到达了长沙。在长沙停靠的时间比较长。薄立军带了两张餐票下车去领了两盒饭上来。吃过饭,火车又开了。他们是插到湖南郴州境内个叫马田的小镇。大概下午三点的样子。车终于停靠在了郴州站。他们俩拉着行李下了火车。出了站再转大巴去马田。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傍晚时分到,镇革委会几个同志接的他们俩。马田镇属湖南郴州管辖,完全意义上的山区,地理位置很偏。太阳的余晖洒下来倒也给这两个北京来得年轻人很美的感觉。晚饭在马田煤矿集体饭堂吃。马田产煤,资源几乎是这里唯的经济命脉。关于两个人的工作,饭上接待的同志说了下。个去井岗村进行锻炼。个留在马田煤矿。在机关工作相对体力活会少点。薄立军当即说自己愿意去井岗村。吃过晚饭。煤矿来人领王薇去安顿,薄立军便随几个革委会的动身去井岗村了。到井岗村天早已黑了,革委会的同志叫开了个农户家的门。个大娘披着衣服来开门,看到革委会的几个人和拎着行李袋的薄立军。
“到了啊,赶紧进来吧”
“这个是北京来的知青,以后就住在你们家。大家要像亲人样相处”革委会的老刘讲到。
大娘:“那是,和我家吕娃子差不多大小。正好可以做个伴,城里来的知识份子顺便教教他文化。”
老刘:“那你们休息,我们就先走了。”
薄立军对老刘行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随大娘进了屋。
薄立军:“阿姨,我叫薄立军。要给您添麻烦了”
大娘:“不打紧。听说你要来。我叫那小子去他姐那住了。等明儿腾出个房间再让他回来睡”
薄立军:“您儿子多大,刚听您说跟我差不多大小”
大娘:“今年十八岁了。没读几年书。连字都不识几个。他还有个姐,嫁人了。亲家是马田村的。今晚就让他住他姐家去了。”
薄立军:“真给你们添麻烦了。明天您就叫他回来。我随便铺个床就能睡”
大娘:“这个不用你操心。明天我就弄好。你安心住着就是了。”大娘把薄立军领进房间点了煤油灯,边整理床铺边说着:“你不是第个来这的知青了。68年我们这就来过批,那时好像来了四五个,从四川过来的。前些年都走了。这地方苦,城里来的娃受不了。”
薄立军来就感觉受了很大的恩惠。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但看着人家片好意,似乎并没有觉得很为难。倒也觉得心里踏实了点。至于生活上的问题。薄立军觉得当地人能过,自己没理由会呆不下去。便安慰着说道:“大娘,我吃的苦。以后家里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您尽管说。”
大娘看薄立军倒也不矫情也懂礼貌。很开心的答到:“好好。家里以后多了个劳力”
大娘把床整理好嘱咐薄立军早睡就出门了。
房间里只剩下薄立军个人。从北京出发到现在也就两天时间,感觉到了另外个世界。没有母亲的嘘寒问暖,没有课堂,什么都没有。整个世界现在都只剩下自己。对了。想到母亲也是个人在家里,肯定也觉得特别孤独。便坐下来拿出纸笔给母亲写了封信。道个平安,说切安好。把信折好放包里就吹灭灯睡了。经过两天的火车人特别疲劳。上床刚躺下就进入梦乡了。。。
奶奶走了
(到了农历十月份,天气变得寒冷起来。吕长根开始收拾家里整理出地方,从山里打来柴火堆好过冬。吕子娇奶奶的生命也渐渐走到了尽头。床下太冷,已然经不起,便终日躺到床上。奶奶辈子很讲究,这会大小便要王薇扶着打理很不自在。但人就算穷尽生规矩,到最后都无不落得身不由己。到后来便隔三差五的把屎尿拉在被子里。王薇也不发脾气,她知道老人自己更难受。奶奶饭量也愈发的少,到了年关时分已经两三天什么都不进食了。吕长根把村里的赤脚医生请来挂吊瓶补充些葡萄糖维持生命。吕子娇大姑二姑也过来住下帮着打理。送老人最后程。腊月初七晚,晚饭后家都围着奶奶房里。她目光很是呆滞,手不停的啪打着被子口中嘀咕着什么。大姑凑上去细问怎么回事。奶奶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提高了些嗓门说被子着火了。大姑按着她的手说哪里着火了,不要怕,大伙都在呢。奶奶要她叫吕长根和王薇过来。吕长根携了王薇站到床前细声问老人有什么事吩咐。奶奶:“儿啊,你整天收拾家里是不是要准备地方给我办丧啊”吕长根:“娘,你想哪里去了。腊月了。我要整理整理好过年哩”奶奶:“你好好收拾,我命硬着呢。我还要看着孙娃娶媳妇带重孙子哩”说完示意王薇过来。王薇看在眼里,觉得老人快不行了。含着眼泪凑到了面前。王薇:“妈,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我听着”奶奶:“儿,你受苦了。”王薇:“我不苦,家里都对我这么好。子娇也很争气”奶奶:“把我埋在对面山头,我好好看着你们。”王薇使劲点头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刷往外流。说完这些奶奶便不再开口讲话。手指微微的颤动想要抬起来却已经使不上力。眼睛直直的瞪着。十点左右,大姑看奶奶久没动静便上去轻轻问了几句话。奶奶眼睛睁着没有反应。大姑试着用手放到了她鼻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了呼吸。顿时大哭了起来。众人知道人已经走了。纷纷哭了起来。二姑边哭边上去用手掌抹下奶奶眼帘。吕子娇直守在房里。他这些天意识到奶奶快要走了。每天都在想跟奶奶这么多年,她是如此的把自己当心肝肉疼。要是她死了,自己会多么的痛苦。现在这会到了。他却并没感觉到多痛。大家都在哭。他被氛围感染了心里有点堵罢了。他开始怀疑自己良心坏,怎么就能不悲痛。这会大家都忙开了,也没人关注到他。村里平时主事的李书记闻讯赶过来了。着手处理后事。现在最重要的是通知亲属。连夜叫来村里李付田和刘胜利。骑了单车赶夜路去逐个通知。家里大姑二姑把奶奶寿衣换上后抬到床下,在脚头点支上蜡烛。吕长根叫了几人过来从后院抬了棺材出来清理。棺木已经造好两三年了。有些地方开始化朽,明儿还得买了沥青麻石来漆上。忙了夜都没人休息。第二天东边泛白时分,各路亲戚就开始陆续到了。无不是到了跟前哭个不停。道场师傅在午饭后来了。收拾了堂屋搭棚。正中墙面挂毗卢遮那佛,释迦牟尼佛,阿弥陀佛。其余墙面上挂上了各路菩萨,八仙过海图。还有地狱各类酷刑图案。正中布方桌,点上檀香红蜡。师傅们都是着便装过来的,布置好后换了道袍开始吹拉弹唱起来。唱的基本是《度人经》《玉皇经》《三宗经》。正所谓人死饭甑开,不请自己来。傍晚开饭的时候附近闻讯的叫花子来了四五批。都到人前哭唱番等着开饭。也有专业点的唱孝人。吃过晚饭也依然会继续留下直哭唱。这个是需要最后开钱的。亲人们哭到半夜大都已经累了。只是围着尸灵抽泣。唱孝的妇人最是伤心,嗓门都哭沙哑了音量没有见减。唱“二十四孝”和“十月怀胎”之类。细数老人生平伟大,竟比子女儿孙们总结的到位。感人肺腑,于是亲戚们又止不住哀痛痛哭了起来。第二天早,众道场师傅开道带家属去附近水塘请水。唢呐绕钹齐作响,全部家属亲戚戴了白孝出门。吕长根是长子捧灵相执孝棍走师傅后,吕子娇长孙引路幡跟着。其余亲戚靠后。浩浩荡荡百十余人。路鸣統放炮倒是蔚为壮观。到了水边师傅们颂经响法器折腾几番后便引了众人原路回到家中。师傅们照旧(fqxs)坐法台弹唱诵经。经过宿没睡,亲戚们很多快熬不住,有些找地方休息了。棺木这会已经重新上漆布上了麻石。吕长根叫了几个亲人把老人的尸体转移到了棺木中,在老人身上整齐的叠了九件新寿衣然后严严实实用石灰填装好。只剩下脸面露在外面。王薇请了师傅过来扎靈屋。第二天晚上,道场师傅们在地坪口围了个迷(xinbanzhu)宫,带领着路亲戚进去穿。越走越快,很多人逐渐的跟不上了节奏。便踩了绳子顿乱串。中间倒也有说有笑起来。气氛不十分凝重。跑了两刻钟,人都累了。师傅们便带了他们仔细慢慢的走了遍(fanwai.org),口中念着老人轮回路上不要急,慢慢走。不要迷(xinbanzhu)了路。最后引了大家再次回到灵堂。午夜的时候,开始解结。吕长根领着大伙跪在灵前。师傅把块拴在绳上的木块逐个交到亲人上手,自己熟练的在绳子上打着各种结,然后解开。看的吕子娇眼都直了,好双灵巧的手。边解着结边念着丧事歌。此时大家都很静,这是能陪着老人最后晚。哭过了,痛过了,现在都就想着能好好再静静的和老人待会。吕子娇能听得清楚师傅说的每个字:
朵白莲就地开
上头又挂善人牌
阳间人家多行善
阴曹地府座莲台
三天不吃阳间饭
七天上了望乡台
望乡台上望望
举家老少都穿白
高高灵棚搭起来
灵棚遮了半个天
过了金山过银山
童男童女站两边
金香炉烧檀香木
银腊扦上挂状元
灵前拱了多少供?
吃看二眼观三
东来吊孝宰相爷
西来吊孝尚书爷
北来吊孝文物官
孝子扛起引魂幡
左杨右杨绕三圈
年年有个三月三
王母娘娘造仙船
鲁班倒坐桅杆前
既渡女来也渡男
头船渡的沈万三
二船渡的康百万
三船渡的孟盖女
四船渡的李翠莲
丢下五船没人渡
单渡善人上西天
西天路上两座桥
金桥倒比银桥高
金桥底下长流水
银桥底下恶鬼嚎
千人万马上不去
单等善人走遭
正念善人善全生
空中来了三仙人
仙人不落凡家院
差那刘海撒金钱
金钱银钱撒灵前
我给善人送盘缠
从奶奶断气到现在,吕子娇没有感觉到痛。此刻,真感觉奶奶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兀自伤心了起来。眼泪涌了出来。到了第三天,早宾客到齐了。吃过早饭便发丧。道场师 ...
(傅发号施令盖棺木。现场便哭天喊地的哭开了。哀嚎着到面前见上老人最后面。抬丧的金刚们费力的把人拖开,盖上棺木打上封销。拿了几碗猪血涂在棺逢上。道士用脚将搁棺木的长凳打倒撒马粮念词,送至大门外。将手持净水泼掉,使劲将碗打碎。鸣統的爆炸声不绝入耳,鞭炮齐鸣。金刚们便抬了棺木出门。附近的乡邻已经沿路摆了鞭炮放。吕长根带着吕子娇挨个跪拜。送到山上作了掩埋都不作久留下山回家。中午抬了靈屋出来烧。那精致漂亮的屋子瞬间化为了股青烟飘逝。入葬后丧事算是彻底结束了。吃过午饭亲人陆续回家。到了晚上便只剩下吕长根家三口。家里少了个人觉得世界都变得如此的清静。无所是是,无所依托。又过了两日,到了头七。王薇买了包回来烧给老人。吕长根把写包这个任务交给吕子娇。包面有两种。种封面写有“恭逢之期俱袱,几包奉上。寒林会上十方收”。种完全空白。吕长根以为吕子娇读到初中,这些肯定会写。吕子娇哪里会写这个。问王薇也道不会。便拿了去村里问会点文墨的老人。老人教了吕子娇。还有个问题,吕子娇长这么大还真真不知道奶奶叫什么名字。问了吕长根才知道原来叫姚秋菊。于是回来拿毛笔在有字的封面填上“恭逢七之期俱袱,几包奉上。寒林会上十方三世姚老孺人收。落款分别写孝子吕长根,孝媳王薇,孝孙吕子娇”。空白包面得分开写。吕长根,王薇那份写“故妣姚老孺人正魂收用,孝男吕长根,孝媳王薇。公元九九四年腊月十四”吕子娇自己的那份写上“故祖妣姚老孺人正魂收用。孝孙吕子娇。公元九九四年腊月十四”。转眼春节,这年是奶奶的新年。吕子娇家里特热闹。初亲戚们都要来拜新年。各自带了长长的鞭炮到坟头放。
初入武汉
(武汉其实不算太遥远,距郴州八个多小时的火车。但无论如何这是吕子娇和吴畏最远的次旅行。吴畏的爸妈都陪着过来了。吕子娇倒是习惯了个人,爸妈不在身边反而感觉轻松。晚上八点多到武汉,吴畏家并不急着去学校。打算在附近租个旅馆先住晚。车上说这事时也叫吕子娇别忙着去学校,太晚人生地不熟的。先跟他们家在外住宿再说。出站时吕子娇看到自己学校居然派人搭了帐篷迎接新生。便执意着不跟他们起在外面住。坐了大巴直接去学校。到校后在个学长的带领下到后勤处领了钥匙先去宿舍。热情的学长还留了电话,说报道的手续明天会继续带他去各处办理。吕子娇是第个到宿舍的,送走完热心的学长便把自带的被子铺到床上将就着睡。九月份的武汉还是出奇的热,没睡多久他便受不了了。把被子搬走直接睡在床板上。第二天吕子娇正睡朦朦胧胧便被敲门声吵醒了。只道是别的室友到了便下床开门。还是昨晚送他来宿舍的那个学长。“我料想你刚来也没办电话卡,不方便找到我”学长关心的说。吕子娇很是感动。大学就是不样。人与人之间这么亲切。倒像是久别多年的亲戚。吕子娇:“真是麻烦学长了,昨晚都忘了问?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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