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第 164 部分阅读

    次周开荒来找邓名,主要还是为了书院的事情。
    惠世扬和巩焴抵达成都后,书院里很快就掀起了轩然大波。也就是头两天,大概是因为双方还不太熟悉吧,说话还有那么丁点余地。但很快巩焴和蒙正发就“混熟”了,开始了疯狂的互相攻击。
    最开始双方的焦点集中到到底是谁败坏了明廷的湖广战局。蒙正发有亲身经历者的优势,书院的学生也都认为亲历者的叙述更可靠。可惜巩焴的军事经验比蒙正发强太多了。作为个自学成才的游击战专家,巩焴虽然没有在湖广呆过天,但蒙正发叙述中的任何破绽疏漏都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把蒙正发的牛皮个个戳穿的时候,巩焴说得头头是道,真好像他就在边上旁观样。
    朱之瑜本来是想帮着蒙正发的,但没多久就发现自己根本帮不上忙,更糟糕的是朱之瑜很快就发现自己快要被巩焴的分析给说服了。
    蒙正发和朱之瑜还曾想过让陈佐才来帮忙,利用他祭酒的身份号召师生支持江南派,压制下巩焴。可是陈佐才却不愿意配合。陈大祭酒只是个云南的缙绅,他以往得到的最高职称不过是千总!陈佐才是个读书人,以前书院里识字的人是明军从东南划拉到四川来的小地主富农子弟,面对这些连秀才都考不上的士子时,见过大场面的陈佐才倒是能有足够的心理优势。但等陈佐才见到蒙正发朱之瑜这种从东南文风兴盛之地来的举人秀才时,他就已经有能力不如人之感。
    最近来书院讲学的可是惠世扬巩焴这两个进士,是进士啊!再说巩焴还当过省学政。别说让陈佐才去号召师生别听巩焴的言论了,陈佐才自己都想去聆听教诲,而且下意识地就觉得巩焴讲得对,讲得正确无比。
    眼看才交锋几天就全面溃败,蒙正发情急之下另辟蹊径,开始攻击巩焴的人品。他在书院里大声疾呼,告诉大家巩焴烧了历代明皇的神主牌,要知道巩焴可是崇祯皇帝亲点的进士,他非但不思报效皇恩,还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来。蒙正发在书院的讲座上向全体教授和学生发出质问:个连天子的神主牌都敢烧的恶贼,他的话能信吗?
    蒙正发的攻击很有效,下子不少人就对巩焴换上了怀疑的目光,不但朱之瑜生出了同仇敌忾之心,就连陈佐才对巩焴的崇敬也顿时失色不少。
    不过巩焴的反击也随之而来,他告诉大家蒙正发辱骂老师,不但当着面骂,还著书骂,甚至伙同朋友起骂。巩焴请书院的教授学生们思考这样个问题,如果个人连欺师灭祖的事都干得出来,那他还可能讲句真话吗?
    顿时书院又是片哗然。而且这些故事被孩子带回了家中讲给家长听,被教授传播到了各亭,最后巩焴烧神主牌和蒙正发欺师灭祖的事闹得成都尽人皆知。
    虽然巩焴的反击同样威力巨大,但蒙正发发现互相攻击是他唯能够挽救劣势的方法。很快蒙正发就发明了贴身紧逼战术,每次巩焴讲学的时候,蒙正发就在紧挨着他的教室的位置开课,把门敞得大大的,讲课的时候总要找个机会借题发挥,冲着门口而不是冲着下面的学生喊上两句:“巩焴烧了神主牌。”
    蒙正发的喊声极为响亮,巩焴每次讲课都会听到几次他的喊声。不但课程被打断,学生躁动不安,老师也被搅得心烦意乱。巩焴想要向学生们解释清楚非常费心费力,怎么也不可能比蒙正发单纯喊这句话来得容易。给学生讲解“人君”“独夫”之辨很费脑子,需要观察学生脸上的表情,时而扼腕时而悲叹来调动学生的情绪,更需要语气抑扬顿挫,达到最好的效果。而在隔壁传来声声“烧神主牌”的叫声中是无法完成的。
    忍无可忍之下,巩焴也以牙还牙,冲着对面教室大喊:“蒙正发欺师灭祖!”
    这样,蒙正发就成功地把辩论从学术历史的辨析高度拉低到对骂程度。而且蒙正发自认为还很有优势,因为他还年轻,而巩焴已经是七十的老头了。不过蒙正发还是低估了巩焴,他本以为没有几天巩焴就会因为年老力衰败下阵去,却没有想到巩焴在陕北打了十五年游击,身体硬朗得很,每天和蒙正发对峙两个时辰都不见气力不继。
    但这样来,课程就进行不下去了。本来辩才无碍的巩焴现在总是在讲学的时候精神紧张甚至磕磕巴巴,还经常怒(shubaojie)气冲冲地发脾气。最后巩焴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学生正襟危坐地在下面听着,但堂课下来估计他们印象最深的就是“烧神主牌”和“欺师灭祖”这两句话,完全起不到宣传自己思想和学说的效果。
    巩焴改变了教学方法,开始给大家讲故事,主要内容就是东南这帮士人是怎么在清军面前奴颜婢膝的。“水太凉”“头皮痒”之类的趣事不太费脑子,即使隔壁教室有人在乱喊也不会影响巩焴组织语言,还可以普及璐王犒劳清师这样的知识。这些故事大家都爱听,发现巩焴战术改变后,蒙正发也有样学样,也开始讲故事,大揭投奔闯营士人的老底。
    你说郑鄤杖母,我就提复社作弊,两人把几十年的事情倒数了遍(fanwai.org),通瓜蔓抄下来,凡是和投闯或是降清的人沾边的人,无论是同年老师同年的老师还是老师的同年,谁都跑不了,怎么耸人听闻怎么来。
    最后不但陈佐才他们都听不下去了,就连刚开始听得捧腹大笑的刘晋戈等人也渐渐察觉到不对了,这通揭老底下来,斯文扫地的不只是某派士人,而是两败俱伤。
    “陈祭酒已经很生气了,他私下对刘知府发牢马蚤说,这几个都不是好人。他本来对江南的士人都敬仰至极,尤其是东林,现在他觉得西北以外的士人就没有好东西。江南名士拿棍子打母亲,东林还专营科举舞弊,不但欺君,还是从寒窗苦读的书生手中盗窃他们的功名前程,魏逆那么大大恶的人都做不出这种事来。”见到邓名后,周开荒就告诉他现在成都官员都觉得书院那边闹得有些过分了,每天去听讲课的人不像是去听讲学而像是去听评书,出来后还到处传:“这不成在书院演猴戏了么?”
    “猴戏?这个词不错,就和刘兄弟袁兄弟他们样,哈哈。”邓名听得是大笑不止,很多人都认为书院是培养官吏的地方,而官员的威严和士人的脸面息息相关,如果这种闹剧继续下去,最后川西政府样要自食恶果。
    不过邓名想建设的是大学,他反问周开荒道:“为何要替士人的颜面着想?”
    “可陈祭酒说,这样闹下去,最后百姓就不会敬重士人了。”
    “士人也好,不是士人也好,如果个人不值得敬重,他就不该被敬重,想被别人敬重,就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而不是想法设法地掩盖,我觉得这样很好。”在邓名看来,上次袁象和刘晋戈的猴戏就演得很好,效果比邓名准备的笑话不知道要好多少倍,而这次四川书院的揭老底活动也让邓名感到非常惊喜:“以往书院出来的学生,对老师讲过的东西深信不疑,若遇到不致的学说,能上升到正邪之争的高度,东林自己窝里还往死里整呢。天启后哪有阉党?都是东林狗咬狗,谁输了谁就成阉党了!”
    邓名觉得通过这件事,四川的学生就能明白,老师说的话不定是对的,更不定是真的,至于官员两边大都是混蛋,疯狗对咬看个乐就好用不着同情某边。宇宙的真理,只能由物理学家而不是哲学家来发现,学生损失些对哲学大师的迷(xinbanzhu)信,却可能提高科学精神,邓名觉得这笔买卖很划算:“周兄弟既然来了,就让我好好显摆下吧,领你在五十亭转转。”
    第45节炼金上
    本来这次返回成都来到五十亭后,邓名是想把蒸汽机鼓捣出来,虽然不知道蒸汽机具体应该怎么制造,但邓名知道蒸汽能够驱动机械,就像知道切割磁力线能产生电流样,邓名知道热功可以转换。
    不过折腾了好久,邓名发现蒸汽机远比发电机还要麻烦。经过冥思苦想,最后只找到了个非常简单的利用蒸汽的办法,那就是加热水把个气缸推上半空,等温度降低后让它因为重力回落来做功。不过就是这么个思路,邓名发现也很难实现,气缸的密封耐压,以及通过机械来传递利用动能,沿途是座又座的技术难关。如果不解决诸多的技术难题,器械就毫无效率可言,而没有个几十年根本无法制造出效率尚可接受的蒸汽机。
    相反,发电和电能利用对工艺的要求要低上很多,最大的问题是理论上的。机械能的传递虽然复杂,但对理论的要求不高,而且每步都肉眼可见,因此也容易理解;可是电用肉眼看不到,看到两根静止不动的金属线时,对电没有认识的人不可能理解为什么它们能承载驱动机械的力量通过。而在接受了电流磁力线概念后,五十亭的人居然自己把直流和交流电给推理出来了,还造了实验品来验证理论。
    假借神佛的名义,邓名与另外两个人订下了和陈思源样的协议,把各种他能回忆起来的初中电学和化学都变成了理论手册。新年前后,五十亭的电学师陈思源公开提出了“元气论”,假定这个世界上的元气是定的,不能被创造也不能被消灭这里是邓名在借用能量概念,而元气可以以电动热光等不同形式存在。这个假说甚至还延伸到五十亭刚刚起步的炼丹学上,认为燃烧就是种元气从丹元气转化为热元气的过程,发热后形成新的丹成分,只要补充元气——比如给丹溶液通电,就能还原早先的丹成分,重新获得丹元气后可以再次燃烧放热
    这些理论听得周开荒云山雾罩,让他觉得比狐狸精的传说更难以理解。不过周开荒对此却是兴致勃勃,因为对他这个年轻人而言,五十亭人说的东西和他以往所知的完全不同。最让周开荒吃惊的是,他看到邓名似乎很能理解这帮炼丹术士和师到底在说些什么,经常和他们进行激烈的讨论,而这时周开荒则完全插不上嘴。
    在周开荒把元气的概念生吞活剥地记在心里后,他发现这些疯狂的法师和术士居然还想给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定下计量单位:其中个主张就是把能够电解出钱铜的电元气定为元气的标准单位。当周开荒看到铜从液体中产生,以及连通金属线就能让个机器开始转动后,周开荒深信这是货真价实的法术而不是骗术。他非常想了解这些奇怪的原理和使用方法——要是能掌握的话,自己给自己从水里制造点金银不好么?
    现在五十亭的配给相当于万人的军队,也就是说即使不算其他的建设投入,仅日常维护费就超过了整个川西地区的常备军开支。而且五十亭的风声也流传出去了些,不少商人都在议论这个神秘的区域。上次移民抵达后,官府对所有的工匠都进行了严格的甄别活动,其中手艺最好最安全可靠的工匠都被直接带走,连同他们的家属起被送往五十亭;而只要是琉璃工,更是个不落地尽数带走,没有留下任何人供商行雇佣。
    在法本炼丹研究会的人们吃午饭的时候,法本炼丹炉实验室的几个术士和邓名周开荒坐在同张桌子上吃饭。周开荒注意到,邓名非常随意地与这些术士边吃饭边讨论炼丹的问题。对此周开荒觉得很容易理解,谁不想窥破长生不老的天机呢?就是他自己不也想偷学点知识走,好私下炼点金子出来么?
    在邓名的印象里,他的前世广泛应用的是交流电,但五十亭这里不知为什么却异常青睐直流电。电学部门那里整天讨论的就是如何控制转速保持电流稳定,他们已经开始意识到电流也是可以定量的,不过和如何给元气制定计量单位样令人头疼。
    而炼丹研究会这里,术士们对电能的兴趣也日益增多。随着深入地了解这种看不到的东西,每个五十亭的法师和术士都有种同样的感觉,那就是他们正在捅破神佛窗户上的那层纸,看到了人类用肉眼看不到的隐秘世界——接触到推动大千世界运转的伟大力量。因此这些年轻的炼丹术士都如饥似渴地读着那些理论假说,并在不能获得满足时大胆地提出自己的假说。
    “电出铜来证明了陈师的假说,水里同样有电流通过,而且金属元素在燃烧发出热元气后,带上了阳电”坐在邓名对面的炼丹师说到兴起处时,干脆放下碗筷画起图纸来:“电出来的铜做成的铜丝,过电时发烫慢了很多,陈法师说这个热元气也是电元气转来的;电出来的铜比矿里挖出来的铜纯,所以我有个假说,那就是铜线就好像是河床,里面的铜越纯,河床就越平滑,当铜线是彻底纯净的铜时,电元气流过时就不会发热,所有的电元气都可能变成动元气,或者用它电出铜”
    旁边的术士听到了,有人赞同也有人反对,很快就吵成团,而邓名也加入其中,并问术士们这种河床的光滑程度是不是可以计量。接着有人说能计量也有人说不能,说能的人甚至提出可以在铜丝上放锅水,计算烧开的时间来对电元气河床的平滑程度进行计量。
    听到炼铜的时候,周开荒就竖起了耳朵,但他并没有听到他感兴趣最想知道的,大家的讨论只是停留在炼铜的阶段,没有进步讨论金子如何炼出来。
    见话题越来越远,周开荒心中大为失望。后来他醒悟过来,觉得炼金炼银应该是五十亭最大的秘密,都府很可能还要靠这个秘密来筹备军费——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目的,邓名又为何要耗费巨资支持这个地区呢?现在周开荒有点理解为何邓名会呆在这个地方迟迟不返回成都市区了。
    但接下来的话题又让周开荒吃了惊,那就是邓名问在场的炼丹术士们,他们觉得什么时候可以在书院推广法术和炼丹这两门课程。
    “如果人人都会法术,都能炼金子了,那金子不就不值钱了么?”周开荒心里发急,但却没有说出来。他觉得邓名应该想到这件事,而且他也不愿意当众质疑长官的决定。
    更让周开荒想不到的是,在场的人都认为最迟再有半年,就可以编写法术和炼丹术的教材,通过川西地区的教育系统进行传播。大部分人都是到了五十区以后才接触到法术和炼丹的知识,但亲眼见到了实验被次次重复后,所有的人都深信假说理论的正确性。
    除了法术和炼丹术以外,还有很多人认为需要更多的琉璃工。现在五十区的许多单位都需要玻璃产品,尤其是各个炼丹炉的需求量最大。除了玻璃外,五十区还消耗着大量的酒精。邓名不知道为什么他初中化学实验的时候用的就是酒精炉,不过他觉得照猫画虎(fuguodu.pro)总没有错,所以向各个炼丹炉推荐的实验加热装置也是酒精炉。
    除了理论以外,很多人还嚷嚷应该在书院增设琉璃制造金属加工漆工木工的课程,除了这些传统工艺外,五十区刚刚兴起的滑轮和齿轮制造也应该被纳入川西的教育体系,至于烧碱和正研究的酸制造,只要专利法能保证炼丹行不蒙受损失,传出去似乎还有助于改进工艺。
    周开荒依旧(fqxs)不置可否,不过他觉得把法术和炼丹术放进书院里,估计陈佐才肯定要炸起来了,本来如同寇仇的巩焴和蒙正发说不定都会联合起来反对。可是邓名似乎没有意识到这点,他对术士们说理论好办,可以传授给十岁以上并经过开蒙的学生,但各种加工手艺不要和理论学习放在起,这些技术的教育对象还是成年人为好。不过邓名表示,书院现有的老师无法胜任这种工作,到时候他可能需要五十亭的法师和术士们编写教材,并亲自去向学生们讲解他们的假说。
    到这时周开荒总算明白了,邓名和这帮术士只是要培养炼丹的学徒,顶多教给他们如何炼铜,或是让他们去制造更大更好的炼丹炉,而炼金炼银的核心秘密,当然还是掌握在少数几个术士手中。
    带着周开荒在五十区转了转后,邓名还送给周开荒个小酒壶。周开荒掂了掂,感觉这个酒壶非常轻,但却非常结实,比他见过的任何铁制品都好。
    “这东西还不会生锈。”邓名已经决定和周开荒起返回成都市区了,书院的派系争吵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周开荒没太当回事的另外段言论让邓名赶到有些担忧,需要去处理下。而这个小小的水壶代表着五十区当前的最高科技水平,就送给周开荒做纪念了。
    “这么好?”周开荒摆弄了番:“这是什么精铁吗?”
    “这叫铝,什么都好,甚至可以用来制造威力巨大的进攻兵器,可惜就是太贵了。”——
    笔者按,十八号了,开始考虑哪天定为本月休假日了。二十五日似乎是个热门候选项。
    第45节炼金下
    邓名给周开荒的那块铝经过了电解置换等多项工序,对五十亭来说,证实了早先在人们中间流传的种假说,就是元素具有活泼的性质因为邓名没有给元素排顺序的本事,所以该假说的提出者也没有这个本事,只能提出个笼统的概念。为了获得这块铝,刺激了五十亭对提纯密闭反应等研究,所以它是五十亭最高的科技水平的代表。因为不是直接电解出来的,所以成本十分昂贵,邓名知道暂时没法用这个东西制造军用水壶餐具以及其他各种军械了,消耗性的燃烧武器邓名从电影里听说过铝热炸弹这个词根本不敢尝试去研究。其他知道结论的逆推工作都很容易,但邓名指示炼丹术士电了很久,就是没能把铝给直接电出来,邓名估计这还是因为自己不知道完整的结论。现在元素假说也被五十亭的炼丹术士们广泛接受,很多炼丹炉都在夜以继日地电解各种液体,然后再把辛苦找出来的东西放在火里烧或者和其他东西起烧,术士们仔细地观察它们又变成了什么或是又能带来什么。如果没有邓名不惜成本的支援,术士们根本无法这样奢侈地探索未知的化学世界。
    知道了正确的结论然后进行逆推验证,要比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容易百倍。和电学样,邓名指示别人抛出元素论后,它也很快被五十区的人所接受,简直比邓名最乐观的估计还要顺利。后来邓名才想明白,因为这些人的脑子里没有套先入为主的现成的体系来解释他们看到的东西,如果是正常的理论演化,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假说出现,其中大多数都会是错误的。
    以五十亭研究者的文化水平,邓名怀疑各种妖魔鬼怪也许会趁虚而入,大批能自圆其说或是勉强自圆其说的神话都会被创造出来,说不定好几种新的信仰和宗教都会作为电能的副产品被建立起来。可这需要段时间,即使是妖魔鬼怪,也是需要时间来逐渐形成和丰满起来的。而在这些神鬼故事和宗教信仰被孕育出来以前,元素假说和元气假说就已经出现,它们能够解释现象,而人类本能地要用种理论体系来理解见到的世界。所以邓名带来的外星科技迅速占据了统治地位对这个宇宙的地球人来说,邓名或许已经通过新陈代谢成为货真价实的地球人,但这套理论依旧(fqxs)是彻头彻尾的外星科技,外星科技根本没遇到丝毫的抵抗,其他的解释和各路妖魔鬼怪都被扼杀在被人想象出来之前。
    如果邓名传授的对象是些科学家,他们的接受速度都不可能像五十亭这群人这么快。因为科学家在摸索自然规律中会形成自己的见解,或许已经有了稳固的解释这个世界的思维体系——虽然很可能是错误的,但固有的思路会抵抗外星科技的侵袭,会经历痛苦的“坚决抗拒自我否定逐步接受”的过程。不过五十亭中的能工巧匠不少,所有的科学训练都是从他们抵达这里才开始的,而且他们从开始接触到的就是外星科技。
    五十亭的明朝工匠们,满怀着对能量守恒定律的信仰,在饭桌上讨论着微观世界的构成时,所有人都觉得再正常不过。就是周开荒都会偶尔好奇地插嘴问上几句,无论听懂与否他都不会感到丝毫的不妥,其中大概只有这切的源头——邓名本人会有种莫名的荒谬感。
    “不知道五十区是不是真的在研究外星科技?”在周开荒收起那个铝制的小酒壶时,邓名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个念头,想起了自己建立的这个五十亭时的原型:“如果是真的话,不知道主持的人是不是个潜伏的外星人,或许也是个美术生?大概他也会苦恼于如何重复他初中做过的物理化学实验?北京满清朝廷的那群人,肯定想不到他们会受到外星科技的碾压吧?”
    邓名意识到他的思绪飘得太远了,就结束了自己的遐想。
    周开荒在闲聊时,说起书院的种思潮,那就是认为缅甸之战不太符合川西的利益。这个问题邓名虽然向帝国议会解释过,但还是有不少人觉得在清廷还控制九成中国领土时,在缅甸领土上浪费兵力是不合时宜的;虽然救出天子是个很有必要的行动,但邓名毕竟还是没有完全地达成这个目标,因此对缅甸之战的质疑声就变得更大。
    至于缅甸战的红利,实际上四川同秀才分得的也有限,虽然跟邓名出征的人都发了笔财,但是也不过就是几千人罢了。即使加上翡翠象牙买卖,超过半数的四川人并没有感到自己从中获得了什么好处。尤其是那些刚刚抵达四川的新移民,他们更容易接受传统的大统思想,认为只有利于领土统的行动才是正确的。
    “要想向他们解释攻打缅甸同样有利于统实在是太困难了。关键还是要让更多的同秀才觉得此战对他们有好处,并期望未来也能从对外战争中收益。”邓名在心里思索着对策,虽然周开荒并没有把这当回事,但邓名却意识到随着越来越多人涌入四川,传统理念正展开反击,与邓名的发展理念出现了碰撞。
    据周开荒描述,书院正在争吵的两派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是致的,那就是攻打缅甸得不偿失,是穷兵黩武的愚蠢行径。这倒不太出乎邓名的意料,想必他们也不会同意和满清督抚做生意,正邪不两立嘛。而在邓名看来,谈判交易都是战争的部分,不能从战场上获得的利益要努力从谈判桌上获得,在战争不能获得更多收益时,就要靠交易来进步增强自己削弱敌人。至于对缅甸战争也是同样,帝国主义者和战争狂人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只要利润够高,邓名不介意扮演下侵略者,但侵略行动要事先计算成本,如果投入太大风险太高,邓名还是很爱好和平的。
    “他们怎么说缅甸之战?”在返回成都的路上,邓名反复向周开荒询问这个问题。
    “书院的很多教授都开始相信提督在缅甸只是惨胜,出征的八千士兵阵亡了千多人,皇上也没有接回来,缅甸没有被征服,只是赔钱了事。”周开荒不明白邓名为何对这个问题这么关心,在他看来发动战争和书院的教授没有关系。
    “但他们会影响同秀才对战争的看法。这仗我们确实是胜了,而且是大获全胜,我们获得了数万两的黄金,还有源源不断的翡翠贸易利润。如果因为战败而让同秀才厌战也就罢了,得不偿失的战争本来就应该避免,但把盈利的战争也说成穷兵黩武就不应该了,这样的战争应该有多少打多少。”邓名说到这里迟疑了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此也负有很大的责任。
    四川官府在这场战争中的收益就是远征军缴纳的五分之税,而赔款统统被邓名挪作他用。其后的翡翠象牙生意也是被邓名垄断控制。现在川西没有人能干涉邓名如何花钱,甚至没有人能过问邓名到底有多少私房钱,任何人都难以割舍已经到手的权力。既然这么大笔钱都归邓名自由支配,他就可以不需要官府的财政拨款来养活三堵墙和游骑兵两支私人卫队,为他们购买昂贵的军装最好的武器,还几乎把四川各个马行今年出产的战马都包了下来;除了私人卫队,邓名还可以给五十亭大量的拨款,拿出商行根本无法竞争的资金来选拔走最好的工匠。
    因此缅甸之战虽然收益巨大,但四川的同秀才得到的好处确实不成比例。这么想,邓名顿时觉得四川舆论对缅甸之战的评价合情合理——如果公民不能从战争中获得足够的好处,他们当然会认为这种胜利与他们无关。
    发现问题所在后,邓名在接下来的路上就琢磨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上缴大笔战争红利给四川藩库,然后分红给四川的同秀才。不过每个人分几块十几块钱没什么意思,他们不会因此就觉得缅甸之战给他们带来了多少利益。而如果每个同秀才都给予大额分红的话,倒是能有点效果,但那花费就太大了。按五十万同秀才每人二百元算也要亿元,相当十万两黄金或是百万两白银。而且这种分红对万县之战后来到四川的移民没有丝毫的好处,二百元说少不少,说多也不是很多,如果要继续扩大规模增加分红额的话,那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个天文数字。
    这么大笔钱让邓名赶到十分心疼,他不愿意从腰包里掏这么多私房钱出来——这么大笔开支能把他卖翡翠象牙的利润掏空大半。而且邓名还很怀疑分红的作用,同秀才们拿到二百元的分红,揣进怀中,可能迅速地就把这个好处忘记。而且邓名还非常需要钱,五十亭是个烧钱的无底洞,至少在未来两年里,邓名估计它只会带来越来越严重的巨额亏损。现在邓名承担了全部的科研经费,还允许研究会优先使用研究成果,邓名估计随着五十亭的扩大,除了缅甸给川西的赔款,他还需要另外给这个外星科技研究基地找钱去。邓名问自己:“主持五十区的外星人,也有类似的烦恼么?”
    今天就是11月休息日吧
    祝诸位读者周末愉快
    第46节战备上
    北京,索尼和鳌拜正凑在起商议国政。过年后,朝中的风气为之变,那就是向川西发起大规模的攻势的呼声占了上风,无论是王公还是朝臣,都对四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大伙儿对李国英的观感却是越来越糟糕,不利于李国英的言论越来越多,好多人都指出张长庚蒋国柱等人虽然面对拥有水师的邓名也很吃力,但至少没有像李国英那样次次惨败,丧师十余万。
    “李国英这个人还是有真本事的,虽然对邓名打得不太好,不过就要进攻成都,也要让他辅佐主帅。”索尼完全不能同意这种言论,在他看来东南完全就是任由邓名洗劫,等对方抢够了自己回师。两江的兵力就是据守城池,不让邓名在东南腹心取得立足之地而已,和清军入关前的山东有些相似;而湖广也是同样,根据张长庚的报告,整个湖北沿江地区都快被他建成筑垒地区了,索尼还记得自己当初对山西宣大防线的看法:堡垒林立,到处都是穷当兵的,没有值得抢的,还不如绕开深入河北山东。现在索尼估计邓名对湖北也是这种看法,既然张长庚完全没有阻碍他机动的能力,还地的堡垒,那邓名自然也没有那么好胃口去咬张长庚。
    就冲李国英还敢进攻,索尼觉得他就比湖广和两江的总督强,至于四川巡抚高明瞻,在索尼心中不过是个善于溜须拍马的臣子罢了,此人给索尼的礼物不少,帮宗王们准备的元旦礼物也相当不错。索尼不讨厌高明瞻,不过真要在四川作战,他知道高明瞻肯定远远比不上李国英。
    鳌拜对索尼的看法也完全赞同,苏克萨哈和遏必隆资历都没法和他与索尼比,后两者都是从努尔哈赤时代就跟谁皇太极的心腹,亲身经历了天启中后期后金最危险的时期。虽然今天天下大定,但鳌拜还清楚地记得后金四面受敌,皇太极忧心忡忡食不下咽的样子,也记得那时自己朝不保夕的危机感,他深信索尼也定还记得这些感觉。相比他们两个,苏克萨哈和遏必隆就显得太顺利了,没有亲眼见过皇太极和其他共同执政的贝勒如何反复斟酌,在两难中做出不得已的判断,然后大伙儿起找萨满祈祷战事能够顺利。
    目前北京有种看法很流行,那就是之所以邓名逞凶四川,那是因为清廷没有动员全力,没有派出最精锐的军队,总之就是清廷没有全力以赴,所以才给了四川明军以耀武扬威的机会。至于高邮湖之战,持这种观点的人不是无视,就是轻描淡写地称先皇是被几十倍于己的伏击的。
    亲王们无疑都这么看,他们的祖先都是十几岁二十几岁就上阵打仗,所以认为自己也理所应当地没问题。王工们都认为只要出动足够的八旗兵马监督绿营,有亲王级别的人坐镇,并由熟悉四川地理的人比如高明瞻这样的充当向导,就可以以泰山压卵之势摧毁成都的明军基地。苏克萨哈和遏必隆也支持这种看法,他们还记得高邮湖战后,邓名以最快地速度逃回江边,围攻御营的十万明军如此行动,显然是畏惧他们手中的万多八旗至极,知道堂堂正正战肯定不是对手。
    “当年的亲王们确实都是十几岁就能上阵,不说亲王,就是你我,不也都是十几岁就给太宗皇帝当白甲了吗?”鳌拜对索尼说道,不过这时的亲王他可不敢指望他们能有关外时那些亲王的表现。多尔衮等人都是从小就浸在军事氛围中,他们的父兄的日常生活就是战争,平日的话题就是讨论征战的得失,战斗的心得。而那时的八旗贵族,相比旗丁的优势就是有更多的时间骑马,有更多的弓箭练习机会,有更好的武技陪练。而现在虽然才入关二十年,但风气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的驻防八旗讨论的已经不是战争,就是索尼和鳌拜也都有很多年没有随军出战了——在有大批汉人愿意为清廷卖命的时候,他们只要指挥绿营去拼命就可以了;地位显赫的王公们不再摆弄弓箭,而是赏玩各地孝敬来的奇珍异宝。
    杰书的祖父代善虽然不在四大贝勒中以武勇闻名,但鳌拜记得老亲王也是每日都披挂和手下白甲训练的,鳌拜曾亲眼看见个正红旗的白甲撇子打肿了代善半张脸,而他完全没有生气而是在检讨自己的马虎(fuguodu.pro),知道如果在战场上出了类似的失误那就会被明军砍下脑袋。现在康亲王的演武和他先人比起来完全就是做样子——虽然杰书自己还认为自己很刻苦,到但现在难道还有哪个不知死的奴才真敢把拳头抡圆了往亲王的脑袋上招呼么?
    “让康亲王统帅大军出征山东如何?”鳌拜提出了个建议。虽然鳌拜很怀疑讨论戏曲和娱乐超过战争的新代王公八旗能和他与索尼相比,即使是讨论战争,鳌拜也怀疑新代满汉八旗想象中的战争与真刀实枪的战争有多大的相似度。不过即使是鳌拜,内心里也赞同对邓名的主流看法,那就是只要北京全力以赴,不惜成本地攻击,那四川的明军也只有逃窜条路。
    很多年来,京师的满汉八旗都不愿意出征,因为他们可以坐享东南的供应,而西北据说都是穷山僻壤,就是打赢了敌军也抢不到什么好东西。而这次八旗上至王公,下到旗丁都压倒性地赞同出征,因为四川据说非常富庶,很多汉人都称四川自古就有天府之国的称呼,食物精美充足,出征完全不用担心吃饭问题,又盛产珠宝,要是卷包玛瑙翡翠宝石或是象牙回来,那就连子孙的家产都挣出来了。因为充满了对横财的渴望,大家顿时都记起了君父之仇,个个都咬牙切齿地要替先皇报仇——鳌拜倒是认为这是个好现象,八旗有这样的斗志总比整天想着在京师享福好。
    索尼思索了下,点了点头,和鳌拜样,那种“邓名之所以能够猖狂,就是因为八旗没有认真地对付他”的言论同样被索尼所赞同,因为这关系到八旗的骄傲和尊严,也是他和鳌拜都深信不疑的真理。不过作为皇太极创业时代起的批人,索尼和鳌拜多了层遏必隆和苏克萨哈没有的谨慎,这也是鳌拜提出要杰书先去山东锻炼圈的原因。
    现在攻击四川的呼声越来越响,等到山东于七乱事平定后多半就会整体提出向四川用兵,如果攻打四川的富庶能够不用朝廷长期转运粮草收益还能够弥补朝廷的支出的话,索尼和鳌拜甚至找不出来理由说服自己不同意这个为君父报仇劳永逸解决长江流域危机的计划。
    “让安亲王也去吧。”索尼补充了句,他觉得即使都是宗王,也不是没有分而治之的方法,只要辅政大臣用心,总有将其分化的良机。
    当然这事不能明目张胆,现在既然王公们有意修复和太皇天后辅政大臣们的关系,而太皇太后也私下里表示要做出积极反应,那就用要利用好这次的四川讨伐战。索尼已经决心支持让康亲王或是安亲王出任下次四川讨伐战的主帅,那么让他们都事先锻炼下,熟悉下军务的实际操作最好,到时候朝廷也可以通过他们二人在山东的表现来确定具体的人选。
    “让李国英也去。”索尼又加了句,虽然李国英是川陕总督,不过既然他在北京,那让他临时去给亲王当个参谋还是可以的,除了让他们彼此熟悉下外,索尼也打算近距离考察下李国英的真实水平:这次军中朝廷眼线密布,要是李国英真的不堪重任,索尼也不会无条件地支持他。
    然后再挥师西向,有了这次的锻炼和配合后,讨伐邓名的损失就会更小,战果会变得更加丰硕。
    胜利总是能消除分歧化解矛盾的,朝廷和战士都得到大量的缴获收入足够不少人夸耀辈子的战功向天下人展示了宗王和辅政大臣的团结,和这些好处比,为先皇报仇的好处好像都是此次四川讨伐战的添头了。
    胜利让人心情愉快,让所有人都得到赞誉,而到时辅政大臣们就可以站在太皇太后身旁分享荣光。无论是索尼还是鳌拜,都觉得这样场胜利实在是太有必要了,这样他们就可以彻底摆脱康熙案来的阴影。
    增兵山东的决议就此有了雏形,等索尼和鳌拜联手向太皇太后提出,并得到其他两个辅政大臣的支持后,很快就会变成朝廷的正式决议。而此时远在山东,还在期盼清廷招安的于七肯定没有想到,前去进攻他的清廷大军会急剧膨胀为数万八旗,甚至还会由亲王领军——他绝对猜不到他居然会受到清廷这样的重视。
    第46节战备下
    大规模的兵力就意味着大量的花费,亲王出征的仪仗排场非同小可,再说这几万八旗兵的开拔费事后的赏赐也不是笔小数——山东没有什么东西可抢,于七自己积蓄起来的家产即使再多,肯定也满足不了亲王加上几万满汉八旗人的胃口。
    顺治亲政以后,敛财这项做得还是相当不错的,各省的藩库都由中央派人去负责,结余统统送往北京;每次有大规模战事的时候,顺治都以此为借口想方设法克扣些给王公的赏赐,谁要是不识抬举,顺治就毫不犹豫地废了他,比如现任康亲王的大伯。顺治平时也常常拿洪承畴经营的五千里防线说事,逢年过节的赏赐律从简。
    这样短短几年,清廷的国库里就积攒下了够全国使用四五年的积蓄。对于这个成绩,辅佐顺治的索尼鳌拜也是很得意的。有了这笔积蓄就能让清廷的内政更加灵活,进行必要的免税以免激起大规模民变。即使是顺治死后,辅政大臣依旧(fqxs)想延续由中央直辖各省藩库的政策。?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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