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那个年轻人手中握紧了我的伞,说出了在场的人想说却没有说出来的话。我看着他,没有张嘴,因为我感觉这些天来的沉默(zhaishuyuan.cc)让我有种倦怠。伸手按住了他手中的伞,想收回,可是他紧紧地握住,没有撒手,周围的人都在,他们似乎要阻止我,似乎不是,也许仅仅是要我在这里做样子的跪下而已,可我却不想。
“你是谁?”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的喉咙却有些干涩的疼痛。问了他,其实也不想他回答,只是随便说声,更多的是轻蔑。
“言璟,翰林四品编修。”
声音清新凛冽,就像陈年的状元红,是我缺失已久的记忆
我点了点头。他是新科状元,我曾经在文府见过他,不过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想,算了,为了这样的伞,不值得再和他说什么,于是松了手。
他后退了两步,没有想到我就这样放开了手。
我面前的人并没有给我让开路。
“周”言璟顿了下,想是不知道该唤我什么称呼,于是略了过去:“您曾是内阁首辅,领袖朝臣,您的行为曾经是百官的表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周大人,不可寒了百官的心。”
他的眼睛很清澈,如果从个人的眼睛可以看透他的心,那他定是个清透的人。我发觉自己并不讨厌他,虽然此时的他让我进退两难。
其实跪与不跪不在我的心,而在我的选择。跪,不过是个姿态,却可以收服这些清流,但也有个弊端,就是自己认了罪,不能再悔改。可是,要是不跪就此走出大门,恐怕我永远自绝于朝堂。
我笑了下。
“言大人,您的话太重了,永离无法承受;永离介草民,如何做表率?”
“周相这话可是妄自菲薄了。周大人起复旦夕之间。如今郑王已经下旨,点您为今科学政,等此次科场考试结束,您样是内阁大学士”
声音爽朗,是从外面传来的,我转身之际那人已经分开了人群来到这里,是文鼎鸶。曾几何时,子蹊给我的旨意要他先拟来,然后告诉我?原来这就是首辅权力,也只有失落的时候才能感觉到。
“文相,以后永离就要多多仰仗大人了。”
“哪里哪里。周大人此话从何而来?”
我忽然想通了,既然自己不可能这样退让下去,那继续走下去就是必须。他们未必就想要什么是非对错,大家要的不过是个姿态,如此简单,又如此的重要。
跪在风毅的棺前,我默(zhaishuyuan.cc)默(zhaishuyuan.cc)祷告:风毅,你在天之灵定要保佑我
忽然,外面响起了惊雷,屋子中的人都是震,紧接着天摇地晃的颠覆感震撼了我们,屋子四周开始晃动,土也掉了下来。
是地震,地震了!
人们开始乱了起来,叫嚷着,推挤着,争相向外爬。
我站了起来,立在风毅的棺前,看着他们,文鼎鸶也没有动,就站在那里,和我对望着。
“为什么不走?”他问。
“人太多,走不出去。再说,这里未必就会坍塌的。”我答。
“你不也是?”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这是我的镇定。而你不是,你并不在乎,所以无畏。”
我笑。
“这是天谴,有冤情。我们不能逆天而行。”
他也笑。
“你不会放过任何人,对吗?”
“纵敌,患生;违天,不祥。必伐秦师。”
“左传崤之战。”他笑了。
“周相果真精读史书,而不只是吟诗作对的风流才子。”
“因为,这里真的是个奇妙的世界呢”
震动停了下来,切都恢复了平常。房顶上不过掉了几根野草,剩下的什么都没有改变。
人们有的已经站在了外面,有的还在屋子中,但是都平静了下来,他们继续用好奇的眼睛看着我们。
我咳嗽了声,大声说:“是上天示警,风毅必定是有冤情,上达天听,如今降下祸事。我周离至此立誓,不查清此案,誓不甘休!”
原先的顾忌全可以抛开了,那些人以为这样就算过去了?那是他们高估了自己。他们没有把我并打得永不翻身是他们唯的失误,也是最大的疏漏。
我并不想伸张正义,那些,不过是可以翻转局面的手段。
“文相,文相,不好了,不是地震,不是地震”
个小文书慌慌张张的奔跑了进来。
“不是地震,是”却见这里人多,把话吞了进去。
文鼎鸶看这情景,自然知道话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讲,于是拱手。
“各位大人,文某要事在身,告辞了。”
“文相,事无不可对人言,就在这里说好了。这样大的动静,既然不是地震”我停了下,然后轻轻的说:“最不好,总不会是岐山崩塌了吧?”
那个文书的脸陡然如死灰样,颤抖着身子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禀,禀大人,就是,就是,岐山崩塌了还有很多人听见说,岐山上飞起只彩凤,向南边的封国飞去”
当场很多人都哭了。岐山,象征了郑国五百年的基业,如今王道不振,毁坏殆尽,如何自处?
文鼎鸶的眼睛明暗,彷若暗夜古庙中的风中烛火。
他看了我眼,“是呀,这里真的是个奇妙的世界呢。”
帘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不大,可也未见停。今天下午在徐府折腾了下午,后来还是文鼎鸶安抚了那些如惊弓之鸟的人,然后说要上奏郑王,隆重祭天。
手中杯热茶,在这样的寒冷日子不但可以暖手,也可以暖心。这是子蹊送的仙子红,年仅产瓶的贡品,堪称绝品。我站在书房的大门边,宽敞的回廊就在我的面前,外面是周府宽敞的花园。居高临下,别有风味。
自从那天晚上知道风毅已经走了,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每天在种混沌的状态中沉默(zhaishuyuan.cc)的看着周围的切。子蹊总是陪着我,那个时候的记忆中总是他耐心的话语。后来他也不说什么,可是总每天来,陪我坐着。他总在我面前坐着,什么都不做,单是看着我,他说,那晚,我不但用剑毁了所有的藏酒,还差点自残身体,这让他很伤心也很担心。
后来,我慢慢恢复了,便在他的目光中静静的看着书。我不想说话,不想和他说,他知道,因为我总是可以从他的眼睛中看出让我也心疼地哀伤。每天晚上,他总是紧紧地搂住我,用委屈的声音,不厌其烦的说着对不起。
子蹊,你可知道,这不是你对不起我,是我们之间间隔的东西太多,也太复杂了。我们不可能做到完全的坦诚,所以,那些误会必定会存在。
正想着,子蹊拿了件披风披在我的肩上,接过了我手中的茶碗。
“永离,今天怎么样?我对三伯说了,要他给你多准备些凉参,既可以补气,又不燥热。”说完,他微微咳嗽了下。
“我成学政了,主持完这次的科举考试,还会官复原职,是吗?”
他下子抱住了我,我感觉耳边是他湿热的唇。
“这是谁告诉你的?”
“首辅大人。”
我笑了下,然后想挣脱他,可是他的臂膀仿佛钢铁样的坚硬。
“永离,我的意思是”
“子蹊,这么晚了,你都不回去吗?”
他拉着我的胳膊让我转了过去,和他对视。
“你赶我走?”
“不是,只是子蹊,你在这里住的时候不短了,是不是”
我没有说完,因为他打断了我。
“永离,你恨我,你恨我是吗?”
我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我为什么要恨你?子蹊,你是子蹊呀!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恨你。”
这次他没有看我,直接抱住了我,然后把脸埋在了我的肩上。我没有看见他哭,可是肩上那湿热的感觉愈加的浓重和清晰。
“永离,你知道吗?你的话是我此生听过最残酷的话了,因为那意味着你永远不会原谅我”
我也环住了他,用我无力的臂膀轻轻的揽住了他。
“我们都想得到他人的原谅,其实是我们自己不原谅自己。子蹊,不要想太多,早些回去,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呢。”
“不要。”他抬起了头,眼睛中充满了坚定。
“永离,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永远失去你。所以以后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你就像缕轻烟,不抓住了,会飞走的”
我的手抚上了他苍白的脸颊,看着如此炽热的眼睛,终是无奈的笑了下。
“子蹊,烟是抓不住的,再说我也不是烟。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月前你不是宣告天下要大婚了吗?后宫事情繁杂,不是太后个人可以应付的。”
“永离,为什么你会承认我是郑王?”
“因为你是轩辕王族唯的子蹊。”
“永离那,若我死了,你会哭吗?”
“不会。”
“为什么?”他的眉头皱,眼圈又有些红红的。
我叹气,只有子蹊可以用这样的眼睛看着我,也只有他可以让我感觉身边还有可以救命的稻草。时至今日,那些趋炎附势之徒仍然对我忌惮三分,仍然不敢在我的面前过分嚣张,其实很大部分不是因为我,而是子蹊看我的眼神。这不但给了他们种确定,也给了我种确定。我从未怀疑过他心中最后的那份坚持,即使我们之间仍然阻隔万千。
“你曾经见过死人流泪吗?”
句话,立下的是誓言,约定的是生死。背水战,必须给自己足够的信心和同样足够的绝望。
这次他真的哭了,扑到了我的肩头,声音都在这样的抽泣中变得断续。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仍然愿意相信我?我以为我真的要失去你了”
我拍着他颤抖的身子,“我说过不恨你,这是真的,子蹊,因为你让我感觉还有人需要我,你让我感觉我自己还活着”
那天晚上子蹊终究不肯离去,我们就相依在起,看着窗外愈加深重的夜,看着天光初晓,看着我们彼此未知的未来。他给我讲了很多,甚至还说起了他小时候的事情,还有他的表妹,那个将要成为郑国王后的女人。
说了很多,我记住的却不多,只有句话却如同刀刻入了我的骨中。
——“原来直拖着,后来出了陆风毅那事每天上百道折子催着我后来索性同意了大婚,想着可以用大赦令救他命”
这样的话从他唇边轻软的流淌了出来。我听在心里,已经没有了当时的激动,只余了几缕浅淡的愁思。很多事情并不是因为偶然而促成的结果,其实,这些都是必然。即使子蹊想出了这样的办法,终究不能救个必死的人。
“谁想到最终是这样的个结局永离,那天你去看他,没有遇见什么特殊的人吗?”
我摇头,“没有,什么人也没有。”
他拉过了我的脸,看着我。“我知道你不愿意想起,可是我们必须面对那天。不相信你是我的错,可是永离,我们不能回避。”
我没有回避,我是真的不知道。
沉默(zhaishuyuan.cc)了会,我问他:“子蹊,你为什么要去那里?”
“去哪里?”他有些困惑我这样问。
我把头靠在了他的胸前。
“就是刑部大牢,你为什么那么晚到那里去?”
“我没有去。我让苏袖去传旨大赦,可是当他到那里的时候,陆风毅已经死了,身边只剩下破碎的酒坛和浓浓的药味。问了那里的侍卫,说只有你去过”
我知道他恐惧的不是陆风毅死了,而是以为是我杀了他。想到这里笑了下,然后拉了拉他的头发,没有说话。心中知道他已经相信了我。
这天,天光初绽,我拿了白瓷的汤匙喝粥。晶莹剔透的绿色粳米在如蝉翼般的瓷勺上折射出点点莹光。这些天来有些无事可做,因为朝廷上下准备郑王大婚,而我不过是准备下明年开春的科举,那都是些繁琐的小事。
这几天因为阴雨连绵的关系,天气天比天冷,虽说现在艳阳高悬,可是依旧(fqxs)感觉到空气中散发出的透骨寒冷,所以在屋子的门上盖了厚重的帘子。
三伯挑开了帘子进来,马上感觉到寒冷旋风样吹了进来。我回头看,慕容跟着三伯进来了。
这些日子以来,慕容时常过来。后来我才知道,我去刑部那天没有带侍卫,三伯怕出事,就叫慕容去找我。我曾经和三伯说过,尽量和慕容远些,可是三伯喜欢他,说他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还说现在多事,多个人保护我,他放心。
刚到府里来的时候,慕容只是远远的看着我,不靠近也不远离,总是可以让我感觉到他。三伯直劝我,时过境迁这么久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生生死死都看多了,平常的时候就让自己和周围的人好过些。
我不是不听劝的人,所以那次笑之后也没有再说什么。
看见他们进来,我放下了手中的汤匙。总感觉最近的慕容不样,仿佛真的长大了。
“起这么早?没有再睡会?”
慕容带了篮子水果,都是时令鲜果,装在个竹篮子里,水净净的,很是好看。
三伯看了我下,接过了篮子。
“中午暖些的时候再吃,现在天气太冷,不舒服的。”
我笑着双手了下脸,皱了皱眉。
“奇怪,难道我长了副馋猫脸?芮儿,拿镜子来,我看看。”
芮儿就是直跟在我身边的小僮。本来想要三伯查下他的底细,后来想,我已是丢官弃职,这些都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了,且他很细心,所以就留在了身边。
他很安静,听了我的话真的要下去拿镜子,可是三伯拦住了他:“你下去吧,不用了,大人说笑的。”
他也只是低着头,轻轻道了声“是”,就走了出去。
“你怎么也这么早?”我问慕容。
他在我对面坐了下来,笑着说:“直都习惯早起练功的,十几年都是天不亮就起来了。你呢,还是睡不沉吗?”
我夹了块油糕,塞在嘴里,嚼了嚼,然后口齿不清的回了句:“我哪里睡不好了?早睡早起身体好。”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眼睛,那种温暖让我不自觉地向旁边躲开。就听见他说:“这么重的青黑色,怕是”见我侧着头,笑了下,“不说这些了。今天是天决门新任门主的就任仪式,我想要你,也散散心,很有意思的。”
“门主?”我忽然想起了他是天决门的少主,“是你吗?”
他笑着点了点头。
“是我,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怎么样,要吗?”
“为什么想让我去?”我很认真的看着他。
“因为你无聊呀。”他笑得很好看,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京城郊外天决门旗下倚山建立的庄园中有个点将台,数十丈高,慕容就站在上面。很难想象出孩子样的慕容天裴华服高冠俯看众生的样子。今天的他以不同以往的威严,把位领袖江湖的少年英豪霸气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远远的站在山坡上看着,并没有进到庄园中去。此起彼伏的山峦走向让我站在和他样的高度,也看清了匍匐于他脚下的权力。如此少年英豪,快意淋漓,驰骋江湖,可算是人生的大幸事。想到这里,我从心中笑了出来,真的为他高兴。
站得有些累了,靠着身边的大树坐了下来,转身看着眼前迭嶂层峰相山间绚烂的暗金炎红。深秋了,可是那些几近枯败的枝叶仍旧(fqxs)不肯走出这里,还顽强的在这山谷中坚持着绽放着诡异妖冷的美丽。
今天的天气不错,所以跟了慕容到这里。不过最近的我总是有些惶然,我不想面对楚七那平静而深远的目光,所以当慕容无法改变我的决定后,他施展了轻功,放我在这里。据说这里是离他最近的地方,我们可以清晰的看见彼此。
我的确直在看着他,甚至看见了他对着我天真的笑。
双手抱肩,我站在棵树下,可就在慕容转身向先辈进香的时候,我看见了楚七望向我的眼神中有着闪烁,即使只有瞬间,但是那其中的漩涡却让我的心震,熟悉的危险感觉是如此迫近。
这也是瞬间的事情,快得让我以为自己又得了那种胡乱猜想的毛病。可是虽然安定了心神,但也不想再看向那边,于是用脚踢了踢树下的枯枝,净开了块空地坐了下去。我听见粗糙的的树皮划伤身上华丽丝绸的裂帛声,有些低沉。抬起头,天际行候鸟飞了过去,原来,秋天来得是如此明显,如此的深远。
“在想什么?”声低沉的问话在我的头顶响起。
我睁开那双酸涩的眼睛,同时看见了慕容褪去隆装后的清秀。他在我的面前蹲了下来,双手捧着种很鲜艳的红色果子,就像冬天被雪冻住的珊瑚,晶莹剔透。
我笑,“这是什么?可以吃吗?”
说着要伸手去拿,可是被他拦了下,他把那些果子放在自己铺开的前襟上,拿起颗,用手指掐,剥开了那层殷红色,雪亮的汁液飞溅了出来,挂在了我的唇边。我伸出舌尖舔,那种沁人心脾的甘甜带给我的竟然是种冰冷的平静。他的手指带了更多的汁液,把殷红色下面的冰玉果肉送在了我的嘴边。
“这是种很难得的水果,叫红瓦芝,只有天决门的院子里才有。可以疗伤去毒,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边说着,边已经把红瓦芝放进了我的嘴中。
“好吃吗?其实这种果实还有很强的镇静功用。你需要好好的睡下了,不然会被疲劳拖垮身体的。”
我眯起了眼睛,口中这种酸甜清冷的味道虽然称不上仙品,却也甘酸美妙,并不难吃,细细的嚼了后也就咽了。
“慕容,多谢你费心。”
听了这句话,他原本灿烂的笑颜冻了起来,就像初冬的薄冰。
“不用这样见外吧!即使你仍然不想原谅我,我们也不至于生疏到这样的地步。”
他转过了身子,背对着我坐在了我的身边,手中的红瓦芝散落地。我没有说话,伸手从他身边拿了颗过来,手上微微用力,那并不坚硬的殷红色登时绽裂了,有些湿黏的汁液黏在我的手指上。放进了口中,继续咀嚼着,这次我竟然品出了酸甜中丝清淡的酒味,它的味道还真的很复杂。
“怎么这么容易就生气了,我说错什么了吗?小孩子真敏感。”
他蓦的转过头来,差点就和我撞上了,那近在咫尺的面容,却失去了记忆中的秀美哀伤,种刚硬隐约浮现。
“周离,在你面前的不是那个少不更事的少年了,从今天开始,我得到权力的同时,也背上了责任。还有,不要经常说我是孩子,你十八岁的时候已经宣麻拜相了。”
我不想面对如此灼灼目光,于是低下了头,看着脚边颗红瓦芝。
为什么总是想着要快快成长呢?无知的岁月是如此的幸福,并且是失去就永远不可能再次得到的幸福
不是,有担当,可以选择自己的心愿,这才是幸福。
我很不愿意继续和他说这些,想站起来,可却被他刚硬的手扯了回去。他用自己的披风裹住了我,手抚上了我的眼睛。
“感觉到困倦了吗?这种药直很好用的,睡会吧,这里没有其它人,没有房子,没有书,没有床,甚至连我的身体对你也陌生,所以不用担心会被往昔的噩梦吓醒。睡下就好,在这样个空旷的荒原重真正的休息下”
也许真的是红瓦芝的作用,他的面容在我眼前模糊起来,声音也仿佛间隔了长河样模糊,可身上却是温暖的,他甚至还带来了貂皮风帽给我罩上了,我甚至感觉不到丝寒冷。
我闭上了眼睛,就在他的怀中,在这崇山之巅,睡着了
原来,空旷的感觉是如此的清静
不是见外,也不是疏离,其实这些不过是习惯罢了。自从戒了酒,每个夜里都会感到诡异的清醒,在这个夏天中,我甚至把窗外树枝中的鸟几更天鸣叫,府里的侍卫什么时辰走过我的窗前,甚至连夜当中的月光隐入乌云中几次都数得清清楚楚,可就是无法在疲惫之后安稳的睡上觉,哪怕只有会。于是积压的疲惫成了蚕力的蛇,步步将我拖入个名叫毁灭的黑洞中。
不过,幸好还有这里,幸好还有慕容
我是如此的自私。我不爱他,却想留下他。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吧
又是年的冬天,雪依旧(fqxs)很浓重。家中很早就燃起了火炉,所以在密不透风的屋子中感觉暖暖的,可是我却不喜欢。太闷了,好像每次的呼吸都带了燃烧的感觉,于是敞开了落地的竹帘,只是为了看看晶莹的雪。
今天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是璐廷,他俊朗的面孔在明艳崭新的官服衬托下显得很有朝气。我看了他眼,就低下了头。太熟悉了,藏蓝色的锦袍用金线绣出了鹧鹭的图案,领口和袖口还装饰着暗蓝色的锦花,这是各省巡抚或者是总督的官服,原来风毅也是如此。
“我是来辞行的。不再好好看看我吗?永离。”
他笑,坐在了我的面前,双手拿下了冠帽,原本绾进帽子的头发完全倾泻了下来,暗沉的流水般。
“你要去哪里?你不是已经是兵部尚书了吗?”
我看了他眼就转到了帘子那边,专心的看着鱼竿是否有鱼咬钩。
他也不生气,平静的说:“这些天准备科场考试的事情很烦心是吗?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是新任的新州巡抚”
我的手颤了下,刚上钩的鱼溜了,于是烦躁的放下了鱼竿。
“永离,你觉得很奇怪吗?这个官位是比兵部尚书低了级,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知道。你什么时候走?”
兵部尚书位高权重,可是如果没有方面大员的支持,又或者手中没有军权,这个位置也仅仅是听上去还不错而已。如今战事紧急,新州如此重要,控制了新州,所控制的绝不仅是个前线而已。
可是,那里是龙潭是虎(fuguodu.pro)岤,凡擅入者,少有人无恙。他难道连命都不要了吗?
我转身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也在看我,而且是双手托腮若有所思。
“永离,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的我居然有些感慨了,也想开了。你原来答应要用左手写字送我,不过现在你可以随便写点什么送我吗?让我带到新州。不用裱糊的那种,我随身带着。”
我站着,没有说话。可是他丝毫没有被我的冷淡而感染,依旧(fqxs)兴致勃勃地继续说着:“用蜀锦不好,太厚重了,就用软丝好了,轻轻的,感觉很好看。怎么,你没有吗?那用我的好了。”说完,他果真从怀中掏了块白色的软丝出来,折迭得十分工整,原来早就准备好了。
他走到我的书桌前,小心的铺开了那块白色的丝巾,然后研好了墨,提笔看着我。我不是小气的人,放下了手中的鱼竿,拿起了笔,这才问他:“要什么字?鞠躬尽瘁可好?”
他笑了下。
“不好,那是你应付旁人的。给我写首古诗好了,就要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去兮不复还。”
我手中的笔掉到了地上,双手抱住了他:“璐廷,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熟悉了,风毅那次从京城走的时候吟的也是这句。
他笑。“就是这个意思喽。”
他又拿起了笔,看着我,“写吧,也许这真的是我们最后次见面了。你要原谅我以前的意气用事,冒冒失失的就与你割袍断义。现在我才感觉出,很多感情就像纤细殷红的血脉,即使脆弱,即使伤痕累累,可是依然千丝万缕,无法斩断的。”
我的手指收紧了,好像抓进了他的血肉。
“你明知道不能善终,为什么还要去?”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下。
“你既然不喜欢这词,要不,换个可好?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如果有幸,得如此清丽河山埋骨,也许就不枉此生了永离,你哭了?是为我吗?”
“不是,不是,我谁也不为”
伸手擦了不争气的眼泪,重新拿起了笔,饱蘸了墨汁的毛笔此时如此的沉重,那两句话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写出来。
“永离,难道要我走的时候都看不到你的字吗?”
我咬牙,歪歪扭扭的写着,每个字都像重锤样敲打进我的心中。可是在最后,我还是多写了两个字:珍重。
璐廷,希望你明白
第五章
郑王子蹊三年正月,年轻的王在漫天飞雪的日子中迎娶了他的新娘。典礼华丽隆重,喧嚣的气氛仿佛把这世间的雪都渲染上了七彩丽色。当然,这些都是听说,我没有去,那个夜里我留在家中百万小!说。
有雪的夜比平时亮了几分,手中随便拿了本书,可眼睛却是透过书,看到了窗子外面的天空上去。外面好像又暗了几分,于是低下头,看着眼前,忽然发现:原本清晰的字迹变得如此模糊。我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屋子中的烛光太暗,不适合读书的。
门忽然被人推开了,就看见慕容抱了坛子酒,正在抖落披风上的雪花。他的眼睛星亮,两颊也有些淡粉色的红。
我笑,“你喝酒了。”
他也笑了。
“这么晚了还在百万小!说这是女儿红,要试试吗?”边说边撕开了坛子上的封,顿时那种特殊的清甜飘了屋子,让我都不由自主的嗅了两下,“好香”两个字脱口而出。
“喜欢就尝尝,今夜才配如此好酒。如今满街都是女儿红,毕竟这样的日子不常有的”
对呀,这样的日子当然不常有的。
很多王继位的时候只是将原先的太子妃立为王后,而今,子蹊可是用郑王的身份在迎娶王后呀。
那女人,恐怕如今的荣耀已经到了极致
突然莫名的想起了凤玉,那个在风雪天消逝的女子,忆起了我们的开始和结束。我娶她的那天,只有满院子的花草和桌子上的壶清酒。应该是清冷的让我生出了对她不起的苍凉感。
忽然,我发现自己有些恨子蹊,也恨那个年轻的王后,仿佛最爱的事物遭人夺走。
“在想什么?”慕容的手抚上了我的面颊。
我忽然发现,我流泪了。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我始终无法看透呢?”
我后退了步。
“天裴,我戒酒了。”
他忽然有些惊奇,然后看见它眼中的清澈转变成喜悦。
“你叫我什么?”
“天裴。那不是你的名字吗?我不能这样称呼你?”
“不是,很久没有听到别人这样称呼我了,从母亲过世后就听不到了。”
我笑了下,“那我不叫了,省得勾起你的伤心往事。”我转到了里屋的书房,拿了把火折子挑亮蜡烛。他也跟了进来,却站在了门口。
“其实我很喜欢你叫我的名字,很好听。母亲走的时候我还小,这么多年来,我忽然发现,那个时候的伤痛都淡忘了,唯记住的,都是些温馨往事。她温柔的叫我的名字,她身上华美柔软的丝,她美丽的脸庞和那种说不出来柔柔的香气我原本以为我也会喜欢位像记忆中的母亲那样的女子。”
我依然剪着我的灯花,问他:“遇见了吗?”
“还没有。”
“慢慢等,会有这样的天的。你还小呢。”
剪完了灯花,我拿起了红绾灯罩,慢慢的转着,想要把它放上去。
他来到了我的身后,接过了那个灯罩,放在了旁。
“可是已经晚了,因为我喜欢上了个完全不同的人。他不温柔也不体贴,更没有温馨的感觉,即使穿着华美丝绸也绝不柔软。他总是喜欢那种厚重的锦袍——虽然他穿戴起来并不十分合适。每次看见他,他总像残冬中最后片红枫,残酷的对待周围的人,也同样残酷的对待自己”
慕容的手温柔的揽住我,而我感觉到的是那种无法退开的强硬。仿佛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样,我的身体瞬间僵直,我看见了,他的眼睛中燃烧着的炽热火焰,连他呼吸的空气都是潮湿而炽热的。
“慕容,放手。”
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很冷静,我不想让自己的慌乱把眼前的事情导向无法控制的地步。
他轻笑。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天裴,那让我感觉自己有些许的与众不同。”
他的手抚过了我的眼睛,让它们闭上了。当我眼前片漆黑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他青涩而霸道的吻,落在了我冰冷的眼睛上。
“不要再用这样的眼神看待世界,让你身边的人心碎。总是那样的绝望而孤独不要再说我是小孩子,其实我什么都懂。这半年,我感觉好像过了十年样,心成熟得过快,都要苍老了”
“放开我,放开我。”我竭力表现得很冷静,可却有种强烈的慌张,以至于说的话都有些颤抖。
“慕容,不要做让我们都后悔的事,有些事错了就不能回头了。”
他重新看着我,用他那双原本清亮,而如今已有些模糊狂乱的眼神看着我。
“永离,你感觉到寂寞吗?”
寂寞吗?在这样的夜里,面对个千疮百孔的人,问出了最锐利的话。我就像个用脆弱的骨架支撑起来的宣纸风筝,只要轻轻的碰,立刻变得支离破碎。贯欺骗自己的我,贯可以用谎言欺骗自己的我,这个时刻却连简单的句“我很好”也说不出来。
当他吻住我的时候,也仅仅是轻轻的熨贴,如同安慰我样。
我真的很想就这样沉沦下去,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想明天,不用想生死,也不用去想子蹊
慕容,他的怀抱是如此的温暖,而外面又是这样的严酷
——可是永离,错了就是错了。
突然之间,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回响在我的脑中,让我庆幸,也让我的意识清醒。意志就是冰封的湖水,原本可以坚强的支撑,可是如果敲碎了点,那等待它的就是全面崩溃的将来。
于是,我给了慕容响应,在这方面我比他更有经验。我知道如何让他感觉到那种缠绵悱恻的热情,即使,那是假的。
果真,他有瞬间的怔愕,仿佛不明白我为什么回应他。
美丽热情而单纯的吻,就像株阴沉沉红艳艳的绝美鲜花,孕育它的,则是鬼神莫测的人心,那个黑暗到可以隐藏任何光明的深渊。
我的手在他的身后抓住了刚才的剪刀
——他们宠你如至宝,却防你如蛇蝎。
这是慕容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剪刀甚至还没有划过他的衣衫,就被他反手扣住了我的手腕。他笑了,笑得很苍凉。
“从你刚才的反常我就注意了。永离,你真的想杀了我吗?”
我的腕骨仿佛断了般,而他的手在颤抖。我的手再也没有力气抓住任何东西,松开了,剪刀掉到了地上。他点了我的岤道,我瘫软在他的怀中。
“永离,你攻击的对象不对。我是谁,我是慕容天裴呀”
我看着他,“不要”不要做让我们都后悔的事情。可是我只说出了几个字,就被他封住了哑岤。
他的手指在我的颈项处温柔的按住,我却知道,我已经失去了可以制止切的能力。
其实,我不想杀他,甚至连这个念头都没有,但是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全身没有丝毫的力气,只剩下感觉。我苍白冰冷的皮肤接触到更加寒冷的触感,我知道那不是我的衣服,而是铺在的丝。
我就这样看着他褪尽衣衫,然后用那火热的胸膛拥住我。当身下撕裂般的疼痛传到脑中的时候,他伏在我的肩上哭了。没有声音,只余下了冰冷,带了绝望的味道
你为什么会哭?
我想问,可是无法发出声音。
所有的思绪在他的强悍中由冰冷变得火热,最后燃烧成为无法控制的烈火。
原来,沉沦竟然是如此的容易
外面的雪大了起来,压的枯枝都断了。
不知道寂静中过了多久,我的意识从黑暗中漂浮上来,看见的是慕容慌乱的眼睛。我动了动手指,发现岤道已经解开了,于是合上了眼睛继续躺回去。
“慕容,你走吧”
可是他却像不让我安宁样,下子把我抱了起来。
“永离,跟我走吧,我会保护你”
突然,仿佛玩笑样,外面传来了很杂的脚步声,房间的大门毫无预警的被推开了。子蹊身大红吉服走了进来,身后跟了许多人,有三伯也有苏袖,可是就在子蹊将进门的刹那间,他定住了,然后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挡住了身后所有人,把他们都挡了出去,关上了门,同时把自己也关在了门外。
好像切都没有发生样。
我轻轻的推开了身边的慕容,忍痛穿上了衣服,虽然每个动作都牵动伤口,彷若针刺。
门打开了,外面的人对于看到我感到吃惊,可是我更加吃惊的看着外面。
子蹊个人坐在暗银色的雪地里。他在哭,礼服的红色此刻也显得落寞,仿佛沉了血。
我接过苏袖手中的披风,走了过去,不理会他的抗拒,披在了他的身上。
“太晚了,快回去吧,王后还在等你。”
从他的衣服可以看得出来,他没有圆房就跑了出来。
他忽然抬起了眼睛,定定的看了天空眼,仿佛下了什么决心样,用力的摇了摇头,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子蹊的眼睛没有看我,反而看了站在门口同样是衣衫不整的慕容眼。
慕容没有回避。
我叹了口气,手轻轻拂过他的眼睛,冰冷的眼泪,在同样冰冷的手下消逝了它的踪迹。把他的披风裹紧了,然后搀起了他。
“先回去,什么事情过了今天再说。”我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着。
雪天亮得很早,不等太阳升起,就已经有了朦胧光亮。当子蹊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当慌乱的人群只剩下慕容和我两个人,我突然没有了思想,不知道该当如何了。时间仿佛凝滞的死水,在我们周围流淌,却没有任何痕迹。
他看着正看向他的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沉默(zhaishuyuan.cc)了很长时间终于无法按捺,问了句:“如果我死了,你会原谅我吗?”
“不会。”我很简单的说了句。然后停了下,低沉但很清晰的说了句:“我不想再看到你。”
雪后寒。
这些天即使出了太阳,可是依然无法抵制那种透入骨子了的冰冷。这样的天气就想让人窝在暖和的屋子里,温壶酒,执本书。不过我却没有这样的好命,而今的我围着厚重的被子坐在火炉前面,手中捧着碗黑色的药汤。
我皱眉口喝完,然后拿起身边的蜜糖水灌了下去,嘴里还不住的念着:“真的是太苦了。”
三伯在身边有些无奈的笑了下。
“还不是你自己找的,那天就身穿单衣站在门前,站就是大半夜。其实我想说,慕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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